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母子同悲

    金刀羅偉滿面怒容,喝一聲:「小賊還敢強頂,足證並非吾兒!」隨即回頭喝道:「興兒去把你娘請來辨認,也好教這小賊心服口服!」

    任由金刀羅偉說得如何理直氣壯,但華千里因羅端認出外人不知的私事,已確認身側這位少年才是真正的羅端,悄聲道:「賢侄!今日之事,確是真假難分,因為你父和我等暢談往事,竟然頭頭是道,歷歷不爽。不過,我知你父有日常筆記的習慣,倘若敵人收得他的日記,並熟讀記事,當然是瞭如指掌。

    過一會你母親出來,無論如何也得將她奪過這邊,仔細盤問,便不難真相大白。但松雲山莊高手如雲,一塵子、齊東二叟、神州一乞等人俱是一時之迷。下手時,務須出其不意才行!」

    羅端在被群雄誤認中,獲得三老安慰、指示,感激得流下兩行熱淚,點點頭道:「多謝伯伯指教,我想請師姐替我奪下媽媽,至於一塵子那些前輩,我還不知是否真身,但那齊東二叟、神州一乞,俱經我親手埋葬,絕對不假,首先就把他們三個殺死,可行?」

    但他因確知生母就在莊上,氣急之下,連那話音都顫得不能成聲。

    這邊三老三少竊竊計議,松雲山莊群雄也在劍拔弩張,唯有被擒的羅義被方通制住穴道,靜靜躺在地上,光翻白眼著急。

    羅端偶而一眼瞥見,忙道:「勞師兄解開這老家人穴道。」

    方通笑笑說一聲:「我倒忘了!」舉手拂開羅義穴道。

    羅義一爬起身,向羅端納頭就拜,淚流滿面,悲聲道:「老奴認得少爺了,莊裡那人相貌雖然相同,但對老奴稱呼的神情確是不像,方才老奴已聽得明白,敢請老莊主敢是假的,但是,大娘她……」

    如果女的是真,男的是假,發生的事情固在每人的意料中。皇甫浩生怕羅義再說下去,羞得羅端無地自容,急叱一聲:「不必說了,過一會便有分曉!」

    但對方瞥見羅義也向羅端下拜,一部分人也大起疑團。

    青靈道姑帶著閒雲一步躍進場中,高呼一聲:「皇甫大俠!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甫浩笑道:「天機不可洩漏,你若心下起疑,不妨先站過一邊,靜觀結果。」

    青靈道姑略一遲疑,隨即一聲說:「好!」立即帶了門徒站過一側。

    江湖上一般高手,眼見羅端一劍一個,兩劍一雙,誰不欲置身事外。

    當時還礙於情面,不便離開。見青靈道姑以一派掌門之尊,尚且坐觀風色,也就紛紛向金刀羅偉拱手告罪,站過一邊。頃刻間去了大半。

    這時,一股極濃的殺氣掠過金刀羅偉的臉上,但只是一現即隱,敢情未被旁人發覺,而且幾條女子身影,已急急由奔裡奔出。

    走在前頭一個是四十來歲而風韻猶存的美婦。那,正是金刀羅偉之妻,小俠羅端之母——雙槍女孔方。

    她身後跟著四名絕色的勁裝艷婢,和長子羅興飄然而出,一出莊門,便叱一聲:「你這老殺才怎麼搞的,端兒外出還不到一個時辰,怎麼就鬧出這種事,難道連兒子都不認得了?」

    金刀羅偉苦笑道:「你別嘮叨,先看看那邊是不是你的兒子!」

    「誰說不是?咦——端兒!你才出去個把時辰,怎又換了一套衣服?端兒,你過來讓媽看看!」

    慈母的音容笑貌最是難忘——

    羅端一聽那喚兒的聲音,頓時渾身一震,淒聲哀叫道:「媽!那人是不是爹?」

    「怎不是你爹?敢情你也瘋了!」

    子不承認為父,母卻堅信為夫,這話從哪裡說起?

