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寶寶留在原處,雪花飄在身上,忍不住有點寒意,好在有「保命佛珠」,尚能忍耐,雙腳運動似的踢著地上的雪,一次踢得比一次萵,後來索性比賽左腳把雪踢得萵,還是右腳的雪跳得好,玩得不亦樂乎,真是樂天派!

    不一會,小棒頭跑過來,正中目標,被踢得一頭一身的雪,忙用手撥掉,打個寒顫道:

    「冷死人了,寶少爺別頑皮了。」

    秦寶寶停止踢雪,道:「怎麼樣?有沒有人?」

    小棒頭比個勝利的姿勢,道:「一切令人滿意!」

    秦寶寶急巴巴拉著小棒頭就要往閣樓那邊跑,偏偏這時衛紫衣派人請他過去,寶寶和小棒頭交換著失望又無奈的眼色,隨來人向「累雲樓」。

    在書房找到衛紫衣,秦寶寶進門便道:「大哥找我有什麼事?」

    衛紫衣抬眼看他,笑道:「沒事,只是外面正下著雪,你待太久不好,所以派人叫你回來。」

    一股受關愛的暖意襲身,秦寶寶走進書桌,道:「你忙些兒什麼?大哥。」

    衛紫衣道:「還不是社裡的雜務;你到暖炕上坐著,寶寶,冷不冷呀?」

    秦寶寶依言走到冬天專用的小暖炕坐著,暖洋洋的,忙脫下厚襖,道:「好熱,火爐燒太旺了。」

    炕上放有一張小兒,兒上放些茶點,秦寶寶隨手拿著吃,大眼骨碌碌在書房裡轉著,這書房在樓下,佔地十分廣,衛紫衣辦事大都在此,樓上的小書房是休憩戲耍用的。

    兩大只書櫍排滿書籍,間歇擺幾盆耐寒長松,其他就沒什麼特殊擺設,十分乾爽,更顯示空間寬大、氣派。

    「為何如是想?」

    秦寶寶覺得無聊,道:「大哥,社裡是不是沒錢?」

    衛紫衣抬起頭,有趣的道:秦寶寶理直氣壯的道:「看這書房空間大,卻擺不滿五分之一的地芀,是不是沒錢買東西擺?」

    衛紫衣笑問:「你認為該擺些什麼好?」

    秦寶寶想也不想的道:「地上鋪著地氈,正好買些雕刀、竹片、木頭、尺、畫線,無聊時便席地而坐,雕玩偶、做水槍、小炮竹,豈不樂乎?

    再說空一面牆,有閒時,不妨將壁上書軸收起,釘上大幅的絲絹,畫山水,繪龍鳳,一大幅壁畫,快則十天半月,慢則一年半載,天天畫一點,日擬就不會太閒了。」

    衛紫衣哈哈大笑道:「真是小兒之見,這書房常有外客光臨,若照你頭一個提議,慘也,人家道衛紫衣還是二歲小兒,那後果是可想而知了;至於你第二個提議是不錯,但一來大哥沒空,二來如此畫法,地上必會污點遍遍,太難看了,我覺得這樣的擺設剛好。

    你如果愛畫,大哥替你尋個空房間如何?」

    秦寶寶搖頭道:「冬天手冷,顏料易干,畫不好。」

    注視他一會,衛紫衣道:「經你這一說,倒使我想起一首詩。」

    秦寶寶咯咯笑道:「方從小棒頭那兒聽來一首有關我的怪歌,大哥又有一詩,是不是也和我有關?」

    衛紫衣那神情顯見已知怪歌之事,微微頷首,吟道:「小小身兒不大,萬兩黃金無價;亂愛滿紙塗鴨,留在書房戲耍。」

    別過頭,秦寶寶不悅道:「每次也笑我個兒小,討厭的大哥,作詩也笑人。」

    衛紫衣失笑,走近小暖炕,扳過他臉蛋,笑道:「大哥那是笑你呢,你想想,年紀像小兒,個子似大人魁梧,豈非更難堪?」

    秦寶寶破顏面笑,道:「大哥言之有理;你事情辦完了麼?上來休息一下吧!」

    脫靴上炕,衛紫衣道:「方纔你出去玩兒些什麼?」

    秦籫寶道:「踢雪!跟小棒比賽誰踢得比較高。」

    他不能說自己左腳跟右腳比,不然衛紫衣問起小棒頭為何沒陪著,就難以回答了。

    衛紫衣跟他聊些書上的學問。秦寶寶道:「大哥手下的生意,可有學堂這門?」

    衛紫衣道:「沒有,「金龍社」人口龐大,花費驚人,做的生意都是大結構,不賺錢的立即改善,改善不好,就換行,學堂這門生意賺不了多少錢,不夠塞總壇眾兒郎的牙縫。」

    秦寶寶迷惘道:「那大哥很有錢了?」

    衛紫衣笑道:「是總壇經費足,每半年,各地生意的負責人都會派人將營利押回總壇,這下半年的「體己銀子」也運來了,大領主等人正忙著分花紅,給弟兄過一個肥年。」

    秦寶寶道:「原來有這許多麻煩事,我原是想,以大哥的才學,可以到學堂當塾師,可惜沒有這門生意。」

    「嗤」的一聲,衛紫衣笑道:「有你這頑皮學生,我也分身乏術難再照顧別人。」

    秦寶寶賴在他身上撒蟜,衛紫衣取笑道:「想討個大紅包是不是?」

    哼了哼,秦寶寶道:「本來不是,大哥這一說,不是也是了,我想要一匹白馬,大哥能找到麼?」

    衛紫衣問道:「通體雪白無一根雜毛?」

    秦寶寶點點頭,衛紫衣道:「白馬和黑馬、血馬一樣難尋,大哥叫人留意,可難以說有就有。」

    秦寶寶也不為己甚,喝口蓮子湯,道:「沒有也沒關係,我不太愛騎馬,跟大哥共乘黑仔比較舒服,就像現在,累了就可以躺在大哥懷裡睡覺。」

    說著就閉起眼休息,這時敲門聲傳來,衛紫衣見寶寶沒有睜眼的意思,扶他在炕上躺著,抬起他脫下的袍子蓋在身上,下炕穿靴,一邊道:「進來!」

    進來的是戰平,躬身道:「啟稟魁首,有個怪人堅持要見您。」

    坐於桌前的衛紫衣道:「他可有通報姓名?」

    戰平道:「無須通報,他的畫像跟他本人很相似,就是上次寶寶失蹤的地點,「哈大長生店」的老闆。」

    衛紫衣訝異道:「「快樂王」吳二?」

    「是的,魁首。」

    戰平道:「但他如今卻是愁容滿面,同畫像笑盈盈的吳二,有點出入。」

    衛紫衣想了想,道:「聽寶寶說起,哈大與他被劫之事完全無關,那他來有何事?人呢?」

    戰平道:「在「龍吟廳」,要帶他過來麼?」

    以眼角瞟向暖炕一眼,衛紫衣道:「不,戰平,你去把小棒頭叫進來。」

    戰平答應出去。

    衛紫衣立在炕旁,見寶寶睡得正甜,也不忍要他回房睡而驚醒,等小棒頭來,道:「取被子替寶寶蓋好,然後守著不許離去,知道麼?」

    小棒頭答應,心中卻奇道:「寶少爺怎麼了?雖然今天起得早,也不會這麼快又想睡了呀!」

    等衛紫衣出門後,秦寶寶嘴角突然上翹,然後小扇子似的睫毛眨呀眨的,細聲細氣道:

    「大哥走了吧?」

    小棒頭心想又有古怪了,笑道:「走了。」

    睜開雙目,秦寶寶起身穿好襖子,道:「好險,大哥看得真緊,睡覺也派人守著,好像我會突然從炕上不見了似的,幸好是派你來,不然就走不掉了。」

    小棒頭幨憂道:「寶少爺想上那兒?」

    秦寶寶扮個鬼臉,道:「探險呀!難道你不想去?」

    聽說要去新築的閣樓見識,小棒頭比寶寶還興奮,忙不迭替寶寶穿上鹿皮軟鞋,嫌他動作慢似的,然後二人懷著期待的心情「探險」去也!

