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四象神火陣

    神火幫主童震東再三挽留光燦、謝飛燕,請他們在此過完冬季,以防神龍派又派人來肆虐。

    此時天寒地凍,路上行走不便,光謝二人便答應下來。

    童震東大喜,專撥一幢小樓歸二人住宿,並派幫中女弟子侍候。

    光燦、謝飛燕有了這麼長的空隙時間,便加緊練功,待來年春天直搗令狐宣老巢。

    童幫主將副幫主王長壽及其死黨通統清除出幫,為念多年共事之情,免了他們的死罪,只把他們逐出四望湖。

    這一下,清理出百十名叛逆,重振神火幫,並加緊排演神火陣。

    光燦與飛燕被幫主邀到練兵場上觀看神火陣,只見每五十人成一方陣,方陣可組多,也可組少,視人數而定。

    神火陣與天獅道君的九九魔焰陣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是使火方法不同。

    九九魔焰陣以硫磺類置於器物中,甩手時火噴出數尺傷人。

    神火陣則不然,引火之物全繫在叉頭上,對敵時將叉頭引著火,幫眾舞動火叉,只見烈焰奔騰,異常厲害。

    到最緊要關頭時,每陣為首之人一聲令下,持火叉者齊將叉柄上的機括一按,三個叉尖上能射出三隻短箭,短箭一出經火一燃,箭身上塗抹的硫磺引火之物就會點燃,成為一隻帶火的弩箭,直射敵人。

    光燦與謝飛燕觀看了神火陣的操演,五十名壯漢手舞火叉,鋼環脆響,烈火熊熊,威力不下於九九魔焰陣。

    童震東道:「若事先作好準備,不怕神龍派的高手。光大俠以後若有用著之處,只需帶個口訊,本幫赴湯蹈火,決不推辭!」

    光燦喜道:「不瞞幫主,待對付神龍派老巢時,定有借重之處,神龍派勢大,我們若不多邀約些江湖道義之士,只怕難勝他們呢!」

    童福祥連忙道:

    「只要光大俠差遣,我一定率眾來見!」

    謝飛燕也很高興,道:

    「有了神火陣助威,不愁神龍派不滅!」

    童震東道:「神火陣雖然厲害,但弟兄們武功差,加之在下指點不力,威力還不很大,光少俠、謝女俠可否指點幾招,使陣勢更為厲害!」

    光燦道:「為對付幾個老魔,在下需閉關一月練功,待在下與燕妹計議後,就請她授幾招與弟兄們吧。」

    幫主大喜,又道:

    「犬子武功甚差,也請二位點撥。」

    光燦也一口答應下來。

    喜得童福祥打躬作揖,說要拜師。

    光燦連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可與你切磋武功,徒弟嘛收不得。」

    童寶旺道:「有光大俠指點,兄弟你就受益匪淺,真是好福氣!」

    眾人事完,回到幫主宿處,招待光謝二人午飯。

    飯後二人回到精舍,商量怎樣使神火陣提高威力。

    兩人根據方陣的特點,從各自的武術招式中,分化融化並自創,一共精研出二十招,並將五十人的方陣改為二十人一個方塊,這樣行動起來更為靈活方便。

    這方塊每五人站一方,四方合起來二十人,每一方五人使的招式不同,然而又相互密切配合,做到天衣無縫。

    這樣一來,光創出招式不夠,還需注意相互配合。

    二人用了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終於將招式配套成,每一方五招,使完再從頭來。

    這二十招都是進襲招式,一上手就把敵手緊緊逼住,不讓對手有還招之力。

    兩人反覆琢磨,用盡了心計,直到再也想不出新招為止,然後畫出陣圖。

    第二日,兩人把新創的四象神火陣圖拿去見童幫主,並作了詳細說明。

    兩人所創,簡明易練,招式不繁複,但威力極大。

    童幫主大喜,忙把童寶旺童福祥叫來,又招來了四大頭目張磊、楊炎、施豹、陶剛。

    眾人聽了光燦的解說,俱都喜之不盡,紛紛向兩人道謝。

    童震東當即命幫眾試演。

    光燦挑了二十名後生,與飛燕各教咐十名,半個時辰後學會了招術,然後又把二十人合在一起演練。

    他自己立在場中,讓眾人按招式攻他,以檢驗招式的威力。

    眾人一聲吶喊,展開招式,只見鋼叉閃亮,鐵環噹啷,上下翻飛,猛不可擋。

    光燦左閃右避,費了很大勁才躲開了襲擊,跳出圈外。

    飛燕道:「還真厲害呢,可以了吧。」

    張磊道:「我來試試。」

    光燦道:「把叉子換成樹枝,以免誤傷。」

    幫眾依言,各人拿了根樹枝,光燦一聲令下,二十人吶喊一聲,手中樹枝齊向張磊身上招呼。

    張磊奮起反抗,但躲得了正面難躲側面,要是幫眾手上拿的鋼叉,不早把他身戳了幾十個洞。

    童震東等人看得大笑,那張磊不但不惱,反而大讚其妙。他說:

    「我一招都吃不消,厲害厲害,我張磊五體投地!」

    光燦道:「這四象神火陣,分震離兌坎四方,取的是八卦四正,其中沒有再設變化,為的是簡明易學,速戰速決,請各位多多指教。」

    眾頭目興致勃勃議論一番,均為此陣高興,對光謝二人更加欽佩。

    童幫主下令幫眾每二十人為一陣,全都參加習練,以對付神龍派。

    光燦道:「在下今日起閉關,一切由謝姑娘照應吧。」

    童幫主道:「光大俠只管放心練功,有了四象神火陣,不怕神龍派再來搗亂。」

    自此以後,每日都由謝飛燕督促幫眾排演陣勢,對童福祥的武功指點,也讓她偏勞,光燦一心一意練一指神錘,好對付四海魔梟令狐宣等老魔頭。

    時光易逝,倏忽過了一月。

    這天有幫眾到練武場上稟報幫主,說「鴻雁班」來此尋找光大俠、謝姑娘。

    謝飛燕正在指點童福祥練功,聞訊大喜,忙道:

    「他們在哪裡?」

    幫眾道:「在岸上,還未接過來。」

    童幫主立即讓童福祥、童寶旺駕船,他要親自出迎。

    幫眾遂出動了十隻大船,謝飛燕與童幫主等人一塊到岸上去,遠遠就見穿得紅紅綠綠的姑娘們在岸上東張西望。

    謝飛燕喜得張嘴尖叫:

    「雲雁、美珠、小娥、美玉……」

    雲雁等眾女也瞧見了她,一時尖聲喊叫,又叫又跳,猶如天下大亂了一般。

    不等船靠岸,謝飛燕早已來個「燕子穿簾」,一下躍出五丈,輕飄飄落到岸上。

    雲雁等姑娘一聲歡呼,一下衝過來,這個喊「燕姐」,那個喊「謝姑娘」,親熱得了不得。

    飛燕一下忙抓住這個的手,一下忙拉住那個的肩,親熱問候中掉出了兩滴眼淚。

    這下可糟了,姑娘們一個個眼紅起來了,竟然泣不成聲,紛紛大哭。

    這情景看得費禮書、張克虎一幫男子漢個個目瞪口呆,惹得東野驤、東方木、匡信德三個老兒大笑起來。

    王永福道:「啊喲,只怕光大俠出事了,要不謝姑娘哭什麼呀!」

    一言提醒大家,費禮書慌忙跑到姑娘們面前問道:

    「謝姑娘,光大俠呢?莫非他……」

    眾姐妹一下止住了哭聲,異口同聲叫出來:

    「他怎麼了?」

    謝飛燕道:「什麼怎麼了,好端端在島上練功呢!」

    大家這才放下心來,哭聲經這麼一插,總算止住了。

    這時,童幫主等人也上了岸,飛燕替雙方引見。

    吳玉芹寒著臉道:

    「童幫主,『鴻雁班』的兩條人命該如何了結?你那個侄子童子民是螃蟹拉車——不走正道,破麻袋裝著爛套子——不是好貨,你非但不管教於他,怎麼還追殺我們?倒請幫主說說看!」

    眾人一愣,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

    這一問,勾起了舊仇,大家憤憤然出言質問,要童幫主作個交待。

    童震東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原來,「鴻雁班」常世雄、范之宏二人並非「神火幫」派人所殺。

    這全是神龍派幹的好事,與童寶旺有關。

    那童子民欲往濟南找童幫主,恰遇童寶旺於濟南城中,寶旺勸他回兗州,這口氣由他代出,與他同行的斷魂刀張萬同、神眼獸黃霖,假借神火幫名譽下的手,事後散佈流言,讓神火幫背黑鍋。

    吳玉芹還有些不信,謝飛燕把神火幫平日行為說了一些,才使吳玉芹平下怒氣。

    誤會一釋清,眾人才高高興興下船。

    當天,童幫主大擺宴席,招待「鴻雁班」及幾位老英雄。

    席間飛燕問費禮書,怎麼找到鴻雁的。

    原來,光謝二人走後,費匡王包四人天天出外尋訪,七天後才得到確切消息,鴻雁班在金陵郊野演出,四處串鄉走村,費了一番周折,才算把他們找到。

    飯後,謝飛燕瞅個空,把張雲雁拉到自己屋裡,兩人關起門來說悄悄話。

    飛燕問:「怎麼樣,人品可好?」

    雲雁紅了臉,道:「不錯。」

    「不比林麟差吧?」

    「是的。」

    「那你願意了?」

    「……」

    「他呢?」

    「他嘛,成天圍著人家轉。」

    「哈哈,你裙下不就有了不貳之臣了嗎?」飛燕笑道:

    「你告訴班主了?」

    「沒有,娘倒是知道了。」

    「怎麼樣,姐姐眼光不錯吧,你什麼時候請姐姐吃喜酒?」

    「你呢?」

    「我?還早哩!」

    「我跟你一起,你什麼時候成親,我叨陪末座。」

    「只怕你等不得!」

    「你才心急呢!」

    兩人說著說著就不老實起來,我打你一下,你胳肢我一下,鬧得嘻嘻哈哈,聲越窗外。

    鬧完一陣,又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麼。

    好一陣子,她倆才又開門出來,與大家一塊兒說笑。

    光燦練功,大家也沒去打擾。

    飛燕冷眼旁觀,那費禮書的確是圍著張雲雁打轉,不禁暗暗好笑。

    原來,她托費禮書帶給雲雁的書信,就把費禮書的情形介紹了一番,要雲雁多加注意,希望他倆能成配對。

    費禮書與鴻雁班到四望湖來時,天天與大家接觸,留給大家印象不錯,很快就把他當成了一家人。

    他對雲雁直是言聽計從,事事都看她眼色行事。

    她對他也頗有好感,兩人便日愈熱火起來。

    費禮書已代替了林麟,對此大家心照不宣,暗暗替雲雁高興。

    眨眼間已到了大年三十,鴻雁班的姐妹為神火幫幫眾演出。

    這天晚上,總舵張燈結綵,到處掃灑乾淨,在練武場上搭了戲台。

    謝飛燕也參加演出,和姑娘們一起,忙個不亦樂乎。

    光燦坐關期滿,才出來和大家見面。

    他已將「一指神錘」練到九成火候。

    「上清靈寶心法」則達到七成火候。

    回想起在斗方山與「四海魔梟」令狐宣對過的一指,他覺得自己的功力已和老魔旗鼓相當,不至於再敗在他手下。

    天黑下來,「鴻雁班」在台上演出,贏得陣陣彩聲。

    此刻,在場上演舞的是謝飛燕、張雲雁。

    她倆一著白一著紅,舞姿優美,動作輕盈,宛如天宮中的仙女,直贏得彩聲陣陣。

    光燦、費禮書及一干年輕人,一個個看得癡了。

    正在此時,突聽有人大喊一聲:

    「對岸示警,弟兄們快抄傢伙!」

    緊接著一陣緊急的鑼聲響起,全場一時大亂。

    坐在場下的幫眾,一個個急忙跳起,奔回各自的屋裡去抄兵刃。

    坐在第一排的童震東、四大頭目、東野驤、東方木、匡信德等人也迅速站了起來。

    童幫主道:「一定是強敵到來,莫非神龍派大舉來犯?」

    四大頭目不等吩咐,立即向水邊奔去。

    台上演出的姐妹們,也紛紛從台上躍下,各人手裡已操著兵刃。

    這時,取兵刃回來的弟兄們已自動列成方陣,聽候調遣。

    童幫主喝道:「火把燈籠準備齊全了嗎?」

    只聽樹蔭中及暗處有百十條嗓子齊應道:

    「好了!」

    東方木笑道:

    「神火幫訓練有素,來犯的人不啻飛蛾投火!」

    東野驤道:

    「我老屠夫倒要瞧瞧,是哪人居然在大年三十晚上送死!」

    此刻,四大頭目之首張磊從岸邊回來,道:

    「神龍派祖師巫山姥姥率眾拜山,不給名帖,要神火幫立即歸順,讓出四望湖,作神龍派總舵,否則,斬盡殺絕,不留活口!」

    眾人一聽「巫山姥姥」之名,俱皆大驚。

    東方木道:「這老凶婆親自上陣,這個年是過不成了!」

    東野驤叫道:「好好好,讓我老屠夫會會這老凶婆,瞧瞧她有沒有三頭六臂!」

    童幫主問:「三位老人家,怎麼辦?」

    包季龍道:「這巫山姥姥,性情殘忍,功臻化境,既然她親自上陣,來的必是神龍派高手,不如暫避其鋒!」

    東野驤道:「她的高手多,我們的高手還少嗎?讓她來讓她來!」

    東方木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幫主,讓他們上島來!」

    匡信德道:「神龍派公開叫陣,自以為必有把握,童幫主只管讓他們來,我們這夥人先藏起來,然後突然露出,打他個措手不及!」

    東野驤道:「不錯不錯,這倒好玩,我們就藏起來,夾在人群吧!」

    童幫主道:「躲過初一,躲不了十五,遲早神龍派總會找上門來,就歡迎他們的大駕吧。

    張磊,派大船將他們接過來!」

    張磊應了一聲,逕自去了。

    光燦向迎面站立的幫眾道:

    「各位弟兄,今日可將『四象神火陣』一試,請按方位各自列陣,只等幫主下令,就將來人困住,今夜之戰非比等閒,下手務必要快要狠。來的都是武藝超群的高手,殺人只當切菜砍瓜,若是行動慢了,反遭其害。」

    童幫主大聲道:

    「光大俠所言極是,神火幫存亡在此一仗,弟兄們務必拚死一鬥。再說我方有這麼多位高手,不怕敵人有多張狂!只要今日取勝,神龍派從此便不敢小覷神火幫!」

    眾弟兄暴吼一聲:「是!」

    吼聲震天,氣沖雲霄,弟兄們精神抖擻,毫無怯意。

    光燦又把幾個方陣的弟兄叫到幫主兩側,其餘人眾俱藏於暗處。

    除了幫主、童寶旺、童福祥、光燦、謝飛燕站在兩排弟兄中間外,其餘人皆蹲在弟兄們身後三丈外。

    不多時,四大頭目引神龍派的人來到。

    神龍派這一次人來得不少,起碼有百十人。

    為首的巫山姥姥,人生得高大健壯,滿頭白髮,一臉皺紋,相貌十分兇惡。

    手中握著一根黃燦燦的枴杖,想是黃銅打就,份量極重。

    簇擁著她來的,有許多都是見過面交過手的,光燦、飛燕、禮書一眼就把他們認得出來。

    鐵臂頭陀悟玄、沂山二怪刁德山、武雄、黑山二雄紅砂掌梁中和、黑砂掌高大梁、斷魂刀張萬同、神眼獸黃霖、鬼頭刀錢廷堅。

    使光燦、飛燕驚異的是,除了這些凶梟之外,居然還有天獅道君手下的白虎真人。

    巫山姥姥在離光燦等人三丈遠處停下,她兩眼一瞟,雙目精光閃閃,將對方打量了一眼,隨即啞聲啞氣說道:

    「把話對他們說明。」

    刁德山應了聲「是」,大搖大擺走前三步,傲慢地大聲道:

    「童震東,仔細聽著,今日神龍派祖師爺巫山姥姥親自駕到,你最好把招子擦亮了,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趁現在不晚,歸順神龍派,把四望湖拱手獻上,作為我神龍派建基立業之地……」

    說到這裡,用手一指光燦、謝飛燕繼續說:

    「這兩個小子勢孤力單,你莫非以為靠著他們就能保你神火幫平安無事嗎?你今日要是識相,上次作亂的事就一筆勾銷;要不然,叫你們斷子絕孫,島上一個活口不留!何去何從,你就痛快些,一口講定!」

    童震東有三老光燦飛燕做後盾,膽子自然大了,便冷笑一聲道:

    「江湖上哪見過你們這班東西,臉皮居然如此之厚!房玉龍、許宏、韓貴祿,當時也是不可一世,到頭來什麼結果呢?一個個見閻王老子去了。今日你們來了這麼一大班子人,以為能嚇倒神火幫嗎?做夢去吧!」

    鐵臂頭陀大喝道:

    「小子,你找死!」

    童震東道:「莫慌莫慌,本座還要介紹幾位客人讓你們見識見識呢!」

    話剛落音,東野驤大搖大擺從幫眾身後走出來。

    他繫著白圍裙,腰上插著生銹的大菜刀,兩眼一翻:

    「老太婆,認得你家老爺嗎?」

    巫山姥姥面露驚異:

    「咦,你這個沒出息的屠夫,原來也躲在這裡。怎樣,今日要伸手架樑子嗎?」

    「不錯!老屠夫今夜要把神龍派的人都當狗來屠了!」

    巫山姥姥怪笑道:

    「好大的口氣,屠夫,遇見我巫山姥姥,你就變成被屠的狗了!」

    東野驤大怒,罵道:

    「老凶婆,屠夫今日定把你宰了!」說完就要上前動手。

    這時,人叢後又鑽出個東方木來,邊走邊笑道:

    「稍安勿躁,老太婆,認得我老兒嗎?」

    巫山姥姥瞧了瞧他,哼了一聲道:

    「原來是醉壽星,幸會幸會。不過,你遇上我姥姥,只怕馬上就要變死壽星了,你說冤不冤?」

    福俠匡信德接嘴道:

    「不冤不冤,壽星命長,倒是你巫山姥姥,看上去滿臉晦相,大凶大凶,還是趕緊溜之大吉吧!」

    他邊說邊從人堆裡擠出來。

    刁德山驚道:「福俠匡信德,你也在!」

    巫山姥姥心中暗驚,怎麼這樣湊巧,江湖上出了名的三個老兒,竟在這四望湖會齊。

    她表面不動聲色,冷笑道:

    「刁德山,你說錯了,這胖老兒不是什麼福俠,是短命鬼,他快活不過大年三十晚上的!」

    匡信德笑瞇瞇地笑道:

    「巫山姥姥,你一大把年紀了,還跟著人湊熱鬧,要是有個閃失,豈不是不得善終?何苦來哉?」

    東方木也笑道:

    「閻王要她三更死,她豈敢磨蹭到五更?」

    東野驤立即接嘴道:

    「所以她巴巴地趕來四望湖,就為的是找一塊風水地,好葬她那幾兩枯骨頭!」

    三老一唱一和,嘻嘻哈哈,把巫山姥姥氣得一聲怪叫,提起黃銅枴杖,就要動手。

    童震東及時喝了聲:「點火!」

    瞬間四周都亮起了火把,把廣場照得如同白晝。

    「鴻雁班」的男女,還有包季龍、費禮書、王永福,全都從幫眾身後擠出來,分列在三老兩邊,個個手執兵刃,英姿颯爽,氣宇軒昂。

    神龍派的人先是看見三個難惹的老兒出場,心裡就在打鼓。

    繼而瞧見又擁出了這麼多男女老少,一個個心生寒意。

    原以為一個小小的神火幫,不過仗著光燦、飛燕的相助,只要巫山姥姥親自出馬,制服光謝二人,其餘人豈在話下,還不是手到擒來,易如反掌。

    如今與所料情形相反,人家是有備無患,今日晚上只怕沒有多少便宜,這島又四面環水,到時只怕逃走也難,各人一經掂量,心中俱皆發怵。

    親自見過光燦、飛燕武功的追命太歲於澤弦、鐵腿曹鈞更是暗暗叫苦,光燦功力玄之又玄,本來就不好對付,如今又多了三個大名鼎鼎的老兒,巫山姥姥接得下嗎?

    這時,刁德山勸阻了巫山姥姥,道:

    「祖師爺何等身份,怎能親自出場,還是讓我們教訓這班無知之輩吧!」

    於澤弦聽他如此說,心裡恨得要命。

    對方為首的人誰是省油的燈?巫山姥姥不親自出陣,難道要別人出陣送死不成?

    他忍不住開口道:

    「刁老兄所言極是,就由刁老兄打這頭陣吧!」

    刁德山志在討好巫山姥姥,想不到於澤弦用話擠兌他,他說讓別人上陣,並不包括自己在內,他何嘗不知道對方難惹?於澤弦的話使他咬牙,但他生來臉皮厚,就裝著沒聽見,不予理睬。

    恰好謝飛燕出陣叫仗,方使他脫出困境。

    飛燕一指鐵臂頭陀道:

    「悟玄,出來送死!你與房玉龍殺我全家,房玉龍已經償命,今日該輪到你了!」

    鐵臂和尚聽說魔棍死在謝飛燕手中時,他怎麼也不相信。

    他認為魔棍定是受了暗算,否則,決無被謝飛燕殺了的道理。

    現在謝飛燕指名叫戰,他立即大步走出,喝道:

    「賤人,老佛爺正要替房兄報仇,你還知趣,送上門來了!」

    他一掄短柄月牙鏟,舞起幾道鏟花,直向飛燕襲來。

    飛燕一聲嬌叱,繩劍早已飛出,直取對方心窩。

    東方木小聲對光燦道:

    「這和尚的橫練功夫已到了上乘,飛燕只怕不是對手,你要隨時接應。」

    光燦微笑道:「前輩放心,用不著在下幫忙,謝姑娘自能對付他!」

    東方木十分詫異,光燦向來謹慎,怎麼今日也浮起來?莫非這丫頭又練了什麼功夫?心裡想著,眼睛卻未離鬥場。

    此時場中鬥得正酣。

    悟玄的橫練功夫果真了得,有幾次硬生生不躲避,讓飛燕的繩劍直戳到身上,非但戳不進他皮肉裡去,就連血也無一滴。

    他趁著對方招式用實,短鏟潑風也似向對方攻去,使對方手忙腳亂。

    謝飛燕大怒,把繩劍收到左腕,右手從腰間拔出金龍劍,逼近了展開猛攻。

    悟玄全然不懼,一柄月牙鏟上下翻飛,並配合左掌,向飛燕頻頻出擊。

    這一下,飛燕攻少守多,讓己方人替她捏了一把汗。

    東方木道:「光燦,別大意了。」

    光燦仍然平靜地答道:「不妨事。」

    場中三十合過去,飛燕已適應了對方招式,該是發起反擊的時候了!

