第十章 遇浪女意亂情迷

    蒼松子看見地上被楊恩忘刺得千瘡百孔的盾牌,竟自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隔了良久,才歎了一口氣道:「世上居然有如此劍法!」

    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什麼劍法,我到要見識見識!」

    四人推頭望去,竟是那八個腰束白帶的青衣人去而復返。在他們前面站著兩人,一人是那執法閏王,乃適才與恩忘對了兩掌後來不知去向的那人,腰束紅帶。在他身旁戰著一位神情冷漠,面貌清瘤之人,雖一樣的身穿青衣,但那青衣穿在他的身上卻甚是瀟灑寬鬆,與眾不同之處不是他的腰帶顏色,而是他的左胸上繡著一隻白色骷髏。

    蒼氏三奇一見那人相貌,再見那人的左胸上所繡的白骷髏,竟然都是不約麗同地低呼出聲:「索命左使!」

    那人冷聲道:「正是在下。」緩步走到前面來,指著蒼氏三奇道:「你們三個者兒為什麼不同執法閏王到總舵去,並且傷了勾魂八鬼?難道非要我來才肯去嗎?現下我來了,你們自然知道規矩,請自了斷吧。」

    這幾句話說得思忘背心一片冰涼。看那蒼氏三奇,都是一個個的臉如自紙,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索命左使道:「你們可聽說過索命左使手下留過活曰麼?我想你們不會愚蠢到了想同我動手的地步罷?」

    蒼氏三奇對望一眼,竟然是一樣的心思,之後那蒼松子道:「我蒼氏三奇自知決不是左使的對手,因此情願自行了斷,我們有個請求望左使允可。如若不允,我們是拼了二條老命也要拚上一拚的。如若左使允可,不須左使動手,我們自焚二奇莊,遣散莊丁,隨後到總舵去自裁謝罪。」

    索命左使嘿嘿一陣冷笑:「你卻說說是什麼請求罷。」

    蒼松子道:「此事與這孩子無關,他是無意之中闖進莊中,請左使將他放了罷、我們就此一個請求。」

    那索命左使把目光向思忘瞧去。恩忘見他盯向自己的目光,渾身都覺不自在,機伶伶地打了『—個冷戰。索命左使上上下下看完了之後道:「你們為他求情,你們可知他的來歷嗎?」

    蒼松子道:「他是神雕大俠楊過之子,老頑童周伯通的徒兒,望左使念那神雕俠為國出力抗禦強敵,擊斃蒙古皇帝蒙哥的份兒上,放他一條生路!」

    索命左使向思忘臉上瞧了半天,才道:「原來如此,囑,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小小年紀,出道不到兩天,江湖上便傳得沸沸揚揚。」轉頭向蒼松子道:「若是只為他是楊過之子,或那老頑童周伯通之徒,我定然會放過他,但現下卻是不能放!」

    此言一出,蒼氏三奇固然吃驚,思忘也是大為吃驚。但他從一開始就沒動聲色,此時亦不動聲色。

    蒼松子道:「卻是為何放他不得?」

    索命左使冷冷地道:「他已殺了青衣幫中近百位幫眾,我今日正是為他而來,卻如何能夠放得!」

    蒼氏三奇楞了半響,那蒼巖子猛地裡橫腿在地下一掃,那地下文時被他的鐵腿犁出一道深溝,塵土抄礫嘩地一下撲向那索命左使,人也躍將起來,大叫一聲,「那我就跟你拚命算了!」

    雙腿連踢,呼呼風響,蒼松子和蒼雲子欲待上前相助,只聽得「啊」地一聲慘呼,那蒼巖子已是摔到地上,撐著上身,卻是再也爬不起來,顯是腿斷了。

    這一下連思忘也是驚懼萬分。他適才見過那蒼巖子的腿功,那八個青衣人與他相鬥之際連靠前都不敢,而卻在那索命左使的面前連一招都沒有走上便即斷了,那自是讓他驚懼之極了。

    蒼松子和蒼雲子更是驚懼,他們適才還在想,如若索命左使不肯放思忘的話,那麼二人聯手,就是勝不了他,也自會拖他一時半刻,那麼思忘就會乘機遠逃,那也算他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不料才只一招之間,他們之中武功最好的一個,又號稱是鐵腿的蒼巖子,便被人家打斷了腿。

    索命左使道:「二位也要展露一下絕藝麼?」

    那蒼松子也是大叫一聲躍身而前,呼的一拳擊了出去。這一拳並無出奇之處,中宮直進,直搗黃庭,卻是任何武功門派中都有的一招。雖然各派所起的名稱不同,但內容卻是一般的無二。但這一平庸之極的無奇之招在鐵拳使來卻是手中有奇,或是奇中之奇了,但見那拳在擊出之時竟帶出一股風聲,接著,拳到中途速度忽然加快,並且顫動起來,好似中宮直進,卻又在窺視其他穴位,霎時之間,把那索命左使的上身正面各大穴位全都籠在了他的拳風之中。

    思忘見了,驚奇萬分,萬料不到他的一拳之中兼有掌之威和指之靈。

    但見那索命左使見了這一拳亦是臉上微微變色,可他既不退也不閃,亦是一樣的揮拳擊出,與那鐵拳蒼松子便如對掌一樣的對起拳來。

    思忘一怔,隨即明白,索命左使除此之外恐怕已沒有更好的應招了。

    哪知那索命左使拳到中途卻忽地變而為掌,蒼松子那拳擊在他的掌心之中便如擊在了燒紅的鐵塊上一般,滋地一聲響,接著便聽得也是「啊」地一聲慘呼,那手便垂了下來,已是鮮血淋漓。

    蒼雲子正欲縱身撲上去和索命左使拚命,猛地覺得肩上一重,似有千鈞之力壓在身上一般的,一動也動不了,回頭看去,卻是思忘伸右手按在他的肩上。

    思忘仰天大笑,聲傳數里,同來的八個青衣人都是渾身一抖,險些站都站不穩了,那個腰束紅帶的執法閏王亦是一驚,強自鎮定心神。

    只有那索命左使,動也不動,面容仍是那麼冷漠,待思忘笑畢,便問:「你笑什麼,有什麼事使你覺得好笑?」

    思忘道:「你使我覺得好笑!」

    索命左使道:「我什麼地方使你好笑?」

    恩忘道:「你處處使我好笑!好了,你爺爺時間有限的很,現在你神也裝得差不多了,鬼也弄得差不多了,該亮出兵刃來跟你爺爺動手了!」

    索命左使道:「我爺爺?我爺爺早死了,如何能夠跟我動手?」

    思忘又是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道:「你這人大也不誠實,你爺爺明明地站在這裡呢,卻怎麼說他早死了?」

    索命左使的臉上終於現出一層怒意來,道:「你這是罵我麼?」

    思忘:「我罵你那是瞧得起你,我殺的那些青衣幫的人,不用罵他們,便是一句話也沒同他們說過便送他們上了西天,好罷,別耽誤功夫了,天快亮了,本來我不想殺你,現下我來了興致,想殺你了!你可知道魔衣王子劍下從沒有逃生的人麼?」

    蒼氏三奇終於明白思忘在同索命左使作心靈戰呢!