    衛紫衣走向「龍吟廳」,經過廣場,觸目一匹白馬立在雪地上,低著馬頭,伸出馬舌舔著地上的雪呢,白馬配白雪,簡直分不清那個比那個白,加上白馬鞍和銀蹬相映和,通身除額頭找不出一點雜色;

    那額上一塊銅板大小的血色毛,簡直就跟秦寶寶額心米大硃砂痣有異曲同工之妙,是巧合麼?

    衛紫衣向來十分愛馬,一眼便看出這匹馬不同凡響,繞著它轉幾圈,白馬二眼晶瑩剔透,亳無懼意,反好奇地打量衛紫衣,衛紫衣讚道:「好一匹有靈性的神馬!」

    又禁不住好笑,忖道:「寶寶想要一匹白馬,這馬便來了,還同寶寶一樣有血紅的硃砂痣哩,這是誰的馬?哈大騎來的?如果他肯轉讓,買下來送寶寶正恰當;但我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如此神駒,主人若不夠份量,很容易被搶走的。」

    仔細檢視那塊銅板大的血色毛確係天生,不是以顏料染上,衛紫衣更滿意了,心道:

    「真是太難得了,小傢伙見著,必定會愛不釋手。」

    摸撫柔軟的馬毛,衛紫衣若有所思,微微一笑,舉步走進「龍吟廳」。

    吳二外號「快樂王」,最擅於哈哈大笑,聽見他笑聲的人,均忍不住心情大暢而笑起來,只因他笑聲開朗,是從心底發出最真摯的笑聲,於是「哈大」︵哈哈大笑︶之名便不脛而走,本名吳二反少有人知了。

    他身材適中,五官也沒什麼出奇,只是給人的感覺非常和善,又笑容滿面,笑聲不斷,因此與人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這時的哈大卻滿面愁容,一片惶急之色,衛紫衣緩緩走進,他忙迎了上去,急迫:

    「你一定是衛紫衣大俠了?」

    衛紫衣失笑道:「不敢,正是衛紫衣,但我可看不出你便是城裡大大有名的「快樂王﹄。」

    哈大跺腳道:「別再開玩笑了,大當家,我已經大禍臨頭;那還笑得出?你一定要救救我啊,發發慈悲吧,可別見死不救。」

    衛紫衣見多了來求他救命的人,平淡的道:「我不明白你說些什麼,你的「禍」跟我可有關連?」

    哈大一副快哭了的表情,道:「當然有關,不然何必費九牛二虎之力來見你。」

    衛紫衣和他分別落座,道:「這倒新鮮,就不知關連何在?」

    哈大喝口茶,平靜心情,道:「你真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p」

    衛紫衣冷道:「別再捉迷藏,衛紫衣不知之事多得很,你若是不願明言,逕可自便。」

    吁口大氣,哈大道:「好,我說,希望你不要欺騙於我。」

    衛紫衣怫然不悅,哼一聲,算是回答。

    哈大尷尬一笑,道:「失言,失言,大當家的可見著外頭那匹雪白玉馬?」

    衛紫衣道:「「金龍社」有馬廄你不放,故意使它立於雪地當中,自然是留給我看的。」

    哈人面泛喜色,道:「那大當家是相當滿意?那匹馬有個怪名,叫「一點紅」,天下難再尋出第二匹。」

    衛紫衣心裡承認這點,面上卻一片茫然,使人看不出他的喜惡,道:「原來你是來做生意的,一萬兩銀子賣不賣?」

    怪叫一聲,哈大道:「開啥子玩笑?這樣的良駒,十萬兩銀子都有人搶著要,而且它非常的小,才歲多一點而已。」

    衛紫衣盯著他看,道:「你的來意並不是為了銀子,何不明說?」

    哈大豎起大拇指道:「大當家果然不同凡響;只有將您得自「哈大長生店」的東西還給我,那匹「一點紅」,算是我對您一點孝敬。」

    衛紫衣苦笑道:「又拐彎抹角,哎,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呀?」

    哈大不悅道:「大當家的真不知道?那東西對您而百形同廢物,對我卻重逾性命。」

    衛紫衣莫名所以,道:「如果不想被下逐客令,最好快人快誥,別再繞彎子。」

    哈大凝目注視衛紫衣,好一會,一字字道:「綠玉杖!」

    驚窒一會,衛紫衣道:「丏幫幫主的信符綠玉杖?」

    哈大見廳內無人,道:「沒錯,我把它藏在一根木棍裡,已經有三年,誰想這次外出返回,我放在一起的兩根木棍都不見,經多方調查,知道有一口棺材被抬出又抬進,一定是那不肖夥計拿出來抬棺材用去,大當家勘察此事,自是不會放過任何小細節,所以我大膽假設,那兩根木棍曾在大當家手裡過。」

    衛紫衣啞然失笑,喚進一名守衛的弟兄道:「請張領主來一趟。」

    哈大緊張道:「為什麼叫它來?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若是傳出江湖,必然又引出一場風波。」

    衛紫衣僈條斯理道:「調查「哈大長生店」及那條巷子的負責人,是我們二領主張子丹,只有問他才知道那兩根木棍的去向,但我想希望很小,誰會去注意那東西?」

    說者笑望哈大,道:「綠玉杖是丐幫幫主的信物,又怎會落在你手上?」

    哈大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也,請人當家不要過問。」

    衛紫次微微一笑,不再多說。

    過不久,二領主「無情手」張子丹大步走進,神情威猛,彷彿有一身揮用不盡的力量;雙方見禮後,衛紫衣道:「子丹,吳二爺有事想請教你,你知道就告訴他吧!」

    「是,魁首,就不知是什麼事?」

    哈大搓著手,道:「就是秦小公子失蹤事件,有口棺材被抬出又抬進,所用的兩根木棍,張領主或手下的人可曾見過?」

    張子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道:「寶寶失蹤的關鍵在於那口棺材,我等仔細檢視的結果,每口棺材都撒有迷香,不管寶寶躺進那口棺材,結果都一樣,至於木棍,會跟寶寶失蹤有關麼?」

    衛紫衣道:「吳二節的意思是……」

    哈大忙道:「沒事,沒事,既然張領主也不知,那我告辭了。」

    起身向衛紫衣道:「大當家,請當作我方才什麼也沒說。」

    點點頭,衛紫衣起身道:「外頭那匹「一點紅」,願不願意出讓?」

    哈大狡黠一笑,道:「倘若大當家能替我找回失物,「一點紅」自然是你大當家的囊中物。」

    衛紫衣心頭不悅,冷望他一眼,正想說什麼,這時」」

    突然傳來尖銳稚嫩的驚喊聲:「唉喲,不要亂跳,我會掉下去,討厭的臭馬,快停下來……來人啊……大哥,你快來呀」」」

    衛紫衣三人趕到廣場,已有許多弟兄閒聲趕至,三領主席如秀正設法想拉住韁繩,但「一點紅」太有靈性,每次都跳開,震動更大,它背上的秦寶寶根本沒有辦法控制它,死命捉住馬鬃,雙腿夾緊馬腹,被震得五臟六俯都顛倒弄亂了。

