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父子之情

    武翔風一大早就被江充派人吵醒,他表情相當不悅的來到江充面前。他並不是因為心情不好而擺出一副臭臉,而是他早知道江充找他做什麼。

    武翔風看江充鬚髮皆張的模樣,心中暗自冷笑。其實武翔風很討厭江充這種人,身無真實本領,只憑著一張舌燦蓮花的嘴,四處挑撥是非,若非幫主要利用他削弱皇帝的勢力,自己的長劍決饒不了這種人。

    江充見到武翔風慢慢走了進來,怒氣沖沖的道:「人,給我人,我這次一定要給他好看。」

    武翔風眼神不屑的看著江充,冷冷的道:「幫主有令,在幫主回來前的這段時間,不能有任何的動作。」

    江充在滿朝文武前橫行霸道慣了,雖然他很畏懼住葛無雙,但是連他的部屬也敢這樣對自己說話,江充氣的一臉鐵青,道:「你竟敢如此對我說話。你有幾顆腦袋?信不信我即刻殺了你。」

    武翔風哈哈大笑,道:「別人吃你這套,我武翔風懶得理你。你侄子當街調戲妍親王被眾人圍毆,你丟不起這個臉,找我來無非是想公報私仇,你以為我不知道。江充我告訴你,當初要不是幫主助你一臂之力,你安得有現在的權勢地位。你可別忘了,被人養的狗是要乖乖聽話才活的久,有本事你自己去幹。不過我提醒你一句話,走錯路是回不了頭的,你好好的記住這句話。沒事別再吵我了。」

    武翔風說完轉身離去,只聽到身後的江充怒氣爆發,霹哩啪啦的一陣踢椅子,摔瓶子的聲音。

    江充拳打腳踢一陣子後,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滿地都是毀壞的桌椅殘塊,瓶子碎片。他氣不過武翔風譏刺的一番話,心想自己在皇上面前呼風喚雨,頤指氣使的,沒想到會被一個下人當面侮辱。不過心頭氣歸氣,自己萬萬不敢惹火這些人。

    江充找了張還算完整的椅子做了下來,腦子裡想著:「我侄子的仇是一定要報的。不過少了這批人,要如何下手呢?我的手下又不會飛天遁地。遁地,對了」江充靈機一動,心想:「不能往上,當然往下了。不過太子宮離皇宮太近,不好下手,看來得好好想個辦法才行。」栽贓嫁禍是他的拿手好戲,不過這齣戲碼可得好好想想。

    當漢武帝聽信江充的話,以為皇宮有股妖氣而離開長安城,前往八十餘里外的甘泉宮暫住時,諸葛無雙一行人正和三江幫眾打的如火如荼,勢如破竹的直逼三江幫總舵。

    位在北邙山的三江幫總舵正忙著佈置陣勢,面對聲勢驚人的淮水,鄱龍聯軍,段武坐在富麗堂皇的正堂上,手掌裡兩顆鐵膽不住的轉動,他心中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三江幫利字當頭,眾叛親離之事很難避免,當初自己也是利用這種方式奪得幫主之位。

    諸葛無雙曾多次派人前來商議,卻都被自己斥退,段武當時心中已經開始留意,當巴東喜的死訊傳來時。段武心頭大震,連幫規嚴謹的淮水幫都被煽動,三江幫無異是風中殘燭,豈堪一擊。

    長子段水懿帶著諸葛無雙和尚文野等人進來時,段武站起身來,臉上冰冷的表情,看不出一絲驚慌之意,顯然修為有相當火喉。

    段武冷哼一聲,道:「枉費我費盡心思栽培你,沒想到竟是養虎為患。」

    段水懿臉上帶著一股邪氣,他露齒輕輕一笑,道:「父親大人,你應該感到高興,我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展現您教導的成果啊!」

    諸葛無雙笑道:「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其餘眾人聽到諸葛無雙的話後,轟然大笑。

    有的人道:「幫主說的真好。」

    有的人道:「總算是後繼有人了。」

    更有人道:「今天大夥兒就是千里迢迢來看這齣戲的,若不演的精彩,豈不是白走了這一段路。」

    段武面對眾人的取笑,眼光一轉,只見自己身旁僅有刑堂執法天地人三才子,副幫主司徒難,加上自己也不過五個人。其餘舵主不是戰死,就是被段水懿和阮御風給收買。而對方除了諸葛無雙和段水懿外,淮水幫的尚文野,蕭平等人,不下二十之數。看來今天一站凶險無比,段武心中唯一慶幸的是,段水柔被派到北海去辦事,應該可以躲過這一劫。

