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共歷艱危

    「快走!別磨磨蹭蹭的。」

    「是是,在下腳扭傷,走不快……」

    「少嚕嗦!」說話的聲音一女一男。

    梅奇不禁叫苦,這女的不是上官瑩冰又是誰?

    顯然,她又闖到山上來了,而且抓了個帶路的。唉,膽子也太大得離了譜!

    孟老兒嘻嘻輕笑:「有緣千里來相會。」

    「啊,有人,快呀,二位星官,有奸細……」

    被押解的人在灰暗的光線中,瞧見兩名披大星披風的同門,喜得一面叫一面衝過來。

    跟在身後的上官瑩冰猝不及防,被他逃離了跟前。她「錚」一聲,抽出長劍,就要上前動手。

    孟老兒一把拉住跑過來的星官,伸手就點了他的穴,呵呵笑道:

    「來得好來得好,俺老兒正愁沒人帶路呢!」

    梅奇見上官瑩冰要出手,連忙道:

    「上官姑娘,是我們。」

    上官瑩冰一愣,仔細瞧了瞧,認出是梅奇和孟老兒。

    「咦,你們……」

    「小姐,有緣有緣,幸會幸會!」孟老兒嘻嘻自樂。

    「姑娘,為何只身前來,不是太危險了麼!」

    「救人,我不能見死不救!」上官瑩冰冷冷地回道。

    她心裡實在矛盾已極。

    父親之死真相未明,梅奇仍脫不了關係,她畢竟付他還不瞭解。因此,她不能就和他盡釋前嫌,免得以後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但她心裡又向上蒼祈禱,唯願梅奇不是殺父仇人。

    為什麼要這樣,她也不知道。

    這時,孟老兒道:

    「小姐,讓這星官帶路,俺們和你併肩子闖,如何?」

    上官瑩冰十分為難。想了想,問道:「你們要進去作什麼?」

    「奪回玉佛,把龍虎宮攪得個天翻地覆……」

    「好,二位請自便,這傢伙是我捉來的,他給我帶路。」

    原來他們為的是玉佛,為這稀世之室。哼!好一個俠義道。沒準想用玉佛去換什麼渾元無極修身功。那麼,說不定爹爹就是梅奇這小子下的手,邢天波說得對,曠古武功秘籍,練武人誰不想得到它?

    她真想立即拔劍相向,但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只有暫忍下一口氣,把人救出來以後再說。量這小子跑不到哪裡去!

    孟老兒是信口而出,不知道又埋下了禍恨。他不願說他倆進洞也是為了救人,以免有順水推舟討好於人之嫌

    聽上官瑩冰這麼說,不覺一愣:「姑娘,你不願與俺們為伍?」

    「不錯,各行其道,又何必粘連在一起!」

    「俺們也是去……」

    「救人」二字未及說出,上官瑩冰把劍尖對著被俘星官喝道:

    「帶路,走!」

    星官無奈,就朝左算起的第四條道,也就是火道走去。

    「慢,為何走這條道。」

    「女俠,這金木水火土五條道,只有火才是到達龍虎宮的通路,其他四條道都走不通,而且機關重重……」

    「有些什麼機關?」

    「這個,在下不知,所有機關都由龍虎宮中的總星官掌管,餘人一概不曉。」

    「哼,你要是騙人,我一劍捅了你!」

    「是是,在下不敢,只求女俠手下留情。」

    「快走!」

    「是是。」

    孟老兒道:

    「走,跟著去。」

    梅奇道:

    「小姐不是說了嘛,讓我們另走一條道。」

    「看你說的,這不是只有一條通道麼?」

    孟老兒邊說邊走,聲音老大,旨在讓上官丫頭聽見,她總不能叫別人走死路吧?

    果然,上官瑩冰明知他倆跟在後面,也故怍不知。

    四人魚貫而行,這「火」道越走越寬,而且光線也明亮起來,使人心中稍安。走了二十來丈,曲曲彎彎,雖也有幾條盆道,好在有人領路,不至於走錯。

    星官把他們領進了一間丈餘方圓的石室,道:

    「女俠稍候,這裡機關複雜,要……」

    一進石室之際,三人就被這裡的器物引去了注意力。

    室內中間有只三腳大鼎,鼎下三隻腳十分粗大,成圓筒形。除了這只鼎,別無它物。

    那星官說到「要」字便沒有了下文,只聽一聲機括的「卡嚓」聲,「轟隆」一下,室門落下了一道鐵柵,而星官卻站在了鐵柵之外。

    「哼,小子們,你們上了大爺的當!死吧,賤婢!把你烤乾,烤成灰!……」

    三人大驚,直奔鐵柵,卻撼不動分毫。

    「哈哈哈,大膽的賤人!待會爐中火一起,你就要喊爺叫娘的了,這是你的活報應!剛才不是挺威風的麼?賤人!還有你們這兩個賊坯,竟敢冒充星官,也不照照鏡子,龍虎宮也是你們隨意來去的地方麼?現在後悔吧,痛哭吧!求饒呀,快喊大爺饒你們的狗命……哎喲!」