    衛紫衣見狀一驚,飛身上馬,一把抱住寶寶,叱道:「撒手!」

    秦寶寶不由自主放鬆捉住馬鬃的手,衛紫衣抱著他騰身離馬,「一點紅」無人騎著,也就安靜下來,不再亂跳。

    席如秀搖頭道:「這馬真頑劣,騎不得,騎不得!」

    秦寶寶死命抱住衛紫衣,喘氣道:「討厭的臭馬,見它可愛,騎上一騎也那麼凶。」

    衛紫衣道:「你在書房裡好好睡著,又出來做什麼?」

    原來秦寶寶和小棒頭一起潛進新築的閣樓,怕耽太久被人發現,先走馬看花的勘查地形,準備日後再來好好消磨玩兒。

    這時自不敢實說,道:「我睡一下就醒來了,見不到你,就跑來看看,見這馬可愛……

    啊,你看,它在瞪我,好神氣,非教訓不可。」

    說著掙扎想下來,衛紫衣道:「你再去,若叫「救命」可沒人救你了。」

    想及方才驚險,秦寶寶不敢再勉強,道:「它真的很漂亮,但是太凶了。」

    衛紫衣放下他,道:「你喜歡它,是也不是?」

    桼寶寶看著「一點紅」,心頭是愛的,但見它那神氣樣,不禁有氣,跑過去出其不意踢了它一腳,白馬嘶叫,四蹄亂踢,居然有靈性的知道反攻。

    秦寶寶喝一聲,好勝心大起,飛身上馬背,捉住礓繩,叫道:「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

    白馬「一點紅」又開始亂跳,想將寶寶震下,寶寶緊捉韁繩,雙腿想夾緊馬腹,但馬兒跳得太厲害,有時被拋下半空再摔下來,驚得周圍的人大叫。

    秦寶寶的依賴心素來極強,只要有衛紫衣在旁邊守著,心中堵定得很,知道被摔下也有人及時接著,絕對沒事,自信心跟著增強,就很有勁跟「一點紅」磨菇。

    白馬「一點紅」四蹄狂跳,有時凌空飛躍,宛如一個武林高手,驚得四周的人亂竄,深恐被踩上,但馬通靈,沒有傷害地上的人,它唯-想傷害的,就是它背上的秦寶寶,大概是看寶寶的硃砂痣不順眼吧p秦寶寶卻跟它耗上了,而且騎得愈久,對於控制馬愈有心得,「一點紅」就愈難把仙摔落,良久,白馬終於認輸停蹄不再蹦跳,四周眾兒郎禁不住拍掌歡呼。

    大泠天裡,秦寶寶卻舉袖擦汗,下得馬來,再也站不穩的跌坐雪地上,衛紫衣蹲下身,望著他笑道:「玩夠了吧!」

    秦寶寶扮個鬼臉,道:「我制服了它,大哥都不誇獎我。」

    衛紫衣抱起他,笑道:「我還想罵你浪費力氣呢,你制服又如何,人家是名馬有主。」

    這時哈大已牽著白馬下嶺,秦寶寶依戀目送它,道:「它很好。」

    衛紫衣安慰道:「你也很好,只是你們無緣,大哥再找另一匹給你。」

    秦寶寶點點頭,卻不太熱衷,頗有「除卻巫山不是雲」之感慨哩!

    XXX年關已近,大雪也體諒人意,不再下個不停,讓外地的遊子能趕路回鄉,使進城辦年貨的村民能便於行走,也令愛玩的秦寶寶不必再整天關在屋裡。

    隨時隨地都想溜出屋玩兒的秦寶寶,被衛紫衣留在書房戲耍,不外是想讓他多讀點書,但寶寶整個心思都留在新閣樓裡的玩意,只覺得書本子實在面目可憎。

    衛紫衣整日在大書房裡辦事,秦寶寶便坐在暖炕上讀書,還須朗朗念出聲音,以示沒有偷懶。

    有氣無力念了一大段,秦寶寶在忍不住了,道:「大哥」」」

    「又想玩?」

    衛紫衣奇道:「才讀不上一刻鐘,又要玩,是什麼玩意兒這麼吸引你?」

    秦寶寶嘟著嘴道:「明天就除夕了,還要讀書?寶寶平常都很用功啊,這時節就不肯讓人家多玩一點。」

    衛紫衣柔聲道:「外面冰寒,你待太久對身子不好,想要什麼,大哥派人替你拿來。」

    秦寶寶自然不肯說出上閣樓玩之事,靈機一動,道:「也不一定要留在外面,總壇有那麼多住處,我可以一個一個玩過去呀!」

    說著下炕穿靴,在桌旁小凳落座,道:「大哥整日忙個不休,難道就不想出去活絡筋骨?」

    這是退為進的辦法。

    衛紫衣點點他小鼻子,道:「年關近,對大多數的人說來,是令人愉快的假期,但本社所屬許多大商號,卻在這時節更加忙碌,於是一大堆毛病也跟著產生,大多在大領主那兒便能獲得解決,有的就積到我這裡來了:這樣吧,你去參觀各夫人如何準備應節食品,留你在這,聽你那種有氣無力的讀書聲,我的耳朵也受罪。」

    說著大笑起來。

    秦寶寶嘀咕道:「又不是我自己愛讀的,每次也教訓人。」

    衛紫衣失笑道:「去吧,記著要小棒頭相陪,不然那些夫人們就要受罪了。」

    秦寶寶「咕」的笑道:「不知她們有沒有發明新的點心,趕快去吃。」

    衛紫衣更是好笑,長身把寶寶抱在懷裡,朝房門走去,一面道:「不要太打擾人家,過年十四了,大哥希望你能長大一些,在心靈上的。」

    秦寶寶歪著大腦想了想,拍手道:「我懂得大哥的意思,就是要會為別人設想是不是?

    放心好了,我不會自己貪吃,叫她們包著,帶回來與大哥分享。」

    衛紫衣真是啼笑皆非,道:「又胡思亂想,你說的千萬不可行,凡事要有分寸,不能太過要求人家。」

    秦寶寶點點頭,道:「話是不錯,但似乎有些兒迂泥,大家都是一家人,就算我不去,她們也會送來呀!」

    衛紫衣放下他,道:「都有你說的,認栽總行吧!」

    秦寶寶嘻嘻一笑,興高彩烈開了門出去。

    叫人找來小棒頭,二個小鬼卻不是到咎家眷夫人住處「揩油」,小心翼翼接近新閣樓,四望無人,一溜湮跑了進去。

    這閣樓是絕對與眾不同的。

    就閣樓外的佈置,也絕非一般閨質秀女所愛的花園或小水池,什麼曲亭拱橋,這些東西秦寶寶看得大多了,絕對引不起他的興趣,衛紫衣針對他愛玩的習性,以閣樓為圓心,方圓一里用「玉玲瓏石」圍為一圓,自成一片天地。

    這「玉玲瓏石」便是一個妙玩意,高度數丈或數尺不等,由名家來排設,絲亳不顯雜亂,而「玉玲瓏石」是以整塊天然大石所雕,剔透玲瓏,週身多為鏤空,石下薰香,煙穿各孔繚繞而出。

    倘若一百零八座「玉玲矓石」同時薰香,那麼,自各鏤空洞孔環繞出的煙霧,將包圍閣慺,那時便有如雲霧中的「廣寒宮」了」」

    美得迷離,好似遠不可攀,身在其中的人兒,也能享受到身在雲端的快樂。

    走進「玉玲瓏石」之陣,地上鋪滿鵝卵石,還鋪得有高有低,好像步上石階,登進閣樓,形成一里長的小路。,空地上造了一座大鞦韆,上頭雕著吉祥龍鳳圖,扶櫞圓木雕繪精彩百鳥,每隻都栩栩如生,似欲破空而飛,吊掛鞦韆板的是百花鏈」」以檜木巧雕各式花卉,繪上釉彩,有紅花尚有綠葉相襯,巧匠就將花、葉接綴成二條鏈子,穩固地吊住以厚二寸半的一長塊大理石所造的鞦韆板,上頭有何古怪?

    哈!頑童嬉戲圖!

