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啼笑皆非

    在牆外阻住美髯書生司空冕的,正是古山紫。

    他在夜間三更前,再一次想潛入沐府。可他來沐府時,正好瞧見四人從沐府花園出來,便尾隨於後,瞧瞧他們意欲何為。沒料到竟是直奔布政使司府,而且要劫持兩位小姐。

    在園中兩位小姐與公子和夜行人動手的情形他瞧得清清楚楚,本想進園相助的,但他察覺牆內不遠有人潛伏,便在原地不動,所以司空冕正好被他阻了一阻。

    他不知道司空冕是什麼人物,但對方的武功卻令他吃驚。

    總兵府有這樣多的高手,使他不禁憂心仲忡,回到旅舍,一時難眠。

    天亮,他翻身起床。

    旅舍對面有個小茶館,他買了些零食,到茶館裡小坐。

    小茶館裡坐滿了茶客,都是閒來無事在此打發時光的人,從他們嘴裡,你可知道本城官府衙門裡出了什麼大事,哪條街哪條巷某某人家裡遇到了什麼災禍。至於這種種傳言有幾分可信,那就沒法子說了。

    古山紫從住到這間旅舍後,每天早上都要到小茶鋪裡坐上半把個時辰,聽聽茶客們議論的奇聞軼事。

    「聽說了麼?前夜有個女飛賊,竟然闖入了總兵府!」有個茶客壓低了嗓門說。

    「啊喲!好大的膽!」有人吃驚地嚷道,「此事可當真?」

    「千真萬確!我是聽守城的表弟說的。女飛賊被沐府的看家護院追到了城外……」

    「拿住沒有?」

    「嘿,沒拿住,跑了!」

    「跑不了的,」另一人插言道,「這滿城裡,都有沐府的耳目,只要有扎眼的人物露面,沒有不被盯梢的!」

    「那女飛賊意欲何為?」

    「據說,她要取人首級,指名道姓呢!」

    「取誰的首級?」

    「哎呀,老兄,還會是誰的?用得著明說麼?我有幾個腦袋!」

    「啊,但願菩薩保佑,讓那位女豪傑平安無事吧。」

    「哼,你們說的那個女飛賊只會逃之夭夭,沒什麼了不起的,昨夜闖入總兵府的兩個女飛賊,那才是令人佩服的真英雄真豪傑呢!」

    此言一出,吸引了店中所有的茶客。

    古山紫偷偷覷了一眼,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壯漢,從衣著上看,比茶店中所有的人都講究些。

    「張爺,究竟是怎麼回事,說出來讓大家長些見聞。」

    張爺面露得色,見眾人都猴急地盼著他講,愈發要吊人胃口,便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呷著茶,有滋有味。

    「知道麼?這事已鬧大了,你們不妨到熱鬧街市上去瞧瞧,沐府的看家護院,正撒豆子般混在人群中,盯著形跡可疑的人,又有許多捕快差役,正一家家查問旅舍呢!」

    「怪不得是這麼回事呀,我還以為是追查前夜那個女飛賊呢。」

    「張爺所說極是,今早果然不同往日,一大早就有大隊兵丁沿街而過,我從家中……」

    「哎呀,你們幾位老兄,先讓張爺把昨夜情形說給大家聽不好麼?」

    「對對對,張爺,你就從頭講起吧。」

    張爺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添水。」

    店家忙不迭提起大茶壺,給張爺斟滿水。

    張爺道:「昨夜三更,有兩條黑影躥入了總兵府宅第。這兩人不像前夜那個女子,從花園潛進,這兩人走的是正門。她們從總兵府衙門牆頭上進入,那些值夜兵丁都如木頭人一般,沒一個發現了她們。你們想想,總兵府衙門豈是等閒人家府第,就是布政使司署,只怕也無此森嚴,來往巡邏兵丁,有如穿梭一般。府中到處明燈高懸,照耀如同白晝,這兩個強人,端的膽大包天,竟敢視兵丁如無物。從衙門直往裡闖……」

    眾茶客屏聲凝息,俱都聚精會神地聽他講,早把桌上的蓋碗茶,忘得一乾二淨。

    只有張爺端起茶盅,潤潤喉嚨。

    「這兩個夜行人身輕似燕,來去如風,而且,說來奇怪,對總兵府的重重殿堂似很熟悉,就連總兵大人住在何處,她們也知道……」

    「啊喲,當真古怪得緊,總兵大人的住處也知道,她們究是何人!」

    張爺被人打斷,十分不高興,眼一翻,道:「她們是何人,誰能知道?」

    「噓,別打岔,張爺,往下講。

    「這兩個夜行人一氣直奔總兵爺的棲駕處,看看已來到樓前,突然間,她們止了步。你道為何?原來被人團團圍住了……」

    「啊喲,糟糕糟糕!」

    「嘿,總兵府果然如深宮禁闈,闖不進的!」

    圍住兩人的高手,有人說話了:「呔,來者通名,何事敢入總兵府,你們不要性命了麼?還不快快給我跪下束手就擒!」

    古山紫暗笑,這話分明是這位張爺杜撰的,他不添油加醋,有人聽麼?