    羅端無可奈何,只好哀懇道:「媽!你過來讓端兒……」

    一語未畢,金刀羅偉已厲喝一聲:「不准過去!」

    雙槍女孔方哼一聲道:「你敢情是瘋了,怎麼連我也吆喝起來,我偏要聽端兒……」

    金刀羅偉一把抓緊她那豐腴而堅實的臂膀,喝一聲,「不准就是不准!」

    雙槍女左掌一揚,金刀羅偉已被摑了一個耳刮。

    金刀羅偉武藝不錯,右手一伸,又把雙槍女左臂握緊,厲聲道:「你若定要過去,休怪我不念結髮之情!」

    「這就奇了,為何不准我看兒子?」

    「他不是端兒!」

    「胡說!他分明是我的端兒,難道就不是你的?」

    「你休胡說八道,端兒已由我遣往泰山採藥,決不會在這時回來。」

    「什麼?兒子是你生的,還是我生的?遣他往泰山,怎不給我知道?」

    「這話慢慢再說,反正這不是你的兒子就是!」

    「那麼,他又是誰?」

    「就是冒端兒之名,在江湖上行惡的小賊!」

    雙槍女聽她丈夫一再分說,不禁有點茫然。

    羅端急揚聲道:「媽別聽老賊胡說,爹爹早已亡故!」

    「你還敢在我面前胡說!」雙槍女忽然面目俱寒,厲聲道:「我被回龍幫擄去大半年,幸獲我夫我兒邀約武林前輩,直搗回龍幫總壇,把我救出,然後重建松雲山莊,你到底是什麼人,快出來納命!」

    羅端默記時間,那時自己敢情正在西陲,或是被藏在長安石墓,可見由於自己鋒芒太露,致令對方更改謀略,脅逼親娘,不禁悔恨哀聲道:「媽!你上老賊的當了!你連親兒都……」

    方達忽然在他身後輕「呸」一聲道:「多說有個屁用,還不趁老賊這時放手,立即發動!」

    一言驚醒夢中人,羅端忽然改口厲喝道:「你既不認親兒,看來也非我母,滾出來受死罷!」

    雙槍女被罵得七竅生煙,一聲暴喝,即要躍出。

    哪知身形甫動,又被金刀羅偉抓住臂膀,並道:「你休出戰,當心那小賊把你擒……」但他話聲未落,兩道綠光領著三條身影已一閃而到。

    方達疾如飄風,迅如閃電,嬌叱一聲:「老賊放人!」竟是身隨聲到。

    羅偉但見綠影一閃,急忙一倒身軀,但覺掌心一緊,雙槍女已被方達帶到青靈道姑身邊,不禁大驚失色。

    方達奪得羅母,向青靈道姑嫣然一笑道:「老道婆!勞你問一下這女人,到底認不認得她丈夫?」

    若非方達僅立心奪人,那金刀羅偉定難倖免。

    方通也只是配合功勢,好讓方達得手,所以一見乃妹已完成任務,也就收勁落地,面向金刀羅偉冷笑道:「你這廝休打逃跑的主意,當心小爺把你宰了!」

    羅端見奪回親娘,大為安心,一指神州一丐,冷冷道:「區區曾親手將你這位前輩深埋地下,既然已變為殭屍出世害人,區區還得再送你回去,若果不苦心長眠,就請先發招吧!」

    對方敢情因應所假冒的人的武功高下,而決定假冒者的人選,假神州一丐聞言之後,怪目一睜,喝道:「你這小子既是找死,就先接我老叫化十招!」

    他話聲一落,立即雙掌平推,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勁,恰如萬馬奔騰,千軍鼓嗓,疾向羅端撞來。

    旁觀各人難得一睹這位譽滿中州的風塵異俠和人對招,這時一瞥之下,果覺名不虛傳,無一不為那少年擔心。

    然而,在群豪的擔心之下,但見羅端的掌心朝外一揚,猛可振臂一揮,「蓬」一聲暴雷似的巨響,震得各人心弦一跳。

    霎時塵沙飛濺,灰煙蔽空,兩道身影由一團不見五指的塵埃中,各自倒退五步,方才穩住身形。

    顯然地,雙方功力悉敵,誰也沒有勝得半招。

    但交手的兩人,心裡各自有數,羅端是以單臂力敵神州一丐雙掌,若以雙掌發招,哪怕神州一丐不倒退十步以外?