    除此之外,石造的睡獅、睡虎、睡豹,可充當椅子,一雙立於地上,展翅待飛的石刻大鵬,卻是一張造型殊異的桌子,這可說是天下最神氣威猛的桌椅了。

    此外,連環洞、踢毬場……秦寶寶平時胡思亂想,信口說出的怪玩意,衛紫衣都為他實現了。

    總之,這片天地,沒有深閨秀質的花園綺麗旖旎,呈現一片開朗和協的氣氛,誰走進這裡,都會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年經了好多。

    xxx踏進閣樓,觸目不是一間佈置高雅的小廳,而是一間畫室,高大的屏風是百馬奔騰圖,壁上掛著幾幅名家書畫,看完了名畫,走入屏風後俊,方是小廳。

    秦寶寶可沒有閒情坐在廳上品茗,樓下間有一個空屋,一張長几上擺著畫筆、顏料、小盤及宣紙,壁上釘著一大幅絲絹,隨時等著主人揮毫畫彩。

    這樣的地方,足以使寶寶流連,但他此時卻不在這裡。

    一根晶瑩剔透的綠玉杖,赫然在秦寶寶手上被把玩著,還不時拿著敲敲打打,點頭道:

    「這根綠棍子很好,居然敲不斷。」

    二人在乾淨整潔的小廚房裡,拿著一根根的木棍敲打著玩,只有包著綠玉杖的棍子敲不斷,寶寶便以內力將它震裂,見有東西跑出來,笑道:「好像尋寶遊戲,居然把東西藏在木頭裡,幸好別的我都玩過了,跑來廚房見識,不然還真找不到。」

    綠玉杖拿在手上,人也好像神氣多了,小棒頭道:「寶少爺手持那棍子,好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哈哈……好滑稽。」

    秦寶寶作勢要打,小棒頭一笑避過,道:「邢棍子是誰藏的?」

    秦寶寶想也不想的道:「自然是大哥他們了,想試試我細不細心。」

    小棒頭道:「但是這麼多木棍都被我們敲斷了,任誰進來一看,都知道有人來過。」

    秦寶寶哼道:「知道便知道,這屋子是大哥請人建來給我住的。難道我進來不得?現在我覺得住在這裡也不錯嘛!」

    小棒頭心頭暗喜,忖道:「魁首好高的計策,先以言語挑逗寶少爺的玩性,命我適時慫恿寶少爺偷偷來玩,又故意不使寶少爺下嶺,只有在社裡找解悶,等少爺對閣樓產生興趣,魁首卻時常把他留在身邊,不覺間,寶少爺因難得來一次,更愛上這閣樓,偏這園子閣樓又依他性子而建,難怪他肯搬來了。」

    卻聞秦寶寶又搖頭道:「不行,搬來後想找大哥都麻煩,還是照舊好。」

    把玩著綠玉杖,發現這杖堅硬異常,折不斷,捏不碎,以秦寶寶如今的功力,一塊普通的玉已足以捏碎,難怪他驚奇了,叫道:「這綠棍子真是寶耶!」

    小棒頭卻關心著搬家之事,道:「寶少爺方才說想搬過來了?」

    秦寶寶瞪眼道:「我是這麼說?我只說住在這裡也不錯,沒說立刻就要搬過來住呀!」

    小棒頭慫恿道:「但是,寶少爺,搬過來不是自由多了,就是偷偷溜到別的地方玩,魁首也不會知曉,就比如現在,少爺喜歡那棍子,但以目前情勢,也不能拿出去玩,多可惜!」

    秦寶寶眨眨眼,道:「你有古怪哦,小棒頭,以前你不會這麼說的。」

    小棒頭心頭一緊,垂下頭道:「我只是想早點看見寶少爺恢復女兒身,也渴望叫你一聲「小姐」……」

    「鏘」一聲,秦寶寶將綠玉杖丟在地上,目眶微紅的朝外走,直走向「黑雲樓」,小棒頭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跟在後頭。

    卻說衛紫衣正閉目養神,感覺有人接近,睜目見到寶寶雙目微紅正看著他。驚道:「怎麼了?」

    秦寶寶走向暖炕,朝裡坐著,以背向人,衛紫衣感到事不尋常,也上了炕,柔聲道:

    「發生了什麼事?好好的怎麼這樣不高興?」

    秦寶寶道:「大家都在心裡把我想像成女孩子,我討厭這樣,我並不是他們,為什麼要成為別人想像中的人?大哥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

    衛紫衣扳過他身子,見淚水在他眼眶裡滾動,搖搖頭,以輕鬆的口吻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別人這樣想也無可厚非,他們也是關心你,希望你回復正常,並沒有惡意。」

    擦掉淚水,秦寶寶道:「意思就是我現在不正常?」

    衛紫衣肅然道:「以兄長的立場作公正,寶寶,你確係不正常,但這並非你之過,只是從小環境使然,日後慢慢改正即可;而你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矯情、不造作,有別於世俗女子,天真純良、活潑可愛,這是你最吸引人的地方。

    以你的聰明伶俐,應該知道如何改變自己才是最完美,不必去在意別人,庸人自惱。」

    秦寶寶歪著頭道:「那大哥呢?」

    衛紫衣不禁心頭一跳,定神笑道:「你怎麼會突然想起問這些?老實說,你現在的樣子,大哥最喜歡,再長幾歲,自然而然會想改變自己,到時不必人指點,就會做得很好。」

    秦寶寶揉揉小鼻子,道:「大家都把我當作無知小兒來疼愛,有時不禁會想,長大好呢?

    還是不長大好?長大,怕大哥別於男女之防,對我生疏;不長大,又怕人家以異樣眼光看我,真矛盾,所以才想來問問大哥。」

    衛紫衣不料他會想這麼多,不禁注視著他,好一會,方道:「這事,只能靠你自己決定,別人只是從旁輔助,寶寶,大哥原本預料再過些時,你才會有這自覺,但經過上次劫案,你好像有了變化,比較肯面對自己是女孩兒的身份,這是可喜之事,卻也替你添了煩惱。

    如今姑且不論長大好?抑是不長大好?大哥已決心做一件事,讓你親口去體驗生活,過段日子,你就會有明確的決定。」

    秦寶寶又期待又迷惘的道:「什麼事?」

    衛紫次微微一笑,道:「讓你出去行走江湖,為期半年至一年……」

    秦寶寶不等聽完,歡叫一聲,抱住衛紫衣笑道:「謝謝大哥終於肯放我下山,不過,以前你是不最反對我走江湖的麼?」

    衛紫衣撫著他長髮,道:「我自來不贊成女子走江湖,男女有別,江湖生活,並非一般人能過,更何況女子;但你不同,如今我若再不放手,你可能一輩子長不大,豈非害了你?」

    秦寶寶道:「原來大哥希望我快點長大。」

    衛紫衣道:「如果可能,大哥會以香花將你供養著,輕易不許出門一步,這樣,就不用擔憂你受到傷害,但事實上,你不會喜歡這樣的生活,大哥亦不忍心使你變成一隻沒有靈魂的「花瓶」。

    寶寶,長大是不可免的事實,只須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就算成了老態龍鍾垂死之人,一樣令人可親,永遠追求生之美及生之樂。」

    秦寶寶一知半解,但也如道衛紫衣一切都是為他好,只好不懂裝懂的直點頭,道:「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呢?」