    「你們猜怎麼著?這人話才落音,那兩個黑衣蒙面人一言不答,出手就是一劍,總兵府的看家護院也不示弱,當即就動起手來。兩個夜行人劍術十分高強,直殺得護院也招架不住,眼看要被兩人闖入總兵爺的內室。你們想想,若是兩人闖入,這些看家護院還有命麼?總兵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脫得了干係麼?於是眾人大喊一聲,拚命護住總兵爺的樓房通道,不讓兩個強人進入。這一場廝殺,好不驚人,只見刀光劍影,吼聲如雷,鬧騰得整個總兵府惶惶不安。所有的巡邏兵丁,看家護院都擁了出來,把個總兵府的院落擠滿,總兵爺也急急忙忙移駕於地道中躲避。兩個夜行人被如此多的人圍住,左衝右突,卻難以殺出重圍。兩人見情勢危急,便拼了性命殺翻了幾個,才算脫出包圍。但兩人頭上的黑巾都鬆散開來,垂下一肩青絲,眾人這才知道,打了半天,對手卻是兩個雌兒……」

    「咦,女子中也有如此奇人,倒讓人欽佩!」

    「兩個女子猶如兩頭雌虎,終於衝出重圍,逃得沒了影兒。事後,據總兵爺府中的人說,這兩個女子只怕不是生人……」

    「不是生人?此話怎講?」

    張爺壓低了聲音:據說,這兩個女子只怕與夫人有關……」

    「夫人?總兵夫人不是三年前病死了麼?」

    「不錯,三年前,夫人病歿,喪事辦得極為鋪張,墳塋也修得堂皇,全城都說總兵爺侍妾雖然成群,對夫人卻是十分尊重。」

    張爺道:「對啊,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可骨子裡只怕還有文章,據說,這兩個女刺客是夫人的親眷,你們不想想,若當真如此,這夫人的死豈不是另有原因麼?否則夫人的親眷又何必要找總兵爺算帳?」

    這話又引起了一陣熱烈的議論,人們紛紛猜測,沒有了譜兒。古山紫心中一動。不知為什麼,把兩個女刺客與酒樓上兩個女子聯了起來。

    他想,酒樓上兩個女子不是俗人,卻未料到竟然與沐夫人有關,莫非這沐夫人竟是被沐賊害死的麼?但這樣想毫無依據,張爺的話,怎能當真?

    忽然,他發覺茶室裡靜了下來,不禁抬頭一瞧,只見進來了三個滿臉傲氣的傢伙,趾高氣揚地把茶客們一個個打量一番,末了,竟然把眼光盯在古山紫臉上。

    「喂,小子,你從何處來?」

    古山紫不理,若無事地呷著茶。

    「咦,你小子耳聾了麼?」

    茶店老闆忙不迭地向古山紫遞眼色:「客官,總府的官爺們問你呢!」

    古山紫一言不發,站起來就往外走。

    三個爪牙大怒,三隻手一把向他抓來。他不想露出武功,學一般人腰一挺,衝了過去。

    三個爪牙三隻手正好抓住了他,拽著就往外走。

    他不想給店老闆惹麻煩,就任由三個爪牙拖著出了茶館,往大街走去。

    還未出了大街,古山紫想擺脫他們,忽見迎面姍姍走來兩人,正是酒樓上見的那母女倆,心中不由一動,便不再掙扎,任由三個爪牙拉著走。

    母女倆一見此種情形,不由一愣。

    特別是那年青女子,一雙妙目盯著他,似乎非常關切。

    三個爪牙一見這母子倆,頓時起了疑心。

    一個說:「喂,弟兄們,這兩個只怕就是要找的點子。」

    一個說:「老子越看越像,若真是點子,可不好對付。」

    一個說:「怕什麼?兩個都生得俏生生的,大爺不信有多大本事。」

    這傢伙說著就往前緊趕幾步,迎著母女兩個把雙手橫著一伸,攔住對方,道:「喂,俏娘們,給你家大爺站住!」

    年齡較大的婦女臉一寒:「幹什麼?」

    「不幹什麼,隨大爺到總兵府走一趟!」

    年青女子聞言一驚:「你是什麼人?」

    另兩個爪牙仍拽著古山紫的衣袖,趕了上來。擋住母女去路。這一來,四人把小巷給塞住了,別人休想過得去。

    先前說話的爪牙道:「大爺是什麼人你不知道?走走走,到總兵府你就明白了!」

    中年婦女道:「笑話,青天白日,各走各的路,憑什麼要到總兵府去?

