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杖下留情

    竺瑞青在驚怒惶急之下,不顧一切的將小銀蛇從掌上扯了下來,這一著可是大錯特錯,反使小銀蛇渾身之毒,在他一扯之際,全都射了出來。

    這麼一來竺瑞青那裡還承受得住,當場昏倒在地上,馬萍兒一見,花容失色,一聲驚呼,撲了上去。

    卻見竺瑞青一條左臂,已腫起兩倍那麼粗,且有四條黑線,正在沿臂直升,速度十分驚人。

    馬萍兒一見,那敢怠慢,芳心雖驚駭萬分,卻仍十分鎮靜,只見她,迅捷無比的從手腕上脫下「涼玉釧」,給持在竺瑞青左掌傷口上。

    罕世異寶,究是非同凡響,「涼玉釧」只與傷處一觸,那四個小黑點,立即烏水迸射,沿臂迅速上升的黑線,也立即降了下來。

    此刻,四老爺串鈴飛舞,已將老化子萬鐵皮逼得節節而退。老化子一招之失,被逼處下風,這可是他萬料所不及的事。

    老化子他本以為,憑他那一身神出鬼沒的絕項輕功,以及凌厲詭譎,剛柔並濟的一百零八招「龍蛇杖法」,用以對付黑道中的三妖四怪,縱然不能穩操勝算,也決不會差到那去。

    那知,他一時大意,竟被對方搶儘先機,步步緊逼,使他始終緩不出一步手腳來施展「龍蛇杖法」。

    老化子萬鐵皮這一刻,真是又驚又怒,悔恨不已。

    一旁的臭嘴化子,見師父落了下風,有心出手相助,讓師父緩一緩手腳,又怕師父責怪,不該壤了他的名頭,而美髯翁與萍兒,又正在施救昏迷的竺瑞青,無暇兼願。

    終於,臭嘴化子想到了小黑子,有心出手,自可轉危為安,可是,廳中似乎沒有看到小黑子的影子。

    臭嘴化子掠目一掃,卻見小黑子躲在大廳角上,目注地面,身子索索抖個不停,像發瘧疾似的。

    臭嘴化子心中大奇,這一路之上,他已知小黑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渾人,唯一害怕的就是肚子餓。

    加今,不知他現在怕的什麼!

    臭嘴化子縱前叫道:「小黑子!你幹什麼?」

    小黑子縮在牆角里,一直抖個不停,臭嘴化子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那裸露的身子,汗毛根根直豎。

    只見他伸手指著一張椅子下面,口中「哎………哎!………」的半句話也沒說出來。

    臭嘴化子循他指處望去,卻見椅子下面,原來竟是被竺瑞青從掌上扯下來拋在那的小銀蛇。

    這時小銀蛇,牙斷毒盡,再被竺瑞青一抓一摔,早已是半死狀態,軟綿綿的躺在那,動也不動。

    敢情,小黑子天不怕地不怕,他最怕見蛇,看到了蛇一身都軟了,半分力氣都沒有,他那裡還能打架?

    臭嘴化子想不到他竟會怕蛇,而且還是一條將死的蛇,遂輕聲道:「小黑子!我將蛇收了,你趕快來替下我師父,你願意嗎?」

    小黑子啊!啊!的連連點頭。

    臭嘴化子明知小銀蛇牙斷毒盡,已不能咬人,究因此蛇過毒,縱令如此,他也不敢以手貿然去抓。

    只見他從腰下要飯袋中,掏出一雙竹筷,挾住小銀蛇的七寸,連筷子一起又丟到要飯袋裡。

    小黑子一見臭嘴化子收去小銀蛇,立即恢復了原有的精神,提起鐵棒,正待趕前去接應老化子。

    忽聽那四老爺一聲怪笑道:「臭化子!到武夷山來吧!四老爺替你看好了一塊地,風水極佳,不讓你死個好地方,你死後豈能瞑目?」

    說畢,四老爺騰身一縱,就待退出店去!

    就在他身子縱起的剎那,倏聽風聲颯然,一條鐵棒,帶著一股霸道異常的厲風,已迎頭擊落。

    四老爺縱勢未衰,正好迎了上去,這一見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忙打千斤墜將身子剎住。

    可是,懸空的身子無處借力,依然無法閃避鐵棒威猛無儔的擊落之勢。

    從那鐵棒帶起的駭人嘯聲風中,四老爺已知這一招確是非比等閒,手中串鈴極輕,不能與這鐵棒硬接硬抗!

    火急燃眉,已不容他多作思慮,萬不得已只得抬起左掌,硬接小黑子鐵棒威猛無儔的一擊。

    鐵棒粗如兒臂,在天生神力的小黑子雙臂猛揮之下,勁道自是非同小可!四老爺抓是抓住了,身子卻被擊墜落地,腕處更是一陣劇痛,通體冷汗頻冒,四老爺心知腕骨雖未斷,腕骨節處一準被震得裂了開來。

    四老爺隱身回首,見阻襲他的竟是那小黑子,他曾聽二先生說起過小黑子武功十分了得,如今一見,果然非虛,不禁發慌。

    但是他亦知小黑子愚笨十分且畏蛇,遂假意伸手往懷中一掏,厲聲暍道:「畜生!你再敢動?四老爺放蛇咬你!」

    小黑子一聽到蛇,骨軟筋酸,魂都飛了,那裡還敢二次出手,四老爺話聲未落,耳聽杖風又起,老化子竹杖又已遞了過來!

    四老爺側身橫躍,只避不接,因為他知道他與老化子的武功,相差有限,適才一時僥倖搶先出手,方始佔到上風。

    如今非但形勢顛倒,左腕且已受傷,一旦相拚,定然不敵,不接招乃為上策,卻聽他冷哼一聲道:「原來你們這些自命俠義的人,也是以多為勝的無恥之輩!」

    老化子適才一招之失,被逼落下風,心有不甘,這次正想搶先攻擊,一洗前恥,那知反被對方一語扣住,使他無法出手。

    老化子心中一怔,忙收躍開,哈哈一笑道:「四老怪,別盡撿好的說,那塊風水極佳的地方,是為你自己看的,若不讓你死在那裡,就沒味了,老化子今天暫饒你一命,成全你的心願,不過,據老化子看,武夷山中,無地不佳,若是埋了人,後世不變蛇准變狗,老化子玩蛇打狗,你老怪總會有得受了!

    四老爺眼看一語將老化子扣住,卻也不敢多事停留,那管他出言挖苦,藥箱也沒提,縱身就走。

    老化子何以如此輕易的將他放走,敢情他已瞥見竺瑞青被萍兒以那「涼玉釧」救醒過來,顯然已無大礙,樂得賣個人情,放他一馬?

    店中經此一鬧,客人全都跑光,那裡還有什麼生意,桌椅碗碟且打掉不少,損失慘重,掌櫃的哭喪著臉,卻不敢說話。

    美髯翁見竺瑞青已脫險境,心中甚喜,遂摸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作為賠償店中的損失。

    掌櫃的接過一看,數目極為可觀,縱然將店中家俱全都搗毀,也用不了這許多,不禁眉開眼笑,千恩萬謝,遂慇勤的招待美髯翁等就在店中住宿。

    且說那子魚道人,領著兩位師侄曉行夜宿,這日已進入閩省,來至浦城,過了浦城就要進入武夷區。

    因為這次要會的是武林四怪最為狹猾陰險,與武功最高的二人,大敵當前,身為武當第一高手的子魚道人,卻也不敢造次。

    於是子魚道人就領著兩位師侄,就在浦城歇息了兩天,一來是恢復連日來急急趕路的疲勞,其次則是置辦乾糧,購備防蛇的雄黃藥物。

    這日諸事齊備,天入夜,子魚道人就吩咐兩位師侄回房歇息,準備養足精神,天明好趕路進山。

    時約二更光景,屋面上忽地傳來夜行人衣袂飄風之聲,練武之人最是警覺,白陽道人聞聲驚起,心想:好賊子,我們人沒進山,你們人就找來了!

    白陽道人瞟目看另一楊上青陽道人亦已睜眼坐起,可是,隔房的師伯子魚道人卻似毫無動靜。

    在沒有得子魚道人的吩咐前,他們可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們顯然已進入四怪老巢武夷山的勢力範圍之內。

    驀地,那夜行人又從另一個方向奔了回來,居然就停在他們所住的屋面上,彷彿正在尋找什麼?

    白陽青陽二位道人心中大震,這不明顯的找他們來了嗎?可是,隔房的師伯子魚道人,仍然沒有動靜!

    白陽道人心中大奇,認為師伯子魚道人,總不至毫無警覺,可是,何以會讓這夜行人如此來去耀武揚威而不現身呢?

    以子魚道人那脾氣決不會忍耐得下,終於,白陽道人想到,師伯莫不是來不及關照,已經追出去了。

    於是,白陽道人朝青陽道人一使眼色,一個打從門口,一個打從窗子,雙雙掩了出去。

    當他們掩出探望屋面上時,卻見屋面上空空如也,那有什麼人影,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敢情人家早走了!