    衛紫衣慢條斯理的道:「大哥社務纏身,不能陪你一道出遊,為避免再發生上次的事件,你要改換容貌及姓名,這樣就沒人認得你,正利於觀察旁人跟你有何不同。」

    秦寶寶一聽衛紫衣不跟著,不禁大大失望,但聽到後來,刺激及興奮已取代一切,摸摸自己臉蛋,道:「我變成什麼樣的人好呢?」

    衛紫衣不禁失笑道:「這麼高興呀?」

    秦寶寶扮個鬼臉,通:「有大哥陪著最好,因為大哥見多識廣;沒有大哥同行,也能證明寶寶已能讓大哥放心,不然怎肯讓我下山,不怕我遺禍江湖?」

    衛紫衣哈哈大笑,道:「小傢伙扯大哥後腿,該不該打?以你的個性,我真替江湖上那些英雄豪傑捏一把冷汗,不知你會不闖大禍?」

    秦寶寶別過頭道:「人還在你身邊,大哥就開始擔心我會闖禍,未免對寶寶太沒信心了。」

    嘿一聲,衛紫衣道:「當然,對你惡作劇本領,我是非常有信心。」

    「噗嗤」笑了,秦寶寶拱手道:「佩服!佩服!大哥對人的瞭解,真令小弟望塵莫及!」

    二大相視大笑,暫掃將分別的離情。

    衛紫衣道:「寶寶,對於改變容貌以自然最不易令人識破,你肌膚嫩白,這點就難以隱藏,你自己可有主意?」

    回想過去的生活,秦寶寶拍手迫:「從前我爬樹想捉月,卻始終不能如願,不如就到地谷探寶吧!」

    說著在衛紫衣耳際嘀咕一陣。

    衛紫衣聽明其意,朗笑道:「好主意,有意思,何時出發呢?看你興奮模樣,圍爐後便可去了。」

    秦寶寶故意生氣道:「過年佳節,家家都團圓,何獨大哥要寶寶流浪在外,忍受寂寞的淒涼,你討厭寶寶陪你過年?」

    衛紫衣輕輕將他攬入懷裡,和悅道.:「十五元宵,京城裡花燈爭奇鬥麗,你想看麼?」

    秦寶寶忙道:「當然想,小時爹爹帶我看過幾次,人山人海好熱鬧,有一回還看見皇帝呢,說是與民同樂,但爹嗤笑說是收買人心,不管怎樣,總之好玩極了。」

    衛紫衣溫和道:「那就決定看完花燈後,尋個地方讓你改變容裝出走,這麼一來,就沒有人知道你的動向,無法打你的主意。」

    xxx近晚時分,位於太原城通衢大道上的「如歸酒樓」,早已燈火通明,上上下下忙著張羅生意。

    今天的光景卻透著古怪,平常這時,店裡已坐滿七八成座,如今卻只有小貓幾隻,吃飯的人都跑到那裡去了?原來對面告示牌上貼著官府緝人告示,大夥兒都擠在那兒看。

    樓下雨桌客人,其中一桌坐著三男一女的少年小子,赫然是唐家堡的唐容、唐卓、唐虎及「白虎堡」的白蓮,他們叫了一桌酒菜,慢吞吞的吃喝著。

    另外一桌則獨自坐著一個死白臉的少年,面容好像整年沒有照射陽光,透著點病態,穿著黑衣,讓人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

    這傢伙給人的感覺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像出外人,因為他沒有攜帶包袱,只桌上放著一根綠質盈盈的玉杖;吃飯有一搭沒一搭,像有著無窮的心事。

    老掌櫃看在眼內,疑心便轉到這小子付不付出帳來的問題上面去了,不然吃飯應該是快快樂樂的一件事。

    那傢伙是誰?

    自是改扮出遊的秦寶寶無疑,當然,以衛紫衣在道上人面之廣,遍佈各地的勢力著實嚇人,想弄來幾張精妙的人皮面具並非難事,戴在臉上,一樣能表現七情六慾於面容。

    選這副死眉死氣的怪模樣,是讓人難以和秦寶寶聯想在一起,也符合他一身白皮膚。

    只是那頭長髮著實令人頭痛,衛紫衣是一千個不答應剪短,寶寶有父親遺命不能斷髮,只有把長髮編成辮子,再戴上一頂帽子,就十全十美了。

    一路遊山玩水來到太原,卻碰上唐家表兄妹四人,正遲疑要不要去結識他們。

    老掌櫃在注視著他,唐容四人也是,白蓮心細,首先注意到那根綠玉杖,道:「那杖子好像丐幫幫主的信物。」

    唐容大口吃肉,咕噥道:「別瞎猜,從來就不曾聽說丐幫幫上失去信物。」

    唐虎性格魯莽憨直,道:「想知道答案很簡單,待俺過去問他一聲就成。」

    說著就要起身,唐卓低喝道:「別胡來,我們這次偷溜出來見世面已是違反唐家堡紀律,如果再惹出是非,老祖宗怪罪,誰能承當?」

    唐虎瞪著虎眼,悻悻坐下,道:「二哥的顧忌永遠最多,人都已經出來了,惹不惹是非,結果還是一樣。」

    唐卓一臉正氣,不悅道:「早說不該出來,你們偏偏不聽。」

    唐虎怒道:「可沒人強拉你要一起來。」

    唐卓看了其他人一眼,道:「自己親兄弟,有難就一起當吧!」

    唐容喝口酒吞下滿嘴食物,笑道:「一路上聽你嘀咕抱怨責罵不休,只有這句話最中人聽。」

    四人言話間,秦寶寶已明瞭大概,心裡好笑:「真是三年風水輪流轉,想以前不論在少室山或「金龍社」,想出遠門都要使出偷溜絕技,只有這次,大哥是心甘情願放我出來玩。

    但這杖真是丐幫幫主的東西?胡說,從來沒聽說過,這是大哥用來讓我捉迷藏的,如今是我的了。」

    這不能怪他沒見識,秦英、悟心大師或衛紫衣,均不願寶寶捲進江湖恩怨,對於江湖上的人很少提起,至於「綠玉杖」這名詞,寶寶是聞所未聞。

    他口中的「綠棍子」實在可愛,寶寶出來時就帶在身上,只是不讓衛紫衣知道罷了。

    就在老掌櫃擔憂秦寶寶會吃白食時,店外看告示的人散去,跟著便有一人堆客人擁進來,老掌櫃笑顏逐開,忙吆喝店夥計招呼。

    這裡是通衢大道上的酒樓,許多行旅商人都會下馬打尖,有的看天黑便住下來,很快二十來張桌子都客滿了,只有秦寶寶易容後的表情使人難以接近,所以還是獨佔一桌,唐容表兄妹那桌也還能擠幾人。

    不多時,又有七名同路客人進來,老掌櫃相商請寶寶移個位,寶寶正好趁機與唐容四人同桌,攀談起來。

    唐虎個子黑壯,看他細皮白肉實在不順眼,道:「你比俺表姐還白,實在不正常。」

    秦寶寶扮個鬼臉,道:「天生的,而且我很少曬到太陽。」

    四人聽得一怔,原以為這慘白少年很不近人情,沒想到居然會頑皮的扮鬼臉,說話的聲音又是那麼悅耳好聽,使唐容四人覺得他不再是一個討厭的人。

    唐虎呵呵笑道:「小孩子要多曬太陽才健康,怪不得你有點病容。」

    唐卓糾正道:「小虎,不可出言不遜。」

    唐虎又要瞪眼了,白蓮忙道:「小兄弟,你為什麼很少曬到人陽?」

    秦寶寶天真道:「太陽曬不到我家呀!」

    四人聽得一愣,唐容笑道:「那有這事,除非你家在地底。」

    秦寶寶一拍掌,叫道:「你真聰明,你一定知道「軒轅絕地谷」這名稱,是不是?我就是從那裡出來的,我叫軒轅尉芹,大家都說我們很神秘,其實不然,我祖先習慣住於地底,所以就在地底建了一個城鎮,跟這裡並無差別,只是我們以夜明珠代替陽光照明。」

    四人又是楞住,一來,他們從未聽聞過「軒轅絕地谷」這名字,更別提知道是什麼組織了;二來,他們發現這少年很天真,否則絕不會說出自己來自神秘之處。

    白蓮好奇道:「那「軒轅絕地谷」在什麼地方?」

    秦寶寶袖秘兮兮道:「我告訴你們哦,我爹和大哥說不可以告訴別人,不然以後不讓我出來,所以我不能告訴你們。」

    唐容四人相視莞爾。

    秦寶寶心裡更是笑得腸子打結:「鬼才知道「軒轅絕地谷」在什麼地方,只是從書上知道黃帝姓軒轅,所以我也姓軒轅,「尉芹」之名是從「衛、秦」之姓變來的,真虧他們會相信,哈哈………」