    開始索命左使來時並沒有動手,三奇老人聽了他的名頭先自心中怯了,是以在索命左使那裡一招也沒有走完便傷了兩人,那原因是再也明白不過,那就是無論蒼巖子還是蒼松子,都沒有想到「勝」這個字,而在出手之時卻只想那一個「死」宇。人無必勝之心必敗,武功打了折扣不說,心思也已不甚靈活,招式勢必單調平庸,那就先有了失敗之機。

    三奇老人想到此節都是心中暗侮,卻在心中暗讚思忘了得,不但武功精強,兼之心思周密,膽大敢為。念及此處,真是對他佩服到五體投地。

    那思忘果是作如此想。最初蒼巖子受傷之時,他見那索命左使只是平淡無奇的一招橫切,而蒼巖子竟是不閃不避,硬是讓那索命左使切到了腿上。他百思不得其解,只道那索命左使的武功果真到了深不可測之境。是以他沒敢輕舉妄動,只是呆呆地看著。哪知蒼松子敗的方式竟是和其弟蒼巖子一模——樣,如此一來,他再無懷疑,便仰天而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在氣勢上壓倒了對方再說。

    他的這番心思緣出於有琴聞櫻臨別之際的那一句提醒。他的生命是他們倆人的,因此他要加倍珍惜。她要他不拚命、多動腦筋.他便多動腦筋。

    如今他這—番氣勢壓人的大話說完了,再看那索命左使,果然臉上已不似先前的那般平靜冷漠,而是亦同樣泛起一層不安之色來。

    恩忘道:「有點害怕了?是罷?你放心,我會比殺那些青衣人還要快的殺了你,不會讓你感受到痛苦的。你用什麼兵刃,拿出來吧!」

    索命左使的臉上那層不安之色消失了,又代之以自信,平靜和冷漠,冷冷地道:「索命左使人道江湖以來,還不曾使用過兵刃,對你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更不應該破例,你進招吧!」

    思忘又是大笑了一陣,從背上抽出長劍,隨便之極地拎在了手裡道:「我這人和你不一樣,沒什麼規矩,自然也就無所謂破例一說。我但求目的達到了事,我現在的目的就是將你殺了,我不會因為你空手不用兵刃我就亦是空手不用兵刃,那樣會費去我幾個時辰。你空手也好,用什麼兵刃也好,我全是用這把劍的了。這是一把古劍,已經有了靈性,見血非飲不可。再說,你來的時候也是講明了要見識見識我的這套無上劍法,我若不用這套劍法殺你,你豈不是就終生見識不到這套劍法了麼?那倒顯得我殺人無算魔衣王子小氣了,你再想一下,用兵刃是不用。這是我一劍刺的!」噹的一聲,思忘將那面盾牌踢到了索命左使的腳下。

    索命左使背後的八個青衣人剛才在思忘劍下逃得性命,現今思之猶自心有餘悸,見了那面盾牌,不自禁的希噓出聲。

    索命左使終於忍不住也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那被思忘刺成了篩子的盾牌。瞬即,第一次,可能是生平第一次,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恐的神色,因為是驚恐的神色,也成了他生命中最後一次流露在他臉上的神色。

    他開始猶豫起來,正在這時,思忘那柄劍開始緩緩上舉。

    索命左使隨便之極地掃了一眼那柄被思忘不停上舉的刨,接著把眼光順著那劍移到了思忘的手上,再接著,臉上的表情便開始變化,由最初的隨意,變為注意,再變為驚奇,由驚奇義變為驚恐,最後是恐懼之極以至僵硬。

    思忘的劍已舉到了位置,左手隨便之極地拿著劍柄,劍尖徽顫,乎平地伸出,好似沒有指向索命左使的任何部位。

    但索命左使明白,他身上便只要任何一個部位只要動得一動,便會在那個部位留下一個透明的窟窿。

    思忘此刻已經決定不放過這個被他好不容易降任的青衣幫高手。他知道,這次放走他,下次就不會這麼輕易地將他制使了。

    恩忘問:「怎麼樣,見識到了本魔衣王子的無上劍法了麼?」

    索命左使臉色已是一片死灰,形體也沒有了此前的瀟灑。聽到思忘這麼問,嘴唇嚎儒著說不出話來,但好似從思忘的話中聽到了一點生的希望。那當真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索命左使極輕微,但很明確地點了點頭。

    不料見他點頭,思忘卻說了一句:「那好,你可以死而無怨了!」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但見他手腕輕微之極地一抖,或者只是眾人眼花,那手腕是抖也投抖的,一片劍光撲向了索命左使,但聽見「嘩」地一聲響。

    世上再沒有了索命左使,只留下地上的一攤斷肢斷臂和看不清人形的碎成了幾段的軀幹。

    那位束紅色腰帶的執法閏王及其座下的勾魂八鬼顯是從沒有見過如此殺人的,但見他們全都把眼睜得大大地怔在那裡,好似木偶人無異,接著不知是哪一位慘號了一聲,好似這劍是刺在他身上一般,慘號之聲極為森人,接著便是慘號連連,那些青衣人沒命的奔了。