    白陽道人輿青陽道人雙雙一怔,因為這黑影身形瘦長,對他二人來說,是如此的熟識,分明就是他們數千里追蹤的人影一模一樣。

    白陽道人心中暗罵道:「好淫賊!在這種地方,還要幹這無恥勾當!」

    果然他這暗中罵聲未畢,那黑影已朝一間庭院中躍了下去,白陽道人一見大怒,趕忙一聲厲喝,身子隨急縱了過去。

    白陽道人突然的一喝,那黑影似感到十分驚異般,又從那庭院中一縱躍起,卻見二條黑影已追進身來,當他發覺這兩位黑影,原來是白陽與青陽道人時,不禁陰惻惻的哼了一聲。

    可是,那二位道人與那黑影正面相對的剎那間,發覺那黑影一身玄色夜行裝,玄巾蒙面。

    一點不錯,正是他們心目中揣想的蒙面採花賊徒黃蜂甘欺天那老賊,白陽道人不禁恨恨的一哼,罵道:「無恥老賊,淫行依然不改,今天就要你報應臨頭!」

    隨著罵聲,白陽道人已騰身縱起撲了上去,左掌右抓,施展的竟是武當絕藝「擒龍手法」。

    白陽道人曾數度與黃蜂甘欽天交手,熟識對方武功深淺,故此一上手就施展開本門拳掌絕藝,準備一下就將對方擒住,根本就不容他有緩手的機會。

    那知,身子凌空飛撲,眼看對方已罩在雙掌勢力範圍之下,已無從隱避,卻見他毫無驚慌之態,鎮靜異常的抬手拍出一掌,口中並冷笑一聲,罵道:「老雜毛!你找死!」

    那黑影掌出陰風驟起,狂飄怒卷,看似隨意的一掌,威力竟是異常狂猛,而且風寒砭骨,陰冷驚人。

    白陽道人一見大駭,居然不敢硬接,趕忙提氣一個翻身,倒縱而回。

    白陽道人穩身一看,對方並沒有追擊過來,可是,他心中驚異的程度,決非筆墨所能形容。

    因為從對方適才這一掌看來,非但掌法驚奇,凌厲無比,其功力且似較他高出許多,他心中又怎不大感驚異。

    他想不到僅僅半月之別,黃蜂甘欺天居然學會了這麼一套威厲的掌法,連功力也增進了這許多!

    卻聽對方從鼻孔中進出嘿嘿兩聲冷笑,陰惻側的道:「你們這兩個老雜毛,若再不識趣趁早走開,別怨我姓甘的心黑手辣!」

    白陽道人本以為是他們認錯了人,當前這玄巾蒙面人並不是他們所熟識的黃蜂甘欺天,而是另外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只是身材十分相像而已。

    如今,對方居然自承姓甘,聲音又完全一模一樣,這麼一來還有什麼可疑的呢?

    白陽道人心中雖感驚異萬分,可是,看到對方並沒繼續擊過來,又不禁暗自思忖道:這老賊莫不是那裡偷學到這麼一招半式,凌厲滅猛的掌法,特來嚇唬人,這要是當真被他唬住,日後就沒臉見人了。

    白陽道人此一想法,也不能說他不無道理,因為僅僅半月之隔,錯非他有甚奇緣巧遇,要不縱令他那裡偷學到一招半式舉世絕學,其功力又怎能精進如斯。

    然而,他不相信蒼天沒眼,竟會讓這種為害人間的萬惡之人,反而會受到靈物的照顧。

    白陽道人遂也一聲冷哼道:「要貧道師兄弟離開不難,你必須從此斷絕此傷天害理的無恥淫行,貧道師兄弟將永不和你為難!」

    那玄衣蒙面人似乎剛發覺對方已知道他此來的目的般,微微感到一震,怨毒的冷然一笑,道:「原來你這兩個老雜毛是活得不耐煩了,放著天堂路不走,偏往地獄門裡鑽,我姓甘的今天就成全你們吧!」

    玄衣蒙面人語音方落,沒見他蓄勢作態,一個身子突然平飄丈餘,直欺而至,其身法之迅捷,簡直無法形容。

    只見他雙掌一張,疾遞而出,分襲白陽與青陽二位道人,出手既快,招式又奇,而且一出手就是凌厲驚人的殺手毒招。

    白陽與青陽二位道人一見,齊都大驚失色,對方一出手,已顯示出他根本就不是黃蜂甘欺天。

    因為對方非但功高藝絕,其武功路子,且與黃蜂甘欺天完全不一樣。

    尤其他這一手「追風逐電」的絕頂輕功,更是美髯翁獨步武林的絕學,怎不使二人驚駭萬分。

    可是,二位道人出身武當名門,武功也非泛泛可比,且出道數十年,打鬥經驗俱都十分豐富。

    他二人心中雖感驚駭萬分,究竟還不至於鬧得手足無措,於是二人急急出手,避招襲敵,就在屋面上,雙戰玄衣蒙面人。

    只見三條人影六掌翻飛,激烈的鬥在一起,眨眨眼間,已對拆了七八個回合。

    那玄衣蒙面人似沒想到二位道人具都這般了得,若不施展平身絕學,還不易將二人打發。

    為求速戰速決,玄衣蒙面人遂於激戰中,曲指連彈,但覺縷縷陰風勁氣,如電般隨指疾射而出。

    二位道人心中正在暗自慶幸,合二人之力,居然能將對方敵住,那防到玄蒙面入已然暗下毒手。

    陵聽劃空傳來一聲厲喝:「白陽!青陽!速退!」

    喝聲雖急,二位道人卻避已不及,雙雙被陰風勁氣襲中,倒在屋面上。

    玄衣蒙面人雖將二位道人點倒,卻知二人尚不至就此送命,因為那一聲厲喝,叫得正是時候,二位道人雖沒及時避開,卻已避過要害。

    故此,玄衣蒙面人一見二人倒下,立即又曲指朝二人彈了兩彈,準備將二人送入「陰曹地府」。

    就在他那陰風勁氣,如電射出的剎那間,院聽一聲厲暍:

    「孽畜!敢爾!」

    緊接著一股強猛無匹的厲風,有如排山倒海般湧至,硬將那兩縷陰風勁氣,吹刮過一旁。

    隨著厲風的消逝,卻見一個矮小的人影在白陽與青陽二人身上迅捷的一轉,拍點了兩下,方始停下來,面對玄衣蒙面人。

    只見他高不滿四尺,年近古稀,一把及胸美髯,穿戴著一身整潔的道冠道袍。

    身後則背著一柄寶劍,劍身特長,幾將拖地,敵情這及時趕至的正是武當第一高手的子魚道人。

    卻聽子魚道人冷冷的道:「你是沙素靈那老妖婦的什麼人?」

    玄衣蒙面人見到子魚道人,那矮小的身裁時,心中就不由想笑,想起適才那排山倒海似的厲風,心中不過微微一驚。

    因為子魚道人身材矮小,看不出老,在他認為比白陽道人大個十來歲,已經很了不起啦,他那裡想得到會是武當派的第一高手子魚道人呢?

    如今,一聽子魚道人,開口就點破了他的出身這才使他心中感到驚怯不已,但他自恃武功了得,那將子魚道人放在眼裡。

    隨見他也冷哼一聲,道:「你管我是她什麼人?」

    他口中說著話,暗中又復提氣朝子魚道人彈了一指。

    他這樣暗中偷襲,確是無聲無息,可是,子魚道人身為武當第上高手,豈是常人可比。

    但見他哈哈一笑,長袖揮處,狂飆驟起,將對方偷襲的一指陰風勁氣,吹刮得無影無縱。

    卻聽他道:「你不說,道爺也能知道,你方才露的一手「追風逐電」的輕功,分明是美髯翁馬大官人獨門輕功絕學,從這一點,道爺就知道你這畜生,必是馬大官人門下叛徒,那忘恩負義的甘茂亭!想不到這一切全是你這畜生所為………」

    玄衣蒙面人通體一顫,倏然一聲怒喝,叫道:「住口,你這老雜毛那裡鑽出來的,滿口胡言亂語,敢是活膩了嗎?」

    子魚道人仰首打個哈哈,摸摸背上幾將拖地的長劍,笑道:「看到道爺身背三尺八寸的拖地長劍,而不知道爺為何許人,也枉你在江湖上跑跑啦!」

    玄衣蒙面人一聽「三尺八寸,拖地長劍」八字,似已驚覺到對方是什麼人,但聽他嘿嘿一聲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自命武當第一高手的賊道,就憑你難道還想嚇唬我嗎?今天叫你識得小爺的厲害。」

    他說話時,手已摸向腰下革囊中,語畢手中,手上已戴上了鹿皮手套,緊握著一條一丈五六長短,微微彎曲加釣魚桿的怪兵丑。但見他猛然一揮,藍光瑩瑩,腥風撲鼻,敢情這怪兵刃上還淬有劇毒。

    看到這怪兵刃,對方縱然蒙面巾未除,也可知道這人是甘茂亭無疑,因為這正是甘茂亭所使的毒蠍鞭。

    甘茂亭何以突然在此浦城出現?

    原來陰謀陷害竺瑞青,當真是他主謀。

    於馬家大院中一戰,他已認清了竺瑞青,他驚奇竺瑞青居然沒死,且學得一身驚人絕藝歸來明知非其所敵,只有請師父出馬!

    那知,竺瑞青一時大意,傷在白婆婆手中,此事甘茂亭等自是不知,還只道他畏懼隱藏起來了!

