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擂台大會化干戈

    龍虎雙僧一見來,臉上立即露出喜色,迎上前去,興奮的雙手合掌道:「吳真人來的正好!」話鋒一頓,指了指柳一鳴,道:「我們的點子就是眼前這瘟生!」

    那姓吳的老道,聞言側目略一斜睨,倏地哈哈狂笑道:「我道是什麼樣的人物!原來只是一個乳臭未乾,胎毛未褪的小子!」

    語氣神態狂悖已極,似乎場中各人,沒有一個在他眼下。

    柳一鳴聞言,不由怒火中燒,只見他劍眉倏挑,冷笑道:「道長何人?口氣倒還真不小,在下雖然年輕識淺,卻也絕非幾句犬吠狂吹可以嚇退的。」

    老道一聽,立即雙目一瞪,厲聲喝道:「無知孺子,連我崆峒『賽純陽』吳道玄都不認識,還問什麼江湖,今日竟敢在我面前放肆,膽子倒是不小。」

    話鋒一頓,又向身後喝聲道:「三清何在,快把這小子給我拿下來!」

    倏聞一聲:「弟子遵命!」

    話聲一落,身後三個中年道人,如飛而出,並同聲朝柳一鳴喝道:「野小子,快自縛雙手,省得道爺們動手!」

    柳一鳴聞言,知道來人是崆峒門下,內心不由一怔,暗忖:「崆峒派素來不過問江湖中事,如今為何和這些番僧沆瀣一氣呢?自己倒要好好的規勸一番,才不致遺羞名門才好!」

    心念及此,對他身前三道,視若無睹,理也不理,僅是一味注視著「賽純陽」吳道玄笑道:「道長既是崆峒名宿,有道全真,自然善惡分明,洞燭是非,怎的和……」

    話未說完,吳道玄早已怒目圓睜,「呸」了一聲,獰笑道:「好一個伶牙俐嘴的小子,什麼叫做善惡?什麼叫做是非?我們道家都是無為而無所不為,沒有你們那套假仁假義的幌子!」

    說完,又向身後三道喝道:「三清還不快將這小子擒過來!」

    柳一鳴見狀,知他陷溺已深,已失卻了人性,不由輕歎一聲,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也罷,就讓你們先得點報應再說!」

    話聲一落,那三清三個道人已接連如排山倒海的推出六掌!

    但是說也奇怪,那六道如山掌勁明明已經劈上了對方,但是對方不僅毫如未覺,而且連正眼也不看他們,這是什麼功夫呢?

    他們三人正怔怔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忽然見敵人劍眉微揚,輕喝一聲,道:「三位稍安勿躁,請先看在下玩一套戲法。」

    「法」字一落,白袖激揚,三清三道頓時只感到一股極大的潛力,逼得三人倒退不迭,楞在一旁。

    「賽純陽」吳道玄,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自然也是個識貨之人,此時一見,不禁內心一驚,輕敵之念立失,暗中戒備凝神看他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只見柳一鳴手捏劍決,俊目倏睜神光熠熠,向龍虎雙僧喝道:「你們的五雷掌心訣,不過如此罷了,現在看我的了!」

    話一說完,劍訣向空中連劃,頓時只見空中一亮,劍訣上空由無變有,生生不息的,飛出大小不等,亮光閃閃的銀圈,盤旋空際,宛如水中的漣漪,冉冉下降,看似緩實則疾。

    龍虎雙僧才一入眼,便已不知不覺中被套上身來了。

    他們既驚心動魄弄不清是何法寶?又不甘心立以待縛,是以奮力縱身騰躍,希望能跳出銀圈外。

    豈料那銀圈不但愈來愈多,而且似乎有靈性一般,一個接一個的如潮湧至。

    只要他們跳躍穿過,便消失無蹤,如果稍一停頓,便緊勒在身上,透不過氣來,不管兩人如何施法運功,全都無可奈何。

    他們除了不斷飛縱鑽圈之外,別無他法,頓時只見銀光匝地,紅霞亂閃,賞心說目。

    這種奇事,看似十分柔和,只不過是龍虎雙僧一直不停的翻滾跳躍而已。

    但若是仔細一看,龍虎雙僧已雙眼發直,如中瘋魔一般,額上青筋暴起,汗珠如豆潸潸而下,分明已身不由己,痛苦到了極點。

    場中除了「九宮劍客」四兄弟,不時紛紛鼓掌叫好喝彩聲外,崆峒「賽純陽」吳道玄師徒四人,此時乍睹神奇,想不到武功法力皆不可一世的龍虎雙僧,今日竟如此狼狽不堪。

    直驚得他臉上神色由紅而白,由白而青,先前那份目中無人的氣勢,早已煙飛雲散了。

    但是吳道玄梟雄心性,雖然對眼前形勢,怵目驚心,卻仍自恃身懷無敵歹毒暗器,一時惡向膽邊生,乘著柳一鳴目注龍虎雙僧之際——

    冷不防雙手倏揚,用滿天花雨手法,一連三十六顆子母毒磷烈火奪命彈,同時發出,並且唯恐無法制敵於死命,又以快如電光石火的手法,取出腰際的朱紅葫蘆,運氣雙掌一催,一蓬毒針,隨後急襲而來。

    一時烈焰騰空,毒彈、毒針漫天飛舞,兩股惡毒暗器,疾如風馳電掣,勢如濁浪排空,一齊向柳一鳴全身罩下!

    眼見奪命彈就要爆裂,只要一爆裂,馬上方圓二十丈內,便要化成一片焦土。

    驀見柳一鳴劍眉微蹙,神色鎮定時,左袖微微一排,同時右手劍訣一點一劃,烈火頓時倒飛反撲,毒針和奪命彈頓時被銀絲繫住。

    宛如一叢流星雨,曳著銀絲,隨火飛回,反聯合織成一座紅幕珠罩,將吳道玄罩在其中。

    最奇怪的是,子母毒磷烈火奪命彈似乎隨著柳一鳴的心意,只是將吳道玄困在其中,使得吳道玄心神皆顫,肝膽俱裂,受盡了活罪。

    這種陣仗,只見得「四劍客」驚喜不絕,而日中嘖嘖稱奇。

    此時龍虎雙僧,早已精疲力竭,萎頓不堪,隨著柳一鳴,劍決一收,喝聲道:「停!」

    頓時只見銀圈立杳,嘎然而止,「噗通」一聲,撲的跌翻在地,和兩條死牛一般,喘息不已的爬也爬不起來了。

    而崆峒三清師兄弟三人,見乃師作法自斃,困於本身烈火奪命彈之中,隨時有被炸成粉身碎骨的可能。

    而自己三人又無力救援,三人不由露出了一臉乞命的可憐相。

    三人正待俯伏求饒時,忽聞來路上,響起一聲宏鍾似的大喝道:「崆峒賊道休走,留下經文來!」

    話落人現,原來是少林寺五大長老中的十方、十戒、十空三個老和尚。

    個個手持鑌鐵禪技,怒容滿面的,望著崆峒三清師兄弟三人。

    但是當他們見到賽純陽吳道玄狼狽的模樣,以及倒在地上,喘息不已的龍虎雙僧時,不由愣住了!

