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欲得威名充宇內 宜將膏澤在人間

    兩谷主道:「即使她說的全是真的,我們也不能被他唬住!」

    皇甫儀道:「那是自然!只是本谷之人不應與大內高手衝突!」

    兩谷主道:「設若大內高手非要捉拿我姊妹呢?」

    皇甫儀道:「那很麻煩!希望我們只是多慮!」

    兩谷主一聽這口氣,分明不願盡一切可能庇護她們,不由肅然互視一眼,道:「谷主是說,必要時會把我們獻給大內麼?」

    皇甫儀道:「我沒有這樣說,這件事應由公冶森決定!」

    兩谷主冷哼了一聲,道:「他?他是什麼東西?」

    白、蒲二人不禁一怔,立即靈機一動,白樂天道:「昔年公冶森始亂終棄,你們當然對他恨之入骨了……」

    兩谷主突然沉聲道:「你們……怎知此事?」

    白、蒲二人哈哈大笑道:「有所謂賊不打三年自招,想不到屈能伸背了幾十年黑鍋,竟於無意中獲知真兇!這也是天意!」

    皇甫儀狠狠瞪了兩谷主一眼,道:「這可怨不得公冶森,本谷極力避免與大內結仇,這下子你們可有麻煩了!」

    兩谷主冷冷地道:「俗語說:好漢作事好漢當!公冶森昔年冒充屈能伸入宮,騙去了我們的貞操,又將我們拐出宮外,始亂終棄,卻不許我們洩漏此秘!」

    皇甫儀道:「你倆若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處置自己!」

    兩谷主道:「縷蟻尚且貪生,為人何不借命,既然苟活到現在,我姊妹還不想死呢!」

    現在他們已起內情,顯然兩谷主不會再跟皇甫儀回去。因為「三缺書生」公冶森絕不會放過她們。

    蒲寒秋道:「皇甫儀,並非老夫挑撥離間,她們二人的不幸遭遇,的確值得同情!現在老夫等人是站在她們一邊……」

    皇甫儀不由吃一驚,假如兩谷主和田青聯手對付她一個人,大約不需百招,就要落敗,甚至於被制。

    田青沉聲道:「二位谷主應該知道白、蒲二位前輩上次失去武功,乃是知恩圖報,並非武功不如二位,就憑這份豪氣,你們二位就應該懸崖勒馬,急流勇退!」

    白樂天道:「設若你們二人決民改邪歸正,老夫將設法阻擋大內高手,必使你們安度餘年……」

    兩谷主肅然點頭,道:「我姊妹忍辱負重數十年,也就是等的今天!過去公冶森和皇甫儀把我們看得緊,不容我們懷有異志!既然二位不記前嫌,我姊妹絕不再受那賊子役使……」

    皇甫儀不由怒聲道:「你們應該知道公冶森的厲害,也刻知道為公冶森撐腰的絕世高人……」

    兩谷主道:「這是你們逼我們叛離的!我姊妹為你效勞數十年,一但大內高手出動,你竟能說出不管我們的話,想起來實在令人寒心……」

    皇甫儀沉聲道:「老身並未說不管你們!」

    這老賊婆分明已有怯意,眼睛直轉,思謀脫身之計。

    兩谷主道:「你剛才的話意,分明是要我們自絕!坦白他說,我們若要自絕,昔年被公冶森拐出大內,繼而遺棄之時就要自絕了!」

    她倆淒然冷笑道:「我們姊妹當時確有自絕之念,但我們卻不甘心,故作麻木不仁,等候復仇機會!」

    皇甫儀道:「公冶森雖是你們的仇人,但老身……」

    田青大笑道:「兩位谷主聯手試試看,若感吃力,田某助你們一臂之力!」

    皇甫儀駭然退了一步,道:「你們要三思而行!須知公森對付那丫頭,綽綽有餘,只要擒住那丫頭,略施酷刑,就會問出田青所去之地,我估計他也快到了!」

    兩谷主冷笑道:「即使他果真來此,那也只好認命!今夜我們須先除去你這毒婦!」