    思忘的劍上一點血跡都沒有,那是一柄寶劍,不沾血跡卻飲盡多少英雄之血。思忘把劍插入背上,好似他已殺過千百次人一般,臉上表情平淡之極。

    蒼雲子也是一直怔著,此刻見到了思忘如此表情,聲音顫抖地道:你……你……這劍……法……太……太也……凶一殘。」

    蒼松子忍痛將蒼巖子從地上扶起來,兩人卻是看也不看那堆物事,口中只道:「殺得好,殺得好。」

    思忘猛地醒起,這許久不見蒼青傑,亦不見有琴聞櫻和那頂花轎了,忽然心中一急,竟自忘了向蒼氏三奇告別,拔足便奔,瞬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先來到莊內,來回奔行了一陣,見沒有蹤跡,便發足向莊外來路上奔去。

    這一路奔行,當真是疾愈閃電,比之剛才來時可不知要快了多少。因為來時有蒼雲子老英雄一路同行,那自是不好太過逞強,再者也是不知路徑。這一次卻是心焦火僥,擔憂有琴聞櫻的安危,是以把勁力提到了十二分。

    兩旁樹木一閃即過。看看到了他們分手之處了,卻仍是無人,他不禁心下更為焦燥,竟是作嘯長呼起來。

    嘯聲一起,真是有如萬馬奔騰一般,又似雷聲陣陣,海潮滾滾。恩忘但覺自己嘯聲一發,內力便不由自主地流竄到全身諸穴,又從全身諸穴急速向口中湧動,這一嘯便難以止歇,好不容易忍住了,卻聽得路邊草叢之中傳來極輕微的呻吟之聲。

    思忘循聲尋去,卻見草中之人正是蒼青傑。他急迫地將蒼青傑扶起來,見他的胸口上衣衫破碎,似是被一種極強的掌力震傷倒地,顯是他中掌之後便即昏去,而敵人以為他已被掌力震死,便不再予以理睬,這一來卻叫他撿了一條性命。

    蒼青傑一看是思忘,張口便道:「她——」這一句她沒有說完,心中一急,竟是噴出一口鮮血又即暈去。

    思忘心中雖急,畢竟找到了線索,當即靜下心來,把蒼青傑扶正了坐在地上,伸左手抵在他後腰命門穴上,替他運氣療傷。

    這運氣療傷之法乃九陰真經中所載,老頑童一併背了出來要揚思忘學習,那也只是為了有些功夫教他,好讓他二人陪著在古洞之中遊玩取樂而已。卻不料今日恩忘用在這裡替新結識的朋友療傷,正好派上用場。思忘不覺也是暗自感激老頑童的胡鬧精神。覺得這些胡鬧精神之中有好多的樂趣亦有好多的用處。

    那日擂台下他胡鬧一陣,氣得那向智開暴跳如雷,路上躥下,最後自己攝穿自己的謊言了事。夜間他又是用的這般胡鬧精神,搞得那青衣幫的索命友使束手待斃。

    只聽一聲歎息,那薔青傑已是醒轉,看著思忘道:「揚兄弟,我對不住你,有琴姑娘讓青衣幫的人給劫走了,我……我打他們不過……」

    思忘聽了,腦袋頓時大了起來,嗡嗡地響著,但他極力鎮定自己,輕聲道:「你……你武功不濟,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眼淚竟是不自禁地流了滿臉,待得淚水稍止,用衣袖抹了一把道:「蒼兄,你已經盡力了,又傷成這樣,小弟自不怪你,只是不知青衣幫的人把她抓到了何處,須得想個法兒救她才好...。蒼青傑亦是心中難過之極,但他年歲比思忘長十歲有多,畢竟見過的世面多,經歷的事情也多,雖是心中難過,卻忍住了淚水沒讓流下來。

    蒼青傑見思忘仍是流淚,便道中『我被打得昏暈之時,聽得他們似是說要到童家莊去,在那裡等候什麼人……之後我便聽不清了,只是這童家莊卻不知位於何處,我卻是第一次聽說……這時背後傳來一個老人渾厚的聲音,「那童家莊在此東去八十多里的路程,是在一個山谷裡,自古便是一個兵家必爭之地,體整日在家習武弄文,離了莊子便一步也走不得,那自是不曉得的。」

    自他說第一句話思忘便即回頭,見是蒼青傑的三叔蒼雲子,心中不免的一陣喜悅,便如有了靠山一般的對他產生了一種親近之感,衝他微笑地點點頭,臉上卻仍是掛著淚水。此時已是早晨,那淚水掛在他的臉上便如一顆一顆的露珠一般的晶瑩,閃閃發光。

    蒼雲子看見他臉上的淚水,心中不勝感慨。這樣一個淚水漣漣的少年,誰能想得到他適才殺人時的那一幕呢。心中作如是想,嘴上卻仍舊是把那番話說完了,並且又伸手替思忘擦去了那晶瑩的淚珠。

    蒼青傑叫了聲『三叔」,卻終於忍不住也流下淚來,問道:「爹爹和二叔好麼?」神色間甚是關切。

    蒼雲予歎了口氣,「唉,多虧了楊公子,否則昨夜三奇莊便算是從武林中消失了,你爹爹的一隻手被抓破了,只是一點皮肉之傷,不會礙得大事。你二叔斷了一條腿,醫治得好,武功尚自保得住。唉,倒是你,怎的被傷成了這麼個樣子的?」

    蒼青傑道:「你們走不多時,便從後面來了一夥人,那為首的叫什麼索命左使,卻是左胸上畫了個骷髏頭的,要去三奇莊中抓楊兄弟。他們看見了轎子便去掀轎簾,我去阻攔,被那索命左使一掌便打成了這般模樣,那人冷冰冰的甚是駭人。接著他們便點了有琴姑娘的穴道,叫人搶著去童家莊了。我聽得他們好似去咱們的三奇莊了,不知你們可曾遇到?」

    蒼雲子看了眼思忘,歎息一聲沒說什麼。

    思忘道:「就是他打傷了令尊和令二叔,他已經被我斬成了肉醬,你也不用怕他了。」。

    蒼青傑看了蒼雲子一眼,又轉頭去看看思忘,知道思忘所言非虛,競自驚訝得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了。

    當下思忘便要去童家莊救有琴聞櫻去,蒼雲子道:「你已一夜不曾合眼,先回皮上休息,待養足了精神再去不遲。」

    思忘仍是執意要去,他已經疲累之極,一夜之間的數場驚心動魂的戰鬥,那是耗內力、體力和心力的。尤其是最後一場同索命左使的爭戰,如果不是他利用老頑童的胡鬧精神,加上有琴聞櫻的智謀,那真是難以想像的一戰。這一戰他耗了大量的心力。現在忽感到渾身無力。但若不去救有琴聞櫻而要他歇息,那他是無論如何也合不上眼的。