    只聽她一聲嬌叱,左手一抖,放出五尺繩劍,直襲對方雙目。

    待對方頭一偏讓過,月牙鏟攻過來的瞬間,右手金龍劍忽然大放光華,劍光暴長兩尺,只見白光往下一閃,「嗆啷」一聲,月牙鏟斷成兩截。

    緊接著她又施出了金龍混元三式。

    第一招把鐵臂頭陀攻得左閃右避處於下風,第二招將他裹在白光之中,逃也逃不掉。

    第三招「雷霆萬鈞」更是讓鐵臂頭陀閃避不開,只聽一聲大叫,一道血光衝起,鐵臂頭陀右臂連同握在手裡的半截鏟桿,一下子脫離軀體,飛到場中。

    接著又是一聲嚎叫,飛燕的金龍劍已經插入頭陀的心室,直沒到柄。

    飛燕飛起一腳,右手一抖,頭陀一個身子飛起一丈高,往人圈外落去,「吧噠」一聲掉在地上,連哼也沒有了。

    這下乾淨利落、迅速無比,眾人還未看清是怎麼回事,鐵臂頭陀就一命歸了陰。

    不僅神龍派的人目瞪口呆、膽戰心驚,就連三個老兒和大家,也看得瞠目結舌。

    東野驤大讚道:「好神妙的劍招!比老屠夫的屠狗刀法還妙三分,妙極妙極!」

    他這一帶頭,神火幫幫眾和「鴻雁班」的男女也一齊喝彩,聲震夜空,氣勢上壓倒了神龍派的百十號人。

    巫山姥姥大怒,正要進場,斷魂刀張萬同吼道:

    「看我把這丫頭斃了!」

    單刀一擺,照定謝飛燕就砍。

    謝飛燕功貫於臂,舉起金龍劍就橫切對方刀身,同時左手一抖,繩劍攻出。

    這一著十分厲害,張萬同豈有不知,忙將刀一收,去擋繩劍。

    謝飛燕左手收回繩劍,右手直攻對方前胸,把張萬同逼得連退兩步。

    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張萬同不禁臉上發燒。

    憑著手上單刀,他闖蕩江湖二十年,很難碰上對手,想不到一上來就落了下風,這臉該往何處擱?

    他立即運功於臂,咬牙切齒地猛攻過來。

    謝飛燕舞起金龍劍,毫不退讓地迎了上去,一支短劍上下翻飛,舞起了一圈白光。

    她自從習練了「上清靈寶心法」,內力已今非昔比,只見劍光森森,呼呼作響,聲勢驚人,直看得東方木點頭不已。

    這時,飛燕瞅準機會,一劍將對方單刀削成兩段。

    「嗆啷」一聲,張萬同頓覺手中一輕,暗道不好,想抽身退場,哪知對方手中寶劍耀眼生輝,道道白光已將自己全身裹住,哪裡還逃得出?只見寶劍鋒刃幻化成幾十把劍,直插自己要害處,他雖竭力閃避,卻是一點用處也無,忽覺前胸一涼,一陣劇痛攻心,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觀戰雙方一陣喧嘩,驚呼的驚呼,助威的助威,吶喊的吶喊,喝彩的喝彩。

    神龍派的人沮喪了,對方只出了個姑娘,自己一方便連折兩位高手,還有誰敢出陣呢?

    巫山姥姥也吃了一驚,這丫頭有幾招劍法見也未見過,看不出門派路數,當真是出手不凡,莫非真要自己親自出手不成?

    她回頭看了看跟來的人,一個個垂頭喪氣,不禁一陣怒火燃燒,今日之局定是損兵折將,鎩羽而歸,豈不丟盡了自己的顏面?

    她主意打定,銅杖一提,雙肩微晃,人已到了場中。

    謝飛燕正要動手,忽覺身邊多了一人,扭頭一看是光燦,他要替下自己,便微微一笑,遞出金龍寶劍。

    光燦一搖頭:「謝謝,不必用此寶物。」

    飛燕道:「上心了。」退了下去。

    巫山姥姥瞧見出來個年輕小子,雙眼一翻:

    「憑你也配和我老人家動手,快滾回去,讓老屠夫滾出來領死!」

    曹鈞見她不識光燦,忙叫道:

    「姥姥,這小子就是光燦!」

    巫山姥姥一聽,好奇地打量了幾眼,看不出這小子有什麼過人之處,不過連無敵狻猊、毒陰手都死在他手裡,倒也不可小瞧了。

    她獰笑道:「好啊,原來你就是那個人稱幻影俠的光燦嗎?今日姥姥倒要領教領教,看你會什麼法術?」

    光燦不知何時被冠上幻影俠的名頭兒,他今晚還是頭一次聽見。

    其實,他早就名播江湖,被人們傳得似神似鬼,只不過自己不知道罷了。

    他還未答話,眼前金光一閃,巫山姥姥的銅枴杖已經點到。

    偌大根枴杖,在巫山姥姥手裡,竟像提著根燈芯草兒,一眨眼間,已往他身上遞出了八招。

    銅枴杖不帶風、不帶勁,既不當頭猛打,也不橫掃千軍,就像一隻輕巧的判官筆,專點週身大穴。

    這種打法,他從未聽說過。

    莫說是他,就連東方木、東野驤、匡信德三老也未見過。

    他們俱都吃了一驚,未料到巫山姥姥的功力如此精粹。

    三老忙將功力提起,準備隨時救援光燦。

    光燦在場中以迷蹤遁影躲閃,但姥姥的枴杖就像長了眼睛,你剛閃到一旁,它就追蹤而至,決不讓你有喘氣的工夫。

    巫山姥姥見攻了十三招都點不倒對方,心中又驚又怒。她立即提起七成功力,但使出的招式仍然輕靈無比,旁觀者什麼也看不出來。

    然而在場中的光燦感受卻就大大不同了。

    枴杖點過來時,一股罡氣又猛又力,直朝他擊來。

    姥姥隔物傳功的功力,使他大吃一驚。

    他不敢怠慢,運起了「上清靈寶心法」,功布雙掌,在躲閃中以掌虛推對方銅拐,化去杖上發出的罡氣。

    巫山姥姥見發出的罡氣仍傷不了這小子,氣得一咬牙,提起十成功力,一下改變了打法,全用的是猛打猛掃的招式,剎時間罡風四起,灰塵漫天,離她三丈遠的火把也被吹滅。

    這般聲勢實在驚人,光燦也使出了全身之力,雙掌翻飛,搶著對攻。

    東野驤怕光燦有失,大吼一聲,掄起切菜刀衝入鬥場,朝老太婆就是一陣亂砍。

    巫山姥姥吼道:「老屠夫,再加上你一個又何妨?」

    東方木對童震東道:

    「幫主,大家一齊動手,速戰速決,莫把一個年輕人糟蹋了。」

    又對「鴻雁班」的人叫道:

    「組陣,殺上去,滅了神龍派的威風!」

    童幫主立即抽出朴刀,一聲大喝:

    「弟兄們,宰了這班兇徒!擺四象神火陣!」

    「鴻雁班」男女擺的是「天罡七斗刀劍陣」。

    神火幫的則是叉頭上點火的神火陣。

    不參加陣勢的,如謝飛燕、費禮書、王永福、包季龍、張大成、吳玉芹等人則相互招呼,沖人敵方。

    擺陣的弟兄們一聲吶喊,將敵方分散開的人圈人陣中,展開了一場大戰。

    巫山姥姥受到光燦與東野驤的夾敵,初時並不畏懼,施展開一支銅枴杖,罡風口乎呼,想要很快就置兩人於死地。

    她身法又快又疾,招式又猛又凶,這樣的功力,只怕當世少有。

    光燦並未亮出兵刃,只在銅杖狂風暴雨般的進襲中東躲西閃,甚至並不還掌。

    他這樣做,是存了心計的。

    神龍派有如其名,見首不見尾,十分神秘。

    巫山姥姥是已知的祖師爺之一,究竟還有哪些極厲害的高手,只怕誰也說不出來。

    他初出茅廬,交手經驗欠缺,他必須讓自己能夠對付各種派別的高手,對付各種各樣的絕技,因此,和巫山姥姥交手,他盡量以守為主,時不時攻出幾招狠招,逼對方施出絕技還擊,以便進一步探清對方的武功路子。

    巫山姥姥的銅枴杖的確非同小可,她時而猛擊猛打,時而點點戳戳,輕盈無比,銅拐上發出來的罡氣,令人防不勝防。

    她的內功精湛,若與她硬拚內力,只怕不是她的敵手。

    他對自己的內力還沒有充分的自信,因為「一指神錘」還沒有練到十成火候。

    以現在的功力對付大多數的高手也許可以,對少數的絕頂高手,殊無把握。

    「上清靈寶心法」才練到七成,吸收化掉對手的罡氣,也還沒有充分的把握。

    當巫山姥姥以「借物傳功」向他發出罡氣時,他以雙掌遙推銅杖,便是嘗試這種功法的運用。

    他發現此功的確很妙,能化去對方一半多的功力,便卻不能全部化解。

    這自然是功力未達十成的原因,就是說,遇到絕頂高手,便不能完全奏效。

    他如果在化解對方功力後的瞬間,以「一指神錘」出擊,也許便可扭轉頹勢。

    假使他能將兩種功混合一起,在化解的同時反擊對方,他必操勝券!

