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老河口乃河北重鎮,是過漢水的一個大碼頭,商來旅往,熱鬧非凡。

    眾人因為騎著官馬,怕進城惹人耳目,便在城外棄了馬匹,徒步進城。

    到了碼頭,已是傍晚時分,一問可有渡船,回說晚上河水暴漲,擺渡已停。

    眾人出來一個個垂頭喪氣,皺眉不展。

    秦寶寶道:「咱們現在負案在身,那六匹官馬棄在城外,若被官府發現,滿城搜捕,那咱的麻煩可就大了!」

    東方泰氣得痛斥了東方春雨一頓。

    東方春雨已知一時莽撞,惹了禍端,嚇得一聲不吭。

    東方泰道:「不行,今晚一定得過江,我再去跟他們說說。」

    隨後安排眾人在碼頭邊的一家酒樓進餐,自己獨自又來到碼頭找船。

    因為這件事,唐竹白白浪費了手裡唯一的一張「王牌」,心裡頗不好受,坐在那裡獨自喝悶酒。

    東方春雨因做錯了事,挨了爹爹訓斥,害得眾人一齊受累,心裡難過,竟一口飯也沒吃。

    清風道長緊皺眉頭,若有所思,不時還用充滿疑惑的目光掃視著東方春雨和東方秋燕兄妹。

    秦寶寶看出他心中有事,問道:「道長,你在想什麼?」

    清風微一沉吟,說道:「我在想……咱們似乎早已落入了獨孤元龍的圈套。」

    秦寶寶詫道:「你是說咱們每次所想幹的事都是獨孤元龍事先替咱們準備好的?」

    清風道:「正是!」

    秦寶寶笑道:「道長你也相信那獨孤元龍能掐會算?」

    東方秋燕也跟著說道:「寶寶你怎麼忘了?道長可是信教之人喲!」

    秦寶寶悄悄埋怨道:「這是談正事,你別瞎岔!」

    清風「呵呵」一笑道:「大干世界,無奇不有,占卜陰陽,料事如神之輩,大有人在,你們真是少見多怪!」說完不再多言,只顧自個兒吃喝起來。

    不一會兒,東方泰大步進來。

    秦寶寶忙問道:「找到船了?」

    東方泰笑道:「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找到兩個船工,答應給十倍的船錢,他們果然答應渡咱們過江。」

    東方秋燕喜道:「真是太好了!」

    東方泰道:「你們都吃飽了吧!那咱們快走,船就在江邊等我們。」

    秦寶寶見他忙得飯也顧不上吃,關心地道:「你也吃點兒。」

    東方泰拍了拍他的肩頭,慈愛地笑道:「沒關係,我不俄!」

    隨即招呼眾人出了酒樓,奔江邊而來。

    渡船不大,剛好容下六人,待六人坐定,兩個船工收了錨,一個坐在船頭,一個坐在船尾,搖動雙槳,渡船向河心駛去。

    此時雖然河水大漲,所幸沒有大風,兩個船工又是擺渡的老手,船兒破浪而行,倒也平穩輕快。

    眾人坐在船上,望著當空一輪明月和兩岸萬家燈火,心情也似乎舒暢多了。

    東方秋燕初次過這麼寬的一條大河,起先還有些害怕,等船到了江心,也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便拉著秦寶寶說斤道兩,不亦樂乎。

    忽聽東方泰肚內「咕嚕嚕」一響,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秦寶寶笑道:「伯伯,你餓了吧!」

    東方泰笑而不答。

    秦寶寶眼珠一轉,沖東方秋燕道:「你想不想看變戲法?」

    東方秋燕說道:「你會?」

    秦寶寶道:「當然啦!」

    東方秋燕道:「我才不信呢!你變給我看看。」

    秦寶寶道:「那你可瞧清楚了!」將衣袖在胸前一擋,喝道:「天靈靈,地靈靈,王八老快顯靈。出來!」衣袖拿開,他手裡竟多了只燒雞。

    東方泰見了奇怪,可一看那油亮亮的燒雞,頓覺腹中飢餓難耐。

    東方秋燕卻不以為然,道:「這算什麼戲法?我也會變。」

    秦寶寶驚道:「你也會?」

    東方秋燕道:「不信你當場看來!」也學著秦寶寶的樣兒,拿衣袖一擋,口中唸唸有詞:

    「玉皇大帝是頭牛,天兵天將爬牆頭。王母娘娘蟠桃宴,悟空打破觀音頭。」

    東方泰一皺眉,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咒語,她從哪兒學來的?