    蒼青傑似乎明白思忘的心情,看著他的眼睛,竟是不再勸說。

    蒼雲子見思忘臉上滿是疲累的神情,終是不忍讓他就此離去,道:「你先到莊上安心休息,我派莊丁到那童家莊探探訊息,若果是有些眉目,你也休息得好了,亦是養足了精神,那時神完氣足的去救她,豈不是好麼7你現下這副樣子,在武功上已是打了折扣,縱是去了恐怕也是好虎敵不過群狼,終是連你也一同搭進去。」

    思忘覺得蒼雲於之言甚是有理,自己心中難過,那便要去拚命的麼7忽然想起有琴聞櫻臨別之際那句叮囑的話來,覺得心中一陣暖意,只想若是她在場的話,定是也要自己先休息好了再去的。

    這樣想著,心中稍安,卻不覺得如何能夠去救有琴聞櫻又要有琴聞櫻在場。

    於是三人一同向三奇莊而去。

    思忘一覺醒采,見小窗上日影已爬了上來,他不明白為何一覺睡得這麼死,竟是太陽升起老高了也還不醒。他每日晨起必作功課,這時見日影照在窗上已是甚高,心中以為時辰已過,便匆忙披衣而起,來到了小屋外面。看那日光之時,卻的照在園內的落葉上,猛然醒起現在已是午後,而非早晨了。他是早晨卯時睡的,由於蒼雲子的那一番話,使他想到這也正是有琴聞櫻要對他說的,竟然一躺下便即沉沉睡去,夢也不曾做一個。

    現下已是申之時光,怎的竟自睡了這許多時辰呢?

    猛地想起有琴聞櫻來,腦中尚沒有轉過勁來,就聽得身後一個酷似有琴聞櫻的聲音道:

    「你醒來了,這一覺你睡得好沉呢!」

    思忘摹地回過身來,卻把身後那人嚇了一跳,嬌聲驚叫一聲,退開了兩步,臉上笑哈哈地仍是望著他。

    思忘乍見之下,知道不是有琴聞櫻,頓然好似週身一絲力氣也無,歎息了一聲,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那少女綠衣綠裙,鴨蛋形臉,彎眉長睫,同有琴聞櫻大異,但笑起來極是甜蜜。此刻她正睜著—』對大眼睛看著面前的揚思忘,面露微笑,一臉好奇神色。

    思忘無精打睬的問,「你是誰,到這園裡來做什麼?」

    那少女道:「我是我,這花園是我家,你是我家的客人,我來看看你,行麼?」

    恩忘被她的一派天真逗得有險上有了些笑容,也是學著她那般的口氣道:「那麼女主人,你家客人睡醒了覺.餓了,可有吃的麼?」

    那少女道:「有,跟我走吧,前面廳裡客人們已等了你半天啦!」

    思忘心下甚是奇怪,「怎麼?客人?我既是客人,還怎麼會有客人等我?」少女道:

    「你不單是客人,還是大英雄,大一王子,更是,更是……因此有客人等你,急著要見你。」

    思忘見她說了兩個「更是」「更是」便沒有了下文,覺得甚是好奇,便問道:「你說我是大英雄,又是魔衣王子,更是什麼?

    怎麼不告訴我7想來定是十分難聽,故爾你不說。」

    少女道:「難聽倒是不難聽,倒是十分的駭人呢!」思忘問:「怎麼會害人呢?」少女道:「不是害人、是駭人,叫人聽了駭伯。」

    思忘道:「我又有了一個聽了讓人駭怕的名字麼,那可是極好,以後碰到強硬的對手,動手過招之前先把名字搬出來嚇他一嚇,待等他心中駿伯了,武功上必是大大地打了折扣,我不是省了許多的力氣麼?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最好你能告訴我。」

    那少女被思忘逗得笑了起來,只道思忘是在開玩笑,卻並不知道昨晚那場惡戰便是因此而勝的,因此笑答道:「他們都叫你殺人魔王,駭人不駭人?」思忘聽了心中一怔,一種十分難過的心情湧上來,但看那少女一副笑臉的望著自己,便道:「駭人是駭人,只是不知因為什麼給我起了這麼個名字,便因為我殺了那麼一個索命左使麼?」

    少女奇怪道:「怎麼你殺了人倒忘得乾乾淨淨的啦?昨天夜裡在莊子廣場上,你片刻之間便將那些圍攻我們的青衣惡魔殺得狼狽不堪,屍橫遍地,怎麼今日都忘了?難道留在夢中了不成麼?」

    思忘一下怔佐。昨日那一幕他原本打算忘得乾乾淨淨,今生今世不再提起來,不料那一幕卻留下了許多善良的證人,面前的少女便是一位,不知她如何看待自己那麼殺人?想念及此,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見我那麼殺人,心中駭伯麼?你見了我……心中駭伯麼?」

    那少女道:「我叫蒼青蘭,蒼青傑是我堂哥,鐵腿蒼巖子是我爹。我見了你那麼殺人之時心中自是駭怕的,但若是換了我,那些青衣惡魔我也是要殺的。事後我想了好多次了,要是你不殺他們,他們定然會殺了我們這些人。同樣是死那好多的人,自然是讓那些惡魔死了要好一些。我們莊中的婦女兒童都是良善之人,我自然盼望他們能長壽些。……」下面的話那蒼青蘭卻不說了,因為思忘共問了三個問題,她已回答了二個,那第三個問題是要她回答「你見了我……心中害怕麼?」。這是一個非常不好回答的問題,那少女回答完了兩個問題之後已自紅了臉,停住了不再向下說。

    思忘卻並沒留意那少女的表情,也可能他早已經忘了那自己提出的第三個問題了,他只想著那少女剛才的話:「一但若是換了我,那些青衣惡魔我也要殺的……要是你不殺他們,他們定然會殺了我們這些人,同樣是死那好多的人,自然是要那些惡魔死了要好一些……」

