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復活

    劉曜神采飛揚,進入大廳,手中鐵煉鎖著的,自然是司馬業。

    劉聰喜道:「曜兒,朕正與弓少俠談得興起,你也來加入,那太好了。」

    弓真看見劉聰一瞼歡喜,仿似父親見著了親生兒子,哪裡像剛剛商量了殺他的大計?胃裡一陣收縮,有點想吐的感覺。

    劉氏叔侄大吃大喝,言不及義,清談了一會兒。

    弓真見百無聊賴,出言告退:「皇上,草民不勝酒力,請准告退。」

    劉聰道:「哈,朕正好亦急著大便,不如散席。」轉頭對司馬業道:「朕賞你一件差事,朕大便時,你便在馬桶旁邊為朕撥扇子扇涼吧。」

    司馬業低頭道:「是,皇上。」

    劉聰大笑,一步當先,司馬業只好乖乖的跟著他。

    這時門外宦官喊道:「王璞求見皇上。」

    弓真心頭一震,王璞還敢求見?莫非連三滔已被他殺掉滅口?

    劉聰皺眉道:「王璞何事求見?什麼要事,都等朕大便後再說吧。」

    北宮出道:「臣叫王璞等一等。」身形一閃,已閃到門外。

    劉聰領著司馬業到廁所,一邊說道:「司馬皇帝,便後你可得給朕擦擦屎……」

    弓真和劉曜只有告退。去到門前,果然見到王璞正在垂手等候。

    只見王璞神情如舊,瀟灑倨傲,身上不帶半點血跡傷痕——就算他殺掉了連三滔,想必也曉得換過血衣,方始觀見皇帝。

    弓真不敢多望,免他懷疑,思忖道:連三滔要劫走司馬業,振興丐幫。王璞的圖謀又是什麼呢?如果他要殺劉聰,在第一次觀見便下手,還有一絲希望,現下劉曜也到了清河,殺劉聰只有難上加難了。

    又想:他吃下了八季爽神丸,如果要對劉聰不利,豈非自招死亡?

    然而不是為了殺劉聰,王璞還有何其他目的?

    可是,弓真若是忠於劉聰,又為何不把此事報告劉聰?他若是另有圖謀,所圖得又是什麼?看他來到清河一向的所言所為,卻不似有任何圖謀在心?

    弓真走到穗兒的房間,見到她的傷口已被好好包紮,睡得呼吸均勻,想來不至性命有礙,才放心下來。

    他不敢吵醒穗兒,正欲躡腳離開,忽地聽到門外傳來一人道:「你此行可得小心,可千萬別給他瞧出破綻來,否則崔家上上下下,個個人頭不保!」

    聽口音,這人竟是崔相,弓真聽他語氣嚴厲,心道:「誰人有此能耐,可以讓崔家上上下下,個個人頭不保?」留上了心,傾耳細聽。

    一名少女聲音顫抖,顯然十分害怕:「我怕,我怕做不來,給他發覺了……爹,可不可以另找別人?」

    崔相歎氣道:「整個崔府之中,除了崔余清之外,就你最美,如果別人臉有你這般美貌,為父早就找了她們,又何用犧牲女兒?」

    少女道:「聽說他荒淫好色,行同禽獸,連娘也……」便咽著聲音,哭了出來。

    崔相安慰道:「對呀,你娘服侍他多次,還不是好端端的,一點事也沒有就回來?今晚的事,你便算你做了場夢,明早醒來,什麼也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少女哭道:「能不能夠推卻他?不如對他如實照說,說出余清在婚前悄悄逃走,那便不用使出這條李代桃僵之計,女兒也不用去伺候他了。」

    崔相長歎道:「這個人暴虐無道,兼又好色如命,豈會聽我們的分辯?若然他知道余清逃走了,必定大發雷霆,說不定一怒之下,將我們崔家滿門抄折,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弓真聽到這裡,恍然大悟:原來崔三小姐因為逃婚,跑出了崔家,所以崔相便哄他的女兒上來頂替,哼,他們口中那位暴虐無道、好色如命的仁兄,定是劉聰無疑。

    又想:民間一直相傳劉聰荒淫無道,果然不虛,崔三小姐明天招親,他今晚也要拿來玩玩,這等禽獸行為,令人髮指;這等暴君,非誅不可!

    他初見劉聰,已生誅殺之心,如今聽到崔相這番言語,更是益發決心——崔相雖然並非什麼好東西,只是劉聰對待崔家已如此凶暴,虐待尋常百姓,豈非更不得了?