    「憑什麼?你們兩人昨夜闖入總兵府,意欲加害總兵大人,今日大爺將你們捉拿歸案!」

    年青姑娘聞言,頓時不安起來,道:「胡說!快些讓路,休要……」

    中年婦女神色自如,道:「菊兒,不必多說,我們照樣走路,看看有誰敢擋路!」

    古山紫見她杏眼含怒,知道這三個爪牙沒有好果子吃,他要瞧瞧她用什麼手段制人,功夫到底如何。

    想是被美色所惑,三個爪牙忘了人家是什麼角兒了,竟然一個個膽大起來,把古山紫撇在一邊,面帶邪笑,將母女倆圍住。

    一個說:「走,跟大爺到總兵府!」

    一個說:「跟爺們親近親近,走!」

    一個說:「休想從爺們眼皮子底下溜走!」

    古山紫心想,找死!這下子娘倆要施煞手了,真是活該!

    果然,年青女子柳眉倒豎,斥道:「大膽!找死……」

    哪知中年婦女道:「菊兒,慢,有英雄在此,不會眼睜睜瞧著咱娘倆被惡奴欺負的!」

    說時,一雙俊眼直朝古山紫瞅著。

    古山紫一愣,他萬萬沒想到,人家是指望他來解圍的!

    他本想摸摸這娘倆的底,哪知人家在也摸他的底呢!

    三個爪牙一聽,頓時大笑起來。

    一個道:「伙什們,聽見了麼?雌兒把小子當英雄呢!」

    一個道:「就憑這小子也能救你們麼?」

    一個道:「先把這小子的底揭了,讓兩個雌兒瞧瞧爺們的手段!」

    這第三個說著,轉身對古山紫喝道:「小子,這對雌兒把你當英雄呢,你給大爺跪下叩三個響頭,大爺就放你一馬,聽見了麼?」

    古山紫道:「聽見了。」

    那少女一雙美目瞧著他,聽見他居然答應了惡奴的話,不禁失望的將頭一抬,不屑再看他一眼。

    她嘴裡道:「娘,只怕看錯了人呢!」

    中年婦女道:「人家是堂堂鬚眉,怎會下跪?菊兒,你性子太急了,等著瞧吧!」

    「是麼?娘,女兒想,他大概不至於那麼窩囊吧!」

    這娘倆一人一句,催著古山紫動手。

    古山紫不願露出底細,可又不知該怎麼辦好,三個惡奴逼著他呢。

    「咦,小子,你發什麼呆?莫非你不要命,聽著這對雌兒捧上幾句,就不知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

    少女又道:「娘,那天酒樓上,他還不是忍氣吞聲,屈服於那三個不像人的東西,今日裡只怕靠不住吧!」

    娘道:「不會吧,眼看兩上弱女子遭人欺辱,哪怕一個稍有血性的男人,也不會坐視不管,何況是位輕易不露的英雄呢!」

    「娘,他惹不起總兵府呀!你瞧他遲遲不動手解圍,就是因為不敢得罪總兵府的爪牙,我們又何必難為人家呢?」

    三個爪牙又笑了起來。

    一個說:「對啊,這小子識相。」

    一個說:「這普天下,又有誰惹得起總兵府的爺們?」

    一個說:「你母女倆死了這條心吧!」

    叫古山紫下跪的惡奴道:「小子,跪下!」

    古山紫想,好厲害的娘倆,她們為何要摸自己的底細呢?也罷,將這三個惡奴制住,乘機與她們結識,看看究意是何來路。

    惡奴見他仍呆呆立著,大怒道:「叫你跪下,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

    「聽見了還不跪?討打嗎!」

    「聽是聽見了,無奈這雙膝不願跪,我也沒有辦法?」

    「什麼?好小子,你是真想充英雄啊,好,讓大爺成全成全你!」

    這惡奴兜頭就是一巴掌。

    古山紫按市井中那些練過把式的普通人所用的招式,舉手架格對方,右手朝對方心窩一拳,滿以為可以將他打個人仰馬翻。哪知人家一把就捏住了他的手腕,使勁一捏,還真有幾斤勁力,想讓他呼痛出醜。

    沒奈何,古山紫一運內勁,反手一抓,在對方腕脈上輕輕一捏,那漢子「啊喲」一聲,一條手臂抬不起來了。另外兩個惡奴雙手一伸,雙雙向古山紫撲來,一個出拳,一個出掌,被古山紫雙手一伸,正好拿住他們的腕脈穴,輕輕一捏,兩人也大叫出聲,手再也不會動了。

    制住了對手,古山紫抬頭去瞧母女倆,想和她們打個招呼,就此相互認識。

    他這麼一瞧,卻愣住了。

    哪裡還有人?這母女倆竟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想錯了,人家根本就不想結識他。

    穿出小巷,把三個惡奴扔下不管,來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心裡說不出的一股滋味。

    高傲、冷漠、神秘、頗有心計,這是他對母女倆的看法。

    進城幾天來,他心上有如壓著一個鉛鉈,對昔日生活的追憶,對父母音容笑貌模糊的緬懷,使他不勝覷欷!而眼看仇家近在咫尺,卻又無法報仇雪恨,使他倍感抑鬱。

    今日受了那母女倆的冷落,他更加感到沉鬱落寞。

    從沙角山下來時,師傅曾再三叮嚀,總兵府權勢熏天,不可輕舉妄動,況沐朝弼殘害的不僅古氏一家,是國家一害,除去此賊,救百姓於水火,實乃大功德一件。因此,切勿隻身犯險,須聯絡江湖正義之士,戮力同心,策劃妥善,方能達此目的。

    回滇後,夜探總兵府,才知師傅之言不假,除去沐朝弼,決不是一己之力所能奏效。

    那麼,又如何去聯絡江湖有志之士呢?