    少頃,煙塵漸散,只見兩人掌風交擊之地,已下陷五丈有餘。

    神州一丐滿頭散發,根根豎立,骨節格格的響聲,運傳場外。

    華千里關心過甚,見羅端仍然含笑卓立,似不把敵人放在眼裡,心中大急,趕忙高呼一聲道:「當心乾元罡氣!」

    羅端微笑道:「謝謝伯伯關注,不怕這老乞兒不死!」

    在表面上,他裝成若無其事,實則早凝聚神功,力貫雙臂。

    神州一丐嘿嘿一聲陰笑,身子竟像風車一般盤旋而起,一種陰寒冰冷的氣勁由他週身毛孔噴出,竟是絲絲有聲,一雙長臂上下揮舞,一尺……一尺……又一尺,慢慢地迫近羅端身前。

    旁立群雄的心情也跟著一分一分的緊張,各自暗裡吃驚道:「這是一種什麼武功啊?」

    然而,當各人及觀這身遭不幸的少年人羅端時,卻仍然面展笑容,只是衣袂飄飄,無風自動,才知這少年不但已練成墮氣的超凡武功,而且已經達到拈花微笑的境界。

    在這一觸即發的危機下,青靈道姑向羅母的盤問也已落到最後階段,但聽她附耳低聲道:「孔女俠!你對於眼下的丈夫和兩位嬌兒,全看不出有可異之處,難道閨房之事也能盡同麼?」

    雙槍女低頭尋思,忽然花容失色,哀叫一聲:「天呀!果有這樣事麼?」

    各人被她這一聲哀叫,禁不住猛自回頭望去。

    羅端更如受到千斤重錘直搗心弦,腦門裡「嗡——」一聲響,竟令他忘卻身在戰場,面臨生死之地。

    神州一丐一聲狂笑,掌出如電,直衝羅端心坎。

    方通見狀大駭,厲喝一聲:「師弟!」

    他身隨聲起,一掌劈出。

    「蓬」一聲響處,把神州一丐震退丈餘,順手往羅端肩頭一拍。

    原來羅端失神的瞬間,神州一丐那剛猛無倫的「乾元罡氣」已透掌而出,若非方通出手,羅端哪還有命?