    卻見東方秋燕衣袖一揚,竟亮出一壺酒來。

    東方秋燕這一套是跟秦寶寶學的,他們倆見東方泰忙著找船,顧不上吃鈑,所以在出來時順手將桌上的燒雞和酒也帶了出來。

    東方泰這時已是「哈哈」大笑。

    唐竹心裡卻有些酸溜溜的,這本是他應享有的殊榮,此刻卻被東方泰「橫刀奪愛」。

    東方泰正待接過燒雞和酒,忽聽清風道長驟然道:「不好,有情況!」

    眾人一驚,只見對岸蘆葦叢中飄出一葉小舟。

    舟上一黑衣人,雙漿車輪般划動,小舟箭一般破浪而來。

    秦寶寶在與秋莫離同游太湖時,曾見過阮十二的操舟手段,可與這人一比,卻有些相形見絀。

    東方泰問船工道:「這人是誰?練得這等身手,可也真不容易。」

    兩個船工搖搖頭,說道:「老河口一帶的舟子我們大都認識,可沒聽說過有這麼一位。」

    說話間那小舟已停在距渡船一丈遠的江面上。

    江面水流甚急,此人不用船錨,使得小舟定在水面上,操舟之技,令人咋舌。

    秦寶寶借月光細瞧,不由大吃一驚,此人竟是那個「獨角獸」游迅。

    秦寶寶暗自忖道:「他不是在蘇魯交界的南陽湖開了家酒樓麼?怎會跑到這兒來呢?」

    就見游迅站在船上,沖這邊一抱拳,道:「各位朋友,在下姓游名迅,早年曾在黃河上面混。乃黃河四大河神之首。」

    唐竹和清風道長似乎也想起了此人,唐竹道:「噢,原來是游大河神到了,我說是什麼人,在水上能有這等身手?」

    他知道此刻船在江中可不是鬧著玩的,此人素以水上功夫著稱,若是惹惱了他,刁難起來,那可就慘啦!

    清風道:「你不是息隱江湖了麼?」

    游迅「嘿嘿」一笑,道:「老子現在混得沒法活了,被逼無奈,重操舊業,來到漢水道上找碗飯吃,嘿嘿,今日頭天開張,還望各位慷慨解囊。」

    東方春雨跳起來喝道:「你這不是攔路打劫麼?」

    游迅「哈哈」一笑,道:「你這娃娃懂得什麼?老子以前幹的就是這行!」

    東方秋燕喝道:「你知道我們是誰?敢打劫我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游迅狂笑道:「我管你們是誰?到了這地方全都得聽老子的!嘿嘿,老子早就活膩味了!」

    東方泰冷哼一聲,道:「那你就過來拿錢吧!」

    游迅道:「你別跟我來這套,快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全扔過來,等候老子發落。」

    清風怒喝道:「游迅,棄惡從善,改過自新,我等既往不咎。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勸你別再走昔日的老路。」

    游迅雙眼充滿怨毒目光,咬牙道:「閣下想必就是武當掌教清風吧!」

    清風一凜,原來他知道眾人的來路!當下道,「正是。希望你聽貧道一言,不要再幹這等為所不齒的營生,」

    游迅忽地放聲狂笑,慘厲無比,吼道:「放你媽的屁!老子其實早就棄惡從善,退隱江湖了。可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仁義』之士放過我了麼?幾十年過去了,我現在還是疲於奔命,惶惶不可終日,這就是改過自新的好處?」