    小孩心機終究不深,心中好笑,忍不住便「咕」的一聲笑出來,這一笑,秦寶寶才感到糟糕。

    唐虎不懷疑有他,道:「你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

    秦寶寶︵軒轅尉芹︶靈機一動,道:「我想起住在家裡的時候,哥哥最愛偷跑出去曬太陽,爹爹都罵他不正常,如今你們見我面色蒼白,必也在心中笑我不正常。

    到底是我們不正常?還是你們不正常?」

    唐虎哈哈大笑道:「自然是你們不正常了,正常人那會住在陰黑的地底。」

    唐卓不以為然道:「人各有志,談不上正常或不正常,三弟不應笑話人。」

    唐虎又瞪眼了,道:「你好像很喜歡跟俺作對?」

    唐卓一本正經道:「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你有錯,為兄自然該提醒你,如果非但不反對,反而說好聽話附和你的錯誤,不等於是孔聖人所不屑的小人?」

    唐虎有些招駕不住了,向唐容道:「你瞧瞧,二哥又搬出孔聖人來壓我了。」

    唐容摸摸肥厚的後腦,笑道:「教你一個秘訣,回去把家裡的聖人書一股腦兒全燒掉,看他以後拿什麼壓你唐虎大聲道:「好主意!我怎麼以前都沒想到。」

    好像躍躍欲試。

    白蓮忙道:「你別聽大表兄胡扯,把書燒掉,你不但受罰,第二天,二表兄又會派人買回所有被燒掉的書,結果還是一樣。」

    唐虎憨直道:「那我該怎麼辦?」

    秦寶寶神秘兮兮的道:「我倒有一個好法子。」

    卻吊人胃口不再說下去。

    唐虎喜道:「你沒吹牛?」

    秦寶寶哼了一聲,不悅道:「「軒轅絕地谷」的人,如果沒有聰明的頭腦,豈敢出來現世?」

    唐虎信以為真,拱手作揖的道歉,道:「請軒轅兄指教。」

    如果是他父親手下的人,他會把拳頭貼在那人鼻子上,若是說得慢一點,一拳就打扁人家的鼻子,真人如其名,十分兇猛,卻也跟虎的特性有相似之處」」

    傳說老虎在腹饑覓食物時,才會主動攻擊人;唐虎不必學老虎去覓食,只是你惹得他心頭發毛時,他的攻墼性就跟老虎差不多了。

    對秦寶寶那張戴上人皮面的假臉,不知怎地,他總覺得他很難以親近,好像永遠都高高在上,在他心頭壓著一塊重石的,使他不敢動手動腳。

    其實,除了人皮面具的功用外,心理作祟的因素也很大,因為他從未聽聞「軒轅絕地谷」

    之名,心裡想:以唐門的實力都無法調查出這神秘地方,那一定是非常可怕了?

    人的心理大都如此,就好像大多數的人都沒有親眼見過眼鏡蛇,只聽人說起眼鏡蛇的模樣,它的毐性如何之可怕,心中便伏著一層陰影,等真見著眼鏡蛇,自己就先怯膽,根本不敢動一下,只好靜待它的眷顧,然後跟父母告別「白白,閻王叫我去陪他下棋」。

    秦寶寶就看準這一點,不怕有人會拆穿他的假身世,有模有樣的大力接受唐虎的請教,道:「很簡單,只消你本身成為「孔子二世」,你二兄自然不敢在你面前賣論語了。」

    唐虎半懂半不懂,道:「怎麼樣才能成為「孔子二世」?」

    輕咳一聲表示要發表高見了,秦寶寶道:「辦法有二個。第一個法子,熟讀孔、孟、莊、周……等聖人書,並須融會貫通,比你二兄勝之一籌,他自不會在你面前獻醜;第二個法子,就須靠著機敏的頭腦,歪曲令兄的聖人話,比如他說「巧言令色,鮮矣仁!」你可反駁「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智也;孔聖人之言不差,卻不必太過拘泥,二哥對聖人言是真知還是假知?」

    然後你二兄會問「真知便如何?假知又如何?」你可回答「假知是一字不漏的照說,顯示自己熟讀聖人書;真知者,卻懂得因時、因地、因人而變通,像聖人之書,愚弟自來鮮少碰觸,你說也是自說,不如免開尊口吧。」

    如何?無論讀不讀聖人書,只要能做到二個方法中的一個,都不比孔子遜色,自然稱得上「孔子二世」了!」

    唐虎大大佩服,道:「你好聰明,誰教你這些的?」

    秦寶寶神氣仰頭,道:「何用人教,天生就會,因為我是「光頭天才」啊!」

    不解的瞄一眼他背後的大辮子,唐虎道:「你的頭髮是假的麼?」

    宛如受了莫大的侮辱,秦寶寶嗔叱道:「胡說!少爺的長髮在「軒轅絕地谷」排第一。」

    試想,秦寶寶為何會因唐虎一句話而大大不高興?

    原因源於他自小生長於少林寺,見眾和尚如明智、明理、明月等,都是頭頂無心,光可鑒人,認為自己不正常,居然剃光滿頭黑髮,秦英乍見驚怒交集,急問原因,便告之寶寶「頭髮長長,命也長長」的歪理,寶寶信以為真,自此不再剃髮。

    如今唐虎說他長髮是假的,不等於詛咒他的命是假的,很快會被閻王收回去?

    唐虎不解這些事,道:「你自己說自己是「光頭」天才呀!」

    秦寶寶瞪眼道:「笨哪!天才就是聰明,光頭不就絕頂?合起又是意指「聰明絕頂」。」

    心頭卻決定以後不再說「光頭天才」這話。

    唐虎豁然起身,指著秦寶寶︵軒轅尉芹︶道:「你居然敢罵我笨?」

    秦寶寶好些天沒鬧事,早就心癢,手癢外加嘴也癢,也猛地起身,不屑地以眼角瞟著唐虎,大刺剌的道:「你算什麼東西?少爺愛罵就罵,有什麼不敢?」

    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唐虎雖有點畏於對方的氣勢及神秘身世,但初生之犢不畏虎,且又在眾目揆揆之下,就算不拿唐門壓人,也自覺顏面要緊,怒道:「你膽量夠大,咱們外面打去!」

    撇撇嘴,秦寶寶道:「要打架是可以,但你們須報出姓名來歷,不然萬一你們溜之夭夭,少爺到那裡找人算帳?」

    白蓮一見唐虎瞪眼,就知事情要糟,忙道:「我們來自四川,我姓白,他們三兄弟姓唐。」

    唐虎大聲報了姓名,又替唐容、唐卓、白蓮介紹,道:「小節系出唐家堡,可不是默默無聞的「軒轅絕地谷」可比。」

    秦寶寶一臉迷惘,裝傻道:「唐家堡?哥哥沒跟我提過,很有名麼?」

    唐虎氣結,又要吼了,唐卓忙插進道:「古人有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你二人看來年歲相當,各自遠地而來相逢,又不是前世冤家,何以無故便爭吵?

    小虎,軒轅兄弟一門遠避世人,對我們的習俗自然不瞭解,你應該諒解才是,他不知「唐家堡」之名也不足為奇了。」

    唐虎氣消了一點,帶著剩餘的一點火氣道:「可是他戲謔笑我。」

    秦寶寶瞪了唐卓一眼,暗罵他多管閒事,笑望唐虎:「少爺可有罵錯?莫非你自以為很聰明?」

    唐卓微皺眉,暗想:這小子怎地好像唯恐天下不亂?

