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回 眾好漢過潼關逢好漢 大英雄至飯鋪遇英雄

    且說乜家弟兄將一出來,閻正芳就要過去,閻勇、閻猛那肯叫老人家過去,不料二人過去,就死在三節棍下。老英雄一見兩個侄子已死,如同刀扎肺腑,要過去與兩個侄子報仇,閻齊哪肯教天倫過去,說:「老人家不可,待孩兒過去給我兩個哥哥報仇。」徐慶在旁說:「你不行,待我過去。」山西雁也沒言語,飛也相似,就奔了戰場。看看臨近,那邊有人叫:「小心哪,這個可就是白眉毛。」畫鼓齊敲一陣,以振軍威,乜家弟兄招呼來人通名,棍下受死。徐良說:「兩個叛賊要問,老爺乃是御前帶刀四品護衛,姓徐名良,字世長,外號人稱山西雁,又叫多臂人熊,知我的利害,快些過來受捆。你們兩人,叫什麼名字?結果了你們時節,我也好上我的功勞簿。」二人通了名姓。徐良說:「你們二人,是一對一個呀,還是一擁齊上?」乜雲鵬說:「你一個人,我們也是一擁齊上;你一千個人,我們也是一擁齊上。」徐良說:「這倒對勁。我最喜歡一個人宰兩個人。」山西雁淨為的是逗著他們說話,他好就中取事。隨說著身臨切近,說:「這可要得罪你們了。」

    這二人哪裡知道他的利害,忽然一低頭,錦背低頭花裝弩,對著乜雲鵬打去。乜雲鵬也算躲閃的快當,剛一扭臉,噗哧一聲,正打在腮頰之上,若要不是有牙擋著,就從左邊腮頰穿出去了。賊人一低頭,哎喲一聲,疼痛難忍,把弩箭拔出來,鮮血直流,咬牙切齒,把徐良恨入骨髓。二人一齊擺虎尾三節棍,往上撲奔,一個是撒花蓋頂,一個是枯樹盤根,叫來人首尾不能相顧。可巧遇見徐良大環刀,往上一迎,「嗆」的一聲,把虎尾三節棍削成兩節。腿下面棍到,徐爺往上一躥,掃堂棍掃空,又一翻手,連肩帶背打下來了。徐良用刀往上又一迎,「嗆」的一聲,把三節棍削成節半棍。二人往下一敗,全打腰間把十二節鞭解將下來,復又回來,把十二節鞭一抖,仍是一上一下,舉起就打徐良。山西雁將要用大環刀,找他們的十三節鞭,就聽身背後一聲喊叫,類若霹靂一般,口頭一看,是金鐺無敵大將軍於奢,手中一條鳳翅流金鐺,後面是霹靂鬼韓天錦,一條混鐵棍,二人一齊喊叫:「閃開了!」山西雁只得讓他們。再看後面蔣四爺、展南俠、白芸生、艾虎、盧珍、劉士傑、馮淵、雙刀將馬龍、張豹、金槍將於義、大漢史雲、龍滔、史丹、胡小紀、喬彬等,俱在那邊與徐三爺相見。徐慶又與他們大眾,給閻正芳等見禮。原來蔣四爺他們由開封府起身,南俠帶著開封府的文書,一路之上曉行夜住,饑餐渴飲。那日正走,忽見後面有二人騎著兩匹馬,飛也相似趕下來,卻是一老一少。遠遠的那個上年歲的人說:「前邊那幾位人,有蔣四老爺沒有?」蔣四爺回頭一看,他並不認得那老者,蔣爺說:「什麼人找蔣四老爺?」「那老者滾鞍下馬說:「四老爺一向可好?老奴與老爺磕頭。」蔣爺說:「是什麼人我怎麼不認識你?」

    那人說:「你老人家見著我家少主人,就認識了。少主人,把馬快些催催罷,咱們趕上老人家了。」那馬到來,蔣四爺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徒兒到了,這就是在魯家村收的那個魯士傑。少爺下馬,過來與蔣爺行禮。蔣爺說:「你從何處而來?」魯士傑眼淚汪汪,說:「我,我爺干了。」蔣爺說:「死了?」小爺說:「對了,就叫死了。」蔣爺說:「什麼話!哪有說干叫死了的呢?倒是得何病症而死?」小爺說:「連腦袋都死了。」蔣爺不問他了,問家人說:「魯成你說罷,這孩子說話,我實在聽不明白。」魯成說:「我家主人皆因受傷之後,當時不甚理會,過了一個月後,仍然是嘔血,吐了半載有餘,就故去了。家中發喪,諸事已畢。我家少爺常在家中惹禍,無奈之何,有我家員外的親族都知道我們少爺與你老人家磕過頭,教老奴隨著前來,只要找到你老人家,就好辦了。到了開封府一打聽,說你老人家奔潼關來了,我們主僕自京都直奔潼關大路,可巧走在這裡,我瞧著像,我才冒叫一聲,原來正是你老人家。」蔣爺說:「好,我正要寫信找你家少主人上開封府,趁著他這年歲,也該學練本事了。不料我的事忙,開封府相爺把印丟失了,我們又得上陝西。你們來得正好,就跟著我們上陝西去罷。」蔣爺把魯士傑帶過來,與大眾見禮,說:「這是我的徒弟,名叫魯士傑,外號人稱小元霸。」所有大眾,全給磕上一回頭。就是史雲倒與他磕頭,皆因楞史他是艾虎的徒弟。大眾一看,蔣爺這個徒弟,面黃饑瘦,僅有骨頭沒有肉,正是一個童子癆的形象,焦黃的面皮,豎眉圓眼,小鼻子,溜尖的嘴,上嘴唇長,下嘴唇短,兩腮無肉,直是一個雷公樣子。大家看著,無不暗笑,難得蔣四爺這個徒弟,怎麼挑選來著,師徒品貌,會不差往來。師傅瘦,徒弟比師傅還瘦,別看這個形象,哪知他力大無雙,人送他的外號叫小元霸。帶著他一走,雖有馬匹,也就不能騎了,到了晚間,住店最能吃飯。展爺問他會什麼本事,他說:「一概不會。」