    段武嘴角一揚,道:「三江幫幫主之為早晚是你的,你竟然甘為走狗,真是糊塗之至。」

    段水懿尚為回答,聞如明朗聲笑道:「這問題,就讓在下為幫主您解答,以免您老人家走的不安穩。首先,您大權在握,身子骨又硬朗,一二十年的時間恐怕很難駕鶴西歸,我們只是讓您早些永登極樂而已。那第二呢,令公子喜愛傾國傾城的美女……」

    段水懿聞言臉上笑容倏然不見,臉色惶然的開口道:「聞如名你何必多言,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趕緊動手,遲則生變。」

    聞如名笑容詭異的看了看段水懿,道:「我是怕段武」前「幫主走的不安心,所以特地說明,好讓他死的瞑目。」

    諸葛無雙右手按住段水懿左肩,笑道:「待事情完成後,根本不必怕九天玄女。段水懿露出驚慌的眼神看著諸葛無雙和聞如名,心中很想阻止聞如名,但是目前自己無力抵抗,只好暫時忍住。聞如名看段水懿的窘樣,微微一笑,續道:「說起這件事,區區不才也有些功勞…」

    段武打斷聞如名的話,插嘴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殺了九天玄女的徒弟嗎?你真傻,她是你未來的媳婦兒,你知不知道?」

    段水懿大吃一驚,顫聲道:「爹,你說什麼?」

    段武搖頭道:「當初你姑姑派她來送信,我見你對她一見鍾情,於是代你向她提親。她是個好孩子,她回答我一切都聽從師父的意思。沒想到你竟然對她下毒手。」

    段水懿腦中轟的一聲,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嘴唇不住顫抖。他嘶啞的叫道:「原來那天她從爹的房間出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段武搖頭歎息道:「她也喜歡你,不過她害羞的不敢對你說。本來我想等到你姑姑同意時再告訴你,沒想到卻晚了一步。雖然你和柔兒都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愛你們與親生殊無二致。你們個性偏激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唉,一步錯,滿盤皆輸。」

    段水懿面孔一扳,淚眼盈眶,雙拳緊握道:「你騙我,你不過是在做臨死前的掙扎而已,我不會上當的。」

    段武看著兒子幾近瘋狂的眼神,似乎有些心灰意冷,這時他不想再多說些什麼,頭一抬,眼光在眾人面前一掃,道:「我段武就算死,也要找幾個人來墊背。」

    段水懿目光和段武一接觸,大聲道:「是你害了我,我先殺了你。」段水懿大吼一聲,驀地凌空躍起,鏘的一聲有如龍吟虎嘯,勢若雷霆的一劍刺向聞如名。

    這一下猶如平地旱雷,殺的聞如名措手不及,瞬間一劍刺穿他的胸口。

    其餘眾人愣了一下,等到回過神來時,只見聞如名已經倒臥在血泊之中。

    諸葛無雙猛然大喝一聲,金龍鞭迅捷如電,靈動有如手臂,啪的一聲正中段水懿腰間,鞭上力道餘勁未止,段水懿整個人側飛出去撞上大梁,轟隆一聲,整個屋頂被震的喀喀作響,灰塵絲絲的□落下來。