    梅奇點出一樓指風,打得那小子踉踉蹌蹌退後下幾步。

    「好好好,待大爺報功請賞去。你們就等著瞧!」他拐著腿順原路走了。

    就這麼個大鼎,也不知作何用。三人愣怔地望著大鼎,因為聽到了一陣「嘶嘶嘶」的聲音。接著,鼎內冒起一股青煙,漸漸變得濃了,三人忙退到牆角,眼也不眨地注視著。

    陡地鼎中跳出了一朵火焰,這火越燒越旺,嘶嘶聲也越來越響。俄頃,大鼎噴出的火達六七尺之高,散發出陣陣熱氣,令人喘不過氣來,手、臉袒露部分,直灼得生痛。三人忙移到鐵柵一邊,這裡還通著氣,把臉朝鐵柵,以背對火焰。但這只是剛轉向鐵柵時好受些,隔了一會連衣服也燙人,依然忍受不了這股逼人的灼熱。

    上官瑩冰嬌喘著,滿頭滿臉是汗。

    火焰像一個精靈,張牙舞爪,瘋狂地跳躍著,要把落入圈套的人化成灰燼。

    孟老兒喃喃道:

    「這鼎內是猛火油,再烤一會,俺老兒就只剩幾根枯骨了。」

    大鼎的三隻腳嘶嘶直響,顯然有三隻風箱連著,把鼎內的火吹得躥起老高,而且有越來越猛之勢。照此下去,頂多再有一刻,三人都得倒斃於地,成了乾屍。

    梅奇把身子擋在上官瑩冰和孟老兒之前,運起了寒冰凝血掌,對著火焰「呼」一聲拍出一掌,這小小的室內,立即泛起一陣徹骨的寒氣,涼爽了下來,鼎中的火焰也「哧」一聲縮了下來。

    上官瑩冰背對大鼎,忽覺涼爽異常,那窒悶得要暈過去的頭腦,也頓時清醒過來,週身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孟老兒也噴噴連聲:「好涼快、好涼快,好不舒暢。」

    話未落聲,大鼎的火焰又「哧溜」一聲躥了起來,室內的熱度又開始回升,而且越升越高,又和剛才—樣,炙烤得人喘不過氣來。

    上官瑩冰不知怎麼回事,臉朝柵欄,望著洞室外,恨不得變成一隻蒼蠅飛了出去。

    她知道今日已經活不出去,父仇未報叫她死不瞑目。眼淚模糊了視線,抓住鐵欄的纖手也被烘熱了的鐵桿燙得縮了回來,絕望中不能抱元守一運功抵禦,雙眼一黑,栽倒在地。

    孟老兒急得叫道:

    「上官姑娘暈過去了,老弟你再來一掌扇扇涼吧!」

    梅奇雙眼血紅,整個臉也是紅的,喘著粗氣,雙眼緊盯住大鼎。盂老兒的話,他就像沒有聽見。

    再擊一掌兩掌又有何用?猛火油是不會熄的,徒自耗費了功力,這才是更危險的事。他不能讓師叔和上官姑娘死在這兒,他寧願自己去死,也決不願讓他們就這麼冤冤枉枉地辭世,他必須想出個辦法來!

    他盯住那三隻鼎腳,鼎腳連地面是楔空了才能插得進去的。鼎腳雖粗,中間必空。

    他想了想,運起佛門蓮花心意功,一掌往一隻鼎腳那兒打去,「砰」一聲巨響,地面被震出—個淺窩。「砰砰砰」接連三掌,連接鼎腳的地面果然裂開了一條縫。

    孟老兒看出了他的心意,便將他拉開,運功朝裂縫處又擊了三掌,只見碎石橫飛,煙塵瀰漫,淺窩變成了三寸深,把鼎腳深處顯露了出來。

    梅奇又擊了三掌,孟老兒再加上三掌,一隻鼎腳差不多完全露了出來。梅奇抽出冥怪贈他的靈鳳劍,將窩裡的碎石掏了出來,就看見一節木風箱,他用劍貫注了內力,斜著一劍刺去,把風箱戳通,忽地冒出一股風來。他又用劍將所見的木箱部分搗爛,這個風箱便算廢了。