    甘茂亭以為竺瑞青畏懼他師父鬼婆婆沙素靈,隱藏不出,卻不知他一時大意,已傷在白婆婆手中。

    甘茂亭差人四出打探,始終得不到竺瑞青的一點消息,就連馬萍兒也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於是,甘茂亭心生一計,偽制了許多面小的「鐵血旗」,夜出探花,事畢殺人滅口,留下鐵血旗一面,嫁禍於他。

    甘茂亭初時心意,是準備將竺瑞青給逼迫出來,追蹤殺害,那知竺瑞青一連月餘,始終沒見出現。

    甘茂亭心想,無毒不丈夫,索性幹就幹到底,遂大償其採花獸慾,也為竺瑞青製造了更多更重的罪名。

    當然,這不是單獨他一人所為,他有時利用爺爺與外公來做他的替身,那白麒鱗與他本是好友,亦曾與他雙出幹這無恥勾當。

    竺瑞青海外歸來,台州府衙自行投案,甘茂亭聽得消息,立即與他爺爺外公商量,著二老前站打探,他則飛書馳報師父鬼婆婆沙素靈,請師父即速趕來,隨後,他也跟蹤而來。

    途中,甘茂亭與爺爺外公相遇,得悉一切經過始末,遂隨那四怪的二先生,進入武夷西。

    日前,打從這浦城經過,曾遇一絕美少婦,甘茂亭驚為天人,他食髓知味,早巳不克自制。

    只可惜,當天他們並沒在城中留宿,連夜就進了武夷山,事後甘茂亭越想越不是味,遂托詞外出,趕回浦城。

    嘗日甘茂亭匆匆一瞥,地點已不復記憶,好不容易讓他找到了,偏又遇武當白陽青陽二位道人與他搗蛋。

    這一刻更跑出個武當第一高手的子魚道人來,他怎不驚怒交集,遂將毒蠍鞭抽了出來。

    子魚道人一見那毒蠍鞭,確是寰宇中罕見罕聞的怪兵刃,且聞腥風撲鼻,更知其淬有劇毒,卻也不敢過於大意,忙暗中提神聚氣。

    但他仍哈哈一笑道:「你這畜生若不及早悔悟,縱然今夜道爺網開一面,饒你不死,日後你也將遭致惡報!」

    甘茂欺一聽大怒道:「你肯饒我,小爺今天還不肯放過你呢!」

    語音甫畢,甘茂亭已怒揮毒蠍鞭,狂掃而至,毒鞭揮舞,腥風瀰漫,端的十分駭人。

    子魚道人一聲大笑,騰身縱起,倏聽「鏗鏘」一聲,隨見碧虹電閃,子魚道人手中已握著一柄碧光閃耀,三尺八寸的長劍。

    子魚道人此劍名「碧霞劍」,長有三尺八寸,雖非上古奇珍,也是一柄斷金切玉,鋒利無比的寶劍,亦是武當派當年鎮山之寶。

    事因子魚道人身材矮小,其師惟恐其功力不及其他師兄弟,特將碧霞劍賜他,以補其功力之不一足。

    那知,十餘年後,子魚道人潛心練劍,苦修功力,反凌駕同門師兄弟之上,有此碧霞劍,更助其滅勢,終被尊為武當第一人。

    可是,碧霞劍的長短,幾與子魚道人的身高相約,他怎能於肩頭將此長劍拔出呢?這顯然有些不近情理。

    原來,他並不是拔,而是按,他只在機簧上一按,碧霞劍立即彈了出來,子魚道人縱勢未衰,順手就將碧霞劍接在手中。

    子魚道人不知甘茂亭手中毒蠍鞭是什麼兵刃,但卻知淬有劇毒,不敢以身手相碰,可是,手中碧霞劍,卻於眨眼之間,施展開武當絕藝九宮連環劍法,一氣攻出七招,其中就有四招劍鞭相觸,但是對方毒蠍鞭居然毫無傷損,不禁使子魚道人心中大為驚愕不已。

    碧霞劍切金醫玉,鋒利無比,居然削不斷對方的兵刃,怎不使子魚道人大感驚愕,看他毒鞭揮舞,勁韌異常,非金非鐵,究不知何物所造。

    甘茂亭見那子魚道人居然一心想削斷他的毒蠍鞭,心中不禁好笑。

    當年鬼婆婆沙素靈取這毒蠍鞭時,亦曾大費周章,萬里迢迢,借來一柄前古寶刃,耗了近旬日工夫,方將萬年毒蠍尾部割了下來,如今子魚道人竟欲削斷他的毒蠍鞭,豈不等於做夢!

    甘茂亭十分陰險,一旦發覺子魚道人有此心意,立時將計就計,以毒蠍鞭直往那碧霞劍上送去。

    臨到與那劍鋒相觸時,突然卸去手中真力,使那毒蠍鞭倏忽間軟了下來,有加一條死蛇似的,與劍鋒一觸,隨即彎轉過來,襲擊子魚道人。

    子魚道人於武林中極俱聲譽,今夜與甘茂亭這般小輩拚搏較量,已然有失身份,想不到還要動用他的成名兵刃,三尺八寸的碧霞劍,縱令他將甘茂亭傷在劍下,面上也是無光。

    故此,他沒打算要甘茂亭的性命,只想將他的兵刃削斷,拆辱他一番也就算了。

    那知,事與願違,反因此險險著了道兒。

    因為那毒蠍鞭的鞭梢上,有一隻毒鉤,彎轉襲擊,就好像一個蛇頭似的,既毒又疾,使人防不勝防。

    子魚道人未防及此,竟危乎其危的被那毒鉤襲中面門,這還是子魚道人個子矮小,佔了便宜,要不他准難逃此卻。

    原因是毒鉤之毒,蓋世無雙,沾人即死。

    傖促間,子魚道人長劍上,身子反蹲了下來,那毒鉤正好從他道冠上掃過,驚險萬分。

    子魚道人雖說僥倖避過,卻也駭出了一身冷汗。

    至此,子魚道人那敢再稍存大意,倏然一聲長嘯,劍把一抖,招式頓變,但見他劍尖顫動,忽如萬顆碧光寒星般,彈射而出,只一招就將毒蠍鞭封了出去,且將甘茂亭逼得連人帶鞭,縱上半空。

    甘茂亭一身藝業,十分博雜,除了家學淵源外,並得外公假善人武焦指點,隨又拜在美髯翁門下學藝,雖沒學去美髯翁的成名絕學「雷電七鞭」與「風雨八劍」,究竟受益非淺。

    事後,他又得鬼婆婆沙素靈垂青,傳以渾身絕藝,故此,他的一身成就,亦非常人可及。

    這時,他雖被子魚道人逼得騰空飛起,鞭勢卻是絲毫未緩,但見他凌空一個轉拆,怪叫一聲,連人帶鞭,猛撲而下。

    甘茂亭他人還在兩丈來高,長鞭已然帶起一股腥風,狂捲而至,威勢端的非比等閒。

    子魚道人適才只是一時大意,方始險著道兒,豈能還不知警惕,他身為武當第一高人,自非浪得虛名之輩,但見他一招「舉火撩天」,碧霞劍反撩而上,硬接甘茂亭凌空一記猛掃。

    鞭劍相交,「鏗鏗」一連數響,相互激盪,勢道非常駭人!

    一旁的白陽與青陽二位道人,經子魚道人及時解救,早巳甦醒過來,看到二人這一記鞭劍相交之勢,齊都不由神授目奪,咋舌難下。

    此刻,甘茂亭又已落下屋面,子魚道人既知他加此了得,為了顧全本身的名望身譽,手下再不容情,身子立如行雲流水般,欺近前去,寶劍疾若風發,刷刷刷一連數劍,猛攻而上。

    甘茂亭手中毒蠍鞭,長有一丈五六,利於遠攻,卻最忌近搏,一旦被子魚道人欺近身來,就知不妙,趕忙旋身疾退,回鞭捲掃。

    那知他這一退,立處被動地位,竟被子魚道人如影附形般,緊隨身後,長劍碧虹,更是不離他的後心。

    甘茂亭這一驚誠非小可,速速指向曲彈,以幽靈指阻止子魚道人的追襲。

    子魚道人識得幽靈指的厲害,但卻不懼,可也不敢過於接近。因為他並沒有一定要將甘茂亭置於死地不可的慾望。

    然而,他這稍一遲緩,甘茂亭已旋身縱出了三數丈遠,回身冷笑道:「老雜毛,有種的隨小爺進武夷山,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子魚道人打個哈哈道:「別以為武夷山能嚇得了誰,貧道天明就進山!」

    子魚道人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可是咚咚直跳,他以為甘茂亭既邀他進山,其師鬼婆婆沙素靈,也必在山中。

    四怪的二先生與四老爺已夠他應付的了,如若再多出個鬼婆婆來,事情就實不堪設想。

    何況,鬼婆婆沙素靈身為幽靈教教主,教中高手加雲,他總不會一人來此,心中更覺此行兇多吉少。

    甘茂亭一聽子魚道人答應爽快,遂道:「好!我們山中再見吧!」說畢,立即回身疾縱而去。

    此刻,星殘月隱,已近黎明時分,甘茂亭一陣急奔,天色微明,已離開浦城十數里地。

    忽覺身後步履微響,似有人跟蹤他一般,甘茂亭猛一回首,曙色中,身後那有什麼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甘茂亭聽得十分清楚!明明是人的腳步聲音,何以不見人影,難道在這黎明時分,還會有鬼嗎?