    弓真本是氐族鐵兒部人,年初時,酋長鐵兒木勒給劉聰召到平陽,先遭酷刑、再遭殺害。事後劉聰派人大肆搜捕氐、羌族人,弓真流離失所,方始輾轉流浪到清河,至於鐵兒木勒之死,其實卻是劉粲誣告他與劉-勾結謀反,這等糾纏不清的宮廷秘辛,自非弓真所能知曉。是以弓真對劉聰恨之刺骨,必欲殺之而甘心。

    只是北宮出一直守在劉聰身邊,要殺劉聰,雖有七、八分把握,要殺他而後全身而退,可連一分半分把握也沒有——要弓真捨命去殺劉聰,拚個兩亡,他亦狠不下犧牲自已的心腸來。

    弓真應允刺殺劉曜,也是虛與委蛇之計,以博得劉聰信任,以便伺機刺殺劉聰,至於劉曜除了勇猛精明之外,暴虐半點不遜於劉曜,便是殺掉,也決不至於冤枉了。然而弓真料不到的是,劉聰棋高一著,明天只要他一殺劉曜,武崢嶸便立刻將他格殺滅口,他再也沒有殺劉聰的機會了!

    卻聽得崔相說好說歹,終於勸服女兒,收拾眼淚,走到劉聰的房間去了。

    弓真躡足走出房間,忽發奇想:不如此刻求見劉聰,拖延住他,說不定可把這位無辜的崔姑娘救出魔掌。他自恃身負重任,劉聰不敢殺他,想到就做,舉步便往劉聰所居行官走去。此時已是過了子時,濃霧遮月,弓真在黑暗中步行,不免多費好陣時間才到得了行宮。

    卻到行宮燈火通明,光亮得如同白晝。只見劉聰、連三滔同案對坐,各據一條腰帶,以為城牆,分別持黑白棋子,互相廝殺,正是傚法戰國時期的楚王與墨子,以棋子模效攻城。

    兩人聚精會神,仿似這場棋戰攻城是真正的戰場廝殺,敗了,就得死!

    弓真卻看不懂兩人幹些什麼,心下只是奇怪?剛才王璞才求見劉聰,如今連三滔竟又出現,兩人非但一個也沒有死,甚至不怕對方已向劉聰揭破了自己的陰謀,莫非,他們竟已握手言和,合議共同對付劉聰?

    無論如何,王璞和連三滔均未死,共同圖謀於劉聰,對弓真而言,總是一件有利無害的妙事。

    卻聽得連三淘擺下了數十枚黑棋,冷冷道:「此乃諸葛武侯傳下來的八陣圖,分成天、地、風、雲、戰、虎、鳥、蛇八陣,奇中有正、正中有奇,奇正相剋,可謂天下第一奇陣。如果你能破解,這第二關,便算是給你過掉了。」

    劉聰掀髯大笑道:「朕沖齡出征,身在馬上三十年,大小不下兩百餘戰,雖然不懂什麼陣法,戰場中可是罕逢敵手。你這等黃口小兒,紙上談兵,朕何懼於你?」想也不想,運子如飛,連續擺在案上。

    連三滔見狀,額角慢慢涔出冷汗,心頭卻是暗暗冷笑:老子故意佯輸給你,你這老混蛋卻自鳴得意,真是既可憐、又可笑!