    他們何曾看過這等怪事,一個飛揚跋扈、目空一切、不可一世、作惡多端的「賽純陽」

    吳道玄,竟被自己仗以成名,賴以為惡的子母磷烈火奪命彈,凌空包沒在其中。

    頃刻之後,三人才回過神來,十方大師一掃全場,才向卓立當場微笑不已的柳一鳴合掌朗聲道:「老衲少林十方,因崆峒賊道,夜入少林,以聲東擊西之計,火焚達摩院,趁機盜取易筋經,敬祈施主著在我佛的面子上,將賊道交於老衲,則敝寺上下永誌不忘。」

    話一說完,柳一鳴才知三位和尚都是少林僧人,並且為首之人竟是少林五十七代方丈十方大師,立即面露微笑,長揖答禮道:「在下柳一鳴,正擬前往貴寶剎參謁,今日能在此相遇,真是三生有幸,本來大師之命,在下自應遵辦,但是少林、崆峒均為中原武林一脈,不妨追回易筋經,略施薄懲,暫饒他們一命,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話一說完,十方大師立即雙手合什道:「原來施主就是『畸形兒』柳少施主,老衲心儀已久,今日真是幸會,既能承相助截獲崆峒賊道,一切就由少施主作主就可以了。」

    柳一鳴與十戒、十空兩老見過禮,聞了十方大師的話後,只見他右掌迎空一揮,頓時一股潛力將「賽純陽」吳道玄各種歹毒暗器直捲上空中。

    驀聞一聲「轟」然巨響,便悉數化為煙灰,消滅殆盡。

    吳道玄和旁立的三位弟子見狀,不由倒抽了一口氣,如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一瞼頹喪之色,垂著頭,默不作聲。

    柳一鳴見狀,隨即向賽純陽吳道玄笑道:「現在道長可聽我幾句良言相勸了吧!」

    說著,語氣一轉,正色道:「道長本是名門之徒,豈能如此倒行逆施,看在本是武林一脈的份上,在下不為己甚,務望從此洗心革面,修心養性,多積善功以補前愆,現在請將少林易筋經,交還十方大師,就此回山,勿再為虎作倀,以頤養天年是幸!」

    柳一鳴這一番話,雖然說得十分婉轉,但是聽在吳道玄的耳中,卻是有生以來,所受的第一次教訓。

    他雙目佈滿血絲,生具惡根,忠言逆耳,那裡還聽得進去,只不過目前迫於形勢,技不如人,又能奈得了他何?

    所以只好忿然喝道:「道爺今日認栽了,除非小子你馬上將我殺掉,否則我不領這種人情,只要我有三寸氣在,誓報此仇,至於少林那本破經道爺不過是想一試那些禿驢的業藝而已,誰還稀罕不成!」

    說著,伸手由懷中取出一本黃絹經冊,信手一揚,向柳一鳴飛來,道:「憑你方纔那一掌消滅暗器的手法,值得我便宜少林賊禿一次,不過你方才多半是以邪門妖法取勝,道爺我敗得心有不甘,明人不做暗事,道爺我兩個月內,必邀能人找你算賬,以及再上嵩山掃蕩少林派。」

    柳一鳴聞言,一面伸手接住黃絹經冊,一面慨歎一聲,道:「禍福無門,惟人自招,道長既然執迷不悟,在下也莫可奈何,如果道長執意如此,兩個月後,在下定當在嵩山候教,只是屆時就沒有如此好相易與了。」

    說著,又一指正在雪地上打坐,行功療傷的龍虎雙僧喝道:「你們這兩個蠢蛋,我今日也不為己甚,暫且饒過,如果能以方才薄懲為戒,放下屠刀,我便一概既往不究,否則歸告於師哈圖哈達,亦不妨參與崆峒少林兩十月之會,讓我一併為武林除害,是和是戰?就由你們自己抉擇,滾吧!」

    話聲一落,龍虎雙僧和「賽純陽」吳道玄師徒四人,已如喪家之犬,心仍有餘悸,那還敢再有半個不字。

    聞言之後,六人便垂頭喪氣的翻身上馬,一臉沮喪的表情,惡狠狠的瞪視了柳一鳴及在場眾人一眼,一聲不響的縱馬向西飛馳而去。

    俟眾賊背影消失之後,柳一鳴立即將黃絹經書交還十方大師,十方大師雙手恭謹的接了過來,並且謝道:「多謝柳少施主相助之情,方才要不是柳少施主大展神威,懾眼這一班妖魔,敝寺想要收回易筋經,恐怕難上加難了。」

    話鋒一頓,又道:「此地井非談話之所,我們不妨找家客棧坐下來長談如何?」

    柳一鳴尚未答話,「九宮劍客」朱建民已然接口道:「三位大師,前面不遠就是敝號分店,不妨前往敝號分店一敘?」

    三老首先應好,柳一鳴也連連頷首稱是。

    於是大家一齊立即起程,不到一個時辰,眾人已來到了便利商號嵩山分店。

    眾人分賓主落坐之後,才聽十方大師詳細說出崆峒與少林糾葛的原因。

    原來號稱武林六大門派的少林、武當、峨嵋、華山、崑崙、崆峒,在藝業上各有長短,在信仰上有佛有道也有儒,雖然紅花白藕青荷葉,武林本是一家。

    但常言道:文無第一,武沒第二,所以各派均以武林領袖自居,惟我獨尊,不肯下人。

    因此表面上各行其是,骨子裡卻相互猜忌,彼此傾軋,互不相容,更各自炫其絕技,敝帚自珍不傳外人,本已如同水火,各懷極深成見,那禁得起有心人從中挑撥離間,以及千方百計的搬弄是非。