    甘茂亭雖不信神鬼之說,但他究竟作惡多端,心裡倒底感到害怕,猛然一怔,汗毛根根倒立而起,趕忙又轉過頭來,正準備全力奔馳。

    就在他轉過頭來之際,突見一個高大的胖和尚,一搖一擺的,在他身前三四丈遠處,正與他同一方向,往武夷山中走去。

    甘茂亭這一驚更非小可,因為他一路奔來,頭前那裡見到有這麼一個胖和尚,要說他迎面而來,還有可能,如今既是同一方向,怎不使人感到萬分驚異,難道他是地下鑽出來的?

    甘茂亭一連兩三個起落,已來到胖和尚身後,胖和尚似無所覺般,依然大搖大擺著往前走去。

    甘茂亭心想:管你是人是鬼,先賞你一記「幽靈指」再說,於是暗中提足真氣,猛然一指,朝胖和尚背後「靈台穴」上彈去。

    眼看一縷陰風勁氣,已堪堪襲中,突然見那胖和尚大袖一擺,恰好將那縷陰風括過一旁,身子順勢也轉了過來。

    且聽他哈哈一聲大笑道:「畜生!好大的狗膽,居然敢暗算佛爺。」

    甘茂亭聞聲一怔,抬眼見胖和尚圓圓的臉上掛著兩隻長長的耳朵,挺著個高聳的大肚皮,罵聲雖厲,臉上笑容依然,就像是尊笑面石佛,敢情這來的正是少林寺中的長老笑面禪師。

    甘茂亭見他胖胖的身子,旋轉時卻極為輕便,而且大袖揮起,勁風激盪,已知老和尚武功定然了得。

    但卻不知他還是當今少林寺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甘茂亭一旦發覺胖和尚武功高強,就知道適才跟蹤身後的一定是他,遂嘿嘿一聲冷笑罵道:「老禿驢,你身為出家人,且是武林中的前輩,居然如此裝神弄鬼,戲弄於人,你就不怕被人恥笑嗎?」

    笑面禪師適才露的一手移形換位,上乘武學,乃是含有示威之意,存心讓甘茂亭事先獲知他身懷蓋世絕學,不致對他過份無禮。

    那知,甘茂亭自命不凡,非但不知敬畏,且出手就是毒招,開口就是惡語,所言雖將笑面禪師敬為長輩,詞意卻全屬譏諷。

    笑面禪師雖感弄巧成拙,心中卻不禁惱羞成怒,但他介哈哈笑道:「孽畜!你不知敬老尊賢,想是要自討苦吃了!」

    甘茂亭哼了一聲道:「小爺說你是武林中前輩,就以為你真有什麼了不起嗎?別在小爺面前倚老賣老,小爺可沒將你放在眼裡。」

    笑面禪師笑道:「既然如此,你何妨出手試試,佛爺跟蹤至此,也就是想看看你長鞭上的功夫如何?佛爺一生少用兵刃,就空手接你兩招!」

    甘茂亭聞言一怔,原來他與子魚道人一戰,老和尚已然見到,將從浦城跟蹤來的,遂冷笑道:「原來你們僧道一夥,輪番與小爺為難,你以為小爺疲累好欺嗎?讓你知道小爺的厲害。」

    毒鞭一揮,腥風驟起,笑面禪師一遇腥風,心中就不由大震。

    誠然,甘茂亭與子魚道人浦城中月夜一戰,笑面禪師確會見到,遠遠的他見子魚道人一上手就撤出「碧霞劍」應敵,心中大惑不解,還只道甘茂亭武功極高,子魚道人不敢過份大意。

    隨見甘茂亭的鞭招,雖也算得上凌厲威猛,但在他們這一批武林中頂尖人物的眼裡,亦不過爾爾,還不致就要動用兵刃。

    緊接著,又見子魚道人遇險,被甘茂亭的毒蠍鞭轉彎襲去,心中更感驚異不已,他心道:「這一招若是我,手一抬就能將鞭梢抓住,何至於鬧得手忙腳亂。」

    如此一來,子魚道人在他笑面禪師眼中看來,不過是浪得虛名,毫無真才實學之輩,他心想:「待我來將他鞭奪下,我笑面禪師之名,無形中就比你子魚道人為高。」於是他就隨後跟了下來。

    如今,甘茂亭鞭起藍光瑩瑩,腥風撲鼻,笑面禪師方知鞭上淬有劇毒,所想全錯,心中凜震未已,對方長鞭已然及腰。

    笑面禪師若是只想閃身迴避,自是綽綽有餘,實因適才曾出口大言,一旦縱身閃避,豈不被對方恥笑。

    萬般無奈,笑面禪師只得雙足一點,倒翻而起,變成了腳上頭下,只見他大袖一揮,反捲向狂掃而至的毒蠍鞭,他這雖然也是屬於閃避,但卻含有奪取對方兵刃之意。

    笑面禪師心想,鞭上雖有毒,不能用手奪取,以大袖將它捲住,搶奪過來,豈不是一樣。

    那知,毒鞭卷是被他捲住了,卻聽嘶的一聲,大袖反被撕下了一大片。

    這一來,不禁大出笑面禪師意料之外,他那知毒蠍鞭上滿是細加牛毛的倒鉤,一時不察,反著道了。

    笑面禪師一招未已,竟被甘茂亭將大袖鉤毀了,不由他不惱羞成怒,仰天長笑一聲,立即反撲上去,雙掌揮拍,狂飆驟起。

    甘茂亭聽他笑聲震耳,且隱隱有風雷之聲,就知已將對方惹怒。隨見他揮掌玫來,掌出狂颼怒卷,滅猛無倫,趕忙揮鞭拒襲,並以「幽靈指」陰風勁氣夾攻。

    笑面禪師身為少林寺長老,一身武功自是非同小可,尤其雙掌上功夫更為了得,但見他,雙掌揮舞開,狂刮怒卷,潛力激盪,那怕什麼「幽靈指」,甘茂亭的毒鞭也被他掌上潛力逼住,難以近身。

    轉眼之間,反將甘茂亭逼得連連退出三數丈遠。

    甘茂亭一見「鞭」「指」齊都失效,就知對方武功確是高出自己太多,若不設法及早抽身,勢將難逃一死。

    甘茂亭心想及此,又退出了丈來遠,腦中電似的一轉,立見他舉目遠眺,笑面禪師身後,並歡聲叫道:「師父快來,這賊和尚偌大年紀,欺侮晚輩。」

    笑面禪師雖不知他是什麼人,見他能使幽靈指襲敵,即知其定是三妖之首鬼婆婆的門人。

    如今聽他歡聲高喚師父,還只道他師父當真來了,尤其是他那欺侮晚輩四字,實在厲害,心中雖恨怒難消,卻不得不暫行撤掌收招,哈哈笑著轉過身來。

    可是,身後來路上空空如也,那有什麼人影。

    至此,笑面禪師方知上當,心中不由更形憤怒,數十年江湖閱歷,居然還栽在這初出茅廬的畜生手裡,一旦傳揚開去,他那裡還有臉見人。

    於是,忙又回首尋找甘茂亭,卻見甘茂亭急急加喪家之犬,早巳奔出二三十丈遠去了。

    笑面禪師笑臉一哼,眉宇間已透殺機,心中暗罵道:「好狡滑的畜生,居然敢在佛爺面前弄鬼,佛爺今天要你登天無路,入地無門!」

    笑面禪師心想未畢,已施展開絕頂輕功身法,追了下去,但見他身形施展開,迅捷如一縷青煙般,不大工夫已逐漸的追上甘茂亭身後。

    甘茂亭總以為期侮晚輩四字,足能使笑面禪師感到羞慚,不至於再追趕他,那知,笑面禪師,氣量最狹,袍袖被撕毀,明顯的已吃了大虧,這可是他近數十年來從沒有過事,他豈能就此甘休。

    甘茂亭一見他銜尾追來,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除了使發全力奔逃外,毫無他法可想了。

    可是,笑面禪師非但武功比他強,輕身功夫也高出他許多,沒半晌功夫,已被迫得首尾相連。

    甘茂亭冷汗暗流,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眼看甘茂亭已堪堪被笑面禪師趕上,就在這當口,忽聽串鈴「叮噹」聲晌,笑面禪師心中一怔,循聲望去,卻見左面山峰斜壁的羊腸小道上,正有一白髮銀鬚的老人,在上面走著,那老人離二人甚遠,可是手中串鈴「叮噹」之聲,卻如同響在耳邊,使人一聽就知此老內功精湛,非同凡俗。