    段武一驚之下,飛身接住段水懿。段水懿嘴角流下鮮血,腰間無力,顯然脊椎已斷,已難存活。

    段水懿勉強睜開眼睛,只感覺全身力氣已經漸漸失去,氣息出多入少。

    段水懿斷斷續續的道:「請爹爹。代我。向姑姑道歉,我。當時失了理智。大錯已經鑄成。孩兒現在要。去。向。賠。」話未說完,段水懿頭一偏,已經去找他心愛之人。

    轉瞬之間,天地人三才子和曲幽,蕭平,單中立鬥得異常猛烈。掌風虎虎,劍若流星。

    人影穿插之間,斥喝之聲不斷。

    這頭尚文野獨鬥司徒難。尚文野身法詭異,掌出無影,飄飄渺渺。司徒難掌力有如怒潮狂湧,銳不可當。尚文野一沾即走,以巧卻勁,的確是巧妙無比。

    段武一心想為兒子報仇,手上的斬鬼刀輕薄如翼,轉折自如。綿綿不絕的刀光將諸葛無雙罩住,諸葛無雙舞動金龍鞭護在週身,絲毫不敢大意。

    諸葛無雙和段武鬥的難分難解,其餘眾人插不上手,紛紛上前圍攻三才子和司徒難。

    雖然兩方優劣已分,但是困獸尤其兇猛,這場生死相博鬥打的昏天暗地,耗時甚久,直到皓月當空,才以滿地血腥收場。

    雖然牢獄裡暗無天日,但是荊天雲和了悟日吵夜鬥,卻也吵出一番道理。他從隻字片語間,漸漸瞭解了悟的想法。

    人生最難生離死別。在這大牢裡,卻是每天都必須經歷。今天不管來的是江洋大盜,還是遭人誣陷的忠臣良將,他們的心裡都是一樣的悲觀。而了悟會從對話中去開導他們不滿的情緒。對於荊天雲而言,今天暢所欲言的知心好友,明天可能綁赴刑場,面對這樣的事情他是難以忍受的。他口頭上雖然還是與了悟針鋒相對,可是心中卻已經對了悟佩服的五體投地。

    「又是一些無辜的人趕赴枉死城。哪一天會輪到我呢?」荊天雲看著靠在牆角上,看著被綁赴刑場的囚犯,心有所感,口裡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

    了悟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語氣道:「該死的時候跑不了,不該死的時候,喝了砒霜也死不了。」

    荊天雲伸手摸了摸鼻子,道:「哼,我又不是你。不過說真的,這種地方可以住的上二十年,你也真足以自豪了。」

    了悟哈哈一笑道:「那也沒什麼。等你也住上個二十年,就會知道這兒其實挺舒坦的。」

    荊天雲苦笑道:「我恐怕活不了那麼久。」

    了悟搖頭道:「錯錯錯,你不是個短命相,別擔心,好好的在這兒住下,一切有我扛著。」

    荊天雲無奈的聳聳肩,道:「多謝你的金口。」

    忽然一人揶揄道:「再來一人住上個二十年,恐怕這監牢就被你們倆人吃垮了。荊天雲聽見聲音,笑道:「吉丙大叔,你又來看我師叔祖了。」

    吉丙是廷尉監,負責看守牢房。他和了悟是老朋友,常常來監牢裡和了悟說古論今,談天說地。因此荊天雲也認識他。吉丙是個老好人,荊天雲都稱呼他大叔。

    吉丙遠遠就聽到倆人抬□,走近後忍不住插上一話。

    了悟看了看吉丙,興趣十足的道:「看你臉上的表情,今天一定又有新鮮事兒。」

    荊天雲這時也站起身來,只見吉丙面有愁容,好像聽到了很不好的消息一般。

    吉丙揀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語重心長的道:「現在皇上不在宮裡,那江充乘機在後宮大肆淫樂,朝裡的大臣敢怒不敢言。太子殿下忍不住前去斥責他,竟然被江充趕了出來。這真是應了一句話」亂世必有妖孽「。這災禍不知何時方休啊!」

    了悟道:「這不是很好嗎。這樣一來牢裡可熱鬧多了。」

    吉丙搖頭道:「道長您別開玩笑了。聽說太子殿下正在招兵買馬,恐怕將有禍事發生。」

    了悟語氣冷漠的道:「這是命,由不得人。太子殿下少了股霸氣,穿了龍袍也不像皇帝。」

    荊天雲心下頗不以為然,道:「太子殿下溫仁敦厚,登基後一定是個好皇帝。」

    了悟聞言斬釘截鐵道:「他沒當皇帝的命,強求只是徒然喪命而已。」

    荊天雲問道:「他是當今太子殿下,皇位不該是由他繼承嗎?你這句話有欠考慮吧!」

    了悟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隨口答道:「過幾天就知道了。」

    荊天雲和吉丙聞言面面相覷,不知道了悟說的是什麼意思。

    武翔風帶著諸葛修來到諸葛無雙前面,雙腳跪地磕頭道:「屬下無能,未能洞著機先,防範未然,請幫主責罰。」

    諸葛無雙一臉肅然,問道:「你先起來。我問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武翔風面有慚色,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當日武翔風拒絕江充的請求,反而當面刮削他一頓。江充心有不甘,於是惡向膽邊生。