    然而,他還未能將兩種功力合一。

    要怎樣才能使體內兩種真力融合,他還在探索揣摩之中,雖然費盡心機已有了端倪,但收效還甚微。

    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找到了路子。

    只要沿這路子走下去,再假以時日,他定能使內力提高一倍以上。

    屆時,他自信與任何人交手,將會立於不敗之地,最糟糕的也不過是平局。

    在東野驤的一陣猛砍猛殺之後,巫山姥姥將注意力放到了他那一邊,放鬆了對光燦的進攻,使光燦能更好地揣摩她的武功路子。

    東野驤一把爛菜刀非比等閒,揮舞時罡風呼呼,有幾次與巫山姥姥的銅枴杖相撞,發出了極響的聲音。

    每一次相撞,菜刀都會被銅杖震得彈起兩尺,銅杖自身震開一尺,這一來是銅杖份量比菜刀重幾倍,二來是巫山姥姥的內力更強些。

    儘管如此,東野驤毫不退縮,仍然一味猛砍猛拆,他的招式剛猛激烈,內力綿長,巫山姥姥要勝他,也不是幾百招的事。

    光燦看出東野驤前輩的功力後,心中安定下來,把注意力轉到廣場上,瞧瞧可有什麼地方有不利情況。

    廣場上殺聲震天,火光熊熊。

    這裡一個方陣,那裡一個方陣,把神龍派的人圈在陣中,休想闖得出來。

    他又尋找飛燕,卻望不見她的影子。

    「鴻雁班」的弟兄姐妹們似在十丈外,時而瞧見他們的綵衣飄舞,正奮勇對敵呢。

    他想到全場巡視一周,但又怕東野驤有閃失,唯一的辦法,出全力對付老太婆,把她逼走。

    這一想,手上便加了力道,使出「密宗雁式三十六掌」,一口氣向巫山姥姥攻出五招。

    巫山姥姥雖覺光燦這小子有些古怪,但還是沒將他的份量看得太重,所以多半把注意力放在老屠夫身上,加之光燦未出多大的力,姥姥只當沒有他這個人。

    現在他突然施出全力猛攻,巫山姥姥驟不及防,不僅被他嚇了一大跳,還被他攻得手忙腳亂。

    東野驤本就已經不耐,一見光燦突然猛如虎豹,心中不禁大喜,立即將功力提到十成,大喝一聲:「嗖嗖嗖」攻出八招,更加勢不可當。

    巫山姥姥儘管武藝高超,也擋不住兩個絕頂高手的夾擊,一時苦於應付,左退右攔,躥高伏低。

    五招攻完,光燦抽出了短刀,刀光一閃,又使出了金龍混元劍法,把巫山姥姥逼得狂吼一聲,突然一個後躍,掠出五丈,遠遠聽見她喝了一聲:「扯!」便不見蹤影了。

    東野驤嚷道:「過癮過癮,很久沒有那麼痛快了,這老惡婆當真耐打,只是你小兄弟躲懶,上來未出全力,才讓我老屠夫打得痛快!」

    光燦道:「巫山姥姥當真厲害,小子一上手不明她的路數,有力也使不上呀!」

    東野驤道:「走,把神龍派的惡鬼通統砍光,讓他們下輩子再去逞兇!」

    兩人便朝人多的地方走去,只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些人,己方的人正議論紛紛,彼此訴說著剛才的爭鬥。

    不遠處見飛燕和舞隊的姑娘在一起,也正興高采烈地又說又笑呢!

    童幫主和童氏兩兄弟這時走了過來,一見光燦,童幫主便大聲招呼。

    「少俠,你和謝姑娘編的『四象神火陣』真是妙不可言,神龍派的人沒一個逃得出陣的,有此陣法,神龍幫還怕什麼人?」

    童震東興奮至極,又喊又叫,忘了幫主的莊重身份。

    東方木和匡信德笑嘻嘻從另一方走來,老遠就叫:

    「童幫主,快擺酒慶功!」

    童震東忙命大家打掃戰場,清理傷員,繼續擺宴,歡樂通宵。

    據各方稟報,神龍派帶來的子弟,無一人漏網。

    只走脫了鐵腿曹鈞、神眼獸黃霖。

    大名鼎鼎的斷魂刀張萬同、黑山二雄紅砂掌梁中和、黑砂掌高大梁均被擊死。

    沂山二怪刁德山、武雄被活捉,這是東方木、匡信德二老干的。

    東方木有意將他二人留作活口,要不是一開始就想到這一點,兩人早就沒命了。

    留著這兩個傢伙,當然是為了口供——

《佛心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