    笑面禪師一見有武林中人出現,為顧全自己的聲譽,心中雖有不甘,也只好停了下來,暫行將他放過,因為,他總不能為此事而落個以大欺小的罵名。

    但他卻也故作大方的哈哈一笑,道:「畜生,佛爺今天暫不與你計較,來日再找你師父說話!」

    XXX

    笑面禪師口中的漂亮,心中仍然餘憤末消,那手搖串鈴的白髮老人已不見,笑面禪師時,又不由大為懊惱,不該如此輕輕放過甘茂亭。

    笑面禪師正在懊悔之時,忽視來路上出現三個人影,凝眸一視,竟是子魚道人,領兩位師侄也趕來了。

    笑面禪師有意迴避子魚道人,又恐已被他看到,心生誤會,而且這一次進入武夷山,獨闖四怪老巢三仰峰,雖說四怪已去其二,一個人實嫌人單勢孤。

    若有子魚道人這武林一流高手為伴,互相有個照顧,實力也強了一倍,何樂而不為?於是,笑面禪師打消迴避的念頭,佇足相候。

    瞬息後,子魚道人領著兩位師侄,已奔至臨近。

    笑面禪師打個哈哈道:「老納正在想著,道長也該來了,那知心想未已,道長就出現了!當真是巧得很啊!」

    子魚道人停下笑道:「貧道也在想,禪師該也在不遠了!」

    白陽與青陽二位道人趨前拜見畢退過一旁。

    青陽道人忽然拉了白陽道人一把,目注笑面禪師的右手大袖,白陽道人還沒理會過來,笑面禪師已然發覺了,臉上不禁微微一熱。

    忙聽他笑語自行解嘲的對子魚道人道:「適才老衲為了一事,一時無法思解,正值心神恍惚之際,忽聞鞭風颯然,從後偷襲,老衲沒想居然有人如此斗膽敢侵犯老衲,立即回袖捲去,意欲將偷襲之人長鞭奪下,豈知,那賊子的長鞭上居然有毒,而且還滿纏倒鉤,反將老衲袍袖撕裂下一幅,使人大為氣惱,本欲出手懲戒他一番,卻因他是初出茅廬的後生下輩,縱然將他斃了,面上也無光,遂只斥責了他幾句,放他走了!」

    笑面禪師說來似乎天衣無縫,子魚道人心中卻也了了,因為笑面禪師出了名的量狹,吃了這個啞吧虧,豈肯如此輕易罷手。

    但他心中也不無疑惑之處,原因是他知道笑面禪師說的是甘茂亭,以甘茂亭的一身武功,自非笑面禪師的敵手,只不知他使的什麼狡計脫身。

    二人說笑一陣,隨即結伴進山。

    武夷山,相傳昔年為神人武夷君修道之處,綿互百餘里,群峰列峙,溪流繚繞,有清溪九曲之勝!

    群峰中,以三仰峰為最高,亦最為特出,因峰上全都是一株株千數百年的濃密大樹,且毒蛇甚多,故此行人絕跡。

    笑面禪師與子魚道人等四人,經半日飛奔,已逐漸接近三仰峰,正當四人在一道清溪旁,打尖稍事憩息之際。

    青陽道人忽見清溪對岸一株合抱大樹上,懸掛著他的青銅寶劍和白陽道人的拂塵,忙叫喊叫。

    青陽道人應聲躍過清溪,來至樹下,騰身將那青銅寶劍與拂塵取了下來,可是,他卻沒立即回身過溪,且驚聲叫道:「師伯,樹上還有字!」

    子魚道人與笑面禪師應聲躍過清溪,卻見樹桿上新削去了一塊樹皮,用木炭寫著這麼幾個字「姓竺的小子未到之前,你們最好不要闖山,那可有進無出,死路一條!」

    二老一見,不由勃然大怒,這個真是欺人太甚。

    顯然,他們只怕一個竺瑞青,餘人全都沒放在他們眼裡,換言之竺瑞青的名頭,已遙遙在他二人之上。

    二老怒氣未息,卻又同時想到,這會不會是那陰險狡滑的二先生有意玩弄的激將之計,預先布下陷阱,促使四人早日登山。

    可是,明知是對方設下的陷阱,他們也只能往陷阱裡跳,因為一個人成名非易,他們情願身死名留,也不願落個畏懼膽小之名。

    尤其是笑面禪師與子魚道人,他們二人足能代表整個的少林與武當兩派,他們不能因二人的生死,而影響整個門派聲譽。

    故此,二老只對望了一眼,已分別知悉對方的心意。遂不再停留,一行四人立即往三仰峰奔去。

    三仰峰最為特出,自是十分易認。

    末牌時分,四人已來至三仰峰下,仰首再三,無法見其全貌,想必此峰,由此得名,見峰上果然全是高有十數丈的濃密大樹,一株株沒有千年也有數百年。

    四人尋至山口,忽見道旁一株大樹上,又出現了幾個字,只見下面寫到:

    「孔子曰:君子有三思,而不可不思也!」

    二老見此,明知是譏諷之意,那裡肯因此退縮,子魚道人更是毫不猶豫的當先穿林而入,往山上縱去。

    雖說如此,他也不敢過於大意,暗中提氣,嚴加戒備。

    山中樹木葉茂枝繁,陽光無法透射,四人沿路登山,幾乎如同在山腹隧道中行走般。暗黑無光。

    可是四人內功精湛,均能暗中視物,尤以笑面禪師輿子魚道人二老,更能遠眺數丈二呈不礙事。

    只是,明知山中毒蛇甚多,子魚道人等雖攜有避蛇的雄黃之物,究竟不敢疏忽,惟恐主兒還沒見著,已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才冤呢,於是彎彎曲曲的行約一個時,尚未登及半山。

    然而,一路上山,始終沒發現半條蛇蹤,寂靜如死的山中,除了四人輕微的腳步聲外,竟連一絲「嗦嗉」之聲也沒聽到。

    子魚道人回首一打招呼,立郎加速奔行。

    轉了兩個彎,眼前突然明亮開朋,竟是一片十來丈寬的草坪,陽光照射的草地上,乾燥異常。

    子魚道人至此,停下身子,仰首朝峰上引吭叫道:「武當子魚道人,應召拜山,何以不見接待,二怪當真如此目中無人嗎?」

    他這語聲方落,立聞峰巔林木中傳出一聲陰厲怪笑,聲加狼嗥鬼哭,聞之不寒而慄,卻聽他笑畢方道:「一再阻止你們登山,你們遍遍趕來送死,這可怨不得我兄弟心黑手辣。」

    語聲甫畢,即聞「絲絲」之聲,從草坪四周響了起來!

    四人循聲望去,草坪外不知那裡鑽出來七八個灰衣漢子,人手一條青竹棒,口中則吹著哨子,那「絲絲」之聲即是哨子的響聲。

    然而,「絲絲」之聲方起,又聞「嗉嗦」之聲大作,四人定睛看去,數以萬計大大小小的蛇群,已從四面八方擁了上來!

    子魚道人沒想到聞名黑道中的四怪,竟會如此卑鄙無恥,人不現身,卻以這種惡蛇來對付他們,不禁又驚又怒。

    可是,這蛇群確屬駭人,眼看已逐漸接近,那敢怠慢,忙令白陽青陽二位道人將預先購備的雄黃藥物取出,圍著四人灑了一個大圈子,以阻止蛇群接近。

    笑面禪師本沒想到購買防蛇之物,他總以為人怎會怕蛇,尤其是身懷絕世武功的他們,縱令再大的巨蟒毒蛇,也不足懼。

    如今一看這成千上萬的蛇群,蜂擁而至,他不禁驚駭的呆住了。

    待到白陽輿青陽三位道人取出雄黃藥物,圍著四人繞灑了一個圈子,阻止了蛇群的進入,他方始慢慢的定下神來。

    可是眼望著圍繞在雄黃外面的蛇群,一條條高仰著蛇頭,紅信吞吐,那駭人的凶態仍然使他心中忍不住發毛,背生寒意。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條三尺來長的黑色的小蛇,「蹦!」的一跳,居然躍過了那草地上的雄黃,迎著笑面禪師闖進圈子裡來了。

    笑面禪師心中本有餘懼,這一見心中更驚,趕忙揮起大袖,意欲將那黑黑小蛇捲出圈外。

    只是,他這一袖風未起,身側碧虹一閃,黑色小蛇已身首異處,卻聽子魚道人急叫道:「禪師不可大意,當心將草地上的雄黃刮飛,群蛇衝入則不堪設想,還是以暗器射之為妙,我們一人守一方,足可應付。」

    笑面禪師因過於驚恐,方有此失,子魚道人這一說,他臉上又不禁一熱,忙拾起一塊山石捏碎,握在手中。

    此刻那七八個灰衣漢子,口中的哨子,越吹越急,越吹越響!「絲絲!」之聲,異常刺耳。

    那些蛇群似承受不住那尖銳哨音的刺激,竟紛紛的躍起,越過雄黃闖進圈來。

    笑面禪師一旦定下神來,就不至再張惶失措了,因為他究非常人可比,一身功力亦屬非凡。

    但見他指頭一彈,立有一條毒蛇腦袋開花,死在地上。

    這時恰有三條毒蛇同時躍入,笑面禪師也只一彈,但是一出手就是三粒石子,不偏不斜的擊在那三條蛇頭上。

    眨眼間,笑面禪師身前,大大小小已被擊斃了七八十條之多,而子魚道人及兩位師侄,也各以兵刃斬斃了百數十條蛇。

    眾蛇奴見蛇群不能奏功,反損失了數百條蛇,一聲怪哨,蛇立即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突聽機簧格格聲響,循聲望去,即見草坪外有三株合抱大樹,慢慢的往草坪中移來,動得雖慢,卻是異常驚人。

    子魚道人等只看得又驚又奇,不知是何毒計。

    半晌後,三株大樹已逐漸移進草坪中,且慢慢的接近雄黃圈子,四人還以為彼等欲以那大樹來撞毀雄黃所設的圈子,這顯然過於大題小做了。那知,那三株大樹來至圈外,就停住了。

    眾蛇奴一見大樹停下,立即又吹響哨子,那成千上萬的蛇群立即又萬頭鑽動,但卻不是朝圈子裡衝來,而是齊朝那三株大樹上爬去。

    樹身太大,小蛇無法攀登,齊由大蛇領頭,小的蛇則咬著大蛇的尾巴!一條接一接盤繞而上。

    不大工夫,三株大樹上已爬滿了上千條,大大小小的蛇,一條條沿著橫伸的樹枝,爬臨子魚道人等的頭頂,仰首吐信,似乎在等待著號令,一起出動。

    子魚道人這一見,不禁大驚失色,因為這蛇究竟與人不同,它們不懂什麼叫害怕,而且數量又是如此驚人,上下齊攻,更是防不甚防,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憂。

    他與笑面禪師或許還能自保,萬不得已可退下山去,然而,白陽與青陽二人就難說了,很可能就要命送山中。

    就在此時,忽聽「吱!」的一聲,不知是什麼叫聲,可是,群蛇聽到這叫聲,齊都掉轉了蛇頭,這叫聲似對它們極具誘惑般!