    他覺得這些話雖然平淡之極,卻將一個苦悶了自己許久的一個問題解開了。他從這少女的口中明自了,他殺了那好多的人是不必要內疚的,他是對的。

    思忘搶起頭來,對那少女道:「你說的那麼好,讓我心中輕鬆了好多,你知道,自從昨天我第一次殺了人,我的心裡就像是壓了塊石頭,悶得很,現下是你把這石頭掀開了,我心中暢快了好多,我謝謝你。」

    蒼青蘭的臉騰地紅了,說道:「我心中怎麼想便怎麼說,卸沒想到要掀掉你的什麼石頭。」

    二人說著話,已來到了三奇莊的大廳之中。思忘鼻中聞到一股難聞的焦糊氣味,拾眼看去,那大廳已被昨夜的大火燒去了一角,蒼促之間不及修復,只是用兩面屏風遮了。

    廳中坐得有蒼松子、蒼雲子和另外三個陌生人。蒼松子一隻右手已全被包了起來,見思忘進來,忙妨起來介紹:「這是我們三奇莊三兄弟的至親好友,本來昨日是要三弟去邀他兄弟三人前來援助解圍的,卻不料正遇上了楊公於,那麼今日相見也不用恨晚了,這是荊正山者英雄,這是荊正海老英雄,這是荊正川老英雄,他們也都是在英雄大會上見過令尊神雕大俠的人。」

    思忘上前躬身施以晚輩之禮,看那荊氏三雄確是神威凜然,雖是年過半百之人,卻是身板硬朗之極。

    當下蒼松子命莊丁擺上灑菜。六人吃罷了,思忘便欲起身告辭,哪知那蒼子竟是瞪起了眼睛,神情嚴肅之極地盯緊了思忘問:「楊少俠是嫌我們本領低徽麼?若果如此,我們兄弟二人便現下拔劍自紉,不再連累少俠,左右這兩條命也是少俠救的,一併奉還便是!」

    思忘心下甚是懊悔,覺得自己不該到這莊中來,來了也不該這麼樣的便要告別離去,這確實是讓人覺得自己見外了,當下思忘更不敢再說什麼,撲地跪倒道:「是小侄錯了,各位伯伯原是身經百戰的英雄豪傑,如何救人,便全仰仗各位伯伯安排啦!」

    那蒼松子隨即哈哈大笑,荊氏三雄及蒼雲子亦是笑得十開心。

    蒼松子道:「賢侄請起!論本領我們遠不及你,這點自知之明我們還有。但若是救你楊賢侄的朋友不讓我們去,那可是大大的說不過去了。這荊氏三雄乃是我們三兄弟生死之交,本領自是比我們強上百倍。有我們五人招助,不能擔保定然救出楊賢侄的朋友,但若是保證楊賢侄安安穩穩地進出那童家莊,卻是有得餘力的!」說罷豪爽而笑。

    荊正山道:「童家莊中並無厲害強手,整座莊中只有那莊主童自明武功好些,使一對判官筆,聽說他的管家是個武功高強之士、乃是女流之輩,只是如何高強,倒是沒有見過,她的一她是個非常古怪之人,少俠見到了她,尚需要小心一些才好。目下能夠與咱們敵對的,只怕是那些途經此處要回河南總舵去的那些青衣幫中的高手。孫子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目下最是急需知道的,便是那青衣幫中總舵的高手有幾人在此。之後我們也好研究對策。」

    思忘心中對蒼雲子甚是感激,想他昨日力勸自己回莊,除了要替自己約集幫手之外,為自己孤身涉險所抱的擔憂只怕也占很大的比重。

    蒼松子聽了荊正山的那番話,轉頭看向思忘,目光中滿是慈祥和信任。

    思忘不禁心中一熱,便欲流下淚來。自從昨日有琴聞櫻被劫,他總有一種欲要流淚的感覺,好似一個嬰兒失去了母親一般。

    但他強自忍住了,他想起了在園中那綠衣少女蒼青蘭小姐的話。是的,他現在是大英雄不說,更是江湖上人物聞名喪膽的殺人魔王魔衣王子。他要忍住了眼淚向肚子裡流,或者是待救出了有琴聞櫻之後在她面前流。

    思忘忍住了眼淚不讓流下來,向坐中的五位武林前輩道:「我只想盡快的救她出來,如何安排,卻還請蒼伯伯定奪,主意我是拿不來的,到時候戰場上征戰便了。」

    蒼松子微笑,把頭轉向了蒼雲子。

    蒼雲子道:「我已於上午喬裝到童家莊去了。莊中確是聚得有人,皆是身穿青衣,數量也不在少數,但是那些人中大多武功平庸之輩,堪不了一拳一腿的。只是莊中雖擺了許多的花轎,卻並不見轎中之人。三奇莊的那頂花轎亦在其中,卻不知那有琴姑娘藏身何處了。」

    思忘心下甚是焦急,睜著眼睛盯著他,卻不料盯了這麼個結果出來。

    那蒼雲子看出思忘甚是焦急,微徽一笑,繼續說道:「我當時猜想,這轎子既在莊中,轎中之人那是必在莊中無疑,於是盯緊了那莊中來來往往的青衣人,想從他們身上找出點線索來。

    事也湊巧,剛好兩個青衣人說話之時被我聽到了,那時我拿了一把鐮刀在割草,青衣人認我是農夫無疑,竟自當著我的面談論起來。一個道:「喂,聽說又來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幫主賞賜下來,可是又有得酒喝了罷7』那另一個道:「美是美,就是不會笑,儘是拿腳來踢人,說不定一腳踢正了幫主,罰了下來也是有的。』先一個道:「管熟了再送到總舵去不好麼?』後一個道:『好是好,武林中人就是野性,不易管熟的,押在了後山水牢之中,口中尚自罵個不住呢!』我一聽,待那兩人走得稍遠一些,就快步來到了後山,果然聽得那有琴姑娘在大聲痛罵那些青衣人。」

    思忘一聽之下,心如刀絞,再也坐不佳,便騰地從坐位上站起來,臉上神色雖已說明了一切,但是礙於自己究是晚輩,卻站在那裡看著那五位老人。

    五位老人自然知道思忘心下焦急,但卻都平和地笑了笑,相互看了看,又點了點頭,最後是蒼松子說道:「楊賢侄,我們知你心下焦急,我們亦是甚感急迫,但此事萬萬魯莽不得。目前中國各大幫派門類都盡皆歸降青衣幫,那實是並非出自偶然。青衣幫中武林高土所在多有,萬一不慎,我們失手落入青衣幫,我們性命沒了不打緊,可是再也沒人能救得那有琴姑娘了。」