    秦寶寶知他所以如此,都是因王福的那張圖所致,有心想解釋,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暗怪自己不該在南陽湖那家酒樓裡尋此人的晦氣,害得他一頭扎進湖裡不敢露面,最終在此地幹起了老本行。

    游迅越說越激動,喝道:「告訴你們,老子這次重出江湖,就是專門尋你們這些大人物的晦氣,讓你們丟盡臉面,不得見人!」

    清風知道此事不能善罷,當下看了看唐竹。唐竹知道這是讓他準備暗器招呼此人。

    游迅又道:「快點,快點.別惹老子火了,統統拿你們喂王八!」

    東方泰喝道:「那你就拿去吧!」手指一彈,一枚銀錠急射而出,奔游迅胸口打來。

    游迅聽得破空之聲,向後一仰,翻入河中,那艘小舟因失了控制,順流而下。

    那錠銀子帶著一道銀光,落入一箭之地的滔滔江水中。

    東方秋燕拍手笑道:「哈哈,他自己下河喂王八了!」

    唐竹知他們不識游迅的厲害,忙對船工道:「快點劃,快點劃,到了對岸,再加十兩銀子!」

    兩人船工聽了大喜,拚命用力地劃著雙漿。

    秦寶寶也覺得奇怪,這游迅怎的如此不濟?

    渡船又行不遠,忽見江面上露出一個頭,頭上有一個大瘤子。

    東方秋燕驚呼道:「他……他又來了。」

    只見游迅快如游魚一般地向那艘正漂向下游的空舟而去,水面上他的身影漸漸上浮,待接近小舟,已將大半個身子露出了水面,真如凌波踏浪一般。

    來至近前,雙腳猛一用力,竟竄出水面,穩穩地落在小舟上,隨後划動雙槳追上來。

    他這小舟比渡船快多了,不一會便攔住了去路。

    眾人看了他露出這手功夫,嚇得誰也沒敢說話。

    游迅「嘿嘿」一笑,將手掌伸出,攤開,裡面竟是東方泰剛才「逼」他落水的那枚銀錠。

    能在這混濁湍急的江水裡,撈到一枚銀錠,被稱為「河神」,此人當之無愧。

    游迅道:「你們只給這麼點兒,也未免太小氣了吧!」

    眾人這會也顧不了什麼地位身份了,嚇得哪兒還敢再多言?七手八腳將身上的金銀財物全都掏出來,包個包兒扔了過去。

    游迅接過包裹打開一看,「嘿嘿」笑道:「你們的油水倒也不少?」

    秦寶寶連忙沖船工揮揮手,讓他快走。

    游迅喝道:「慢!」

    東方泰怒道:「你還想幹什麼?」

    游迅道:「呵,你他媽還敢強嘴?有道是花錢消災,我看你是想死了!」

    東方泰頓時不言語了,現在是小人得志,可別真落個人財兩空。

    游迅又道:「唐竹——」尾音拖得長長的,就像在喚傭人。

    唐竹強忍著心中怒火,暗道:「此後你除非莫叫我撞上,否則非扒了你的皮!」當下應了一聲。

    游迅道:「久聞你唐門暗器毒藥天下無雙,你把身上的暗器和毒藥統統掏出來。打個包兒扔過來,我回去拿給孩子玩,也好讓他開開眼界。」

    秦寶寶忍無可忍,喝道,「士可殺,不可辱!游迅,你欺人太甚。」

    游迅把眼一瞪,道:「你們找死!」說著就要縱身下河。

    唐竹一想,為這事害得眾人淹死河中,真是不值,連忙道:「我掏,我掏!」將外衣抖抖,從裡邊「稀哩嘩啦」散出一大堆暗器,有飛錐、飛鏢、飛蝗石;鐵蓮子、鐵菩薩、鐵蒺藜;飛針、銀針、梅花針;小飛刀、小鋼刃、小指環……五花八門,種類繁多。