    眾蛇奴一見,正待吹動哨子,已不管用青竹揮打,更是無濟於事,眼看蛇已逐漸的接近那四個大油籮裡暴起一連串驚聲急嗚,油籮蓋被沖了開來,一隻隻灰黑色的小動物,從裡面蜂擁而出。

    你道是什麼?

    敢情竟是一隻隻大大小小的老鼠,那些老鼠一躍離油籮,立即四散竄逃。

    蛤蟆與老鼠,本是蛇類最喜愛的食糧之一,怪道它們遠遠的已臭到氣味,如今一見鼠群竄逃,立即銜尾追趕。

    那些老鼠本就奔躍極快,為保性命,更是沒命的竄逃。

    四個大油籮裡,大大小小的老鼠,雖只裝了千數百隻,可是卻將上萬的蛇群都逗引開了,眨眨眼間全都走了影兒。

    蛇群一散,蛇奴威勢全失,又驚又急,正待回身竄逃,卻那裡還來得及,已被白陽與青陽道人一一點倒!

    這來的二位老乞丐,自然是老化子萬鐵皮師徒,只聽老化子哈哈一笑,從樹下躍了下來,道:「老化子略施小計,就破了二怪的蛇陣,喂!你們二個小道士搜搜他們的身子,他們身上一定帶有避蛇藥餅之類的東西,取出我們每人帶上一片,蛇就不敢近身了!」

    子魚道人搖了搖頭,歎道:「若非老化子你及時趕到,貧道這一世英名,恐怕要葬送這三仰峰上了!」

    老化子微一蹩眉,道:「你別急,人沒救出,事情總還沒了!」

    笑面禪師打個哈哈,道:「老化子大概也是被那小子給氣來的吧!這反而好啦!合我們三老之力,還怕他們什麼二怪?縱令三妖也在山中,亦不足懼!」

    笑面禪師語音方落,忽聽陰惻惻一聲冷笑,飄了過來,笑聲似遠又近,場中三老齊都聽得一怔。

    因為這笑聲入耳,十分清明,但卻分辨不出來至何方?

    因這笑聲是針對笑面禪師適才所說而發,笑面禪師怎會聽不出來,心中一怔,立即氣沉丹田,縱聲長笑。

    笑聲錚鏗鏘鏘,只震得枝顫葉落,沙沙不絕於耳。

    忽聽冷笑聲陰陰的罵道:「賊禿驢,你死到臨頭,居然還笑得出口。」

    笑面禪師道:「佛爺笑你們武林四怪,只會藏頭露尾,暗裡使奸弄鬼,卻不敢現身較量,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豈不令人好笑!」

    笑面禪師話方落唇,忽見子魚道人猛然回身,朝身後那株合抱大樹一劍橫削而去,口中且叫道:「賊子!你還不出來!」

    子魚道人的碧霞劍斷金切玉,鋒利無比,劍長有三尺八寸,這一劍削出,但聽「刷」的一聲,合抱大樹應聲擱腰而拆。

    子魚道人凝目一看,樹心竟是空的。

    可是,隨著倒下的樹身,卻有一條人影冒了起來。

    只見他年約二十一二歲!身形瘦長,尖臉削腮,手執一條丈五六尺長短,藍光瑩瑩的長鞭,正是那甘茂亭。

    卻聽他嘿嘿一笑道:「一個人生有時,死有地,半分勉強不得,叫你們不要上山,你們偏偏要趕來送死這還怨得了誰,甘茂亭奉命為諸位招魂,就請隨我來吧!」

    話未訝畢,他已急急回身,猛縱而去。

    笑面禪師一見是他,就不由怒火高冒,隨聽他出口不遜,正欲縱前先行將他斃了,一洩心中憤恨。

    原因是適才他又錯把甘茂亭當作了四怪,使他大感羞慚,那知甘茂亭卻也狡滑,話末說畢就溜走了。

    笑面禪師笑聲哼哼,當先尾隨登峰,餘人見他已追了上去,自是急急跟蹤而上。

    此刻,暮色四合,林中更形昏暗,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笑面禪師雖說內功精湛,雙眼能暗中視物,也不能看出太遠,三轉兩轉,竟已失去了甘茂亭的所在!

    他身為少林高僧,且怒憤不已,自是毫無畏懼,認定方向,立即追縱上峰,然而,轉了兩個彎後,暗林中忽見道路縱橫,不知甘茂亭從那路登山,回首探視,又不見子魚道人與老化子等人到來。

    笑面禪師方自一愕,忽聽輕聲細語,起自西面三數丈外的暗處,他身為少林寺的長老,且自命當代武林一流高手,時已至此,豈有畏懼退縮之理。

    他以為子魚道人等不見到來,或有所見,於是,忙凝神斂氣,功聚雙掌,提氣朝發聲處縱了過去!

    笑面禪師剛剛離開的瞬息功夫,子魚道人與老化子等五人,也恰好來到此地,他們那是有所發現,實因白陽與青陽二位道人還有臭嘴化子,他三人功力稍差,不能如彼等般任意縱躍,自是慢了許多。

    而子魚道人與老化子萬鐵皮二人,勢又不能將他們三人拋下不顧。

    子魚道人等來到時,恰好笑面禪師已縱入暗處,兩相錯過,未能見著,可是,他們看到那縱橫交錯的山道,也不禁怔住了,不知該從那一條路登山。

    驀地,東面林木深處,又有細碎人語之聲,彷彿正在急論什麼。

    老化子輕聲向子魚道人說道:「雜毛道爺,那大肚子和尚不知走到那裡去了?你在此候他一候,老化子往那廂瞧瞧去!」

    子魚道人點點頭道:「好!貧道就在此地等你們!」

    老化子沒再答話,朝臭咀化子一招手,立即凝神提氣,循聲奔去!

    師徒二人,奔出七八丈遠,聽那人語還在裡頭,老化子還以為那說話的二人也是在行走著,忙又跟蹤追去!

    這一次,老化子加速奔去,腳下依然聽不到絲毫聲息,又奔出數丈,他分明聽到那說話的聲音就在一兩丈內,可是,眼中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正當其時,話聲突然停了,聲音又從前面五六丈外飄了過來,老化子心中微微一怔,已知其中定有蹊蹺。

    這兩人分明是在逗引他,其目的不外是分散他們的實力。

    老化子心中還沒打定主意,該追還是退時,那兩人的說話聲突然提高了些,老化子凝神一聽,那兩人居然是在罵他,而且你一句我一句,將老化子罵得一文不值,體無完膚,且辱及他的祖宗,極盡辱罵之極能事。

    這一來把個老化子氣得五內如焚,七竅冒煙,正待縱上前去,察看,這兩個罵他的,究竟是什麼人物!

    然而,他身形未動,忽又想到,這或許正是他們設下的圈套,若是跟蹤追去,豈不正好跌入他們的陷阱。

    老化子一想及此,立即暗自警惕道:「我可不要鹵莽上了他們的當,死不足惜,數十年江湖上隆譽可不要葬送在二怪手裡。」

    老化子一想及此,忙壓下心頭怒火,不再理會那二人對他的辱罵,領著臭嘴化子轉身就往回奔。

    師徒二人,尚未回到原地,忽聽一聲陰冷冷的說話聲說道:「雜毛賊道,你不是救人來的嗎?過江龍余遷的一對寶貝兒子媳婦,現在後山陰風洞中,你可敢去救他們?」

    老化子聽那說話聲音冰冷冷的,顯見功力極高,卻不知是何許人?隨聽子魚道人哼了一聲,道:「貧道既敢闖山上來,還有什麼地方不敢去的?不過!閣下月前以大欺小,曾戲辱貧道兩位師侄,顯然沒將武當派的人放在眼裡,今夜既已相逢,說不得要請閣下露兩手驚人絕藝!讓貧道開開眼,見識見識!」

    老化子聽了子魚道人的話方知那說話聲音冷冰冰的,原來是那二先生,他沒見過那二先生的面,不知是怎麼個長相,忙掩上前去,暗中倫窺。

    林中黑沉沉的,兩丈開外,就已模糊不清,老化子藉著樹桿,掩掩藏藏!直來到臨近,方始看到二先生那陰險狡滑的相貌。

    老化子本以為對方只有一個人,那知臨近一看,二先生身後,還站著四個勁裝黑衣人,人手一柄青光閃閃的寶劍,一個個神完氣足,一看就知全非庸手!