    「布政使家的公子小姐,極富正義感,那長腳長手的老爺子,當是風塵異人,可他們真敢砍下沐朝弼的六陽魁首麼?

    看不慣其爪牙為非作歹是一回事,要取沐總兵的首級又是另外一回事,二者決不能相提並論。

    邊走邊想,十分茫然。

    忽然,有人碰了他一下,擦肩而過,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叫化。他不以為意,自顧走路,那小叫化回頭來,衝他咧嘴一笑,不疾不徐離他三丈走在前面。

    驀地一聲嬌叱起自身後,古山紫回頭瞧,只見兩個俊俏少女,滿臉怒氣地衝了上來,倒把他嚇了一跳,就像是衝著他來的一樣。但兩個女子卻從他身邊繞過,直撲前面的叫化子。

    小叫化個子矮小,身子靈活,立即拔腿就逃,讓兩個姑娘一把抓空。但他們顯然都是練家子,隨即緊追不捨。

    街上行人擁擠,小叫化專朝人多處奔,氣得兩個姑娘咬牙切齒,不捉住他決不甘心。她倆當即散開,從兩邊包抄,小叫化眼見要糟,便又返身朝回奔。

    這一著出於兩個姑娘意料之外,只好折轉身追了過來。

    路上許多行人不知是怎麼回事,都停下腳來瞧熱鬧。

    古山紫瞧著好笑,料定準是小叫化偷了人家的東西,叫人家追得滿街跑。使他略感驚異的是,這兩個姑娘輕身功夫不錯,只是礙於大街上人多,不便施展而已,否則,小叫化豈能逃得出人家的手掌?

    突然,小叫化往回奔,兩上姑娘氣得再也不顧驚世駭俗,蓮足一點,躥了過來,正好一邊一個,夾住了小叫化。

    小叫化「哎喲」一聲,指著古山紫大叫道:「東西在他那裡,關我什麼事!」

    古山紫見他指著自己,以為身後還有小叫化的同夥,扭頭一瞧,哪裡有人?心中不免納悶,他說的是誰?