    他謊稱宮中有蠱氣,請皇帝移駕別館。漢武帝不疑有他,於是前往甘泉宮暫住。江充此舉真正的用意,是從宮中挖一條秘密通道直通太子府,然後將一些大逆不道的東西偷偷藏在太子床下。

    江充故意整天花天酒地,為的是吸引武翔風和太子的目光,好讓自己的詭計能夠得逞。

    江充一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五日之後總算栽贓完成。江充於第六日帶領大批人馬衝進太子府,將暗藏的東西挖了出來。

    劉據對江充早已懷恨在心,這時被江充陷害,一時之間怒不可抑。少傅石德眼見江充公然挑戰太子,於是對劉據道:「現在不是忍耐的時候。先斬後奏吧!」

    劉據聽從石德的建言,偽造聖旨入皇宮抓江充。江充的屬下發現聖旨是假的,當然起身反抗。

    諸葛無雙聽到此處,問道:「江充呢?」

    武翔風低頭道:「屬下擅自作主,已經將他殺了。」

    諸葛無雙點點頭道:「你做的很好。江充自以為羽翼已豐,殺他是早晚的事。不過霍光尚未除去,這倒是挺麻煩的。算了,等事情平靜一些再說吧!」

    長安城內充滿不安的氣氛,人人耳語之間,盛傳著太子殿下起兵造反的謠言。

    漢武帝躺在病□上聽了下屬的回報,搖頭道:「據兒不可能會造反的。一定是他和江充有嫌隙,所以將他殺了。蘇文,你傳朕的旨意,要太子來見我。」

    蘇文領命走到半途,心想:「我平日和江充總是藉故羞辱太子,太子對我自然懷恨在心,我這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不行,這事兒我可不幹。」

    蘇文挨到黃昏,將身上的衣物扯破,還揮拳打的自己鼻青臉腫。他照了照銅鏡,覺得很滿意後,舉步往甘泉宮跑去。

    漢武帝看到蘇文狼狽的模樣,心中感覺很奇怪,道:「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太子呢?」

    蘇文跪在地上哭道:「皇上,太子殿下真的起兵造反了。他要臣告訴皇上,這時該是皇上退位讓賢的時候。」

    漢武帝一聽,心頭一把火熊熊燃燒起來,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道:「他是太子,皇位遲早是他的。沒理由他會這麼做?你再去問個清楚。」

    蘇文一聽冷汗直冒,他知道皇上對自己的話起了疑心,心想:「萬一太子殿下和皇上對質,那我不就死路一條。不過我還有法寶。」

    蘇文在路上早已經想好對策。他從懷中拿出一張太子張貼的告示。上頭寫到:「皇上臥病甘泉宮,聞命在旦夕,今有奸臣欲趁機叛亂,特予以鎮壓。」雖然這是安撫百姓的佈告,可是遣詞不當,成了太子劉據的致命傷。

    漢武帝久病雖然是不爭的事實,但是這告示如此寫到,分明是詛咒皇上。

    漢武帝看這告示越看越火大,加上蘇文在一旁□風點火,憤怒的漢武帝下了一道命令:

    「著即命宰相劉屈□揮兵攻打長安,捕捉太子劉據。」

    劉據在長安勉強抵擋數日,到了第四天,劉據釋放所有獄中的囚犯。

    當然荊天雲也藉著這機會逃脫這黑暗深淵。荊天雲離開時特地看了了悟一下。了悟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灰白的頭髮猶如雜草叢生。多年不修邊幅的結果,發須幾乎遮蓋了整個臉。黑暗中,荊天雲只見到湛亮如星的眼睛,眼神中似乎想說些什麼,不過荊天雲沒問,因為他知道問了也是枉然。