    唐虎心火又起,道:「你別得寸進尺,欺小爺不敢打人。」

    秦寶寶眼角掃向別桌客人,有不少江湖人,顯然已注意到唐家堡的人,心想大鬧一番必定很好玩,落座大聲道:「少爺出個謎題,你若猜得出,表示唐家堡派出來的人尚有智慧,如果猜不出,今後你必需當少爺的跟班,少爺的命令,不得有違,敢不敢?」

    故意牽出「唐家堡」,使其餘三人不能坐視不管。

    唐虎氣盛,正要滿口承應,唐容突然道:「小虎不可魯莽,這條件對你很不公平。」

    別看他肥頭肥腦,宛如一尊彌勒佛,其實心思異常細密,秦寶寶早看出這四人以唐容最難應付,聞言道:「那裡不公平?」

    其實心裡早知道不公平在那裡。

    唐容瞇看眼,道:「應該每人各出一題才公平,條件也是一樣的。」

    這道理寶寶是懂得,只是甚少去想,因為自來與他相處的人,︵敵人例外︶,不是年歲大的多,便是疼寵他,誰也不會去跟他計較該出幾題才公平,這時明知人家說的沒錯,還是忍不住噘起嘴,有點不悅道:「各一題就各一題,沒見過這麼會計較的人。」

    白蓮以女孩家特有的感覺,知道秦寶寶的心理,笑道:「外面不比家裡,你要有受挫的自覺。」

    秦寶寶聽得一楞,唐虎卻在他們問答之間考慮他的要求,自知所仗的是一身蠻力,比頭腦可沒多少信心,大聲道:「江湖上比的是武功,你我還是在拳頭上見真章。」

    秦寶寶負氣道:「比便比,你仗著身材高大,就一定贏麼?」

    唐虎聽他答應比武不比文,勇氣大增,道:「未見勝負,俺不敢這麼托大。」

    表情卻是贏定的模樣。

    唐卓見他二人說來說去又要比武。對唐容道:「大哥,你沒異議麼?」

    唐容笑嘻嘻道:「你看他倆都蠢蠢欲動,勸也白勸,俗雲不打不相識、說不定打一架就會成為莫逆。」

    唐卓沒好氣的哼一聲,通:「相打不好手,相罵無好口,一點不差,小虎激動之下便抖出底細,不多日,堡裡的叔伯就會來捉人了。」

    唐容還是一派無憂,道:「他們來捉,難道我們不會逃?」

    說話間,秦寶寶︵軒轅尉芹︶已與唐虎在店裡動起手,老掌櫃老臉上的皺紋頓時都擠成一堆,苦著臉叫道:「哎、哎、哎,快住手,快住手啊………」

    「………」

    二人那去聽他,照打不誤,驚得許多食客奪門而出,免的受到波及。

    老掌櫃忙繞到唐容身旁,道:「你們是一路的,快叫他們住手,不然店裡的損失,就須由你們負責賠償。」

    唐容捉押道:「那少年是你弄來跟我等同桌的,有事如何能怪人?」

    老掌櫃老臉通紅,唐卓已拿出一錠十兩銀子,道:「這個你先收下,不夠的等會兒再算。」

    老掌櫃忙含笑收著,道:「還是公子爺講理,老漢先謝了。」

    事實上,這家酒樓在交通大道上,常有武林人光願,這種事一點也不新鮮,更嚴重的甚至出人命,老掌櫃此舉不過看唐容四人均是少年,比較好說話,先訴苦以便取得賠償,如此而已。

    卻說秦寶寶在拳腳上的功夫實在不怎麼樣,只因他從娘胎帶著輕微心臟虛弱症出來,秦英是一千個心驚膽跳,一萬個不放心。

    雖有「保命佛珠」之助,只敢教他輕功及金針當暗器用,不肯讓他太耗心力,寶寶卻看多了少林僧練武,也偷學不少,直至遇上衛紫衣,才正式練武,算是大哥兼師父,但衛紫衣的絕技不太適合寶寶,苦思多日,創出一套匕首劍法傳授,足以克制普通高手。

    但今日面對的是故交唐門中人,舞刀弄劍未免過份,單用拳腳比之唐虎一身蠻力,實的遜色,只有施展他最得意的輕功避開重拳重腳,再如鬼神附身似地迅速移至唐虎身後,在他腦際重重捶一記。

    唐虎撫著腦門,只差沒跳起來,叫道:「哇」」你滑得像泥鰍!」

    秦寶寶嘻嘻笑著,跳到桌旁,拿起綠玉杖,道:「你更要小心了,用這棍子敲起來更痛。」

    唐虎哈哈笑道:「一朝被俺搶入手,「卡嚓」一聲,就把它折斷。」

    秦寶寶對綠玉杖的堅硬度很有信心,道:「小心你的頭先被它敲破!」

    說著身形一跳,手持綠玉杖就往唐虎頭頂敲去,只是彼此故交,未敢用盡全力罷了。

    唐虎也不是給人敲大的,伸出蒲扇般的巨掌搶入,不知是用何妙法,寶寶手中的綠玉杖已落人他手,驚怒之下,定神一瞧,卻不是在唐虎手中,而是被一名骯髒乞丐奪入手,正仔細的打量綠玉杖。

    事情的發生出乎人意料之外,秦寶寶見老丐年齡約在六旬上下,濃眉細眼,獅鼻海口,看起來很正派,遂道:「老人家,請賜還你手中的綠棍子。」

    心中卻警惕這名丐武功高絕,自己絕非他的對手。

    老丐皺著濃眉,似乎沒聽到寶寶的話,一味端詳綠玉杖,寶寶伸手要拿回失物,卻被震的手麻,「唉喲」叫了出來,原來是老丐藉物以內力傷人。

    唐虎雖與秦寶寶因惡語相向而動起手,但自來最愛打抱不平,這時見寶寶吃虧,舊毛病復發,怒視老丐大聲道:「尊下是丐幫的人?哼,卻厚著老臉搶人家的東西。」

    老丐抬迎頭,目中寒光一閃即逝,沉聲道:「小兄弟是唐家堡的人,最好不要插手管這事,敝幫追查這少年的來歷已有多日,為的就是這根綠玉杖。」

    秦寶寶見他沒有還物的舉動,通:「什麼綠玉杖不綠玉杖,少爺半點不懂,只知它是我的東西,快點還我。」

    老丐換一副笑臉,道:「這東西你自那裡得來的?」

    扁扁嘴,秦寶寶道:「你先還給我,然後再告訴你。」

    老丐哈哈一笑,道:「你這小孩真刁滑,還給你,你若不說,又怎麼辦?」

    秦寶寶眼珠子一轉,道:「我哥哥說請教人家問題之前,必須先報上自家姓名來歷,這是禮貌,少爺看你大把年紀,似乎沒人教過你?」

    老丐也不介意,笑道:「哈,小奸詐,算老朽禁不起你激,我姓孫單名淨,人稱「血丐」,忝為丏幫太原分舵舵主,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你又是什麼來歷?」

    「你叫我小奸詐?」秦寶寶道:「哼,老卑鄙,少爺乃「軒轅絕地谷」的小主人軒轅尉芹,那綠棍子是撿來的,現在可以還給我了吧。」

    「血丐」孫淨疑惑道:「撿來的?打那兒撿來的?」

    秦寶寶慘白的人皮面具給人的感覺就是難以親近,這時心頭不悅,怒道:「少爺頭一次出門,不知道丐幫是什麼東西,不過看你那副仗勢凌人的神氣,想必勢力頗大,所以目中無人,欺負到少爺頭上;東西是少爺的,你憑什麼審問犯人似的向少爺逼供?」

    「血丐」孫淨被他的冷漠神情驚的一怔,強笑道:「我老丐不是逼問於你小奸詐,只是這與敝幫幫主的綠玉杖太過相像,本幫弟子見到通報給我,所以才想來問個明白。」

    秦寶寶道:「老卑鄙就是老卑鄙,你老卑鄙武功不差,萬一少爺說出一切,你們不肯還我東西。少爺豈不是要大費周章?」

    「血丐」孫淨肅然道:「小奸詐不要出口傷人,老朽向來一言九鼎。」

    秦寶寶嗤笑道:「少爺不識得你老卑鄙,一言十鼎也沒用。」

    「血丐」孫淨發現這半大不小的孩子性情古怪,不太能以常理度,道:「你不說,老朽自會調查清楚,只是東西卻不還你。」

    秦寶寶甚是喜愛綠玉杖,聞言急道:「老卑鄙不要臉,當街搶小孩東西,你道那棍子是貴幫主之物,有何證據?難道幫主有無丟東西,你們會不知道?」

    「血丐」孫淨想想也有理,但畢竟是老江湖,轉念之間,已有主意,道:「小奸詐之言也有理,不過,就算咱們交個朋友,老朽求教於你,可不可呀?