    剛回過頭時,眼前紅影一閃,兩個姑娘一人捉住他一隻袖子,齊聲道:「拿來!」

    古山紫莫名其妙,正欲分辯,忽覺腕脈穴一麻,已被制住了穴,雙臂動不得了。

    著紅色衣裙的姑娘瞪著一雙媚眼,道:「死囚!交不交出來!」

    著粉紅衣裙的姑娘道:「快些,不要命了嗎?」

    古山紫心中叫苦,忙不迭道:「二位,在下與那小叫化不相識……」

    紅衣姑娘冷笑道:「好賊子,裝得挺像!」

    街上人眾見兩個大姑娘沒捉到小叫化,卻捉到小叫化的同夥,一個個指著古山紫大罵,說他是小賊、偷兒、害群之馬。

    粉紅衣裙的姑娘道:「人多,不妨把他押回去好交差!」

    紅衣姑娘點頭道:「不錯,走!」

    她又伸手點了古山紫的肩井穴,也不管人多不多,扯著他的袖子就走。有些好事的人見姑娘貌美,一個個自告奮勇,要幫她們把古山紫押到府台衙門去。

    粉紅衣著的姑娘柳眉一豎,叱道:「誰要你們多管閒事?還不快快滾開!」

    有那輕薄之徒並不死心,涎著臉皮,硬要跟著走,被紅衣姑娘兩拳打倒兩人,才讓他們驚呼著四散開去。

    兩個姑娘又惡又凶,無人再找沒趣,使她們得以踅入小巷,帶著古山紫七拐八彎,繞到東門外。

    這裡人不多,古山紫說話了。

    「喂,兩位姑娘,在下與那小叫化素不相識,那小叫化偷了二位什麼東西,在下委實不知,怎麼就稀里糊塗把在下當做同夥……」

    「你閉上嘴!任你說破天也無用,小叫化明明指認你為同夥,還想賴賬麼?」粉紅衣裙白了他一眼。

    古山紫道:「冤枉冤枉!在下……」

    紅衣裙怒道:「再不閉嘴,姑娘我可不客氣了!」

    說著舉起小粉拳,對著古山紫晃了晃。

    「二位欲將在下帶往何處?」

    「到了不就知道了嗎?」

    古山紫心想,跟著她們去,不是更說不清麼了?還是快快溜走的好。

    忽然,紅衣裙從腰間抽出一把利刃,將刀尖對著古山紫的脊背,道:「你要是敢逃,姑娘就一刀捅你個透心涼!」

    粉紅衣裙道:「姐姐,這小子被點了穴,還怕他跑了麼?」

    紅衣裙道:「你不瞧他兩眼亂轉麼?準是在打鬼主意,還是防著點兒好。」

    「倒也是,雖然制了他的穴位,他那兩隻賊腳照樣可以走路,跑起來一定像小叫化一樣快,累得你我跟著飛跑,還是小心為妙。」

    古山紫被人當賊還是平生第一遭,不禁心中氣惱,有心想給點顏色讓人家看看,可偏偏對手卻是兩個小姑娘,叫他不好發作。師傅從小就教他待人心平氣和,要百般忍耐,不許動不動就與人交手,更不准恃技凌人。

    師傅自己的祥和性格,從小就給他做了榜樣。

    他於是忍下一口氣,想瞧瞧兩個小妮子要把他帶去見什麼人,到時再分辨不遲。

    這麼想著,不覺已到一處莊院。

    東門外良田千頃,多的是矮小陋屋,那自然是農夫的宅第,像眼前這般大的宅院,附近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幢來。

    只見兩扇朱漆大門緊緊閉著,兩道丈餘高的石砌圍牆從門房延伸開去,足有二三十丈。

    紅衣女子敲了門上的銅環,大門「呀」一聲開了一扇,一個壯漢閃身出來,見了紅衣女子忙道:「春燕姑娘回來了?」

    春燕點了點頭,也不言語,推著古山紫就往大門裡走。壯漢十分驚訝地瞧著古山紫,道:「燕姑娘,這是誰?」

    「偷兒!」

    「原來不是好東西!要我把他捆起來嗎?」

    「不必!」

    進了大門,兩邊有兩排平房,想是守門宿處。這時聽見動靜,三三兩兩從屋中出來,見了春燕和春鶯,紛紛上前打招呼,狀甚恭謹,兩個妮子身份不低呢。

    春燕春鶯押著古山紫朝前走,從大門到第一幢樓房,足足有三十來丈。未到樓前,兩個姑娘又把他帶向一條磚砌小道,繞到樓房側後,濃蔭蔽日處的一幢小樓前,命他好好站著。

    春燕進小樓稟報什麼人去了,春鶯卻看守著他。

    古山紫問:「姑娘,你家主人是誰?」

    「少廢話,等一下不就知道了麼?」

    忽然,春燕在小樓室內喊道:「春鶯,把偷兒帶進來!」

    古山紫聽著實在刺耳,大聲道:「在下不是偷兒,簡直是胡說八道!」

    春燕道:「咦,你還嘴硬哩,不給你點厲害嘗嘗,你只怕不知鍋是鐵打的!」

    春鶯推了他一把,道:「快走!」

    古山紫冷不防被推,趔趄了兩三步,總算沒有跌倒在地。

    進了廳室,春燕虎著臉,兩隻手叉腰,惡狠狠盯著他斥道:「見了小姐還不跪下!」

    古山紫沒瞧見小姐在何處,道:「又不是見官,你家小姐有那麼大的威風麼?」

    「大膽!這廝敢出言不遜,春燕給我掌嘴!」春燕身後傳來了鶯聲燕語,十分清脆好聽。儘管話語蠻不講理,卻讓人不感到絲毫畏懼。

    原來,這位小姐坐在春燕身後呢。

    春燕氣虎虎走了上來,伸出小纖掌,就要往他臉上摑。

    「慢來,在下被你們冤冤枉枉押到此地,怎麼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

    「春燕閃開,讓我瞧瞧,這賊什麼模樣。」

    春燕往側橫跨兩步,古山紫眼前一亮,只見一個著草綠衣裙的姑娘,正大咧咧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瞧那小姐玉貌,卻讓他嚇了一跳。