    兩谷主語音未畢,已經撲上,羅袖齊揮,兩個綠火珠同時飛出,繞著皇甫儀頭頂疾轉。

    皇甫儀不敢怠慢,立即全力施為,以一敵二,雖不至落敗,但也佔不到上風。

    因為兩個谷主捨命相搏,不遺餘力。

    白樂天道:「她們二人仍不是皇甫儀的敵手!」

    田青道:「我來幫她們。」

    哪知皇甫儀自知凶多吉少,力劈三掌,將兩谷主迫退三步,倒縱出牆而去。

    兩谷主正要追趕,蒲寒秋大聲道:「不要追了!遲早總會再遇上!」

    兩谷主立即回頭,向白、蒲二人道:「小女子罪孽深重,請二位治我們應得之罪……」

    蒲寒秋肅然道:「往者已矣!自也不能怪你們二人!從今以後重新做人,仍是不晚!深信那些魔頭的命運即將日暮途窮……」

    白樂天道:「快走吧!不知詠梅如何了!」

    於是白、蒲二人率領眾人回到原地,只見李詠梅披髮伏劍,形如厲鬼,分明已到力盡之境。

    公冶森雖然衣衫全被汗水濕透,以單掌相搏,仍然佔了上風。

    另外阮昭和韋天敖搖搖晃晃,即將倒下,長生島島主也倚在牆上呼呼大喘。

    田青大喝一聲「詠梅退下!」巨筆疾掄,「嗡嗡」之聲大作,立將公冶森迫退一步,哪知公冶森確有過人之處,只見他單掌一握,狂□乍起,土石橫飛,田青連退三大步。

    只聞公冶森冷峻地道:「你們兩個賤人終於叛離了?」

    兩谷主冷笑道:「我姊妹忍辱愉生數十年,只是要眼看你人頭落地!公冶森,你的死期快到了。」

    說畢,她們一起撲上。

    公冶森當真了得,再次推出一掌,田青及兩谷主又被震出兩步。

    只聞公冶森沉聲道:「我們走。」

    他首先拔起五丈多高,身子像一支箭,疾射出牆而去,長生島島主也相繼逃走。

    田青走到李詠梅身邊,道:「詠梅,設若我們再遲一步,你……」

    李詠梅道:「這魔頭……內力太雄厚……小妹最多能……再接他……三掌……」

    這時兩位谷主把阮昭韋天敖扶入屋中,讓他們自行運功調息。

    田青道:「詠梅,讓我替你輸點真氣!」

    李詠梅道:「不必了!我調息一會就好了!」

    她望著兩位谷主道:「這是怎麼回事?」

    田青低聲道:「拔下戒刀,立地成佛!她們已痛悟前非,改邪歸正了!」

    李詠梅道:「這真是意想不到之事!那太好了!」

    李詠梅和阮昭、韋天敖同時自行調息,其餘之人坐在外間。

    兩谷主道:「敝姊妹姓孫,賤名寒香、寒萼!不知二位前輩武功失去之後,有沒有到大內去取藥?」

    白樂天道:「田青到大內去了一趟,尚幸未惹出大禍,但那藥物已經用完了……」

    兩谷主肅然道:「二位前輩既因晚輩失去功力!晚輩誓必設法去找靈藥,不然的話,寢食難安!」

    蒲寒秋道:「不必了!『一目神尼』曾說有辦法可使我倆恢復功力!」

    孫寒香道:「此事刻不容緩,本姊妹必須立刻起程,一去西藏,一去東海!」

    白樂天道:「去西藏及東海,往返需數月,那時也許我們二人的功力已經恢復了!」

    孫寒萼道:「即使如此,也必須去一趟,反之,敝姊妹無法安心……」

    二人泫然欲位,雙雙拜下道:「請二位前輩准我姊妹一行,也順便暫避大內高手的鋒芒!」

    蒲寒秋道:「這樣也好!你們既有這等仁心,能否找到靈藥都不必介懷,三月後必須趕回來!」

    二女拜畢起身,含淚而別。

    白樂天笑道:「可憐的孩子!真難為她們……」

    巫山,形如「巫」字,在四川巫山縣東南。大江流其中,成為巫峽。

    蘇轍《巫山賦》云:峰連屬以十二,其九可見,其三不知。

    所以聚鶴峰並非十二峰中最高者,其中最為峭險者,為神女峰。