    你瞧,老夫彬彬有禮在請教哩!」

    在他想來,小孩都是要強好勝的,這番話說出,秦寶寶面子十足,必然肯說出實情。

    不料,秦寶寶見他一身破衣,偏學那文雅公子作那翩翩行禮姿態,笑得彎下腰,指著孫淨道:「醜人多作怪,哈哈……,老卑鄙呀,這生多修點德,來生也許能成為讀書公子。」

    「血丐」孫淨沒想這死眉死氣的少年,言語如此刻薄,氣極道:「小奸詐說是不說?」

    秦寶寶伸出右掌,刁難道:「好沒度量,跟我哥哥形容的江湖豪士不太相符,這麼容易就生氣,真使少爺失望;算了,少爺也懶得跟你計較,先將綠棍子歸還,然後再告訴你。」

    這小子說話真會氣死人,聲音那麼悅耳好聽,語氣卻那麼尖酸刻薄,末了還表示大人大量的不跟你計較,尤其那雙大眼睛睨著看人,好像看準你會生氣,然後等著看你生氣的模樣,使得孫淨強壓一把怒火,扮出笑臉,笑呵呵道:「小奸詐,你開口哥哥,閉口哥哥,令兄到底何人?」

    秦寶寶搖頭道:「少爺大名叫軒轅尉芹,家兄自然就叫軒轅芹尉,你們這些「外面」的人,怎麼都這麼笨,居然不知道哥哥的名字顛倒念就是弟弟的名字,弟弟的名字顛倒過來,就是哥哥的名字,真虧得哥哥總是稱讚你們很聰明,名不符實!」

    酒樓裡的客人驀地大笑,「血丐」孫淨更是搞不懂這小子的性情,有時冷得像冰,有時說的話卻又令人好笑。

    坐在不遠一名江湖人打扮的中年人高聲道:「嘿,小白臉,貴地的規矩,兄弟的名字是顛倒之差?」

    秦寶寶大裝迷糊眼,以不屑的話氣道:「這老卑鄙已夠呆,你仁兄似乎更勝一籌,沒聽見剛才少爺說的麼?少爺姓「軒轅」不姓「小」,大名「尉芹」而不是「白臉」,沒想到「外面」的人記性真差!」

    眾人又是好笑,白蓮目睹他受人取笑而不自知,輕移蓮步至他身旁,輕聲解釋「小白臉」

    的真正意思。

    秦寶寶心中不知咒罵了她幾百句「雞婆」,暗道:「你想激得少爺多與人動手,從武功中露出馬腳,那是白費心機,大哥教的武功,可是沒有門路可尋,不過,戲弄你玩兒一下也是好的。」

    當下苦著臉,陡地,一把抱住白蓮身軀,將不太小的腦袋埋在她胸膛,一副很傷心的樣兒。

    白蓮大窘,一個姑娘家當眾被抱住成什麼體統,縱然這人年紀尚小,也是有損名聲,連忙掙扎,但寶寶硬是緊緊將她圈住,唐容、唐卓、唐虎三人也挺身動手,才將他二人分開白蓮卻羞得哭了起來。

    事情的演變不是孫淨所能預料,只好靜觀其變。

    唐虎第一個叱喝寶寶:「你是什麼用意?來,咱們拚個你死我活,俺要為表姐雪恥,斷了你兩根臂膀!」

    唐卓按著道:「軒轅兄弟,這可非君子應有的舉止,快過去賠罪。」

    唐容也不笑了,私心早喜歡上親表妹,,見她盈盈落淚,,不理他人,在白蓮身邊說著趣事逗她,終於,白蓮破涕而笑怨恨的眼神瞟向寶寶,卻見寶寶一臉受盡委屈的怒容,掃了四人一眼然後指著白蓮罵道:「你這人真想氣死少爺?少爺在家,每遇到不如意事,便在娘親懷裡尋求安慰;今兒知道「小白臉」真意而心中不舒服,來不及跑回家,此地又只你一名女子,只好暫且將你權充娘親……你扭來扭去又不安慰少爺,是什麼意思?」

    這,簡直是「殺人反而喊救命」,這傢伙不可理喻的本領,大概是天下第一。

    嘴上裝迷糊罵人,心中卻道:「這女娃兒真不聽話,還是大哥好,每次都安慰寶寶。」

    白蓮及唐容三兄弟真是哭笑不得,本來己方有充足的理由責罵對方,被他一歪曲,卻好像錯在他們,而寶寶呢,更是一副「本來就是你們不對」的神情,吃定了人家。

    眾食客莫不感到好笑,不禁地奇怪「軒轅絕地谷」是啥神聖之地,居然會培養出這麼一個別人認為很不講理,自己卻自以為很講理的傢伙。

    作弄夠了白蓮,秦寶寶又把目標指向「血丐」孫淨,狡黠的目光看他一眼,大搖大擺回到桌前,又開始吃飯。

    孫淨不能不承任自己實在看不透這小娃兒,綠玉杖在他手上,難道「軒轅尉芹」不要了?

    還是想引他先有舉動?

    其實,秦寶寶什麼用意也沒有,只是剛才鬧了一陣,覺得肚子有點餓了,我們秦小少爺想吃飯的時候,天塌下來也不在乎,反而會告訴你:「這裡每個人的個子都比少爺高大,有他們頂著,少爺安全得很。你連這道理都不懂?真是笨死了!」

    只是他向來吃得少,零嘴卻吃得不少,個子自然沒辦法像唐虎那般粗大,這道理他懂,但裝迷糊的本領確實不差,在悟心大師,衛紫衣面前一定裝不懂,以免被禁止吃零嘴。

    不過,現今「血丐」孫淨自然惹到他少爺頭上,不修理不行,可是我們秦公子的武功又實在不怎麼樣,從小他爹就頭痛他不是個乖寶寶,頑皮靜不住的人,又怎能練得上乘武功?

    只好藉著吃飯,慢慢思量應付的辦法。

    他不鬧,大家似乎也都鬧不起來,站立的又落座吃飯,這麼一來,「血丐」孫淨宛如金雞獨立,最是特殊。

    就在孫淨欲再次準備「很有耐心」的向寶寶「請教」,酒樓又進來一名年輕客人,高頭大馬,長相稱得上英俊,腰間別著一柄鑲鑽的寶刀。

    「掌櫃的,叫人把大爺外頭的馬餵飽,聽見了麼?」

    瞧他年紀絕不超過二十歲,說話口氣倒不小。

    像是命令慣了的人,秦寶寶聞聲抬頭望去,忍不住「咦」了一聲,心中暗笑:「有趣,有趣,蕭呆子也來了;怎麼回事,一個個都不乖乖在家當少爺,到處亂跑,他也想出來見見世面?一定偷溜的!」

    原來是西面稱霸,「黑蠍子幫」的少主蕭傲雲,去年秦寶寶偷溜至甘肅,得他照顧,對他很有好感,所以上回修真女道士派人假冒他,很容易使引誘寶寶上當,差點命喪四川,也是緣於二人曾有過很好的交情——

《武林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