    這是一張奇醜無比的臉,任何人見了都不會喜歡。

    古山紫倒抽了口冷氣,沒想到聲音如此動聽的姑娘,卻讓這張面孔給毀了。

    「把東西交出來!」小姐道。

    古山紫見她嘴不動就出了聲,這才知道小姐戴著一張面具,因為她坐在暗處,自己又剛從陽光下走進來,所以不曾看得分明。

    「什麼東西?」

    「大膽!見了本小姐還敢狡賴,春燕,把他牙齒打落三四個,好讓他知道厲害!」

    春燕剛要動手,小姐又說話了。

    「咦,這偷兒還沒有跪下呢,成何體統!」

    春鶯飛起蓮足,從後面踢古山紫腿彎。

    古山紫一挪身軀,蓮足踢空。

    春燕趁他身子向自己移來,伸掌就打。

    古山紫頭一仰,一掌打空。

    春鶯沒料到一足踢空,惱怒之下,捏起粉拳就往古山紫腰眼上打。

    春燕一掌打空,也不禁愣了愣,沒想到這膿包居然還能躲過這一摑,小姐面前,實在不好看,慍怒之下,一掌直擊古山紫心口。

    這兩下裡夾攻,快若電閃,兩個丫環的功力不俗,古山紫暗暗吃了一驚。

    他立即輕輕一旋,避過一拳一腿,接著雙足一點,跳開一丈。

    「小姐,在下與你們無怨無仇,等弄清是非再說,怎麼一上來就打就踢呢!」

    「誰說你與本小姐無怨無仇?告訴你,不但有怨,而且仇深!」

    古山紫愣道:「此話從何說起?」

    「就從現在說起!你偷了本小姐心愛的寶貝,這就是怨,你來之後,不下跪,不交出東西,而且居然還敢避打,這就是仇,大大的仇!」

    古山紫啼笑皆非,道:「在下不知小姐丟失何物,況且東西分明是小叫化偷的,與在下何干?」

    「你還敢狡辯?當真不要命了嗎?」

    古山紫苦笑著搖搖頭:「在下與你們是有理說不清,留此無益,告辭!」

    「哼!你以為走得了麼?春燕春鶯,把這偷兒綁了,先搜出東西,再把他舌頭割了,還有那兩隻賊兮兮的眼睛也一併挖了,然後再斷其雙臂雙腿,扔到大街上去任人作賤!」

    兩個丫頭道:「是!」

    話一落音,就如兩隻雌虎,向古山紫撲來,施展出凶狠招式,盡朝要害處下手。

    古山紫左閃右避,躲過一招又一招,見二女下手狠辣,心中不禁有氣,這客室不甚寬敞,難以過招,便打算到室外動手,略加懲戒。

    他這裡剛向室外移動,那小姐綠衫一閃,已站到了門口,正好把室門堵住。

    這下,他出不去了。

    情急之下,他把靠在牆壁的太師椅、茶几拖出來擋災,把春燕春鶯隔了開來。

    這辦法確實很妙,他繞著椅子茶几鑽來鑽去,讓兩個丫頭無法施展拳腳。

    春燕首先停了下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古山紫罵道:「虧你是個堂堂男子漢,怎麼像個無賴,盡拖椅子保命,有種的出來較量!」

    春鶯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禁脫口而出:「咦,你不是被制住了穴道?!」

    古山紫一笑:「誰知道啊,也許你制穴手法沒有學到家吧?要不,怎麼制不了人?」

    小姐大怒,罵道:「胡說八道,本小姐制穴手法哪有不到家的!你竟敢蔑視本門功夫,加你一條死罪!春燕春鶯,還不快快斃了他!」

    兩個丫環答應一聲,拖開擋在自己前面的椅子,四掌交錯,向古山紫擊來。

    古山紫欲遁無門,只好在茶几椅子之間跳來躥去,躲過了一輪攻擊。

    小姐見收拾不了他,恨得一跺蓮足,嬌喝道:「快用七寶伏虎功,把他斃了!」

    春燕春鶯聞言一驚,俱都停下手來,怔怔望著小姐。

    古山紫聽師傅講述天下著名功夫時,說過「七寶伏虎功」的名頭。這功夫十分歹毒厲害,據說能將人震得七孔流血而死。沒想到今日裡遇見的幾個小妮子,居然會這種功夫!

    他當即把謙讓之心收起,暗暗提起真氣,小心提防。小姐見兩個丫頭愣望著地,不去動手,氣得罵道:「你們耳朵聾了麼,還不動手呀!」

    春燕道:「小姐,老爺說過……」

    「老爺說什麼不要你管!快給我動手!」

    春鶯道:「小姐,婢子二人可擔待不起。」

    「自有我承擔,關你們什麼事?快,把這小子斃在當場!」

    春燕念頭一轉:「小姐,他還未把東西交出來呢!」

    「斃了他,身上不就搜出來了麼?」

    春鶯趕快說:「他說他沒拿,興許被他藏起來了,把他打死了,找什麼人去問?」

    小姐嬌氣已經大發,全然聽不進去,只顧把個蓮足直跺:「我不管!寧肯不要東西,也要把這偷兒斃了,快,快動手!」

    春燕急了:「小姐,那東西怎麼能不管呢,老爺要是知道了,準保大發雷霆!」

    春鶯也道:「小姐,留這偷兒一條性命,先把東西追回來再說!」

    小姐大概清醒了些,改口道:「你們婆婆媽媽的,嚕嗦得要命,快把他拿下!」

    死罪改活罪,小姐總算發慈悲。

    春燕春鶯這才放下心來,扭頭再找古山紫,卻見他心安理得地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渾不知他剛從鬼門關回來呢!