    老化子忖道:「原來你們當真是想將我們化整為零,一個個的加以整制,哼!我老化子可沒上你的當。」

    這時,卻聽二先生嘿嘿一聲冷笑道:「你這雜毛賊道何必這麼急急找死,你還怕死不了嗎?我是害怕那一對新婚夫妻,受不了陰風洞中的地底陰寒,凍壞了。如果你這雜毛賊道不在乎,可又與我何干,不過,天明後,你可別想再找我要他們的人!」

    子魚道人一聽大驚,他們此來的目的,為的就是救人,如若因此誤事,使那一對小夫婦遭遇不幸,縱合將三仰峰翻了過來,他們仍然栽了,於是,子魚道人只得強行忍耐,道:「閣下既如此說,貧道也不為己甚,不過,貧道既已闖上山來,若不見識見識閣下的驚人絕藝,縱死亦無法瞑目矣!」

    那二先生嘿嘿的笑道:「當然!當然!你還怕沒時間嗎?我二先生是一片好心,怕他們忍受不了,所以先讓你救了人再說!」

    二先生說畢一揮手,身後兩名黑衣人立即走前朝子魚道人一禮,道:「晚輩二人為道爺領路!」

    子魚道人為了要救途修夫婦,遂毫不猶豫的領著兩位師侄,跟著那兩名黑衣人往後山繞去。

    老化子隱身暗中,一見子魚道人與兩位師侄已隨那兩名黑衣人走去,立即打手式,著臭嘴化子繞道暗中跟去,並一再比著手式,關照他注意,隨時隨地給他留下暗號。

    而他自己則仍潛伏不動,似欲一探那二怪,究竟使的什麼毒計。

    臭咀化子也剛走出他的視線,卻見那二先生身側,又已多了個銀鬚白髮的老人,正是那四怪老么四老爺。

    只見他左手腕節處,已包紮起來,顯然受傷不輕,心道:「那小黑子武功果然了得,只一棒就將名聞黑道中的四怪擊傷。」

    老化子心念甫動,即聽那二先生道:「四弟!如今三人已個別分開,那賊禿且已入伏被困,而這三個賊道,當也難逃陰風侵襲之酷刑,如今,只剩一個賊叫化,再將他打發就靜等那竺家小畜生來啦!」

    老化子一聽,又驚又喜,驚的是對方所說笑面禪師已然中伏,不知被困在那裡,喜的是他僥倖沒上當,而且一切全都在他意料之中。

    隨見二先生與四老爺細語譏咕了一陣,立即領著那兩名黑衣人,往老化子適才所去的方向,疾奔而去。

    老化子心中暗笑道:「我且跟著你們去瞧瞧,看他們準備用的什麼毒計來對付我老化子!」

    老化子一身輕功,神出鬼沒,堪稱絕世,尾隨跟蹤,他們自是不易發現!

    瞬息工夫,已然聽到話聲,那兩人居然還在不停口的對老化子咒罵!二先生與老爺一聽罵聲不絕,就知出了岔子。

    只聽那二先生冷冷的哼了一聲,立見一株數人合抱的枯樹,推開了一道小門,從裡面鑽出兩個人來。

    二先生不容分說,一人賞了一個耳光,只打得兩人齊都栽跌出尋丈開外,口中鮮血迸流,大牙也打掉了兩顆,但見跪伏地上,哼也沒敢哼一聲!

    二先生恨恨的厲聲暍道:「那臭叫化的人呢?」

    那二人通體疾顫,有如發虐疾般的,其中一人怯怯的答道:「小人等將那臭叫化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而且罵得異常惡毒,早已罵得唇疲舌倦,但卻沒見那臭叫化的影子,乞二先生恕罪?」

    二先生冷冷笑道:「你二人既是如此賣力,自是難得,當另行犒賞。」

    說著,朝身後一名黑衣人一使眼色,那黑衣人一語不發,縱上前去,一人賞了一劍,但見青光連閃,兩個人頭,已滾出老遠。

    老化子只看得心中寒意直冒,那兩人適才罵得他好不惡毒,他非但沒有幸災樂禍之感,反為他二人叫屈不已。

    此刻,二先生等又已往前縱去,轉了一個彎,山壁間忽現出一個丈來寬的小池塘,在這裡,老化子又聽到有人在對他咀罵辱罵。

    那二先生只氣得臉倏青倏白,因為他知道老化子根本就沒接近這個地帶。那些人豈不是胡罵一通。

    卻聽四老爺已叫道:「黃氐昆仲請出來答話!」

    他這話音方落,從一顆大樹裡,忙鑽出來兩個中年漢子。

    敢情、武林四怪利用這遍山的,齡逾千數百年的大樹,來做暗樁隱身所在,這確是不易使人發現。

    那兩個漢子一高一矮,全都四旬上下年紀,眼中精光炯炯不凡,不像是山中嘍囉。

    果然,四老爺十分客氣向二人間道:「二位可曾見到那老化子嗎?」

    那矮漢子接口答道:「敝兄弟適才曾發現一條人影,在這池邊站了一站,但卻沒來及看清那人的打扮與長相,已被那人朝峰上縱去了!敝兄弟也曾往上報警,但卻不見有所動靜,敝兄弟不敢擅離職守,輕舉妄動,適才是聽到聲響,以為是那老化子來了,始遵囑對那老化子加以辱罵,沒想到卻是二先生與四老爺駕到!」

    二先生一聽,怒氣頓息,當下追問道:「那人去了多少時候,上面一道卡是何人當值?」

    矮漢子道:「那人影去了不過半刻光景,上面是令高足六狼當值吧!」

    二先生一聽又驚又怒,這六狼正是心愛的得意弟子,但因此事關係重大,他也不能過於袒護,於是哼了一聲,回首對那兩名黑衣人道:「你二人速去將六狼抓來見我!」

    兩名黑衣應聲急縱而去。

    也就半晌工夫,兩名黑衣人去而復返,可是他們二人之間,卻多了一對青年男女,年約二十七八歲年紀,長得十分英俊瀟灑。

    女的十七八歲,肌膚白潔,欺霜賽雪,說他美可是真美,只可惜粉臉上滿佈輕浮妖邪之氣,令人一看就知此女極為淫蕩!

    二先生一見那英俊的六狼,當值之處,居然還有美女做伴,當真是艷福不淺,不禁勃然大怒,厲聲叱道:「畜生!你做得好事,這賤婢你那裡弄來的!」

    六狼對他師父的喝罵,一似毫不畏懼般,十分沉著的答道:「師父!你不認識她?」

    二先生似感六狼的態度有異,語意中更透著驚奇,又不由朝那滿臉妖邪的女子打量了兩眼,他本是個好色之徒,被他沾污過的女子,實在不少,可是對這個妖邪美貌的少女,他確是毫無記憶,於是哼了聲道:「我豈會認識這種賤婢!」

    六狼吃了一驚,忙叫道:「師父!她是愛鳳前輩的義女白妞呀!」

    二先生聽得微微一怔,已然記起「愛鳳」身邊是有這麼一黑一白兩位義女,愛鳳月前路過望陽谷,只停留一天,想不到這丫頭就和六狼有了一手,而且居然跟蹤到此地來了,顯見六狼這一方面,更是青出於藍更甚於藍。

    既知對方的身份,他就不好意思開口再罵了,可是六狼當值之際,居然不顧值守,與他幽會,他又怎能不怒,但聽他哼了一聲,道:「且不去管她,你這畜生處此,強敵犯山之際,你居然棄守望之責不顧,私自尋樂,被強敵侵入山中,你知道該當何罪!」

    六狼自恃深獲師父喜愛,仍然十分鎮靜的答道:「師父,她說有機密事特來通知弟子,但卻要弟子先與她溫存一番!」

    六狼順口說出,毫無羞恥之感,二先生心中更怒,卻聽那白妞真眼一瞟六狼,道:「日前於途中,曾遇見那姓竺的小子,知其正往武夷山的,家師即令晚輩,日夜兼程趕來報警,家師隨後趕來,準備與二位前輩,合力對付那姓竺的小子!」

    二先生一聽心中大喜,正當其時,峰顛傳來一連串叱暍之聲,眾人驚怔未已,又聽一聲震天價的暴響,只震得耳嗚嗡嗡,地動山搖。

    二先生大驚色變,騰身一縱,分枝撥葉,縱上樹稍,一看!只見峰顛濃煙滾滾,烈火焰天,火勢猛烈至極。

    忽聽樹下四老爺叫道:「二哥!我上去看看。」

    二先生忙叫道:「四弟且慢!」

    叫聲未歇,人已落下地來,卻聽他道:「據我的揣側,這來的必是那竺家小畜生無疑,他既已到達峰顛,放火燒燬山中一切,我們索性給他個不理不睬,暗地下山,從山下放火,給他來個兩面夾攻,縱然他有飛天的本領也難逃此一劫!」

    四老爺一皺眉頭道:「此來的,如若不是那姓竺的小子呢?」

    二先生陰毒的一笑道:「那也無所謂,將那胖禿驢,矮賊道和那醜化子,三個老傢伙燒死,豈不也值得的?」

    四老爺仍然眉頭緊皺的道:「然則,山中的蛇奴,以及你我門下的弟子,他們又該如何安排?」

    二先生道:「這也不難,只要以哨音知會我們的門下弟子退下山去,也就夠了,那三個老傢伙總算是一代的武學大師,也得有些人給他們陪葬的!」

    兩人說畢,立即命眾人分別撮唇作啃,通知同門中人!