    許久未曾見到如此耀眼的陽光,荊天雲雙眼被驕陽炙的睜不開眼睛。他索性閉上眼睛,鼻中似乎聞到解放的滋味。雖然左右俱是雜亂分踏的吵雜聲,不過這難得的感動時刻,荊天雲打算要好好品□一下。

    約莫一盞熱茶的時間,荊天雲的眼睛總算可以看的分明。荊天雲閃躲著往來奔馳的騎兵,漫無目標的在街上晃著。

    街道上官兵往來奔走,似乎戰情緊急。一般平民百姓都躲在家中,以免被戰火波及到。

    似乎民眾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從何而起,他們只希望戰爭趕快結束,畢竟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

    荊天雲走了一陣子,發現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根本無處安身。荊天雲心中想了一會兒,回憶起朱亦謀曾說在東門口北側不遠處,有他的一座舊宅子。雖然年久失修,不過當作暫時棲身之所大概沒問題吧。

    荊天雲加快腳步往朱亦謀舊宅子而去。長安城真的很大,他繞了半天才找著。雖然屋內灰塵滿佈,蜘蛛繞樑而□,三五步之間,滿地黃白之物。屋子裡木頭髮霉的味道,傾倒毀壞的桌椅。光線昏暗,這景象充滿陰森詭異的氣氛。不過對荊天雲而言,這裡和監牢相比,簡直是天堂一般,他花了點時間,整裡出一個小房間,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荊天雲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不久便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睡了不知多久,荊天雲被一陣吵雜的聲音吵醒。荊天雲心中感到奇怪,暗道:「在這個破屋子裡,怎麼會有人來。」

    荊天雲輕輕的走到前面大廳,聽聞爭吵之聲越來越大。他好奇的探頭去瞧,只看到六個官兵正在拉扯一名女子。官兵的舉止甚不莊重,簡直就是在調戲哪女子。

    荊天雲看了胸口怒火漸熾,忽然那女子猛力掙脫,砰的一聲坐倒在地。那女子袖子被整個扯掉,露出雪藕也似的臂膀。那六個官兵看的慾火上身,眼中發出野獸般的目光,摩拳擦掌的想要撲向那名女子。

    那女子手腳猛力的往前撐,身子雖然往後退了一些,不過屋子內雜物太多,那女子退無可退,無耐的□首往旁一偏,臉中淚水直流。

    荊天雲看到那女子的面容,心中怒火猛然爆發。雙腿奮力一彈,半空中使出旋風掃葉腿,六個官兵正在興頭上,冷不防眼前排山倒海的勁道踢來,只聽的霹哩啪啦的破窗之聲大作,這六個官兵連荊天雲的臉都沒看清楚就一齊被踢到門外。

    六人在荊天雲憤怒的一擊之下,個個眼突鼻歪,臉部扭曲變形,吭都沒吭一聲就全部死在門外。

    荊天雲聽了一下外頭聲響,確定六人都沒了鼻息後,轉頭彎腰對著那女子道:「別怕,是我啊。妍親王還記得在下嗎?」

    劉妍聽見荊天雲的話後,轉頭看了他一下,忽然哇的大哭一聲撲到他懷裡,抽抽噎噎的哭泣不止。

    荊天雲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他伸手握住劉妍的肩頭,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為何你沒和殿下在一起?」

    劉妍嗚咽道:「長安城被攻破,我和父王失散了。一路逃到這兒,還遇到。」

    劉妍似乎受到相當大的驚嚇,話未說完又緊緊抱住荊天雲不放,深怕他會離自己而去。

    荊天雲此時心中想的卻是外頭那六個官兵必須先處理掉,萬一被其他官兵發現就遭了。

    荊天雲不得已將劉妍抱了起來,往後頭屋子走去。

    荊天雲推開房門,走到床前將劉妍在床上。

    劉妍見荊天雲要離去,緊張的扯住荊天雲的袖子,顫聲道:「別離開我。」

    荊天雲握住劉妍的手,道:「別怕,我不會離開你的,相信我。」

    荊天雲的話對劉妍似乎有相當大的安定作用,劉妍放開荊天雲的袖子,輕聲道:「你快點兒回來。」

    荊天雲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劉妍不安的看著四周,雖然這裡只是間破舊的房子,久未整理,導致桌椅上撲著厚厚的一層灰塵。劉妍暗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何他會住在這兒?」她想起剛剛自己緊抱著荊天雲的情景,不由的臉紅過耳。但是一想到自己親人生死未譜,不禁又低頭啜泣不已。