    小姐也看到他那付從容不迫的神態了,芳心重又震怒起來,尖聲叫道:「瞧見了麼?他那份得意勁,快把他斃了!斃了斃了,決不輕饒,你們聽見了麼?」

    古山紫聽她們主僕一番對話,琢磨出兩個婢女不是兇惡之徒,而那個當小姐的,只是個嬌縱慣了的大女娃,全憑意氣用事,渾不知天高地厚,她趁著老主人不在,任性妄為,竟把人命當兒戲,自己若不教訓教訓她,把她奚落戲耍一頓,她還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於是,他大咧咧坐在太師椅上,兩手交叉在胸前,半閉著眼睛,一付閒情逸致的神態。

    果然,又激怒了那丫頭。

    春燕春鶯見他那付神態也生了氣,這不是把她們看輕了麼?一聲嬌叱,兩人一左一右向他撲到,纖掌一伸,擊他頭顱。

    他在酒樓上看見過那長腳長手的老兒如何戲弄貢嗄三邪的,便也照搬過來,只見他身子向後一仰,連人帶椅倒了下去,使兩個丫頭一掌擊空。等她們收掌回來,他又連人帶椅直立起來,仍好端端坐在那兒。

    小姐哪裡受得了這個,立即尖叫道:「氣死我啦,氣死我啦!快快施展七寶伏虎功,把他斃了!」

    兩個丫環不甘心受此戲弄,各人又施出狠辣招式,一個擊他的太陽穴,一個以掌緣切他左肩井穴。

    古山紫一提氣,連人帶椅橫過一尺。兩個丫頭緊接著施出第二招第三招,把他逼到了窗邊,沒等第四招施出,他雙手一按,從窗口飛了出去,一躥五丈遠,緊接著雙足一點地,人又飛出八丈,就這麼躥了幾躥,人已躍出牆外,只聽後面小姐的尖叫聲和兩個丫環的吶喊聲緊追著他。他不由暗笑,氣壞了吧,該死的丫頭,讓你三天三夜睡不著才好哩!

    他奮力施出上乘輕功,早把三個妮子甩在十丈外,用不了一會,便溜之大吉,再也聽不到那任性丫頭的尖叫了。

    回到旅舍,又餓又累,便找個小飯館吃飯,剛坐下要了菜,就見讓他吃盡了苦頭的小叫化,不知什麼時候跟來了,正站在飯館門口朝他招手呢。

    他的氣不打一處來,立即站起向小叫化走去,還未開口,對方倒先說話了。

    「喂,把東西還給我,沒讓那丫頭把東西搜去了吧?」

    古山紫大怒:「你個壞小子,憑空潑我一身污水,現在又來誣我拿你什麼東西……」

    「咦,我明明把東西塞在你懷裡的,不信你就摸摸看!」

    古山紫一愣,看他說話挺認真的樣子,手不由朝懷裡一探,果然有個圓鼓鼓的東西在那裡,便連忙掏了出來,卻是一團白綢包著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玩意兒。

    小叫化一見大喜,伸手就來搶。

    古山紫一縮,又放進了懷裡。

    「哼,你讓我被人捉去當賊打,東西就這麼便宜給你麼?休想!」

    小叫化趕緊賠笑道:「這位大哥,兄弟因事情緊急,無奈之下才這麼做的,請大哥海涵,兄弟就賠個不是,請大哥將東西還小弟吧!」

    古山紫不理,逕自回到座位坐下,正好店家送了東西來,他便津津有味吃起來。

    小叫化耐心地等在外面,不催不逼,也不過來嚕嗦。

    古山紫吃完,見這小子不走,可憐巴巴地在外等著,心先軟了一半,打主意問清了什麼東西,他偷來何用,然後再作定奪。

    他讓店家算了賬,大步走出,不理小叫化,看他怎麼辦。

    小叫化跟在後面,嘴裡不斷求道:「大哥,你行行好,把東西還給小弟吧!兄弟我低聲下氣求了半天,你總該軟下心來,把東西還了我吧?

    「東西又不是你的,要還也該還給主人!」

    「什麼?你想獨吞麼?告訴你,這東西小爺今天要定了,識相些,快交出來吧!」

    嘿,口氣不善,硬起來了,原形畢露啦,看他是什麼路數,究竟想怎麼樣。

    「告訴你,要東西不難,你先說出這是什麼東西,你要了何用,我再斟酌該不該還你。」

    「不告訴你!你最好別多管閒事,要不,你吃不了還得兜著走!」

    「想嚇唬我麼?不說休想得到東西!」

    「我用一件東西和你交換,這總可以了吧!」

    「什麼東西?」

    「你項上的六陽魁首!」

    「我的腦袋長在我肩膀上,它沒有掉下去之前還是我的,你憑什麼拿來做交易!」

    「不錯,這腦袋瓜兒現在還是你的,可惜過一會兒就不是你的了,我要像切瓜一樣把他切下來。你想想,一個人若是沒了腦袋,他要一座金山又能何用?看你相貌不癡不傻,莫非這點道理都不懂麼?」