    所幸各派尚有不少有識之士,深明大義,極力從中化解,以致多年來,並未演成火拚局面,只不過各門派門人,時有小糾紛傳出。

    此次崆峒少林之爭,導火線乃是去年五月中旬所發生的,由崆峒俗家弟子尤宜滔引起的。

    這尤宜滔本是開封一個小地痞,因為有幾分小聰明,而且更會吹、捧、拍馬屁的嘴上功夫,因此在開封地面上,素有「開封之霸」的綽號。

    他本性喜舞拳弄棒,過去曾因投師少林被拒,後來輾轉投入崆峒「賽純陽」吳道玄門下,由於他有幾分小聰明,再加上善於逢迎拍馬尼,所以最得其師賽純陽吳道玄的寵愛。

    十年藝滿下山行道江湖,這個小病子自恃藝業,雄心萬丈,乃決心要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以彰顯師門,同時要獨霸中州,並且心記昔日投師少林被拒之恥。

    因此,他這第一次成名露臉的地方,便選在嵩山少林寺。

    這一天,他暗藏兵刃,打扮成一個進香遊客,約幾個昔日得力手下,直趨少林拜山.並且自稱「一掌鎮中州」。

    當然少林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狂妄小子,並不十分重視,只由知客僧百悟和尚接見。

    尤宜滔這痞子不知天高地厚,一開口便道:「久聞少林素以武林泰斗自居,有許多不傳外人絕技,敝人不自量力,今日特專程前來領教,但不知貴派何以教我!」

    百悟和尚聞言,雙手合什答道:「尤施主好說!佛門是清淨之地,從不以武炫人,敝寺僧人只不過略懂一點強身健體的皮毛功夫,以備行腳野宿時,免為野獸所噬而已,那有什麼絕技呢!」

    尤宜滔聞言,內心暗忖:「好一個賊禿,分明是瞧不起你家尤大爺,說得冠冕堂皇,推得是乾乾淨淨,我今天不讓你們出點只,就不叫『有一套』,看你推得了才怪!」

    心念及此,立即冷笑一聲,道:「照百悟大師如此說來,莫非是認為在下不堪就教羅!

    不過我尤某人,為免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總該有點收穫才是。」

    話鋒一頓,又偏偏頭,故作尋思繼續道:「聽說貴派達摩院羅漢堂和藏經閣,裡面的機關消息佈置的十分玄奧,許多絕技也全可由銅人自動發揮,在下意欲見識一下,以為此行紀念,尚祈大師能予以通融。」

    百悟聞言,見他出言狂傲,句句進逼,不由氣往上衝,內心忖道:「這小於如此狂妄自大,不叫他嘗點苦頭,恐怕真打發不走呢!」

    心念及此,立即微微冷笑道:「那只不過是考驗門人功課的處所,施主如果有興趣,貧僧自然不會掃了施主的興,不過施主遠來是客,如有任何閃失,這叫貧僧如何交代呢?」

    尤宜滔聞言,隨即又是嘿嘿冷笑道:「這個大師不用費心,憑那些死東西,我尤宜滔還沒放在眼裡,如有任何閃失,皆與貴寺無關,只怨我學藝不精。」

    話一說完,百悟和尚立即答道:「好!」

    同時在前引領著尤宜滔一行人,走到十八銅人陣的入口,止步停身道:「施主請!恕貧僧不能奉陪了。」

    尤宜滔一聽,立即脫去長衣,交給隨行手下,露出一身勁裝,向百悟和尚略一點頭,便趾高氣昂的大步走了進去。

    他雖然表面上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內心卻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少林寺也開非是浪得虛名得門派。

    是以他剛進第一道門,便隨即停下腳步,仔細得遊目打量一番。

    只見裡面十分寬敞,上下四壁,似乎都非常牢固,十八個銅人羅漢個個高約十尺,或坐或臥,姿態不一,位置參差不齊,看起來似乎毫無章法,每個銅人羅漢相距三四丈,全都靜悄悄的,一片莊嚴穆肅氣象。

    尤宜滔本來最擅長的是輕功,他略一思索,立即縱身一式「飛燕投林」,準備以己之長,從各銅人羅漢間隙通過。

    不料他才一縱起,第一尊銅人羅漢立即如活人一般,一式「力劈華山」,呼的一掌,迎頭拍到,來勢快如脫弦之矢,而且掌力萬鈞,銳風呼嘯。

    尤宜滔不愧是「有一套」,他一見連忙使出一式「鷂子翻身」,在空中連翻三四個觔斗,閃避落地。

    他不由大吃一驚,暗忖:「看來,如果不一個一個的取勝,要想取巧通過恐怕是不可能了!」

    心念及此,那銅人羅漢又變式揮掌攻到,不但部位拿捏得非常準確,招招都是直取自己要害,而且暗藏各種變化,招式十分玄妙,簡直和真人沒有什麼兩樣。

    尤宜滔見狀,那敢怠慢,立即凝神運氣,展開師門不傳絕學——天罡地煞掌法,一招一式對拆起來。

    別以為銅人羅漢只是個機械木偶,可是機關消息佈置的精妙,實在是巧奪天工,只看它靈活騰挪,旋回轉折,進退補位,與一般武林高手並不多退讓,而且週身銅製,不僅掌力,比一般人,還要更勝一籌呢!

    雙方打得翻翻滾滾,四掌虎虎生風,五十幾回合過去了,尤宜滔仍找不出一絲破綻,他愈打愈心驚,越鬥越焦急。

    內心不禁暗忖道:「現在連一個銅人都無法擊退,這座十八銅人羅漢陣,該如何過去?」

    心念及此,不由漸漸沮喪氣餒起來,誰知略一分神,一個不小心,一招用老,為銅人一式「餓虎撲羊」,左掌攫住,鋼爪扣住肩頭,連衣帶肉被扯下一大片,不禁痛徹心脾,立時嚇了個魂不附體。

    在驚慌失措中,頓時忘了銅人羅漢不是活人,本能的敗中求勝,一式「雙龍取水」,雙指點中銅人巨目。

    這一點,點出了奇事來,只聞嘩啦一聲,銅人立即舒掌歸位,完全靜止恢復原狀。

    原來這第一個銅人羅漢的開關樞紐,恰好是在雙目的部份,總算讓他給蒙著了。

    這一來,尤宜滔頓時靈機一動,內心暗忖:「自己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些銅人羅漢都是一些機關消息,自己竟懵懂得只顧和它硬拚,而不曉得找其控制樞紐。」

    心想至此,心神一定,倏地想起方纔那銅人羅漢所使的招式,不正是自己師門常研究破解的,少林十八伏虎羅漢拳嗎?