    思忘暗暗點頭,覺這番話甚是有理,便問道:「如此說來,我們如何去做才好。」

    蒼松子道:「我們適才在你睡覺之時已經商議過了,告訴你,你千萬別要著急。」

    思忘點了點頭。

    蒼松子道:「我們再待兩個時辰,六人也都換上青衣,混入童家莊中放上幾把火,然後才去救人。」

    思忘點頭道:「此計大妙!」但隨即想起了什麼,睜大了眼睛問道:「萬一我們放火的地方,正好有她在裡邊,那豈不是僥壞了她麼?」

    蒼松子等都是一怔。

    這一節他們確實沒有想到,思忘卻無論如何不會想不到,因為他不能沒有有琴聞櫻。

    老英雄們這番計謀原本是不錯的,但思忘提出的這個異議雖然可能性非常小,但畢竟是有,因此老英雄們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看過了小半個時辰,仍是沒有結果,思忘只是急得坐立不安。

    思忘在救這些老英雄時,頭腦是那般冷靜,以致讓三奇覺得他是一個冷酷之極之人。

    現在要救有琴聞櫻之時,他卻無論如何冷靜不下來。這就如同蒼氏三奇被圍之時腦子有些昏亂,竟至遲鈍地不知變招而敗得奇慘,但思忘卻是作為一個局外人來營救他們,因而冷靜異常一樣。

    蒼松子道:「我們進去之後先行訪查證實,然後再到一起碰頭,然後再去放火救人,如何?」

    荊氏三雄都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亥時一到,六人已來到了童家莊之前。

    這是一個四面環山的村莊,兩側都是峭壁,只有一面是平緩一些的山坡,那另一面卻是入曰。四人在前,兩人在後,轉得幾轉已人那童家莊來,回頭看去,卻是背後也被山遮住了,黑幽幽地甚為詭異。

    當下六人各個展開輕身功夫,向那莊中的房舍中躍去。過一忽兒,但見莊中又飛出了六條黑影,齊向莊口奔來,聚在了一起商議。

    又是蒼松子的聲音道:「怎地莊中如此靜法,好似並沒有什麼青衣幫的人。」其它五人亦是都有同感。

    思忘道:「既然來了,我們便再進去探上一探,如若他們仍是在那莊中,終是找得到他們的。」當下六人又向莊中走來思忘這次沒有徑直奔向那莊中的房舍大廳,而是竄上了莊子中的一棵大榆樹,人在半空,那榆樹之內忽地一股掌風向他襲來,他大吃一驚,身在半空,避無可避,只好也是揮掌拍出迎了上去。

    但聽得「逢」地一響,那樹上之人竟然被他的掌力震得摔了出去。這一下可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他萬萬料不到對手竟是這般的不堪一擊。當下縱下來,看那被他掌力震落之人,卻是已然氣絕,亦是身穿青衣人的裝束。他心中奇怪之極,怎的剛才那股掌風到時,明明是有一個武功極強之人在向自己襲擊,待得自己擊出這掌時,卻是打死了這麼一個武功平庸之極的青衣人呢?

    但他心下雖有如此疑問,並沒有深思,當下二次又躍到了那棵大榆樹之上。

    思忘四下看去,莊中燈火全熄,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忽聽得不遠的一棟房子裡似有人聲,當下他忙注意凝神傾聽,但似乎人聲又沒了。過了一忽兒,那人聲又即傳來。似喊叫,又似在呻吟,卻不知到底說的是什麼內容。那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思忘忽然心中一動,從榆樹上躍丁下來,向那聲音來處行去。慢慢地他來到了一間甚為寬敞的房子外面,知道這聲音即是這間屋子中發出的無疑。

    聲音忽然靜止下來,接著有入在屋子中打著火折,點起了燈。這時傳來一種奇怪之極的聲音,好似一個人在打另外一個人的耳光,思忘心下禁不住好奇,伸指輕輕一點,那窗子紙便悄沒聲息地被點出了一個洞,如同被燒紅的鐵條燙出的洞一般。

    思忘一瞧之下,禁不住地臉上騰地紅了,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上來。腦袋嗡地一響,同時覺得背上一麻,已被點中了穴道。只聽得一個人哼了一聲,卻似是女子的聲音。那屋子中的聲音尚自在響著,思忘禁不住地又臉紅心跳起來,想要起身離開,卻苦於穴道被點,當下忙用九陰真經中所授的方法運氣來沖那被點穴道。

    這時屋中那響聲停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問:「你舒服嗎?要不要再來?」

    那個聲音完了,停了一會兒,似是有人翻身的聲音,接著傳來一個女人的千嬌百媚的聲音:「要的、你知道我要,卻故意的來問我,這不是存心要偷懶麼?」

    思忘聽得那兩人對話,仍自是臉上熱熱的,退不下去,想去解那被點之穴,卻哪裡定得下心來。

    這時忽覺得被一個人抱了起來,快速地奔行著。

    思忘心下一驚,卻是動也動不了,鼻中卻聞到一股少女的幽香氣息,不自禁的心中一蕩。更覺得自己的身體所接觸的胸脯更是柔軟之極,又是暖暖的,很是受用,竟自忘了自己已是落入別人掌握之中,性命能不能保得實是沒有一定。他臉上流露的舒泰神情顯是被那抱著他行走的少女瞧見了,那少女哼的一聲,足下加快,來到了莊子邊上的一個草堆之前,恨恨地、重重地把他向那草堆上扔去。

    雖然是把他扔向了草垛,但那少女是用了些力氣的,還是把思忘摔得甚是痛疼,眼前金星亂冒。

    只聽得那女子聲音道:「你什麼時候也入了青衣幫了?讓人家到處找你也找不著,卻去看人家那按摩的把戲,你不害躁麼?」

    這兩句話只把思忘說得面紅耳赤,卻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那少女見思忘不語,以為思忘被剛才那一下摔得重了,以至暈去,竟自伸過頭來,看那思忘的眼睛。這一下兩人都是驚訝出聲。