    荊天雲趁著四下無人之時,將六個官兵一一的搬到另一處空屋子裡,並在那兒挖了的個大洞,將六具□首埋在那裡,回來時經過一戶人家,看見外頭晾著衣服。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三個多月沒替換了,衣服不僅污穢骯髒,湊近鼻頭一聞,臭味簡直可以熏死一隻狗。荊天雲自己都覺得噁心,於是跳進那戶人家偷了幾件男女衣裳,一不做二不休,他又跑到廚房拿了些乾糧,不過他將官兵身上取來的銀兩,全數放在那戶人桌上。

    雖然星斗已經亮眼,月兒已上樹梢。可是長安城中,劉屈□麾下的官兵,正挨家挨戶搜尋所謂的叛黨。

    眼前一片漆黑,屋外喧嘩之聲不斷。躲在朱亦謀空屋中的劉妍,聽到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寂靜中只聽到自己如擂鼓般心跳聲怦怦作響,她雙眸緊盯著房門,瞬刻不敢稍動。忽然天空中電光一閃,三到黑影出現在窗外,劉妍急忙摒住呼吸,狂跳的心似乎將要跳出胸口。

    轟隆一聲巨響,地上嘩啦拉的聲音響起,傾盆大雨狂□而下。荊天雲懷中本來乾淨的衣服被雨水一陣洗禮,又變的濕淋淋的。荊天雲掛念著劉妍,一路上冒著大雨飛奔急馳,到了空屋時,全身已經完全濕透。

    天頂破漏,雨水穿透屋瓦滲進屋內,滴滴答答的水聲時急時緩。荊天雲一腳踏進屋內,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忽然間,前方有說話之聲。荊天雲不加思索,身子往前一傾,整個人有如水上行舟一般,滑到一張大桌子底下。

    雨滴滴落在桌子上,咚咚咚的像是有人伸手敲擊著。忽然之間六隻腳出現在荊天雲面前。本來已經蓄勢待發的雙掌一子緊繃起來,忽然間他聽見其中一人道:「找了半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還以為太子殿下的軍隊有很多,進了城才知道沒多少人。」

    另一個人接口道:「父子相殘已經夠淒慘的了,你還說這風涼話。小心皇上哪天省悟了,我們這些帶頭衝入京城的官兵,恐怕還得陪葬。」

    前一人聞言道:「我呸呸呸呸,大吉大利,一掃晦氣。他媽的老吳,你什麼不說,專揀這個說。」

    那吳姓士兵道:「我說的是實話。老李,你可別忘了,那天在往甘泉宮的路上,黃門蘇文向你要的長安佈告,是你親手交給他的。我聽營裡的人說,蘇文奉旨去向殿下招降,結果他卻只拿你的告示去給皇上看。你自個兒想想,殿下有一半是被你害的。」

    老李聽了以後氣急敗壞的道:「老吳你可別張揚,這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我當初也不知道蘇文往長安去做什麼。更何況他是官,我們是兵,這事情怎麼怪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吧。

    而且你們兩個當天都在,你們說什麼也脫不了干係。」

    這時一直默默不吭聲的第三人忽然忿恨的道:「都是江充這賊□鳥害的。不過殿下往東逃去,皇上斬了放行的守將,還點派了徐廣元去追殿下,我看這場災禍恐怕會死不少人。老吳忽然歎口氣道:「殿下逃走了,可是殿下的一家人卻都死在牢裡。唉,這年頭,好人不長命喔。徐廣元是江充的舊部,恐怕一場腥風血雨是免不了的。」

    老李似乎對黃門的事很擔憂,他聽外頭雨聲漸輕,又不想多談此事,於是開口催促道:

    「雨停了,我們快走吧。回去遲了,可得餓肚子。」

    三人冒雨外出,聽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荊天雲總算鬆了口氣,身子一轉跳出桌底。荊天雲聽了三人談話,心裡頭尋思:「原來其中尚有隱情。妍親王明明在這裡,為何他們說殿下一家人都死了。這事情我如何向妍親王開口呢?」荊天雲心中猶豫半晌,心中有了決定。他心中所想:「這事大有文章。等我查明白後再說。荊天雲自顧著想事情,忽然間額頭冷汗直冒,驚道:「遭了,這三人在此地良久,妍親王會不會…」