    因此他便胸有成竹,精神大振,馬上走向第二個銅人羅漢,一面使出專門克制十八伏虎羅漢拳的招式,一方面觀察樞紐的所在。

    如此一來,果然被他一路過關斬將,連連闖過十二關,已通行了大半座的十八銅人陣。

    他正暗自得意,心想這十八銅人陣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驀聞巷中一陣響動,倏地形勢大變,十八個銅人羅漢已由縱列,一變而成九宮方位,個個揮拳舞掌,如狂風驟雨般的包圍上來,並且互相配合緊湊,招式亦大異其前,看不出一絲破綻。

    尤宜滔見狀,不由大吃一驚,但事已至此,只得盡展十一所學,腳踩子午魁星步,配合一百零八式天罡地煞掌,迎了上去。

    如論尤宜滔功力,絕不下於一般高手,對崆銅的絕學功夫,因得「賽純陽」吳道玄的鍾愛,已盡得十之六七真傳。

    但由於出師未久,經驗自然談不上老到,尤其心氣浮而不沉,在十八銅人陣內,以寡敵眾,如何能是十八銅人羅漢的對手。

    只見他勉力支撐了二十多個回合,便已險象環生,汗流浹背,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此時,伏虎羅漢一招雙風灌耳,照理應該以脫袍換位化解,但是偏偏他心慌意亂,忘了左側作勢,欲撲的降龍羅漢,而退後一步,一式「橫掃千軍」。

    這一式打出,正好將整個後背完全賣給了降龍羅漢。

    只見銅人降龍羅漢,一招「饑鷹攫兔」,夾背撈住,五隻鋼鉤堅如利爪,深入皮肉,凌空舉起。

    這一被凌空舉起,不但無法轉動,而且立即痛暈了過去。

    直到他醒來睜眼一看,已離開十八銅人陣,躺在知客室的禪床上,背上也已經敷藥止痛,而且隨行的手下,全是一副惶恐不安的神色,圍繞注視。

    知客僧百悟一見尤宜滔醒了過來,立即朗聲道:「尤施主不慎遇險,貧憎非常抱歉,幸好所傷並無大礙,得罪之處,還望尤施主多多包涵。」

    尤宜滔聞言,一臉悻悻之色,猛一咬牙,忍痛挺身立起,忿然道:「只怨我姓尤的一時大意,以致馬失前蹄,遭此挫敗,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

    話鋒一頓,朝著隨行的手下望了一眼,又繼續道:「我們走!下次再來!」話一說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誰知尤宜滔此去,立即向其師「賽純陽」吳道玄哭訴,並加油添醋,說少林如何的瞧不起崆峒,而且還說崆峒只不過是虛有其名,根本不配名列六大門派之一。

    「賽純陽」吳道玄,心性本就狹窄,氣量小又善妒,怎堪經尤宜滔撩撥,所以便演成了崆峒少林之爭的導火線了。

    世事真是無巧不成書,「賽純陽」吳道玄路上恰逢西藏紅教龍虎雙憎,三人本是舊識,於是便結伴同行,一直到洛陽才分手。

    由於「賽純陽」吳道玄師徒四人,都是武林有數高手,較之尤宜滔何止高明十倍,同時潛入少林寺,趁著黑夜以聲東擊西之計,由三清弟子在達摩院縱火,引起少林僧侶的注意,然後他才趁機潛入藏經閣盜取易筋經。

    俟少林五老聞警趕到時,他們已從容退出了少林寺,並且在山門遙指五老,留下姓名,便翩然離開嵩山。

    少林居然敢以武林泰斗自居,又豈是怕事之輩,這種焚院盜經之恥,數百年來未曾有過,叫他們如何忍耐得下來。

    更何況各派之間,早已有怨隙存在,因此,全寺高手,一齊出發,分批向崆峒漏夜急趕,決心和他們拚個強存弱亡,以雪此恥。

    其中又以十方、十戒、十空三老功力最高,三人一展身形,如風馳電掣般的,一路上追躡「賽純陽」吳道玄師徒,前後不過相差一、兩個時辰。

    雖然他們情急奮起全力直追,一切在所不計,但是對「賽純陽」吳道玄那一身出神入化,狠毒無比的火器,實在是毫無對策。

    那知眼看即將追及「賽純陽」吳道玄師徒四人時,才又發現兩個武林側目,江湖中人人畏如蛇蠍的極厲害魔頭——龍虎雙僧。

    即至看清形勢,不禁是又喜又驚!

    喜的是,賊道和番僧,已全為別人所制。

    驚的是,眼前這個少年,不但倜儻風流而且溫文儒雅,怎會有此絕世功力,獨自一人從容制服這些人人畏之如虎的幾個魔頭。

    因此,十方大師由於心生敬仰,乃趨前通名以禮相見。

    這才知道眼前這丰神如玉的青衫書生,就是近日聞名的「畸形兒」柳一鳴。

    他三人不但一見柳一鳴即為其超然風範所懾,和謙恭禮讓所感,最使他們師兄弟三人心折的,是親眼目睹,柳一鳴方纔那一掌之威,捲起「賽純陽」吳道玄所有子母毒磷烈火奪命彈,直上高空而完全消滅於無形。