    那少女道:「咦,你幹什麼睜著眼睛不說話,躺在那裡裝死嚇我?」

    思忘卻驚訝地發現她的面容似有琴聞櫻,猛地裡腦子又是轟地一下,隨即想起她不是有琴聞櫻,是日前在擂台上打擂而又向自己頻頻觀看的黃衫少女。

    看那少女時,見她此時亦是一身青衣,與自己所穿的一般無二。

    思忘驚訝之餘問道:「你怎麼也來這裡了?」那少女呆呆地看了思忘半天,歎了一口氣道:「我來這裡自然是為了來找你,那日擂台上我一見你便再也忘不了你,總是想再見你,聽說青衣幫的人到處在抓你,我以為你被他們抓到了,便來這裡設法救你。哪料到你這沒良心的小於先是打了我一掌,然後就去一就去看人家……」

    思忘心中更是糊塗之極,道:「我還沒見你,就被你點了穴道,卻如何又打了你一掌了?豈不是冤枉好人麼?」

    那少女道:「誰又冤枉你啦?你又怎見得是什麼好人啦?!」

    恩忘道:「那我何時在何地打了你一事,可有證人麼?那日擂台之上我上都沒上又如何打得著你?」

    那少女忽地哭了出來,道:「你欺負人,你欺負人!明明是你剛才打了人家一掌,現下又要賴,若不是我事先把那個在樹上打更的青衣人制住了,讓他來擋了你那一掌,只怕你早已把人家打死了。」

    思忘恍然大悟,明白適才大榆樹上是這位黃衫少女攻了自己這一掌,自己拍出一掌之時,她卻把那青衣人來擋了,然後隨那青衣人一起躍落,隱在了暗處。想明此節,心中不自禁的佩服她的機智。那日擂台上她亦是靠了機智勝了向留開,至於遭了對手暗算,那可全是因己之故了。

    想到此節,便對那少女道:「剛才那一掌,純係誤會,卻不是我存心要欺負你,現下我向你道歉,你也不用再哭了。」

    那少女道:「只要你現下對我好,你便是欺負我我也讓你欺負,其實你第一天見面便在欺負我了,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你去上擂台上去卻硬是不去,那不是欺負我麼?但我全不計較一我不要你去看別家女人,你要看……你要看……我便叫你看便了。……」那少女說畢,竟自開始脫那外邊的青衣。

    這一下卻把思忘搞得實在是不知所措了,不自禁的臉紅心跳,想動卻仍是動不了,口中只叫道:「別……你別……你別脫衣服了……」

    那少女已是將罩在外面的青衣脫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的黃衫,見思忘如此說,詫異萬分地看著思忘:「你不要看麼?那你為什麼偏要偷偷地去看人家7那個騷女人便比我好看麼?

    我要你看你卻不看,便是別人要看我,我非殺了他不可!但我要你看我,我一看見你的眼晴便再也忘不了,我就是要你看我,你看我的時候,我心中好高興。」

    那黃衫少女說著,竟是又將身上的黃衫脫了下來,接著便又解下了兜肚。

    思忘頓覺有如有人用重錘在自己胸膛上擊了一下,渾身熱血奔湧,臉上更是有如火炙一般的滾燙,竟是睜眼看那少女,移也移不開,閉也閉不上。

    那少女道:「我就是要你這般的看我,我好舒服,好幸福,我要你這一生一世的都不離開我,你要什麼時看我,我便什麼時候要你看。」那少女竟自說著說著走上前來,在思忘身邊蹲了下來,距他已不到一尺之距。

    思忘的呼吸頓時也急促起來,猛地裡伸出兩隻手將那少女抱住了。卻不知穴道何時已解,身體竟自能動了。

    那少女一見思忘抱住了自己,先自一驚,接著便低頭在思忘的臉上親了又親,嬌小的身體便如無骨一般的軟在了思忘的懷中。

    猛地裡莊中傳來了打鬥呼喝之聲,思忘頓然完全清醒了,他睜眼看了那少女半晌,忽然醒起了此來是來救有琴聞櫻的,呼地站了起來,卻把那少女摔在了地上。

    那少女猶自沉浸在剛才的迷亂狀態之中,睜著那雙迷濛的,美麗動人的眼睛看著思忘,輕聲地顫抖地問:「你怎麼啦?」

    這一問更是有如一記重錘,瞬即把思忘敲得醒了,他猛然記起了有琴聞櫻那日深夜在古洞之中也是以這樣一句話來問的自己。

    那日他於漆黑的古洞之中看不見有琴聞櫻的神情,因而鎮定住了心神,將自己思念父母親及妹妹的心情告訴了她,兩人便此訂了二十歲之前的約言。

    現下月光之中,那黃衫少女的神情好似補足了有琴聞櫻當時的神情一般,雖是面對眼前這迷人的少女,他的內心深處卻湧起一股對有琴聞櫻的無限深情。

    那月下少女的神情仍是那麼迷人而嬌媚,直如夢幻一般的,口中仍是喃喃的問道:「你怎麼啦?」

    可是眼前的思忘已是箭一般的射了出去,來到了莊中呼喝打鬥之處。

    這一番景象卻是把思忘看得呆了。

    只見場中三對青衣人在打鬥,都是一色的青衣而又赤手空拳,分成了三伙各自鬥著,卻又不時地交換著對手。

    思忘呆呆地看了半晌,猛地醒起他們同來三人都是身穿青衣的。

    他仔細向場中看去,顯然場中的六人都是武功奇高,那三人自是荊氏三雄無疑,與他們對戰的青衣人顯是莊中的守禦高人。

    但他看了半晌,仍是分辨不出哪是荊氏三雄,哪幾個人是敵對的青衣人,因為荊氏三雄不似三奇莊中的蒼氏三奇,都留有長鬚,於此黑夜之中借得月光也是極易辯認的。

    再看得片刻,猛地醒起,那荊氏三雄既是兄弟三人,武功套路上那便定是盡多相似之處了,於是盯緊了他們中的一對看了一會兒,見這一對所用的武功中盡多大開大合的套路。回頭又向第二對看去,那第二對卻是在展開了近身的短打擒拿。思忘心中暗自奇怪,又看那第三對,卻見那第三對青衣人此時正在拼掌,你一掌他一掌地傳來轟轟不絕的聲響。