    荊天雲不敢多想,扔下懷中之物,大跨步竄出,身子迅捷如電的衝入後頭房間。

    推開房門一看,荊天雲全身如墮冰窟,登時動彈不得。只見到床□傾斜,床上空無一人。荊天雲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來回奔走,他盡量壓低聲音喊道:「妍親王,你在哪兒?」喊到後來,語音竟然略帶哽咽。

    忽然床下喀拉一聲,雖然聲音很輕微,但是荊天雲卻聽的分明。荊天雲急忙彎下身子,果然見到一小截衣服。

    荊天雲急忙將床□整個掀起,看到劉妍無恙,著急惶恐的臉不禁露出笑容。

    荊天雲俯身將劉妍抱起,腳用力一踢,床板往上一翻,落下時卡的一聲又回到定位。

    劉妍被壓在床下太久,雖然尚有知覺,可是呼吸之間,感覺到氣息非常微弱。

    荊天雲輕輕的將劉妍放在床上,右手和她的左手緊貼,一股雄厚的內力源源不絕的傳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劉妍嚶嚀一聲,張開櫻唇吐了口濁氣,她睜眼看到荊天雲,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道:「公子再這樣叫我,恐怕全長安城都知道我躲在這兒了。」

    荊天雲額頭上汗水淋漓,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剛剛情急之下,顧不得收斂,請妍親王恕罪。」

    劉妍美眸看著他,目光中俱是感激之情。忽然劉妍發覺到荊天雲的手掌火熱無比,一種不知名的熱氣從手掌灌入,這熱氣沿著手臂繞行全身,好像被人撫摸一般。劉妍頓時感到臉紅心跳,低著頭道:「荊公子,我好了。」

    荊天雲還在想著剛剛的事情,聞言楞了一下,道:「什麼?」

    劉妍以為他故意藉此和自己溫存,不禁臉紅過耳,輕輕咬著嘴唇不答他話。

    兩人默默無語,一個含羞帶怯,心中柔情萬千。另一個則想著最近發生的這些事,還有在獄中經歷的事。

    窗外雨勢越來越大,屋頂上好像千軍萬馬奔騰,拼拼砰砰的發出巨大聲響。淅瀝瀝的水流聲沿著屋簷□將下來,低窪地上積水越來越高。

    荊天雲使力使的多了,臉上微紅,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劉妍和他聲息相聞,荊天雲身上熱氣逼了過來,她緊張全身僵硬,耳中只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忽然窗外白光一閃,荊天雲這時回過神來,急忙收掌運氣,兩人齊聲道:「你沒事吧!荊天雲起身道:「在下一時情急,失禮之處,請妍親王多多包涵。」

    「又是妍親王。」劉妍眼角看了他一眼,語氣溫柔,又帶著一點兒撒嬌的意味,道:

    「你怕別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啊?」

    荊天雲大悟道:「對,對,我可不能一直叫妍親王。那麼我該怎麼稱呼,請妍親王示下。」

    劉妍瞪了他一眼,心中埋怨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劉妍心中琢磨了一下,答道:「荊公子可以叫我妍。妍。妍,妍姑娘。」劉妍畢竟是女孩子臉皮薄,一句話在嘴裡轉了半天,最後還是言不由衷。

    荊天雲並不是塊木頭,對劉妍的心意當然也能心領神會。不過這時候可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更何況家中那兩個黏人的妻子見狀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荊天雲想起妻子真是又愛又無可奈何,他趕緊轉移話題,問道:「妍。妍姑娘,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劉妍想起這件事,心中一酸,緩緩將事情始末告訴荊天雲。

    本來劉據心中還有一絲希望,抵擋之時盼父皇能明白事情真相。豈知長安城內叛變之說盛行,武帝威名猶在,士無鬥志,不過四天大勢已定。劉據第四天解放囚犯,第五天長安城破。皇孫劉進一干人被捕,少傅石德等從屬被殺。劉據向東門逃逸,守門田氏見劉據聲淚俱下,心中一軟,開城門讓他逃逸。隨後而來的武官將田氏依抗命罪腰斬於市。繼續往東追擊。