    老化子一聽二先生居然想用火焚山,不禁大吃一驚,暗付道:「子魚道人往後山陰風洞去了,或許來得及時通知,不至遭難。

    可是笑面禪師,不知被困何方,上那去找。

    還有峰顛放火之人,不知是誰?以他的揣想也是竺瑞青趕來了,他也無法分身上峰去知會他。」

    忽聽黃氏兄弟中那矮漢子冷冷的一笑道:「我兄弟二人本以為武林四怪實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方始前來投靠,如今一見,不禁大失所望,想不到名聞寰宇的武林四怪,竟是如此卑鄙污濁的小人,既不仁又不義,既無情又無勇,我兄弟算是瞎了眼,告辭了!」

    書中交代,這黃氏昆仲本出身綠林,矮漢子人雖矮卻是老大,名叫黃伯雄,那高漢子名黃仲雄,兄弟二人武功俱都十分不弱,江湖上稱他兄弟為黃氏雙雄。

    這時,二先生神色微微一變,一晃肩,已來至黃伯雄面前,但聽他冷笑道:「想走嗎?沒那麼好事,我兄弟既是無情無義的小人,乾脆就無情到底吧!」

    語吾未畢,他已一掌劈了出去,掌出陰風驟起,滅猛至極。

    黃伯雄一見他出手就是獨步武林,極為霸道的「陰風毒沙掌」那敢硬接,趕忙側首橫躍。

    只是,左邊有四老爺虎視眈眈,他不敢闖,身後又有兩名黑衣人,手中兩柄長劍,青光閃耀也不好闖,只有右面是空的,但卻是山壁,還有靠壁的小水池!

    情急之下,黃伯雄不暇細想,百忙中只得往那山壁上縱去,壁上滿佈青苔,不易落腳,但他也沒準備在那上面停留。只用掌在壁上一按,準備借勢反彈,飛身上樹。

    那知,手掌與壁上青苔一沾,立覺麻癢難當,顯然這青苔上滿佈劇毒,他兄弟進山只半月不到,對山中一切,根本毫無所知,而四老爺對他二人又未能信服,山中許多佈置都沒跟他們說。

    這一來,黃伯維不禁大驚失色,掌上既沒用上力,身子自是不能縱起,立即就勢跌入小水池中。

    池水深不滿三尺,可是卻已浸及他的腰部,但見他一落入水池中,立即一陣疾顫,牙關打戰,渾身抖個不停。

    敵情,這山腹中流出的隱泉,冰冷澈骨,任何功力再高的人,跌落水中,也無法承受寒冷如冰的隱泉,突然的襲擊。

    一驚之下,定必功力大減,決不可能及時躍出,黃伯雄武功雖說不弱,功力究不是太高,他又那能倖免。

    黃仲雄個子雖高,一見兄長落入水中,這般情景,自是急急伸手來救。

    黃伯雄掌上中毒,又遭冰泉驟襲,早巳驚得神魂皆飛,見兄弟伸手來救,倉卒間竟將中毒的手掌伸了出來。

    兄弟二人雙掌一握,全都驚駭而呼!

    二先生順勢一掌,又將那黃仲雄劈落水中,嘿嘿冷笑道:「你二人就在這水中享受吧!」

    二先生說畢,立即分別指派餘人,分別進行,眨眼間全都走光了。

    老化子隱身暗中,因相隔數丈,雖能依稀辨別人影,卻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一見眾人離去,他立即縱近池邊察看。

    卻見那黃氏兄弟二人,站在池水中,臉青唇紫,但卻不能自行縱出這寬僅尋丈的小水池。

    老化子用手指一探池水,已知就裡,他心中佩服那黃伯雄深明大義,不畏強暴,甚有骨氣,遂道:「我無須介紹,你們大概也知道我是誰了,現在我將你二人救出,你們可願為我做一件事。」

    兄弟二人至此,還有何說?但他們這時連話也沒法說,只是連連點頭。

    老化子因時間匆迫,也不敢多耽誤,騰身一縱,從二人頭頂越過,順勢抓住二人衣領,提出水池,落在另一邊岸上。

    黃氏兄弟,寒冷消失後,精神就好多了,正待向老化子道謝救命之恩,老化子已搖手阻止道:「有一位少林高僧笑面禪師,你二人可知他被困何處?」

    黃伯雄道:「據說幽靈教教主之得意弟子,奉命引誘一位和尚進入西山古墓機關中,不知是他否?」

    老化子道:「好!現在你二人,一人往峰巔上奔去,若遇到一位十分英俊少年,就告訴他,二先生的焚山毒計,著他速速下山,另一人往山後陰風洞去,看到一位矮道人,也將此事告之,你二人此事辦妥,日後自有你二人好處!」

    老化子交待畢,語音未落,人已縱出敷丈,去若飄風,他也知西山古墓,自然在西邊無疑,於是認定方向,施展開絕頂輕功,急縱而去。

    林中暗黑如墨,老化子仍然奔越疾風,不大工夫,已繞了半山,但卻還不見什麼古墓。

    忽聽「澎澎」巨響,遠傳而至,老化子心知已近,不由大喜,趕忙加速循聲縱去。

    又奔出十數丈後,眼前突然開朋,星光明滅,月色如銀,照著三丈外一座高有兩丈餘的大石墓彭彭之聲即從此墓中傳出!

    此刻,在那古墓的圓頂上,高坐著那尖臉削腮,手執毒蠍鞭的甘茂亭,只聽他不時發出一兩聲,得意的奸笑。

    老化子打量那龐大的古墓,佔地甚廣,但卻並非石塊堆砌而戍,而是一個天然的整體。

    古墓前豎著一塊大石碑,高有尋丈,寬約四尺,上書「西山古墓」四字,老化子打量那古墓,除了墓前那石碑外,似無別路可通。

    然而,這塊石碑,少說點也有三五千斤重,絕非等閒之人可以移動得了的,老化子雖沒將這石碑放在眼裡,但卻知是操縱的機關。

    老化子聽那古墓中「彭彭」之聲,十分低沉,已知墓壁堅實異常,卻也心喜笑面禪師沒有受傷。

    他心想:「只要將甘茂亭擒住,不怕他不將笑面禪師放出。」

    正當其時,急聽尖厲的哨聲,響震夜空,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老化子聞聲一震,心知時間緊迫,已不允許他多作思考,如若被甘茂亭逃下山去,那可得大傷腦筋。

    甘茂亭聽得哨聲十分尖厲,且急迫異常,他雖非四怪門下弟子,亦知事有蹊蹺,正待尋人探訊。

    老化子已縱了出來,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乖乖的將大肚子和尚放出來,老化子今天放你一條生路,如若不然,只怕老化子不殺你,你也難逃下山!」

    甘茂亭一見老化子心中就不由一驚,因為老化子乃是名聞宇內的俠丐,與笑面禪師等齊名,非但武功了得,輕功更妙,自非他所能敵。

    可是他立身墓頂,佔盡優勢,只要守得牢,恐怕他連墓頂都上不來,於是嘿嘿一笑道:「臭化子!你別自以為有什麼了不起,你先看看我的毒蠍鞭!」

    語吾未落,順手一揮,但見藍光瑩瑩,頓時腥風瀰漫!

    老化子哈哈笑道:「別以毒鞭嚇人,老化子一生玩蛇,豈會畏毒,我可沒時間和你多囉唆!」

    語未說畢,人已縱身朝古墓上躍去。

    甘茂亭見他居然敢往迎面縱上,連忙順鞭—捲掃,斜壁而落,老化子身子凌空,竹杖疾揮,竟欲架開對方毒鞭。

    甘茂亭見他竟以竹杖來架,心中不由大喜,又想以對付子魚道人的老套,突然卸去真力,以毒鉤轉彎襲擊老化子。

    那知,就在鞭杖相觸,他恰好卸去真力之際,驀感鞭上一下猛震,整條手臂頓覺酸麻不堪,毒鞭且被震得彈上半空,險險脫手而飛。

    甘茂亭一驚魂散,老化子竹杖已點向他的腰眼穴道,百忙中不暇細想,立即倒縱閃避。

    倉卒間,他竟忘了是立身墓頂,落下時,正好落在古墓傾斜的邊上。一時立足不穩,跌下墓來,總算他武功根底不弱,沒被摔倒。

    可是老化子竹杖呼呼厲風之聲,又已臨頭,但見杖影加山,直罩而下,來勢猛厲無倫,數丈方圓,都被杖風威勢罩住。

    這一來,甘茂亭不禁大驚失色,欲抗無力,欲逃不能,趕忙揚聲叫道:「化子老公公,杖下留情!」

《吞天鐵血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