    這種不可思議的功力,簡直是仙佛化身,凡人豈能做到。

    自然能奪回師門至寶,已使他們師兄弟三人感到十分興奮,更何況又將崆峒少林之爭,攬在他的身上,這種義薄雲天的行為,怎不使少林三老,銘心刻骨,永生不敢或忘。

    是以一到便利商號分行,十方大師一再禮謝,並且極為誠摯的歡迎邀約柳一鳴蒞臨嵩山小住一時。

    柳一鳴聞言,誠懇辭謝三老之請,道:「此次與三位大師不期而遇,實乃快事,在下欲回南昌一行,反正兩個月內必踐約嵩山,會晤有期,如今只好心領了。」

    少林十方三老聞言,雖然大感失望,但也不好意思堅邀,於是便起身告辭,由十方大師道:「老衲師兄弟三人,必須前往通知門下弟子,就此告別,各位後會有期!」

    「期」字一落,師兄弟三人隨即魚貫走出。

    柳一鳴和「九宮劍客」朱建民兄弟等人,在便利商號分行往了一宿,翌日一早,便風塵僕僕,取道東行南下,途經洛陽,略一作停留,以訪故都名勝。

    大概元月下旬,才到達了南北要衝襄陽。

    當日住在城西的悅來客棧,南來北往的旅客眾多,城內市面十分興隆。

    晚餐後,耳聞紛紛傳言,本城四海鏢局總鏢頭「四海游龍」

    歐陽雲生,擺設擂台,大會華山派,明天正是擂台比武的日期。

    「九宮劍客」朱建民和「四海游龍」歐陽雲生,不但是同行,而且交情頗深,心存相助一臂之力,乃提議不妨暫留一日,前去探個究竟,柳一鳴本無可無不可,是以就應允了。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

    翌日一早,便由店伙引導,一行五人來到擺設擂台的東校場。

    只見擂台下人山人海,觀眾極多,且有官府行差在場鎮壓。

    擂台設置十分堅牢講究,高有七丈,寬約二百餘尺,一色巨木厚板釘成,上面懸著一幅紅綾,上書「以武會友」四個大字,東西各搭布棚,並排設坐位,中間是觀眾席。

    頃刻後,東西棚都有人魚貫而入,為數甚多,其間最引人注目的,在東棚,是一位軀幹雄偉,赤面銀髯老者,和一道一尼,在西棚是兩位一瘦一胖老道,以及四位身著紅色衣裳,形容妖冶的半老徐娘。

    此時人群中,有人談論道:「別看今日擂台是四海鏢局所設,實際上,卻是峨嵋、華山兩派之爭!不信你看,東棚的一尼一道,不正是峨嵋慈因師太和掌門無為道長嗎?西棚裡那兩個道人,胖的是華山掌門『幻影羽士』公孫龍,瘦的是『瘦靈官』東郭秦沛呢!」

    說話間,兩邊人都已到齊,只見那赤面銀髯軀健雄偉的老者,起身大步踏出棚外,同時一縱身上台,轉身作了一個羅揖,然後聲如宏鍾道:「在下四海鏢局歐陽雲生,平日以走鏢為業,吃的是刀口飯,最近因華山派朋友不諒解,諸多阻難,為了避免增加誤會,和互相暗中尋仇,所以才呈准官府,擺設擂台,以武會友。」

    說著,望了台下眾人一眼,又繼續道:「彼此光明正大一較長短,生死不計,如果敝局技不如人,便立即收歇鏢局業務,從此不再在黃河兩岸走動,假若僥倖能得佔先,則此後關洛道上,本局鏢旗所至,務請華山朋友,勿再為難!

    現在請在場各位前輩,各位父老,各位朋友都是明證,我們雙方出言絕不反侮,敬請主持江湖公道!」

    隨即又宣佈比武規則,再抱拳向下一禮,然後才返了下去。

    緊接著由東棚內飛出一個身穿黃色勁裝,背插青鋼長劍的雄壯中年人,雙目炯炯有神,身形十分威猛。

    他一縱上擂台,立即朗聲道:「在下『滿天星』史都華,笨鳥先飛,先唱一場開鑼戲,不知華山哪位朋友願意上台指教?」

    話聲一落,西棚立即飛身縱上一人,短小精悍,全身黝黑如墨,手持一把藍汪汪的奇形兵刃蜈蚣剪,一看便知是淬上劇毒,高喝道:「我『飛天蜈蚣』林白來也!」

    雙方略一拱手,互道聲:「請!」後,再也不答話,便各自出兵刃進招。

    「滿天星」手中一支青鋼長劍,完全是峨嵋亂披風招數,想必是該派弟子。不但招式純熟,而且功力頗強,一出手就是「唰唰唰」一連三劍,別看他指東劃西,好似漫無章法的亂劈亂刺一通,其實那正是亂披風劍法中的連環三招,「風生水起」,「風雷俱動」、「風起雲湧」。

    「飛天蜈蚣」林白見狀,也立即展開怪異招式,一把蜈蚣剪,劈、鎖、掛、剪、刺,如出海蚊龍,泛起團團藍光。

    兩人似乎懷有深仇大恨,出手招招不離週身要穴,下手絕不留情,一交上手,就以性命相拼。

    轉眼間,已是四五十回合,史都華不愧是名門高徒,內力較為深厚,似乎愈戰愈勇。

    只見他左掌右劍,雙管齊下,配合得天衣無縫,更增加了不少威力。

    而「飛天蜈蚣」林白,因不循正途只著重外家功夫的修為,所以此時已額上冷汗直流,只好以小巧身法,一味游鬥。

    眼看「飛天蜈蚣」林白,已漸漸不支了。

    豈知他突然一式「旱地拔蔥」,身形凌空縱起一丈左右,同時厲喝道:「小子看暗青子!」

    話聲一落,抖手一把淬毒青芙鏢,如同一蓬藍雨,向「滿天星」史都華當頭罩去,快如電光石火,出手歹毒,全是出人意料之外。

    「滿天星」史都華見狀,立即一式「倒打金鏢」,身形向左側飛閃而出,同時劍化「八方風雨」,舞成一團寒光,護住身形。

    但是因為青芙鏢完全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不但來勢既疾且猛,而且數量又多,儘管「滿天星」史都華應變迅速,但也難逃此劫,頓時他雙腿連中數鏢,頓時倒地不起。