    東方兄妹直瞧得目瞪口呆,他們雖知唐門暗器厲害,卻怎麼也想不到唐爺子身上竟藏了這麼多暗器。

    唐竹心中好不難過,自己縱橫江湖大半生,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繳了械。

    當下他拿衣服包了暗器扔過去。

    游迅接過,掂了掂,笑道:「還怪沉的,帶這麼多暗器,你也不覺得累。還有毒藥呢?」

    唐竹冷哼道;「我若是身上帶了毒藥,你現在還能活麼?」

    游迅嚇得渾身一哆嗦,「嘩啦」一聲那包暗器也掉入了江中。

    唐竹十年前就不用毒了,一來唐門一向慎用毒物;二來以他現在的暗器功夫和身手已不屑用毒。

    游迅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唐門用毒詭譎,若在這件衣服上下了毒,自己恐怕真的要見閻王了。

    唐竹冷聲道:「現在閣下可以放行了吧!」

    游迅發現自己並無中毒跡象,又神氣起來,道:「聽說你身上帶了一種能解奇毒的醉藥,能不能拿來,讓我見識見識?」

    眾人大驚,難道這游迅也是獨孤元龍安排來的?

    唐竹問道:「你怎知我身上有一種奇毒的解藥?」

    游迅道:「這你就不用問了!拿出那瓶藥,我放你們一條生路。」

    唐竹道:「你要這解藥幹什麼?」

    游迅道:「你管那麼多幹嘛?好,告訴你也無妨,有人出一萬兩銀子買這瓶藥,你明白了麼?」

    再也明白不過了,這又是獨孤元龍設下的圈套。

    東方泰正容道:「唐兄,這解藥咱們死也不能給他!」

    游迅冷笑道:「若是我非要不可呢?」

    東方泰雙目欲裂,咬牙道:「你做夢!」

    游迅將臉一沉,道:「老子就先拿你開刀!」

    唐竹道:「慢,解藥我給你!」說著將那瓶解藥扔了過去。

    秦寶寶急道:「乾爹……」他中過「蝕骨腐屍泥」的毒,知道沒了解藥,他們將面臨什麼?

    唐竹沒有搭理他,而是緊盯著游迅。

    游迅打開藥瓶,倒出幾粒解藥看了看,又放回瓶中,「嘿嘿』笑道:「既然各位如此合作,某家自是不能再難為你們了!」

    眾人一聽鬆了口氣,這次總算揀回一條命。

    兩個船工聽了這話,如蒙大赦,忙操起槳來。

    卻聽游迅又道:「不過我還有一事望各位朋友合作。」

    眾人心說已經被他打劫一空了,他還有什麼事?

    游迅道:「那位要解藥的朋友,還花了一萬兩銀子,讓我請你們下河洗個澡!」

    唐竹聽了這話,頓時面如死灰。他剛才掏解藥時,偷偷從瓶中倒出一半解藥藏在懷裡,這時若是一下了河,那些解藥可就全完了!

    獨孤元龍也真捨得花錢,兩萬兩銀子,買個唐竹「囊空如洗」。

    游迅說完,「撲通」一聲紮下河去。

    這下船上的人慌了,兩個船工拚命地搖著又槳,眾人也紛紛抽出兵刃,在船的四周水面向下亂刺,卻又哪能刺得著?

    船行不遠,忽地右側被抬起,船上的人一下子向左邊倒來,船身失衡,「轟」的一聲,翻了個底朝天。

    東方泰情急生智,「啪」的一掌,拍碎了船身。

    那船一碎,散出眾多的木板,漂浮水面。

    東方泰喝道:「抱緊木板,千萬別鬆開!」

    秦寶寶「咕咚,咕咚」喝了兩口江水,緊抱著一塊木板,死也不鬆手。

    那兩個船工諳熱水性,推著眾人手裡緊抱著的木板,順流而下,漸漸向岸邊靠去

《玉女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