    到了此時,弓真總算大致明白兩人在幹什麼,看四周站滿了羽林軍兵馬,怕不有三、五百人,把兩人團團圍住。想來連三滔武功高強,恐他加害皇上,非得嚴陣保護,方保穩當。

    他心想:「難得劉聰身邊高手盡集於此,正好偷偷到他的寢室察看一下,看看崔小姐是否已到了他的房間。嘿嘿,萬一房內無人,更可躺在房內,待這狗皇帝回來,一劍將他刺殺!」

    想到這裡,更不遲疑,移步走到劉聰寢室。

    忽聽得腳步紛沓,四名羽林軍拿捧著一條長長的物事,走了過來,連忙閃到轉角,幸好沒被發覺。

    一名羽林軍歎氣道:「哈們死傷了七名兄弟,好不容易,才為皇上辦成了這件事。想不到回來之際,皇上卻跟那名叫化子下棋,看不到咱們立下的功勞,真是倒霉。」

    第二名羽林軍道:「我們拾得性命,身上沒傷,還不算走運?你口說倒霉,卻不想想送了命的禿髮和張青,他們豈非比你更倒霉十倍?」

    第三名羽林軍道:「別說了,可能皇上見到這份戰利品,明早一個高興,賞我們陞官發財,也說不定。」

    第一名羽林軍猛點頭道:「這確是大有可能的事。」

    第三名羽林軍笑道:「如果換作我是皇上,見到這絕世稀有的戰利品,高興得連老子姓什麼也忘記得一乾二淨,別說是賞我們陞官發財,便是大將軍、大宰相,也得賞了。」

    第四名羽林軍噓聲道:「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不怕殺頭嗎?」

    第三名羽林軍低聲嘀咕道:「怕什麼,皇上又不在附近。」

    四人說話聲中,把那物捧到寢室後,關門離去。

    弓真用手指點了唾沫,在紙窗戳了一個洞,偷眼內瞧,只見房內燈火不亮、不見人影,大著膽子,偷偷潛進了寢室。

    他心想:崔小姐不在寢室,卻在哪裡等候劉聰呢?忽地瞥見那條戰利品,卻是一條長長的純白波毛毯,捲成一條,也不知內裡藏著些什麼。

    弓真禁不住好奇,打開毛毯一看,差點便叫了出來。

    毛毯藏著一個人,這並非什麼奇事,弓真在捲開毛毯時,從毛毯凹凸的形狀,已隱隱猜到了。

    毛毯藏著的人,就算是王璞、崔桓、劉曜也並非是什麼奇事,絕不會令弓真如此驚愕。然而毛毯藏著的,卻是一個身無寸縷的裸女!

    毯內藏著裸女,也並非什麼奇事,劉聰的屬下源源不絕搜羅美女進他後宮,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然而毛毯內的探女,不是別人,卻是與弓真有一面之緣的張逍人!

    弓真這一驚非同小可,低聲急問道:「張姑娘,你怎麼會落入那班羽林軍的手中?」

    張逍人卻不回答,一雙大眼睛只是滴溜溜不住轉動。

    張逍人眨眼以應。她眨得十分急,顯然十分焦急——

    一個女孩給人脫光了衣服,的確很難不焦急的。

    弓真盡量令自己的目光不看著她的胴體,這顯然是一名正常男子不易做到的事。他定一定神,脫下外衣,罩著張逍人的身體,說道:「你聽著,我可以救你出去。不過我不懂得解穴,若然你懂得,請眨一眨眼。」

    張逍人連忙眨眼。

    弓真道:「我指你的身體部位,如果指對了位置,你眨眼以應,明白了嗎?」

    張逍人立刻「表示」明白。

    弓真知道身處虎穴,片刻也不能耽擱,食指速動虛點,指得極快。

    指到胸前雲門穴的時候,張逍人趕忙眨眼,一張臉已漲得通紅。

    弓真心想,怎會這麼巧,偏偏落在這要緊部位?為免張逍人尷尬,佯裝若無其事,指著她的右乳道:「是這裡了?」

    張逍人眨眼,臉漲得更紅了。

    弓真伸手探入衣內,摸準位置,只覺得膚若凝脂,乳尖卻是緊硬而挺,心神一蕩,得調勻呼吸,方能聲音不顫,道:「張姑娘,我不懂解穴,如果使對了手法,請你眨眼以示。」伸出食指,重重一戳下去。

    張逍人疼得淚水也擠了出來,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生怕弓真誤會,再來一記。

    弓真改點為抓、改抓為拍、改拍為摸,張逍人的眼始終睜開,不敢閉上。直到弓真拇指用力按下,張逍人急忙眨眼,一連眨了多記。

    弓真知道使對了手法,以拇指徐徐使力按揉。其實解穴自然不用這樣麻煩,只是張逍人知道弓真身無內力,無法以內力解穴,唯有使用最笨的法子,慢慢按揉穴位,推宮過血,待得血脈恢復暢通,穴道自然解開。

    忽然見到張逍人不斷眨眼,弓真愕然道:「你幹什麼?」背心突覺微微一痛,已給利器刺進了肌膚。

    只聽得背後一人道:「你是什麼人,竟敢闖進皇上的寢室。」

    弓真心道:「苦也,苦也,原來給羽林軍走了進來。」

    三名羽林軍走到他身前,原來來者一共有四人。為首者豹頭長頸、面目黝黑,正是武崢嶸!

    弓真見到武崢嶸,心中一喜,遇上熟人,那更有救,不至於不明不白死於嘍囉之手。連忙道:「武左監,見到你正好。我有事求見皇上,卻誤闖了皇上的寢宮,有怪莫怪。」

    武崢嶸「哼」了一聲,卻不言語。

    弓真見武崢嶸不置可否,厲聲道:「皇上有要事派我去辦,我要你立刻把我帶到皇上跟前,皇上自會叫你放了我。你如果貿然殺了我,哼哼,諒你有十個腦袋,也賠不起!」

    心道:「劉聰也是聰明人,絕不會不分輕重因為我擅闖寢宮而殺了我,否則明天找誰去刺殺劉曜去?」

    武崢嶸緩緩道:「皇上剛剛下令,見到弓真者,立殺無赦。提著你的人頭去見皇上,還可連升三級,賞黃金一百斤。」

    弓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叫:「不會的,絕不會的,你帶我見皇上分辨去。」

    武崢嶸道:「我自然帶你跟皇上分辨去——不過只帶你的人頭去!」

    猿臂輕舒,旗幟橫掃而出,張逍人的身體砰聲飛到龍床,掙扎著也爬不起來。

    張逍人給弓真按揉許久,穴道解了上來,只是還麻木不堪,活動不靈。然而見到情勢危急,不得不出手為弓真解困。然而她氣血未通,出手不免打了個折扣,武崢嶸武功更是不止勝過她一籌,雖然她突施暗算,還是接不了對方一招。