    陸放翁入島經過三峽,有「三峽歌」九首,其中一首:十二巫山見九峰,船頭彩翠滿秋空;朝雲暮雨渾虛語,一夜猿啼明月中。

    此刻,巫山聚鶴峰頭一古洞中,一位長眉朗目,神光湛然的中年文士,與一個年輕人對面而坐。

    那文士道:「青兒要記住,劍為萬兵之主,易學難精,心正則道生,道生則力至。世上絕無心術不正之人能將劍術練成登峰造極之境……」

    那少年肅容道:「徒兒謹遵師諭!師父昔年與師母逃離鳳儀谷,得免於大內高手轉殲,不知師父這些年來隱於何處?」

    那文士愴然道:「為師這些年來,閉門靜思,發現昔年所研劍術,漏洞甚多,不禁汗顏,昔年浪得虛名,竟沾沾自喜……」

    他肅然續道:「於是下定決心,苦研劍術,十餘年中,將昔年之劍招全部重行研過,截長補短,精益求精,終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少年道:「李詠梅三招劍術,非同小可,曾力挫鳳儀谷主皇甫儀!幾乎所向無敵!那就是師傅昔年的劍術麼?」

    文士道:「不錯!那還是較為淺顯的三招,因當時時間倉猝,無法將深奧的劍術傳她……」

    少年道:「那精奧的更是威力無儔了?」

    文士搖搖頭道:「『無儔』二字不可濫用!世上絕無登峰造極之事,事實上這只是一個誘人上進的名詞,因此道家學說曾有『既濟』二字,但『既濟』之下,立刻就是『未濟』二字,可見世間之事,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少年道:「如此說來,豈不是永無成功之日麼?」

    文士又搖搖頭道:「『成功』二字,只是指某一件事的一個階段而言,比喻說『三戶亡秦』,在當時來說,算是一大成功,但是否永遠成功呢?當然不是!」

    文士續道:「不過一個普通人,當然不能探討大深奧的真理,卻必須把握現在!能充分利用現在,就算成功!」

    少年道:「徒兒明白了!」

    文士道:「你修習為師精研劍術以來,尚未試過,今天你就試試看!」

    文士說畢,站起來走出洞外,道:「你就攻我三招,全力施為,不可藏私!」

    少年撤下龍頭鳳筆,道:「師傅,以筆代劍,總是有點不便!」

    文士接過巨筆,以左手中食二指在筆身上連點十餘下然後一拉,只聞「鏘」地一聲,華光耀目,寒氣逼人,原來他左手握著一個劍鞘,右手是一柄上古神兵。

    少年大為驚異,大聲道:「原來這是一柄寶劍!」

    文士突然肅然點頭道:「青兒你仔細看看,劍身上可有一個米粒大小的缺口?」

    少年仔細一看,肅然點頭道:「不錯!確有一個缺口……」

    文士滄然道:「為師平生用劍,未遇敵手,事實上未遇到一個能接下為師十招之人……」

    文士微微一笑道:「但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確是至理名言!為師在歸隱時遇上一個絕世劍道名家……」

    少年駭然道:「難道這劍身上的缺口,就是……」

    「是的!」文士道:「在十一招上,她將為師的劍身上震了一個缺口,而她還是一個女人!」

    「女人?」少年人不由吃了一驚,道:「不知那女人是誰?」

    文士道:「為師首次失手,驚駭之餘,曾問她的姓名,但她不說,只說若是不服,可隨時到王屋山去找……」

    少年道:「事隔數十年,她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文士道:「不會!那時她和為師年紀差不多!現在也不過四十多歲,應該仍在世上,為師受此大辱,乃下定決心,苦研劍招。」