    但羅端忽然大喊一聲「殺」,身如風轉,電閃而出,神州一丐驚叫一聲,屍體已被震飛十丈。

    他疾射如電,並不理會神州一丐,又直撲「金刀羅偉」身前。

    「你幹什麼?」羅偉、羅興四掌封出。

    「殺」隨著這一聲暴喝,羅端雙掌一翻,十成勁道,直可推山撼岳,但聞「轟隆」一聲,羅興被震得踉蹌幾步,羅偉一具碩大的身軀直被震飛進莊門。

    松雲山莊一面還有二三十個高手,在齊聲暴喝中,兵刃、掌風,構成一列重牆,擋住羅端的去路。

    「哈哈!小爺正要殺盡你們這些惡魔!殺!……殺!殺……」

    少年羅端在傷心、痛心、憤怒諸般情緒交煎之下,狀如瘋虎,一連大喊好幾十個「殺」字。

    但見他兩臂頻揮,十幾道金光,十幾道黑線,交織成一張巨網,霎時間,厲嘯慘號,血雨紛飛。

    松雲山莊門前的廣坪上,此時儘是斷肢殘骸,遍地殷紅。

    然而,他兩眼比鮮血更紅,身若飄風,一直衝入莊院。

    「殺,殺!……」

    院裡又傳出一陣喝聲和慘叫。

    除卻躺在地上的殘骸之外,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各人由心裡發出一聲浩歎。

    青靈道姑扶著雙淚交流的雙槍女黯然搖首。

    方達忽然呼了一聲「哥哥」,隨即淒然道:「你看羅師弟已經瘋了,還不快救他出來!」

    「由他多殺幾個再說罷!」

    「哎呀!」雙眼發直的雙槍女驚叫一聲,忽然掙脫青靈道姑的抱持,向莊院衝去。

    青靈道姑一步趕上,扣緊她的肩頭,叫道:「孔女俠!你幹什麼!」

    「哈哈!還說什麼女俠!今日母子同歸於盡!」

    然而,綠影一閃,方達已在嬌笑中攔住去路,說一聲:「我不准哩!」

    皇甫浩也急道:「羅弟婦!你休自尋短見!」

    羅母被阻,急得雙腳猛跳,大聲道:「莊裡埋有萬斤炸藥!」

    華千里不覺也驚叫一聲:「哎呀!不好!」

    但他一眼瞥去已見一道黃影像流星換位投進莊院,耳邊卻聽方達笑道:「別說同歸於盡啦,你母子倆一個也別想死!」

    雙槍女哀泣道:「好姑娘!你要留我現世麼?」

    「轟!」

    一聲震天塌地巨響,但見硝煙瀰漫,火光沖天,整座佔地數畝的松雲山莊,被籠罩得看不到半點院牆。

    方達仰臉一望,不禁驚呼一聲:「不好!」她一步登空,旋又落回地面,哀叫一聲:「哥哥!」便掩面痛哭。雙槍女驚道:「你哥哥怎樣了?」

    「看不到了!」

    「我這不祥的人,又多害一命!」

    雙槍女此時欲哭無淚,哀歎一聲,茫然舉步向硝煙深處走去。

    皇甫浩靈機一動,急道:「姑娘休哭,令兄武學已是通玄,不見得就會喪命,且待硝煙散盡,我們再仔細尋找!」

    方達點一點頭,眼光所及,忽然失聲道:「羅大娘哪裡去了?」

    「她已走進莊院!」

    「不好!她真要尋短見!」

    這話一出,昊天三老,老僕羅義,連旁立的群豪,全悚然一驚。

    老僕羅義首先叫一聲:「老奴來也!」立即奔往火場。

    幾十條身影也紛紛奔進煙塵下面,此呼彼喚,尋找先進莊院的兩位少的和後進火場的雙槍女孔方。

    「妹妹,我們在這裡!」

    方達一聽她哥哥呼喚,大喜道:「羅師弟怎樣了?」

    「沒有死,也沒有傷,被我點了他暈穴。」

    「你怕他再瘋!」

    「你猜對了!」

    在濃煙下,彼此看不到身影,兩人對答聲中,走在了一起。

    煙塵漸稀,隱約看出一片斷井頹牆,遍地瓦礫。

    群雄驟在一起,卻聞羅義驚叫道:「主母不見了!」

    方達格格笑道:「反正她死不了!」

    方通見那對鸚鵡已不再她肩上,笑道:「鳥兒已追去了!」

    「你還不算太愚,對吧!你把羅師弟解救過來,我自己去尋她!」

    青靈道姑接口道:「貧道也去勸她!」

    「你去不得!」

    方達話聲一落,身子已如一縷輕煙,飄出老遠。

    本要同去尋找羅母的青靈道姑,見方達去如奔電,情知自己萬難追上,只得擔心地歎息一聲道:「方姑娘藝業絕高,一定是能夠追上,只怕也勸不動孔女俠回頭,說不定今後又要大費周章哩!」