    為了江充這□,幾乎使的劉妍家破人亡。荊天雲心裡忽然對劉妍有一股愧疚感,他心想:「當初若是我留在太子府,這事情或許就不會發生,我也省了這三個月的牢獄之災。可笑的是,最後我竟然是被太子所救。不過,江充逃走後又死了,那又是誰幹的?」

    黑暗之中傳來輕微的哭泣之聲,荊天雲心中自責不已,輕輕的走到床前,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的。對了,你餓不餓,我拿了些乾糧放在大廳。你在這兒等著。我過去拿。」

    劉妍聽荊天雲又要離開,著急的道:「你不要走,我一個人不敢留在這兒,要不然,我跟著你走。」

    聽劉妍的語氣,她對自己相當信任和依賴。荊天雲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暗自忖道:「她不過和我見過一次面而已,怎麼會。,或許是她走投無路的關係吧!」

    荊天雲背著對她的一點歉疚,打算凡事依著她一點兒,道:「好吧!你自己小心點兒。」

    眼前漆黑一片,劉妍小心的往房門口去,一不注意,腳尖踢到地上的木塊。她吃痛的叫了一聲,接著整個人蹲在地上,撫摸著受傷的部位。

    荊天雲搖了搖頭,藉著一丁點兒微光,他走到劉妍前面,道:「說過要小心點兒的,聽我的話,在這兒等一下,我一眨眼就回來了。」

    劉妍痛的眼淚在眼眶中打滾兒,但是眼前卻不是逞強的時候,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道:

    「你快點回來喔。」

    荊天雲回到大廳,彎身摸索著東西時,忽然想起剛剛那三個士兵的話,尋思:「監牢裡一定有古怪,要不然就是故意散發不實消息,想引妍親王露面。看來我得找個時間去牢裡探探。」

    一陣摸索,荊天雲找到了東西,站起身來往回走去。

    剛剛離開時房門是開的,可是荊天雲離開不久後,忽然一陣風吹來,房門隨風帶上。荊天雲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下,兼之心有旁騖,一時不察,砰的一聲撞個結實。

    劉妍聽到聲音,關切的問道:「荊公子,你沒事吧?」

    一撞之下眼冒金星,荊天雲用力甩了甩頭,答道:「我沒事,只是不小心撞倒了門而已。」

    劉妍噗哧一聲,笑道:「還說呢?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荊天雲摸了摸後頸,伸手推開房門,道:「剛剛有點兒魂不守舍,純屬意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劉妍心頭一陣火熱,暗道:「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荊天雲走到床前,將乾糧遞到劉妍面前,道:「雖然不是很可口,還是要請你將就一點兒。」

    劉妍心頭甜甜的,接過餅來咬了一口,問道:「兵荒馬亂,哪買的到東西啊!」

    荊天雲道:「買的,不過主人不知道而已。」

    劉妍詫異道:「這是偷的來的?」

    荊天雲也不諱言,道:「說偷也不為過,但是我有付錢啊!」

    劉妍笑道:「強詞奪理。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兩人笑著對談,彼此距離拉進不少。荊天雲咬了一口餅,含含糊糊道:「我昨天才從牢裡出來。回到這裡避難,被子還沒暖熱,你就來了。」

    劉妍吃了一驚,道:「原來你在牢裡。難怪我一直找不到你。」

    荊天雲吃的太猛,口中咳咳數聲,道:「你找我?」

    劉妍臉色一黯,道:「我終於找到你,可是卻來不及了。」她心中難過的無法下□,低頭暗自垂淚。

    荊天雲見到她哭泣,一時之間手足無措,結結巴巴道:「你先別哭,明天我就去打探消息,說不定事情沒有你想像中得那麼糟糕。」

    哭聲一停,劉妍嗚咽道:「萬事麻煩你了。」

    荊天雲點頭答道:「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你吃完早點安歇吧!」荊天雲說完走到牆邊盤膝而坐。不久之後劉妍沉沉睡去,荊天雲腦中反覆想著整件事,整晚無法入睡。

《鐵血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