    少年道:「徒兒學成之後,想找她比一比!」

    文士肅然道:「理應如此!本門劍法,精深博大,不應屈居他派之下,上次敗給人,乃是為師托大,致使師門絕學蒙羞!」

    少年道:「師傅,請看我這一招,我要出手了!」

    文士道:「記住!全力施為,勿留餘力!」

    少年劍隨身去,寒芒暴漲,劍頭竟吞吐一尺,余長的豪芒,「嘶」地一聲,截向文士的左肩。

    文士微微一轉,僅差米粒,閃開一步,少年第二劍又已攻到,竟是指向文士的左腰。

    文士三飄二閃,仍然讓過,少年清嘯一聲,戳出第三劍,一丈之內,竟被劍芒籠罩,文士突然拔起三丈來高,飄落一丈之外。

    少年道:「師父曾說,此招若經練成,當今任何高手,也無法全身而退!」

    文士道:「不錯!連為師也包括在內!」

    少年人微微一怔,道:「師傅不是輕易讓過了麼?」

    文士搖頭道:「為師為你畏招,曾冒生命之險!喏!你看!」

    文士側過身來,少年人不由大吃一驚,原來文士胸部衣衫,破了一個小洞。

    少年人立即跪下道:「師傅請怒徒兒失手……」

    文士微微一笑把,少年人扶起來,道:「青兒,你沒有失手,你練成了……」

    這文士就是屈能伸,少年是田青,屈能伸道:「你這一招仍是用了八成內力,而為師全力閃避,才免得傷及皮肉,可見你的造詣並不在師傅之下了!」

    田青道:「難道師傅也不能讓過徒兒這一招?」

    屈能伸道:「這並沒有甚麼稀奇,師傅不一定就能勝過徒兒,尤其為師這種劍術,絲毫不能偷機,剛才你若是全力施為,為師非受傷不可!」

    田青道:「師傅為甚麼不留一招?」

    屈能伸道:「武功一道,逐漸式微,主要原因是每代各留一招,以提防下一代,但留來留去,精彩的招式,隨上一代埋於地下,剩下的都是糟粕!終有一天,武學將完全消失……」

    田青道:「『三缺書生』公冶森就是冒充師傅入宮劫妃之人,師傅知道麼?」

    屈能伸肅然道:「早就知道了!『三缺書生』以前人品出眾,突然失去一目一耳及一手,聰明之人,應該知道,他遇上平生大敵!」

    田青道:「莫非是師傅使他致殘的?」

    屈能伸道:「不錯!當時為師與他在邙山遇上,逼問之下,他承認了冒名入宮之事,當時為師怒極,在第八十一招上,廢他一目一耳及一手。」

    田青肅容道:「這等賊子,師傅為何不殺了他?」

    屈能伸道:「像他那種人品及身手,使他殘廢比殺了他更殘酷些!當時我是這樣想,並非希望他改邪歸正!這就是一個人的本性殘暴的一面!」

    田青道:「師傅何必自責,任何人在那時都會那樣!」

    屈能伸微微搖頭道:「並非如此!普通之人,當快意思仇之時、他只知他自己的感受!

    甚至於在一個人報仇之時,他是不喜歡仇人改邪歸正的!」

    田青點點頭道:「待兒瞭解師之意了,人類本性的研討,徒兒從未想到這些事!」

    屈能伸道:「當你到了中年之後,你會想到這些問題!好了!你的劍術已經成了,今後不斷苦練,定在為師之上!」

    田青道:「師傅,這些劍招之中,難道沒有奇書上的招式麼?」

    屈能伸道:「表面上為師答應神尼共研奇書,事實在溫習自己的武學,因為師看那本奇書上的武學,其原理與為師所知者大同小異,所以為師所傳你的,都是本門武學,但在神尼面前,則不必說出。」

    「阿彌陀佛……」「一目神尼」飄然而至,站在洞口,道:「屈大俠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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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世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