    「不懂,腦袋既然是我的,別人恐怕就拿不下去,現在也好將來也罷,它都會呆在我肩膀上,不信你就試試!」

    「好你個小子,竟敢誇下海口,小爺今日不信邪,就偏要把你這腦袋瓜兒摘下來剖成兩半,瞧瞧它裡面是不是一蹋糊塗長著瓜瓤,要不,怎麼連簡單的事兒也鬧不懂。」

    他倆人邊鬥口邊走,別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你敢跟我城外去麼?」小叫化問。

    古山紫道:「怎麼不敢!」

    「好,走,南門外!」

    「走就走,前面帶路!」

    「那不行,你會腳底抹油!」

    「我可不像你,被兩個丫頭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丟盡了男子漢的顏面!」

    「我小爺是溜跑的,你這個男子漢又是怎麼從官家院子出來的?你當我不知道麼?老兄,你我彼此彼此,老大用不著說老二!」

    古山紫一愣,原來這小子至始至終跟著他呢,倒叫他揭了短了,當下不再言語,只顧低頭走路。

    到了南門外,人也少了,只有道路兩旁的田里,稀稀拉拉有農夫在勞作。

    小叫化將他帶到道旁的一座山神廟後,那裡無人瞧得見,山神廟早已頹圮,斷了香火。

    古山紫道:「你說不說?」

    小叫化橫眉瞪眼:「你小子好話聽不進,小爺我只好動粗的,讓你見識見識!」

    話音一落,人已躥到古山紫跟前,雙拳一晃,一拳搗向古山紫胸膛,拳未到,底下就出了一腳,直踹古山紫脛骨。

    這小叫化動作利落,拳勁帶風,功夫不弱,手上的虛招,腳上的實招,配合極其巧妙,等閒人只怕避閃不開。

    古山紫將右足一抬,順勢踢對方肚腹。小叫化不避不閃,反而趁勢跨前一步,兩掌直拍古山紫膝蓋。

    這一招出人意外,兩隻手掌上的勁力大得驚人,罡風直透古山紫的膝蓋。要是真讓他擊實了,古山紫的膝蓋骨准擊得粉碎。

    古山紫將提起的腿往旁斜伸,一個身子閃了開去,左手順勢拿捏對方腕脈穴。

    小叫化雙掌一翻,「呼」一聲打出兩股猛烈罡風,要將古山紫以劈空掌擊傷。

    小小年紀,卻有如此的內力,倒叫古山紫不敢小覷了他,連忙一個「旱地撥蔥」躥高三丈,躲開這凶狠的一擊。

    小叫化幾招不得手,不禁焦躁起來,立即大喝一聲,撥地而起,在空中又擊一掌。

    古山紫不願與他拼比內力,彼此無怨無仇,他年齡又小,何必傷了他?為弄清懷中何物,還是溜之大吉,用不著在此糾纏。

    主意打定,在半空左足往右足上一點,身子又騰起了兩丈,雙臂一張,猶如一隻大鵬,身子向後一仰,倒飛了出去。

    小叫化卻無這等輕功,一掌擊空,人也往地上落去。待他躍起直追時,古山紫早已在二十丈外,朝沒人的地方直奔,不一會兒便隱入林中不見,直把小叫化氣得跺足。

    「你跑不了的!就是逃到天邊,小爺也要將你捉回來!」他對著密密的樹林大吼。

    古山紫在林中聽得真切,知道這小子還要追來,便朝斜刺裡走,然後找了棵大樹躍上,藏在濃密的枝椏裡。

    他伸手摸出白綢包,一股淡淡的熏香衝入鼻裡,聞起來令人心曠神怡。

    打開白綢包,有一隻小木盒,抽開蓋子,卻是一把金光閃閃的短劍。

    短劍頂多不過五寸長,打造得十分精巧。

    他將劍取了出來,仔細審視。

    這劍並不鋒利,竟是純金打造。劍把上刻著一個骷髏頭骨,劍身上嵌著紅黃藍三顆寶石,端的華貴精緻。

    若沒有劍把上煞風景的骷髏頭骨,倒不失為一觀賞物。

    他把短劍翻過來,另一面劍身上卻刻著字,是一個人的姓名,叫西門羽的人,劍把上卻刻著一條龍。

    這麼說,此劍屬一個叫西門羽的人,可為何又在春燕春鶯的家?慢著,這主人家姓什麼自己不是不知道麼?小叫化說是官家大院,那麼該是本地的官員了,也許,正是這西門羽的後代呢。

    這樣一把金劍,小叫化要來何用?莫非見它名貴圖財麼?小小年紀,卻如此貪婪!

    他把金劍裝入木匣,又用白綢包起來,揣入懷中,打定主意交還那位官家小姐。若小叫化還來糾纏,就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死了這條心。

    從林中出來,四周無人,便施展輕功回城。

《鬼都魔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