    但是,三隻腳還有兩隻,那兩隻必然一隻是風箱,一隻注猛火油。

    可惜,他沒有截斷猛火油那一隻。

    但是,這說明下一層石壁並不厚,頂多只有尺餘。

    少了一隻風箱,火勢小了一些。

    梅奇又運起寒冰凝血掌,朝火焰打去,「呼」一聲,火焰頓時縮到鼎內去了,室內一下涼了起來。

    孟老兒去摸了摸兩隻鼎腳,一隻冰涼,一隻卻滾湯。他運起神功,朝注油的那只鼎腳連發三掌,打得室內灰石瀰漫。

    梅奇又來加了三掌,鼎腳接地處現出了一個深窩,他取劍如法炮製,直往鼎腳下戳,只聽「撲哧」一聲,像是戳破了皮囊,鼎內剛冒出的火焰又落了下去。他抽出長劍,只見劍尖一段抹成了黑色,猛火油從窩裡冒了出來。

    總算把火給制住了,但仍無脫身之法。兩人內力耗得太多,各自一個角落裡打坐。

    突然,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來,孟老兒隨身一倒,滾在一邊,梅奇也跟著倒下,蜷縮成一團。

    「咦,火怎麼熄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說。

    「神座,他們恐已死去,下面的弟兄便把火停了。」

    「哈,這不是上官小妞麼?妙極妙極,吳星官,你這次立了大功羅!」

    「嘿嘿,望神座多加提攜。」

    「放心,本座自會上報天官,天官自會賜福於你。另外兩人是誰?」

    「下座不知,是一老一少,他們也有星官披風,莫非是混進來的奸細?待下座將鐵柵啟開,將他們拖出來!」

    「慢,這火熄得古怪……咦!那鼎腳……」

    吳星官也驚道:

    「當真,鼎腳怎麼有了洞,莫非……」

    北路游神梁季龍道:

    「定是他們弄了手腳,這鐵柵不必升起,掠他們也跑不了,快去下面機房瞧瞧。」

    「是!」吳星官匆匆走了。

    梁季龍也轉身而去。

    孟老頭一骨碌翻起來,道:

    「糟糕,露餡啦,再不設法脫身,這火又燒起來,實在吃不消得很。」

    上官瑩冰正好醒來,覺得身上十分涼爽,坐起來一瞧,孟老兒、梅奇坐在對面壁角,正望著她;

    「咦,火熄了?」她問孟老兒,竭力不去看梅奇。

    「火是熄了,可人還出不去,梁季龍那小子又去弄火去了!」

    「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孟老兒、風魔劍客呀!幸會幸會!」梁季龍又現身出來。

    「啊,你小子還沒走啊!」

    「孟老兒,本座今日實感榮幸,竟然在囚室裡會見兩位大駕,妙極妙極,兩位不在杭州蘇州逍遙,大老遠路程巴巴地趕來送死,這又是何苦呢?倒叫本座十分不解。」

    「俺老兒喜歡龍虎宮,特意上山來瞧瞧,這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上官姑娘,你自己找上門來真是太好不過,本座生怕小姐歸天了呢!不過小姐放心,只要令堂交出四極陰陽斷魂劍譜,小姐便可回家,不會食言。」

    上官瑩冰冷哼一聲:「做夢!」

    「嘿嘿,本座不信萬書韻女俠,寧願不要獨生女兒,也要留住劍譜。待本座修書一封,派人送到令堂手上,她自會派人交出劍譜的。令堂現在何處?姑娘不妨說出來。」

    「休想!」

    「咦,你這丫頭,真是不識好歹,落到龍虎宮大牢裡,有你的罪受,你還嘴硬呢,到時候叫你活不成死不了,看你還逞強!你不信?砍掉你手腳,割掉你舌頭,再把眼睛挖掉……」

    上官瑩冰打了個冷戰,急忙雙手摀住耳朵,再也聽不下去。

    梁季龍又嘿嘿嘿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道:

    「先把你們餓上幾天,若不說出萬書韻的地址,再把你們化成灰燼!」

    他說完,逕自走了。

    這時,大鼎腳下有了聲音。

    梅奇急忙來到面前傾聽,下面隱隱有人說活,議論風箱和油管破了的原因。接著有人在擺弄破風箱,競欲換掉木箱。

    梅奇退開三步,又運功朝窟窿打了兩掌,底下有人驚叫,發出跌倒的聲音。

    孟老兒也過來連發三掌,窟窿被震開了一個大口子。上官瑩冰見狀,也打出了三掌。她功力雖不如孟梅二人,但也不可小看,把震開的口子打塌了一塊,露出了盆大的洞。

    孟老兒喜道:

    「再拼著耗掉一身功力,不信打不塌它!」

    三人輪流發掌,又震裂了幾大塊。梅奇運功將劍猛插進裂縫中,擴大了裂痕,三弄兩弄,又橇掉了一大塊,三個人從洞中上下已綽綽有餘。

    瞧瞧下面,有兩個武士躺在地上。

    梅奇當先跳下,孟老兒、上官姑娘跟著下來。

    這是一間不大的石室,兩隻長方匣木箱連接在上面兩隻鼎足上,一隻長形皮革匣,連接在另一隻鼎足上,木箱果是風箱,但又連在地上,說明下面還有一層。

    三人顧不得仔細打量,從僅有的一道門往外走。只見洞道灰暗,但可以辨物,有一條橫道,連著七八條直道,錯綜複雜。

    該往哪條道走?

    梅奇轉身去問兩條大漢,他們已被震死。

    上官瑩冰不理睬二人,獨自朝一條直道走去。

    才出洞門,她就被縱橫的通道難住了。但是,她難道和有殺父之嫌的梅奇在一起共商逃生的辦法嗎?這樣下去,以後又怎麼了結?

    一咬牙,她胡亂朝第四條直道走去。

    孟老兒忙問:「姑娘,莫亂走!」

    她邊走邊答:「老丈請便,我就走這裡吧。」

    孟老兒搖搖頭:「好一個倔強的女子。」

    梅奇自然知道她這樣做完全是衝著自己,也只有苦笑。

    這真是難辦的事,難道不管她,各走各?

    孟老兒再不作聲,跟在她後面就走。

    上官瑩冰一回頭:「老丈,跟著我做甚?」

    「一起走好想辦法。」

    「大可不必。」

    「那就各走各的吧。」

    上官瑩冰無奈,加快步子走去。

    這條道呈斜坡形,越走越高,然後轉彎拐道,又逐漸平坦起來。走著走著就走進一個石洞裡來了,這石洞十分寬大,令三人驚異萬分的,是在洞壁的三方,整整齊齊各排列著一行木馬。由於洞頂上有光滲漏下來,是以瞧得清清楚楚。正面一排木馬後面,卻有一個洞口。

    要麼趕緊往回走,要麼從木馬身後的洞走出去。

    上官瑩冰站下了,想了想,毅然往木馬走去,她決定從木馬身後的洞穿出。

    孟梅二人相互瞧瞧,只有跟著走。

    上官瑩冰剛走到石洞中間,腳下感覺有些不同,似乎踩在了活動的東西上面,低頭一瞧,是一塊長長的木板,鑲在地面上的。

    就這在一瞬間,三排木馬都動了起來,直朝他們滑動,同時從馬眼馬鼻馬嘴裡,噴出一股股青煙。而且,身後發同一聲巨響。

    梅孟二人連忙閉住呼吸,一個倒翻,想退出石洞,但來時的洞口已被一塊鐵板封住。

    上官瑩冰則躥起了二丈高,朝木馬後的洞口躍去,但木馬已退回原處,青煙雖已消失,洞口卻瀰漫著一股異味,她猛覺真氣一洩,從半空跌落下來。幸得梅奇反應極快,躍過去一把抱住了她,才沒把她摔傷。

    她又氣又羞,剛一掙扎,神志已昏。

    梅奇和孟老兒也嗅進了毒煙,一時腳癱手軟,連忙往後急退。

    那三排木馬第二次又滑了過來,青煙再度噴出,洞中異味更甚,兩人支撐不住,同時倒臥在地。梅奇把上官瑩冰推開,奮力掏出從梁季龍身上奪來的解藥,倒出一粒吞了下去。他這是急病亂求醫,也不知能不能解毒,不過碰個運氣而已。

    一股芳香進入脾胃,他的坤志馬上清醒起來,心中不禁大喜,剛要救治孟老兒、上官瑩冰,卻聽軋軋聲響,鐵板已緩緩升起。他靈機一動,揣好丹藥,裝著昏死,以等機會。

    一陣腳步聲響,幾個人走了進來。

    梁季龍的聲音:「好小子,竟逃到這裡來了,把他們捆起來!」

    邪書生歐陽鴻飛的聲音:「神座,蝕骨粉半個時辰就爛了肺腑,不服解藥,他們永遠也不會醒過來,捆起來還費事,不如叫他們抬著走,到宮裡去發落吧。」

    梁季龍道:

    「好,你們抬吧!」

    幾個壯漢答應了一聲,動手抬人

    梅奇任由他們抬著,只不作聲,偷偷睜開眼縫,想辨認通洞。

    梁季龍與歐陽鴻飛邊走邊談。

    梁:「這三條都是大魚,不知該不該稟報仙座。」

    歐陽:「報與總星官,由他決定吧。」

    梁:「捉到上官這丫頭,劍譜有望。」

    歐陽:「上座,下座有些事不大明白,不知當問不當問。」

    梁:「你我二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歐陽:「上官家四極陰陽斷魂劍果真如此了得,那上官老兒為何與洞華真人動手不過十招就敗北了呢?何以仙座對此劍譜……」

    梁:「本座也不知其中奧妙,但有一點,洞華上座在動手時,肯定用了毒郎中的毒,否則,上官老兒名震天下,哪有如此不濟的?」

    歐陽:「原來如此!那麼說,這劍譜果真不同凡響,乃劍術中上品之上品了?」

    梁:「上品之上品未見得,本座聽天官說過,劍譜中隱藏著一個奧妙,要不然,以仙座的武功,又何嘗會把天下哪一種武功放在眼裡?你說對不對?」

    歐陽:「神座所說極是。」

    梁:「唉,歐陽老弟,你我知心,無外人在場時,你我兄弟相稱,不必上座下座的。」

    歐陽:「梁兄如此抬愛。小弟斗膽遵命。」

    梁:「你我技藝並不比人差,憑什麼職位如此低下?歐陽老弟才混得個六甲之首,愚兄不過高六甲一等,在游神中排在最末,一年四季奔忙。哪像散仙、三官他們、地位極高,權勢極大,做事卻不多。那洞華、洞涵更是不能比了,居然位居天尊,統領散仙以下等級,他們又憑的什麼?」

    歐陽:「這話不提還好,一提心中煩悶。但命中注定如此,又有什麼辦法?」

    梁:「所以,你我要想法朝見仙座。」

    歐陽:「梁兄之意……」

    梁:「從投身龍虎宮以來的五年間,我從未見過仙座。你我入宮後,只由總星官報與天官,天官阮信又報與洞涵、洞華,他們三人理可代表仙座授職,你我職位如此之低,全是這三人搗的鬼。要是你我能直接覲見仙座,若蒙仙座賞識,不就時來運轉了麼?」

    歐陽:「怎麼個見法呢?」

    粱:「要得劍譜,就得著落在上官丫頭身上,你我二人將這個丫頭帶進我的住所,用酷刑逼出其母萬書韻的下落,再從丫頭身上取下一信物,找萬書韻索劍譜,劍譜到手,無疑是立了大功,還愁仙座不召見麼?」

    歐陽:「好極好極,梁兄高明。那孟老兒和梅奇呢?怎麼處置?」

    梁:「不給解藥,死了完事。」

    梅奇被人抬著走,離歐陽與梁有三兩丈距離,他們說話聲音雖小,但他運起功力聽著,一字也沒漏下。

    「仙座」指的是誰?是四天尊首座蒼龍天尊,也就是那個會五毒寒熱掌的王慶峰麼?

    以梁季龍這般的地位,入宮五年居然未見一面,這王慶峰可真夠神秘的。

    另外,劍譜中含有一個秘密,這秘密上官母女知道不知道呢?

    梁季龍打算刑逼上官說出她母親下落,以脅迫交出劍譜換人,用心可謂惡毒,得設法將上官救下。那麼,在什麼地方動手為好?是到宮裡去呢,還是在洞道中動手!

    抬他的人轉彎抹角,也不知走了幾條岔道,他專心去聽梁與歐陽的談話,竟疏忽了辨認道路,以致弄不清?

    此時,洞道往下延伸,似乎漸漸亮了起來,走不多時,竟已出了山洞。

    梁季龍道:

    「把那老頭和小子扔到那山崖下,這女子抬著隨本座進宮。」

    「是!」四條大漢答應著,另走了一條道。

    梅奇偷眼看出,這裡是個大峽谷,抬著上官瑩冰的,走左邊而去,自己則被抬往右邊。

    他伸手點了前面漢子的穴位,那傢伙忽然不動了,抬腳的問:「怎麼啦?」

    梅奇手一指,也將他制下了穴。

    接著他輕輕一躍,追上孟老兒,把抬他的人制服,趕緊摸出藥給他服下。不一會,盂老兒清醒過來。

    梅奇把情形說了,二人趕緊去追上官。

    順著左邊峽谷走,兩邊山形頗陡,谷底灌木叢生,極易掩藏。二人施展輕功,不過片刻,便看到梁季龍與歐陽鴻飛。

    他們站下了,命把上官瑩冰放在地上。梁季龍摸出解藥,給上官瑩冰服下。

    梅奇朝前一望,已是豁然開朗。只見一片平地上,蓋滿了樓閣亭台,背後是壁立萬仞陡峰,恰如一天然屏障,無人能從那上面下來或是上去。因此,要出此谷,非走原路不行。

    梅奇不禁十分驚詫,原來龍虎宮並不在洞中和山上,卻隱蔽在這裡。觀其建房規模,以及修築洞道,只怕沒有一二十年功夫做不到。

    這時,上官瑩冰已醒。

    梁季龍把她制住穴道,然後說:「姑娘,快說出你娘親在何處,好讓她拿劍譜贖你!」

    歐陽鴻飛道:

    「梁兄,我們不妨跟她出山,同她一塊去也行。」

    梁季龍想了想,道:

    「好,同你一塊去,如何?」

    上官瑩冰道:

    「休想!」

    梁季龍冷笑道:

    「你那兩個夥伴再過一會就完蛋了,心肺俱爛,還活得成麼?若不是本座賜你一粒解毒丸,你也只有見閻王去!本座好言你不聽,那只好讓你嘗嘗分筋挫骨的滋味了!看你受得住受不住。」

    歐陽鴻飛道:

    「小姐,事已至此,還是招了吧,不然,收拾你的辦法多著呢!」

    上官瑩冰一聽梅孟二人遭厄,急得叫了起來:「我兩個夥伴呢,你若給他們解藥,我就告訴你!」

    梅孟二人聽了,心中大慰,她並未將我們視為仇敵,還要救我們呢。

    梁季龍道:

    「當真?」

    「不錯。」

    「好,本座讓人去解救,你說吧。」

    「不行,當著我的面給解藥,等他們醒過來,讓他們離開此地,我就說出我娘住地。」

    「不行,你已是階下之囚,還討價還價,本座先給你點厲害瞧瞧!」

    梅奇心中一急,連忙提起功力,準備在他下手時出手。

    這峽谷離龍虎宮不遠,也就是三十來丈,那邊人來人往,看得清楚,若動起手來驚動了他們,那就無法走脫了。

    孟老兒以傳音入密對他說:「慢,把他們引過來再動手。」

    說完,孟老兒抓下兩把碎石,然後「嘿嘿」,—笑,轉身就跑。

    梅奇連忙藏在灌木裡,大氣也不敢出。

    「誰在那兒!」粱季龍喝道,「快過來!」

    沒有回音。

    歐陽鴻飛立即追了過來,就站在梅奇身邊五六尺遠他瞧瞧沒人,又追了過去。

    抬上官瑩冰的兩條漢子山跟著跑過來,梅奇放他們過去,專等梁季龍。

    梁季龍怕歐陽有失,一騰身躍過去了。

    梅奇連忙一個騰躍,到了上官瑩冰身邊,她驚奇得瞪大了眼,一時說不出話。

    梅奇一把將她抱起,上官瑩冰又急又怒,一張嘴就要開罵。

    「姑娘禁聲!」梅奇先開了口,一躍鑽入一蓬灌木後面,將她放下。

    「被制了什麼穴道?」他問。

    她紅著臉說了。

    梅奇替她拍開了穴道,她一躍而起,兜胸就是一拳。

    梅奇沒有防到這一著,被打得退了兩步,上官瑩冰也被震得退了一步。

    意動生力,梅奇的內功已到了上乘境界,但他怕傷了上官瑩冰,又立即收束了護身罡氣,所以這一拳只被卸掉了五成力道,還有一半結結實實打在他胸口上。

    這一拳,打得他目瞪口呆,傷心已極。

    就在這時,只聽孟老兒喝了聲:「照打!」

    接著梁季龍、歐陽鴻飛喝斥連連,大概與他動上了手。

    梅奇不再耽擱,一騰身,躍出了七八丈。

    上官瑩冰也被自己這一拳打得發了呆。

    她為什麼要打他?是為了他竟敢抱起她來麼?最初她是這樣想的。可是,他是為了救她才出此下策的。那麼,究竟為了什麼?她說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當她被抱起來的剎那,她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舒適親近但又伴著驚惶羞澀的特異感覺。

    她在剎那間對他產生了極度的親切和信賴,她多麼願意和他在一起,就這麼讓他抱著,永遠永遠都不要將她放下。

    但是,殺父之仇又馬上讓她心灰意冷。

    他為什麼要成為殺父的嫌疑犯?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他?她恨他,恨他恨他!在極度惱怒中,她出了拳。