    這種以暗器傷人取勝,不光明正大的手法,立時激起峨嵋掌門無為道長的怒火,只見他雙肩一晃,如一朵輕雲般飄身上台。

    向「飛天蜈蚣」林白,怒喝一聲,道:「無恥狗賊,竟敢施放暗器!」

    話一說完,「瘦靈官」東郭秦沛,也同時縱上台來,攔在林白身前,嘿嘿冷笑道:「常言道:勝者為強,難道還規定用什麼招式手法嗎?」

    話鋒一頓,又道:「怕死的就別上台來,我『瘦靈官』今天要鬥的是慈因老賊尼,看她有多大能耐,敢在找關洛道上發橫!」

    無為道長聞言,壽眉一揚,雙目精光暴射喝道:「要送死,死在誰的手上還不是一樣,貧道就做個好心,成全你吧!」

    話聲一落,「瘦靈官」東郭秦沛巨眼一翻,馬上立掌當胸道:「既然你急於投胎,也罷,讓我先打發你,再找老賊尼算賬,進招吧!」

    無為道長一聽,輕喝道:「好!」

    「好」字一落,立即右袖一揚,右手疾探而出,五指箕張,一式「青龍探爪」,五指挾一股勁風,向「瘦靈官」抓去。

    招式不但十分沉穩,快如閃電,而且,果然不愧是一門之長。

    「瘦靈官」東郭秦沛也並非弱者,他一見無為道長五指抓來,立即左手一式「揖門送客」封出攻式,並且右手一式「黑虎偷心」,擊出一股如潮勁風向無為道長當胸劈至。

    兩人立時打成一團,由於兩人都是道裝,場中只見兩道青影,四隻大袖翻飛,殺得是寒風砭骨,擂台格格作響。

    東西兩棚內的眾人,都各為己方的人捏了把冷汗,不由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場中變化。

    而擂台下的觀眾也看得十分過癮,兩個高手交鋒過招,真是難得一見。

    柳一鳴和「四劍客」眾人也看得十分入神。

    雙方功力各有長短優劣,無為道長以雄渾見長,「瘦靈官」

    東郭秦沛以輕靈見勝。

    轉瞬間,兩人你來我往,已過了三百多招,卻仍勢均力敵,難分高下。

    漸漸的兩人似乎打紅了眼,完全是在拚命。

    「瘦靈官」東郭秦沛身輕如燕,上下翱翔,凌空飛舞,忽東忽西,忽左忽右,身形美妙已極。

    同時掌足齊施,招招不離敵人要害,稱得上夠毒、夠狠、夠快。

    而無為道長仍是沉著應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穩紮穩打,逢招拆招,遇式破式,掌掌見力,毫不為對方快速攻勢所眩,並且暗藏小天星掌力。

    由於「瘦靈官」怒急攻心,求勝心切,竟然以己之短攻彼之長,驀然一式「力劈華山」,硬與無為道長對上一掌。

    如此一來,正好落入無為道長所算,天星掌挾著「歸元神功」發動,單掌一揮,一股排山倒海掌勁應掌揮出,將一個「瘦靈官」東郭秦沛震得倒退如飛,雙臂似折,雙眼發黑,胸中氣血翻騰不已。

    只見他的身形,在空中一陣翻滾,直向擂台下落去。

    幸好華山掌門,「幻影羽士」公孫龍,見機得早,適時飛身接住,否則人在昏迷中,這一跌下去,不跌個腦袋開花才怪。

    此時西棚內那四位一身紅衣,形容妖冶的半老徐娘,驀然嬌叱一聲,同時凌空七、八丈,飛上播台,宛如四朵紅雲,輕飄飄的落在台上,落地悄無聲息,輕功身法已到爐火純青之境。

    四人都是一臉怒容傲氣,為首一女指著正欲轉回棚內的無為道長,輕蔑的冷笑道:「就憑你峨嵋派那一點微末之技,也敢在此耀武揚威,今天要不給你們一點教訓,還真以為天下無人了?」

    話一說完,慈因師太早已縱身上台,聞言毫不以為忤,低喧了一聲佛號,才雙手合掌問訊道:「施主何人?恕貧尼眼拙,不知上台有何見教?尊姓大名能否告知?」

    那紅衣徐娘一聽,媚目一轉,眼角微微一斜睥睨道:「我們姐妹又不和你峨嵋攀親結故,沒有必要通名道姓,這些廢話就免了,有本事儘管拿出來就是。」

    慈因師太見多識廣,由她們方才上台的身法看來,就知對方功力高絕,惟恐掌教師弟憤事,所以才飛身縱上擂台。

    此時一見四女都狂做不可一世,根本未將峨嵋派放在眼下,饒得她平日修養有素,也不禁激起怒火,微微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師姐弟兩人就奉陪四位。」

    話一說完;對方四位紅衣徐娘同時喝聲:「好!」

    身形微動,輕風渺然,雙雙伸指直點兩人要穴,招式十分詭譎多變,身法奇妙,快如閃電飄風,頓時化為無數人影指影撲來。

    慈因師太和無為道長兩人見狀,不由大吃一驚,連忙斜肩跨步避開,同時展開峨嵋鎮山絕學「震脈十三式」,呼、呼、呼的連劈三掌,才堪堪躲過這一指。

    台下眾人一見,不由響起一陣嗡然的訝異紛紛私議聲。

    柳一鳴一見,內心不禁暗忖:「又是阿修羅的門下,想不到阿修羅教主會一而再的派遣其門下進入中原,難道是……」

    心念間,擂台上已鬥得如火如荼,峨嵋二老都盡展全力,掌風呼呼如狂風暴雨,大袖舞起一圈真氣,兔起鵠落,忽如鷹飛,忽如燕掠,並且兩人背靠著背,四條臂膀,兩雙長袖,化成一丈方圓的一團光影。

    儘管師姐弟兩人,已將「震脈十三式」發揮得淋漓盡致,但對方仍是好整以暇,身影隨著掌風滴溜溜的亂轉,不當一回事。

    慈因師太和無為道長,連運「震脈十三式」劈拍,但一近敵身,便消於無形,而對方卻藉著自己劈出的掌風,在自己四周不斷的飄飛,伺機而動。

    如此時間一久,自己不用對方出手,恐怕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大約將近三十回合,兩人一個失神,已被對方點中穴道制住了。

    同時對方四人,哈哈一笑道:「你們兩人伎倆不過如此而已,每人留點記號以為儆戒!」

    話聲一落,四人倏覺眼前一花,中間已多了一個青衫書生,氣朗神清,仙骨姍姍,宛如天上金童一般。

    不但如何上台,毫無所覺,就憑這份長相,也把四人給看呆了。

    那青衫書生衣袖微拂,慈因師太兩人穴道立解,他才轉向四位紅衣半老徐娘,慢條斯理的微笑道:「我還以為諸位有什麼真才實學,原來只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幻術而已。」