    方通正替羅端診察瘋病深淺,忽向青靈道姑笑道:「乃聞青靈上院藏有定神珍,不知仙姑有無帶來?」

    「小俠要用嗎?」

    「愚師弟瘋病頗深,只怕解穴之後,他忽然下手傷人,能先得青靈定神珍佩在身上,或先服少林鎮魂丹,當然要好得多!」

    「定神珍」是青靈至寶,聽說帶在身上,即能鎮魅定神,臨陣不亂。

    像這樣的寶物,世上自是罕見,青靈派也只有一塊,藏寶自珍,並無人知曉,不料方通深知奧妙,如數家珍地當眾討借。

    青靈道姑頗覺意外地微笑道:「令尊真是武林奇士,一塊珍玉也逃不出他老人家眼底,閒雲!你把那塊寶玉借給方小俠使用就是。」

    閒雲背轉身,由腰間解下一塊寶玉,款步上前,輕喚一聲:「方小俠!這就是定神珍。」

    不知她是否因見這世上罕有的慘事而緊張過度,這時竟是嗓音微顫,玉手微抖。

    方通自是察覺,但他目注在那塊不及寸徑、流霞泛彩的寶玉上,只說一聲:「謝謝姑娘!」便接過寶玉,擱上羅端心頭後,才拂開羅端穴道。

    羅端一震而醒,但覺心頭發冷,遍體生寒,忍不住叫起一聲:「好冷!」

    方通忙道:「師弟!你回憶看看,方纔的事還記得麼?」

    羅端忽然眼珠一紅,猛然喝一聲:「殺!」便要躍身而起。

    但方通一隻手壓在他的上軀,動彈不得,急得怒目一瞪,喝道:「為什麼不放我起來?」

    方通笑笑道:「放你起來殺人麼?」

    「毀家、殺父、辱母之仇豈能不報?」

    「好!我讓你報仇,但你先說我是誰?」

    羅端雙眼發直,愣了半晌,忽然微展笑容道:「你不是我師兄麼?」

    「你還認得我是師兄,可見你的瘋病已經減輕,先平心靜氣下來,不可亂動,待我替你推出淤血。」

    「你說什麼,我已經瘋了?」

    「過一會兒,我自然告訴你!」

    羅端無可奈何,只得由他擺佈,片刻之後,但覺心血如潮,忍不住「嗯」的一聲,嘔出一口黑血。

    方通見他嘔血之後,神智清醒,這才附耳低聲,將一切經過和利害層層剖析,聽得他連連點頭,汩汩流淚。

    忽然一聲嬌笑,方達已回到近處,接著又「咦」一聲道:「我走了這麼遠的路,都回來了,你還沒有把師弟治好,真是廢物!」

    方通好笑道:「你這張小嘴光會罵人,我問你去了半天,還是兩手空空而回,情形如何?你又到底幹什麼了?」

    羅端也站起了身軀,先喚一聲:「師姐!」接著道:「我娘怎不回來?」

    「她不肯回來了,而且打算自戕!」

    「媽呀…」

    羅端只哀叫一聲,淚水傾下如雨。

    方達格格笑道:「你先別忙著哭,還有下文哩!」

    羅端不禁一怔。

    方通也好笑道:「師弟你上師姐的當了,她那對鸚鵡沒有回來,伯母豈能死得了?」

    說起鸚鵡,各人也恍然大悟。

    要知她那對爾爾小鳥,在奪回羅母的時候,表現出來的猛鷙敏捷,比起第一流武林耆宿毫無遜色,羅母如要在它眼底自戕,豈能成功?

    方達被她哥哥說穿了她的計策,狠狠的白他一眼,嘟起小嘴道:「就只有你一人聰明,你再要多嘴,看我還和你一道走才怪!」

    羅端雖已知大事無礙,仍覺不大放心,忙趁機央懇道:「好師姐,你怎樣安置我媽,說出來使我安心呀!」

    方達一揚蛾眉,笑道:「那還不容易?我追上你媽,勸她回來,她不肯,要把她擒回來,又不忍心,索性送兩隻鳥兒和她為伴,她竟高興的眉開眼笑,看樣子是不想死了。其實,有那對鳥兒,她求生倒容易,求死就比登天還難了。

    那對鳥兒端會作怪,你要上吊,它就咬斷繩索,你要跳崖,它就銜衣帶,你要尋吃的,它找來比你還快,你看這麼一對小乖乖,比你這逆子還會侍奉得多哩。」

    各人聽她說時眉飛色舞,全都笑出聲來。

    羅端雖不敢笑,但在此傷感中,已獲幾分安慰,仍忍不住在他那口角上,彎起了兩道弧線。

    方達若無其事的從容道:「有什麼好笑,她說今生今世,沒有相見之期,恐怕你們不信,還給我帶回一樣東西……」

    她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頓。

    羅端急得幾乎要哭,叫起來道:「我娘給什麼東西帶來?」

    「看你那要哭的樣子,我偏就不說!」

    「好師姐!我不哭就是!」

    「你不哭就行!」

    方達慢吞吞地由袋裡取出一包東西,交到羅端手上,笑道:「你自己看吧!」

    羅端把那布包接過手裡,但覺軟綿綿如同一團棉花,一種不祥的預兆,立即湧上心頭,顫抖著打開布包,赫然是幾綹柔髮,禁不住放聲大哭,差點沒暈過去。

    在場諸俠也忍不住愴然俯首。

《奔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