    這一拳之後,心中的怒火又閃電般地熄滅了。特別是梅奇眼中顯現出來的悲哀和失望,一下子軟化了她的心。

    她的眼裡滴出了眼淚,要不是喝斥打鬥聲驚醒了地,真不知她要在這裡站多長時間。

    她把淚水一抹,騰身躍了過去。

    只見孟老兒赤手空拳與歐陽鴻飛戰在一起,梅奇則與梁季龍空手對陣。

    上官瑩冰恨透了梁季龍,一把扯出長劍,使出煞手招數,向梁季龍刺去。

    梁季龍本就被梅奇逼得手忙腳亂,怎禁得起上官瑩冰凶辣無比的劍招攻擊,才兩招就被刺傷了手臂,他連忙轉身向洞內逃去。

    梅奇道:

    「師叔,快走!」

    孟老兒幾下把歐陽鴻飛打退,往洞裡跑去,嘴裡打著招呼:「上官姑娘,快走!」

    三人前後進了洞,尾追著梁季龍跑。梁季龍順洞內通道上坡,然後拐進右邊一條通道。

    孟老兒道:

    「他往右,我們往左!」

    二人不及思索,跟著孟老兒就跑。

    孟老兒轉什麼地方他們就跟到什麼地方。

    七拐八彎,他們來到了一間石室,裡面有七八個大漢在吃飯。

    孟老兒撲了進去,眨眼間就將他們制服,一個個點了睡穴,然後揪起一個審問。

    「出路在什麼地方,帶路!」

    那漢子嚇得抖了,道:

    「星官,有話好說,弟子無不從命。」

    兩人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披著披風,但也顧不得許多了,催逼這傢伙快走。

    他們剛走完一條通道,迎面衝來七八條大漢。

    梅奇喝道:

    「跑什麼?」

    領頭的一見,便弓腰答道:

    「啟稟星官,有奸細混入,弟子等正沿洞搜查。」

    梅奇道:

    「不要慌慌張張,以免驚動奸細,腳步放輕些!」

    「是是!」領頭的答應著,帶人走了。

    接連在幾個通道,都遇到了武士。

    憑著兩人的星官身份,倒也沒有麻煩。他們終於來到了五個洞的岔路口。

    梅奇抬頭看壁上,他們是從土字洞裡出來的,剩下的路就不用人帶了。他點了帶路人的睡穴,然後沿洞道到了房間。

    房間外站了二十多個武士,看來已經發現站門哨的出事了。

    三人不再與這些傢伙糾纏,施展輕功,衝出房間,衝出場地,飛出了柵外,消失在林莽之中。

    整個星座亂成一團,派出了大批人手,沿山沿坡進行搜索。

    孟老兒道:

    「人未救出,還差點被人家烤成了乾屍,龍虎宮洞道如迷宮,機關也極是厲害,這麼瞎打瞎闖可不行!」

    梅奇道:

    「總不能就這麼下山吧?」

    他倆坐在山道上一棵樹下,背靠著樹幹,閉目養神。

    他們的功力已損了大半,又沒有進食,坐下就不想動了。

    上官瑩冰出了星座,和他倆來到了下山大道,和孟老兒告別了一聲,逕自走了。

    孟老兒道:

    「下山弄點吃的,再沽一斤酒洗洗腸,等精神來了再打主意吧。」

    他們已坐了半個多時辰,精力恢復了一些,便往山下走去。

    挨近山邊的村子有好幾處,他們也不怕山上的耳目,在一村民家中吃了飯,又往山上走去。到底該怎麼幹,他們心中也無底。

    剛走到半山,只見樹下閃出一個人來。

    兩人一看,原來是邪書生歐陽鴻飛。

    「二位膽子可真不小,今日只怕回不去了。」

    孟老兒笑道:

    「俺老兒不過想進龍虎宮瞧瞧,不歡迎啊?」

    「刷刷刷」,接著從樹上跳下幾個人來。

    有紫衣玉女邱雲、黑衣玉女駱玉花、斷魂針史昌、三環追命刀方宗輝。

    孟老兒又道:

    「都是老相識,幸會幸會!」

    二丁二甲身後,忽然多了兩人。

    南路游神蔡剛、西路游神萬同。

    梁季龍昨日受傷,大概沒有來。

    萬同陰笑道:

    「二位,自己跟我們進山吧,免得動手傷了和氣。」

    孟老兒問梅奇:「去不去?」

    「師叔決定吧。」

    「啊喲,不去不去,去了就不得好死!」

    梅奇聽懂了師叔的意思。

    孟老兒話音剛落,便見他從腰上取出嗩吶。已經湊在嘴上,續道:

    「吹一曲聽聽吧。」

    眾人莫名其妙,這老兒真不是東西。

    蔡剛喝道:

    「死到臨頭,還裝什麼瘋!」

    「嗚哇哇——」嗩吶突然以尖銳的高聲衝出,眾人的耳膜就像被撕裂一般疼痛,緊接著頭腦裡就像扎進了一把銀子,眾人難受萬分,急忙伸手去蒙耳朵,但哪裡又管用了?萬同大喝一聲:「運功收懾心神,抱元守一!」

    這才提醒了眾人,趕忙運功對抗。

    半盞茶時分過去,嗩吶才算停止。

    但梅奇和孟老兒早巳無影無蹤。

    孟老兒和梅奇並未下山,他們在一片林子裡藏著,晚上再進山。

    梅奇道:

    「師叔,想不到你還有這麼一手,真夠厲害的!」

    孟老兒笑道:

    「這玩意兒俺老兒也是剛學會的,是邪派功夫,叫『懾魂魔音』。俺適才只是嚇唬他們一下,還未施全力,現在還不到時候,先把這壓箱底的絕活留著。」

    「跟誰學的?」

    「除了申屠老怪還有誰?」

    「我怎麼不知道?」

    「你成天忙練功,他和俺無事可幹,俺就吹嗩吶消遣,他才提出傳這門功夫。雖說是邪功,用處還大得很哪,只是缺德了些,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用。」

    「有那麼厲害?」

    「當然。只要全力施展,功淺的人七竅流血而死,有多少死多少,死他個一大片!」

    「好狠毒啊!哼!原來是與邪魔外道勾勾連連的人物,居然硬充俠義道的好漢!」

    五丈外,鑽出一個衣冠楚楚的美少年。

    梅奇道:

    「尊駕何人……」

    孟老兒笑道:

    「小老弟,你真是有眼不識巾幗,連上官小姐都認不得了?」

    梅奇恍然大悟,她換了男裝,怪不得十分眼熟。

    她潛藏在五丈左右距離,自己和師叔居然沒有查覺,這份輕功足以傲視天下了。

    上官瑩冰道:

    「我一直跟蹤著你們,你們終於露出了原形!」

    孟老兒笑道:

    「姑娘,俺是什麼精?小老弟又是什麼怪?」

    上官瑩冰衝口而出:「你是……」

    本想說他狡猾是狐狸精的,但馬上又想到,狐狸精是罵女人的,便臨時改了口。

    「你是猴精,他是……」

    是什麼呢?心毒手狠又貪婪!

    「他是狼怪!」

    「猴精?狼怪?多謝姑娘贈送雅號!」孟老兒不以為然,仍然笑瞇瞇的。

    「你們上山為了得寶,為了得寶,不懼危險,出生入死在所不惜。由此看來,為了我家劍譜,你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在安徽青陽遇到你們時,本想與梅奇作個了斷,但你們花言巧語進行辯解。因此事重大,我就暫且放下,背著娘親,一路追蹤你們下來,看看你們究竟想幹什麼?到底是什麼人?見你們上九龍山,我也有一探的想法,但我上山為了救人,你們則為了奪玉佛。想當初,我到雁蕩遊歷,你這老兒就再三冒犯,後來嘴裡義不乾不淨,你們哪一點像俠義道的人?現在才知道你們這幾個月不見,原來是找邪魔外道學邪功去了。好!

    話不必再多說,今日我為家父報仇,就算你們有兩人勢眾,我也要一拼!」

    這番話把梅奇兩人聽得目瞪口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是富人家千金,名人之後,從未闖蕩過江湖,也不諳世事,所以推想事理就如此簡單。

    孟老兒道:

    「小姐,大敵當前,先把令尊之事放下……」

    「什麼?殺父之仇先放下?龍虎宮是我家大敵,你二人也是大敵!」

    孟老兒傳音給梅奇:「這小妮子迷了心竅,俺們溜之大吉,避開她就往太微星座闖!」

    梅奇立即身形一晃,鑽進林子深處去了。

    孟老兒哪敢落後,「嗖」一下沒了蹤影。

    上官瑩冰未料到他們會逃走,恨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腳。她搜遍了附近,哪有人蹤?

    站下來仔細想想,龍虎宮的確可怕,自己如再有個三長兩短,剩下娘親一人怎麼辦?

    可是,讓她去邢天波家裡她又不願,思之再三,不如暫返蘇州,瞧瞧能不能遇到達娜他們,再商救人之法。

    她於是離開了九龍山。

《風魔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