    為首的紅衣婦人聞言,不由臉色突變,嘿嘿冷笑道:「看不出你這小鬼頭,口氣倒還真不小,我修羅春神使,就考考你的真才實學吧!」

    話鋒一頓,雙眉一揚,又繼續道:「我姐妹四人自入中原以來,所見都是一些盜名欺世之輩,今天見你上台身法,似乎有些門道,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功夫深淺,明眼人一望即知,也不必動刀動槍的,落那些俗套,不妨彼此先比一比小手法如何?」

    話一說完,柳一鳴立即朗聲道:「彼此印證原無不可,只是在動手領教之前,在下想要分清敵友,請諸位告知,此次遠涉中土,所為何來?」

    修羅春神使聞言,神色頓時大變,雙眉一揚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看出我們行藏來歷似的,那你不妨先說說我們是何人門下?」

    柳一鳴一聽,不禁輕輕一笑,毫不猶疑的道:「在下若連這點眼力都沒有,還跑什麼江湖,四位不就是西崑崙星宿海,阿修羅門下的修羅四相神使嗎?」

    話一說完,修羅四相神使不由大吃一驚,內心暗忖:「自己姐妹四人,一向很少涉足中原,這位少年書生怎的如此清楚?原來對方早已看出了,今日若不把對方路數弄清楚,這臉可就丟大了!」

    心念及此,修羅春神使神色立變,口氣一轉,笑道:「小兄弟眼力果然不差,我姐妹四人正是由西崑崙東來,因初履中土,對中原武林頗為陌生,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是何門派?」

    柳一鳴聞言,微微一笑道:「在下無門無派,至於在下是誰嘛,就是在武當曾勸阻貴教五行尊者東行的——『畸形兒』柳一鳴。」

    話聲一落,本來態度已漸趨平和的修羅四相神使,頓時神色劇變,修羅春神使冷笑一聲,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姐妹不惜跋山涉水東來的使命就是擒你這阻難本門東進的小鬼,帶回西崑崙星宿海囚禁,想不到一入中土,就碰上你這小鬼,還不趕快束手就縛!」

    她們聲勢滔滔,劍拔弩張,神態緊張已極,似乎立即就要動手過招的模樣。

    柳一鳴聞言不以為忤,只見他口氣一轉,倏地斂容正色道:「貴教行為不但違逆天理背悻人情,為患西域多年,星宿海已成為罪惡的溫床,如今竟妄想問鼎中原,似這種行為,豈能為正義所容,是以在下屢次阻止貴教東來人馬,並以良言相勸。

    今日對四位也不例外,希望能回頭是岸,回去稟告令師,善惡到頭終有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趕快放下屠刀,改過向善,西崑崙不失為修真養性的勝地,諸位如果仍不知悔悟,吾等絕不容生靈塗炭,道喪魔高之事情發生!」

    這一番義正嚴詞的話,只聽得修羅四相神使,個個怒火中燒。

    她們認為柳一鳴這一篇話,簡直就是向西崑崙挑戰,勉強捺著性子聽完,修羅春神使已嘿嘿冷笑怒叱道:「小子,少在這自吹自擂了,就憑你也配,今天若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真以為西崑崙無能人呢!」

    話聲一落,立即又喝道:「看法寶!」

    只見她紅袖一揚,便有一點紅影激射而出,凌空化成一條丈八紅色巨龍,血焰金光繚繞,張牙舞爪,直向柳一鳴撲到。

    台下眾人初睹乍見,不由驚退連連。

    奇怪的是,儘管那條丈八紅色巨龍在空中不時張牙舞爪,十分威猛,就是無法逼近柳一鳴身前十丈方圓之內,好像有一種無形的潛力把它阻擋在外。

    滿天龍形怪影,恰似凍蠅穿窗,不得其門而入,只是一味凌空飛舞,電閃雷奔,化為一片紅光,在這朗朗乾坤之下,平添一件奇景。

    而柳一鳴神色自若,負手仰觀,似無事人般的觀賞著。

    修羅四相神使,見狀,不由暗自吃驚忖道:「師門法物,向來極為靈驗,威力極大無比,從來無人能擋,而自己功力又高過五行尊者,他們失手還以為是言過其實,如今看來,對方果真是一個十分難惹的人物!」

    心念及此,春神使一發狠,立即咬破舌頭,脫口噴出一團烈火,熱焰高漲,化為一片丈許紅雲,勢如濁浪排空,快如電光石火,向柳一鳴罩去。

    柳一鳴見狀,隨即輕笑一聲,道:「諸位遠來不易,既然存心表演,不妨多表演幾套精彩的節目,以自娛娛人!」

    話聲一落,直氣得修羅田相神使,媚眼圓睜,頓時齊聲嬌叱,竟然就地妙舞曼歌起來。

    柳一鳴見狀,心知她們已施展出阿修羅教最歹毒的「天魔落魄蝕魂大法」了。

    他唯恐傷了台下群眾,立即使出「萬化神功」將五人完全罩在裡面,以免聲音傳了出去,使台下群眾聞聽之後,進入幻境內元自焚而亡。

    四女使出了渾身解數,做出各種淫蕩醜態,喝破了喉嚨,豈知對方仍和往前一樣,似乎半點也不受影響。

    因而四女漸漸感到氣餒沮喪,不由停下了「天魔蕩魄蝕魂大法」。

    柳一鳴一見,又輕笑一聲,道:「方纔四位所表演的,雖然是難得一見,但卻有些不堪入目,難登大雅之堂。」

    話鋒一頓,俊目一掃上空烈火丈八紅龍,又繼續道:「朗朗乾坤,這些幻景未免太驚世駭俗了,就讓在下替各位收拾一番吧!」

    「吧」字一落,驀見他信手向上一揮,頓時滿天飛舞的丈八烈火紅龍,如長鯨吸水般的自動投入他的掌中,立時現出一隻,鮮紅奪目,寶光晶瑩的小玉龍。

    這種神通,豈是修羅四相神使所能料到,想不到自己等人一直視為天下無人能敵的師門至寶,人家只不過信手一揮,便被破去了。

    自己想收都無法收回,再鬥下去那還有什麼勝算?一時之間,不禁面面相覷,不知要如何應付眼前這種場面才好?