    這一下思忘頓時沒了主意,若論武功相近,那麼兩個相鬥的人是最為相近的了,可是兩個相鬥之人無論是哪一對,都只能有一個是荊氏三雄中的一雄。

    這一番研磨是白費了時間。

    再看場中相鬥之人,甚是勢均力敵,好似每個人此時才找到了自己的對手,在那裡打得性起,六人竟自誰也沒有留意旁邊已是多了一名武功深不可測之人,在那裡煞費苦心地分辨敵我。

    六人此時再不更換對手,在那裡大過拳腳之癮。

    思忘看著他們相牛,卻是心中焦急萬分,恨不得立時撲上去將荊氏三雄的對手殺了,把他們解脫出來問明端地。

    思忘心下焦急,苦思對策,想著想著,心思卻不自禁的又跑到那黃衫少女身上去了,臉不禁騰地紅了,心跳亦開始加速,心中不禁地對自己暗罵,覺得自己甚是對不起有琴聞櫻,不似爸爸那般的對媽媽心念專一。

    思忘小時,楊過念及自己一生所遭際遇,對他加倍的照護,更是在品行情感方面注重得多些,只望他將來能夠如己一般心念專一地愛慕一個女子,便把自己與小龍女的故事講與他聽,那故事極為動人,思忘更是牢記在心。

    及見有琴聞櫻,思忘不自禁地想起楊過所講的,古墓之中,楊過與小龍女雖年歲相差幾歲,但極為恩愛的情景,不自禁地與她情義愈來愈深,暗中實已下了決心,決定便如父之對母一樣的對待有琴聞櫻,今後絕對不與任何女子鍾情往來。

    不料今日卻與那黃衫女子抱在了一起。不僅僅是抱在了一起,更覺得抱那黃衫女子之時也是與抱有琴聞櫻一般的覺得幸福無二。,思忘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苦惱之中,解不開這問題,卻也是拋不開這問題。

    驀然,遠處又傳來打鬥呼叫之聲,思忘猛然醒覺,見眼前六人鬥得仍是難解難分,哪裡有一絲一毫的勝敗之象。

    思忘看那場中六人,暗想:「如若是三奇同他們青衣人相鬥就好了,這三個兄弟確是威武,但穿了青衣卻與青衣人分不開來。」這樣一想,不覺啞然失笑,暗罵自己愚鈍。當下,思忘大聲叫道:「荊家三位伯伯,請退開一些,我有話說!」

    場中相鬥的六人都是一怔,隨即便有三人躍了開去,場中另外三人卻盯著思忘,怔在那裡。

    思忘緩步走入場中三人站立的中央。

    原來場中荊氏三雄聽得恩忘呼叫,月光下但見他穿著那怪異的衣服,青衣卻已不知去向,神色焦慮,當下也沒說二話,便縱身躍了開去。

    那三個青衣人中有一人叫了起來,「魔衣王子!」其餘的兩人亦是渾身一顫。但三人見他才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那驚恐畏懼之心便去了大半,各自兩掌一立,封緊了門戶。

    魔衣王子的名字太響了,兩天之內在青衣幫中便傳得上下皆知。方位四使,五行陣法,勾魂八鬼,執法閏王,索命左使,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武功更高,卻在他的劍下能逃得性命已屬萬幸。今日場中的三名青衣人乃是幫主親派來查探這個在兩日之內使青衣幫人眾聞風而選的魔衣王子的。三名青衣人雖然驚懼,但好似有所倚仗的神情並沒有逃過思忘的眼睛。

    思忘仍是那般隨便地站在場中,問道:「你們把我的朋友抓到哪裡去了?」

    三名青衣人互望一眼,對這個問題似乎考慮都沒有考慮過,或是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問題,其中一人道:「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不是都站在你的身後的麼?卻如何來問我們?」

    思忘仔細看那說話的青衣人,似是不像撤謊,那這三個青衣人定然不知道有琴聞櫻的下落啦?但他仍是抱著一線希望,從背上抽出長劍拎在手中。

    三名青年衣人臉色突變。荊氏三雄此時亦是驚奇萬分地看著他,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們顯然聽說他的劍法高妙通神。此時他們三人六目都盯在他拿劍的手上,見他那麼隨隨便便地將長刨拎在手中不覺也甚是詫異。

    思忘一反那種玩鬧作派,一本正經地說:「我現在要殺你們易如反掌,只要你們三人說出來那個同我在一起的姑娘的下落,我便饒你們不死。」

    那二個青衣人這時恍然大悟一般的點了點頭,道:「我們原本也不懼你,告訴你那姑娘的所在諒體也沒本事敢去,卻並不是因為怕死才告訴了你,你聽明白了。」其中一個黑衣人說完了,手指思忘身後的懸崖說道:「她們就在這石崖之中,只怕你沒有中事救她出來。」

    思忘聽了,將劍又插到了背上,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山崖,說道:「我說過,只要你們說出她的下落,便饒你們不死,現下我已經決定不殺你們,但你們還得告訴我一個問題,她們被藏在山崖的什麼地方?」其中剛才說話的那青衣人又道:「在一座洞中。你到了山崖邊上就該知道了。」

    思忘回身,對荊氏三雄道:「咱們去看看,諒他們也不敢撒謊!」荊氏三雄點點頭,都略微覺得有點失望,因為沒有看到思忘的劍法。思忘同荊氏三雄剛走得幾步,就聽得身後叫道:「魔衣王子!你站住!」思忘聞聲站住了,奇怪地回轉身來看那三個青衣人。

    那青衣人中又是那個先前說話之人道:「我們告訴你她們在石洞中,並不是讓你現下就去,我們也沒有想放你走的意思,」

    思忘奇怪之極,左右看一看,並無其它人在場,對青衣人道:「我已饒過你們了,你們走吧!」青衣人道:「可是我們奉幫主之命來找你,我們好容易找著了你,卻如何能夠放你走,把這麼一件大大的好事拱手送出去?」

    思忘驚異地看著那三個青衣人,又回頭看了眼荊氏三雄,試探著問道:「你們是想把我留下麼?」青衣人道:「是」。思忘問道:「你們憑什麼?」那三個青人人同時舉起雙手:

    「就憑這雙手。」

    思忘聽了哈哈大笑:「看來,我若不帶走你們的六隻手,你們的六隻手就要將我留下,這可中能怨我了。」

《風流老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