    到了次日,至潼關,蔣爺同著展南俠,把開封府文書拿出來,二人拜會潼關總鎮。總鎮大人姓蓋叫蓋一臣,外號人稱紅袍將。到帥府遞了蔣展二位大人的半全帖,不多時,聽裡面咚咚咚三聲大炮,大開儀門,迎接二位護衛,見面彼此對施一禮。蔣爺見這位大人,紅袍玉帶,金帕頭,白面長髯。此人打吃糧當軍起首,升的總鎮爵位,全憑跨下馬,掌中槍,一層層掙來的前程。要講究出兵打仗,對敵衝鋒,排兵佈陣,逗引埋伏,熟讀孫武十三篇,廣覽武侯的兵書,若論攻殺戰守無一不強。總鎮潼關咽喉要路,非這樣的總鎮,焉能把守得住?蔣四爺一到,總鎮親自出來迎接,把二位讓到書房,敘了些寒溫。展爺把開封府的文書拿出:叫蓋一臣看了。蓋總鎮說:「原來京都竟有這等樣的事故。」立刻吩咐,把眾護衛校尉,請進來待茶。眾人至裡面,一一相見。蔣爺打聽徐良,總鎮說:「已然過去二三日了。」又問:「王爺是怎麼過去的?是明過去的,還是巧扮私行混過去的哪?」紅袍將一聲長歎說:「王爺是明混過去的,到了這裡,我還迎接王駕哪。我問王爺意欲何往,他說:『奉旨催寧夏國貢獻。』我說:『萬歲爺怎麼沒明降諭旨?』他說:『你瞧孤過關不實,你專折本入都,我在這裡等著,旨意到,我再過關。』二位請想,他是萬歲爺的親叔父,誰敢抗阻他老人家!我只可連說:『不敢,不敢!,他說:『你淨在孤身上留神,有那樣心思,多在私行的身上盤查盤查才是。我也看出來了,你是個大大的忠臣,等我到寧夏國回來面聖之時,我必要提敘提敘你這個好處。』我打量著我這官也不能久待了,不料他敢情是反了。」蔣爺說:「大人早晚總要留神才好。」總鎮大人待承了一頓酒飯,次日方才起身,第二天到三元縣打尖。蔣爺他們吃酒,總要多耽誤些時刻,他們不吃酒的,先吃完了飯,都要出去消散消散。

    於奢與韓天錦兩個人,剛出飯鋪,就瞧見魯士傑在飯鋪外頭,瞧那天棚柱子上拴著一匹紅馬,鞍韂鮮明,鮮紅的顏色,鬃尾極其好看。魯士傑問:「這是誰的馬?」霹靂鬼說:「瘦小子,你愛人家的馬呀?」魯士傑一抬頭說:「大小子,你管我哪!」於奢在旁說:「你們兩個人,須別叫他大小子,我也不矮呀!叫他個黑小子還可以。」士傑說:「你也是大小子。」於奢說:「我不瞧你小,我把你劈了。」士傑說:「我還要劈你哪。」於奢說:「你有多大膂力?」過來一揪,被小爺把他腕子拿住,往懷中一帶,於奢往前一栽,幾乎沒栽倒在地。於奢往懷裡一抽,小爺又這麼一送,一撒手,噗咚一聲,仰面朝天,栽倒在地,於奢自己羞得面紅過耳,說:「瘦小子真可以,咱們兩個人再試試。」小爺說:「慢說是你一個人,就是你們兩個小子也不行。」韓天錦:「咱們試試。」果然兩個人一齊過來,被小爺把他們兩個腕子拿住。這二人見魯士傑手指頭細長漆黑,類若兩隻爪子,小爺一用力,就如五個鋼鉤把二人腕子鉤住一般。論說二位站殿將軍,膂力不小,禁不住小爺這一揪,往懷中一帶。於奢、韓天錦也往懷中一帶,魯士傑連一絲兒也不動,二人就知道勢頭不好,說:「你撒開罷。」小爺絕不肯撒開他們,容他們往懷裡勁力帶足,藉著他們自己的力氣,仍是往兩下裡一送,一撒手,這二人噗咚噗咚,全都栽倒在地。瞧看熱鬧的人不在少,內中單有一個人哈哈大笑,說:「好大膂力。」於奢、韓天錦栽倒,本就羞的難受,又對著這些個人無知,叫了一陣好兒,這兩個站殿將軍,如何擱得住,正要找一個出氣之人,爬起來對著讚好之人就罵。那個大笑之人也是一個不容罵的人,說:「你們兩個人,被人家栽倒,因為何故罵我?」於奢說:「我們是自己弟兄,鬧著玩的,與你何干!為何你在旁邊狂笑?你要不服,來來來,咱們較量較量。」那人說:「你惹不起人家,要欺壓於我,誰人受你欺負?」於奢說:「我就會欺負你,你不服,你來試試,小子,怕你不敢!」那人一聽,微微一笑,說:「量你有多大本領!」那人生得是細條身材,白臉面,一身藍緞衣衿。於奢過去,就是一拳,那人用二指尖,往肋下一點,於奢噗咚摔倒在地。要問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續小五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