    忽聞柳一鳴朗聲道:「四位奉命而來,身不由己,因此在下今日也不為己甚,如果令師仍執迷不悟,那麼不久便有再見之期,依在下看來,諸位最好盡速回山,以免徒增煩惱!」

    修羅春神使莊玉萍聞言,內心不由暗忖:「依目前的情勢看來,僅憑自己姐妹四人,絕非柳一鳴的敵手,況且自己等人東來任務也可以此做為覆命,如不見機下台,那後果恐將不堪設想。」

    心念及此,她立即忿忿道:「今日我姐妹四人認栽,同時立刻回山覆命,但不知你大名鼎鼎的『畸形兒』,有沒有這份膽量,敢提早到我西崑崙一行嗎?」

    這一番話,分明是激將法,但柳一鳴卻毫不考慮的答道:「久聞星宿海美景無邊,只要令師惡行不改,在下一年之內,必會帶著討債的人,前往西崑崙拜山!」

    話聲一落,修羅四相神使齊聲答道:「好!」

    同時一縱身,宛如四朵紅雲,飄然而去。

    此時慈因師太和無為道長,趕忙趨前深深道謝。

    柳一鳴連忙還禮,並且笑道:「老前輩千萬別如此,今日之事晚輩自當效勞!」

    說完,又請示今日之事,應如何處理?

    慈因師太和無為道長兩人同時答道:「一切聽憑柳少俠奪栽,我們只求關洛道上,不再為難鏢行就行了!」

    柳一鳴聞喜,立即向西棚喝道:「今日之事,在下願作和事佬,為江湖主持公道,如果華山派能聽在下良言相勸,從此痛改惡行,不再阻擾正當良民走鏢,否則請上台繼續較技,只要能贏得我一雙肉掌,在下便撒手不管!」

    華山派諸人見倚為長城的修羅四相神使都不是「畸形兒」

    的對手,誰還敢上台自己找死。

    因此,不由相對無言,噤若寒蟬,提心吊膽,生怕台上的柳一鳴找上自己。

    華山掌門「幻影羽士」公孫龍還不失風度,立即起身向台上稽首道:「華山派,一切願遵柳少俠方才吩咐,小道們這就告辭!」

    話一說完,隨即率領派下眾人,紛紛離去。

    於是這一場糾紛,就此了結。

    峨嵋派救星天降,轉危為安,不由喜出望外,同時東棚中以「四海游龍」歐陽雲生為首的幾十個人,一擁而至擂台前,一方面恭謹致謝,一方面瞻仰名震江湖「畸形兒」的風采。

    同時無為道長和歐陽雲生兩人,也堅邀移住鏢局。

    在情不可卻之下,於是柳一鳴一行五人,便隨慈因師太等前往。

    四海鏢局座落南城外大街,一列三進,堂皇軒闊,高大門樓,巨額招牌,遠遠就可以發現,「四海鏢局」四個斗大金字。

    今天氣派更是豪華,也特別熱鬧,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大廳中酒筵高張,襄陽城內各鏢局成名武師齊集,而且廣邀城內有頭有臉人士作陪,真說得上是賓客如雲,群英畢集。

    就連現任府台趙公謹大人,也纖尊蒞止,真是開四海鏢局未有之盛事。

    酒過三巡之後,柳一鳴在「四海游龍」歐陽雲生暗告下,上座一位貌相清奇便服老人,就是本城府尊,不由連忙趨前拜見道:「草民柳一鳴,拜見趙大人!」

    不料這位府尊,毫無官府惡習,平易近人,十分禮賢下士,一見柳一鳴稱名拜見,趕忙上前扶起呵呵笑道:「柳公子入江斬龍又賑濟數百萬災民,堪稱天下奇人,前次在南昌,深以無緣一晤為憾,今日唯恐再錯失良機,待前來此暫作不速之客,一見柳公子的廬山真面目!」

    話一說完,柳一鳴立即恭答道:「大人如此錯愛謬讚,豈不令草民汗顏無地了。」

    席間雙方談得極為投緣,宴罷之後,趙大人堅邀柳一鳴前往家中,情意殷殷,使得柳一鳴無法婉謝,遂答應一同前往。

    此際已是紅日東昇,趙大人和柳一鳴來到府衙前,立即匆匆吩咐了門房幾句,便親引柳一鳴直入後堂。

    自然佳客將臨,那能沒有婢僕飛報,所以一時之間,閤府騰歡,都要爭看連當今聖上也急欲召見的天下奇人——「畸形兒」。

    尤其是許多女娘兒們,個個濃妝艷抹,打扮得十分花俏,簇擁著趙老夫人,與德柱公子,在花廳相待。

    因此,柳一鳴一進內院,遠遠便看見滿眼粉白黛綠,如群星拱月似的,奉著一位華服老婦人,以及一位面黃肌瘦的少年。

    趙大人見狀,早就哈哈大笑,對著那面黃肌瘦的少年高叫道:「德柱,快來見過你心儀已久的,天下奇人柳公子!」

    於是主客相對一揖,互道仰慕。

    柳一鳴又趨步以通家晚輩之禮,拜見趙老夫人。

    頓時滿堂男女,幾十隻眼睛不由同時被柳一鳴的玉貌朱顏給吸引住了,連大氣都沒人喘一聲。

    只見趙老夫人,立即牽住柳一鳴的右手,雙眼不住上下打量,良久才一聲慨歎道:「孩子,像你這樣水蔥似的人兒,怎會有入江新龍的天大本事呢?真是朝廷有幸,國家當興,老身真是開了眼界,希望此後能多相往來!」

    說著,又側身望著身後一位翠袖羅衫,身材婀娜,十分艷麗的少女道:「香兒!你也是身懷武學之人,可曾看出柳公子有什麼奇異處沒有?」

    那艷麗女郎聞言,嬌靨微紅,趕忙低聲答道:「義女庸才俗眼,哪能妄論高人,只知愈是身懷絕世武學之人,愈會深藏不露,若非經過一陣考驗,怎會看出呢?」

    她鶯聲燕語,嚦嚦如簧,而且一口內行話,顯然是頗有幾分實學呢!

    同時趙大人立即呵呵大笑接著道:「我們的女紅線,想必是有意要向『畸形兒』挑戰了?好,好,好……」

    說到這裡,又手指著綠衣女郎,向柳一鳴笑道:「這就是老朽新收義女丁秋香,也可以算是台下的大西席,粗通文才,略知武學,稍時請柳公子,不吝教誨。」

    話一說完,柳一鳴連道不敢,適時酒菜已備,大家就相繼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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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