    武崢嶸喝道:「殺!」

    弓真背後那人挺刀便刺。弓真只覺背心一痛,忽然又一鬆,只見到武崢嶸發出驚愕至極的神色來,驚愕得嘴巴可以塞入一個土鴨蛋,像是見到一個死人從墳裡走了出來。

    武崢嶸畢竟是一流高手,修為甚深,略一驚愕便回復平常,叫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一出招,就要你們兩個血濺當場!」旗幟一挺,便往弓真砸去。

    一個熟悉的聲音自弓真背後喝道:「弓真,出劍!」

    弓真不假思索,一劍刺出,正中了武崢嶸的咽喉。

    武崢嶸眼睛睜得老大,喉頭喀喀連聲,像是死也不相信世上有這樣厲害的劍法。然而不相信也得相信,自己畢竟是連對方的一刻也接不住,死於劍下,平時從不離手的旗幟拿握不住,落了下地。

    弓真回頭一看,赫然見到謝天!

    謝天手執如意,瀟灑一如往時,只是臉色蒼白,好像有點站立不穩。

    弓真喜道:「謝公子,你還未死,這太好了!」

    謝天道:「滅口,不要逃脫一個!」

    餘下兩名羽林軍已逃到門邊,謝天飛身而起,如意敲下,一人腦漿迸裂。

    「卜」的一聲悶響,少阿劍穿過另一名羽林軍的胸膛,釘在門上,少阿劍猶在嗡嗡嗡嗡的來回擺動。

    謝天拍手道:「好,這招『越人飛渡江』,你使得更火候了,咳咳……」摀住胸口,咳嗽數聲。他傷勢未癒,強使劍法,連殺兩名羽林軍,不免觸動了傷勢。

    弓真關心道:「謝公子,你沒事吧?」

    謝天運氣一大周天,喘過一口氣,說道:「我兩次示警,要你快點離開,為何不聽我的話?」

    弓真又驚又喜道:「原來兩次寫信給我的人是你?」

    謝天轉頭道:「這裡將有大事發生,你如不走,繼續在此待下去,必然送命!」

    弓真道:「多謝關心。」他說的是由衷之言,他自出生以來,倒沒一個人關心過他的生死。

    謝天冷冷道:「我並非關心你的性命。你是死是活於我並無相干,只是你須得履行比劍之約,你死了,我找誰去比劍去?」

    弓真誠懇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劍法也比我高,這場比劍我甘拜下風,自願認輸,還是不用比了吧?」

    謝天厲聲道:「一定要比!除非我們其中一人死掉,否則這場劍,一定要比下去!」

    弓真看見他臉色嚴厲,不禁一怯,心道:「我的劍法不知是何來歷,使他如此緊張跟我比劍,嗯,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才知道我的劍法來歷,待會兒逃了出去,亦得找個機會,問他一問,也好能回答我得到劍譜十年來的疑問。」

    謝天疾厲的瞼色和緩下來,說道:「眼下劉聰必欲殺你而甘心,你還是早脫險境為佳,比劍之事,以後再談。」

    弓真沉吟道:「劉聰沒有理由要殺我啊!」

    謝天道:「你答應為劉聰刺殺劉曜,你認為,他絕不會殺你,對不對?」

    弓真奇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謝天卻不答,只道:「只因劉聰已找到另一個更佳的人,為他刺殺劉曜,狡兔雖然未死,可是有更快的走狗,你這頭沒用的走狗也只有烹熟了。」

    弓真道:「他找了誰?」

    謝天冷冷一望,卻不回答。

    弓真看著謝天的臉,忽然想:王璞的掌力何等厲害,何以一掌竟然打他不死?念頭急轉,脫口道:「你和王璞是一夥的,你們合謀對劉聰不利!」

    謝天不置可否,只道:「走吧。」

    弓真望向張逍人,只見她已換上一名羽林軍的衣服,還拾起了一把長劍護身,看來她穿衣服的手腳倒是挺快的。

    張逍人道:「你們先走吧。我弟弟給劉聰捉走,我必須救他出來。」

    弓真詫道:「你弟弟?」

    張逍人道:「我弟弟就是張元。」目光瞟一瞟謝天,說道:「當日我們與謝大俠一戰失敗,一直躲在清河外頭的分壇,等候援兵來到,誰知剛才武崢嶸率領一班羽林軍掩至,先用火攻,卻故意留下了一條生路,待我們拚死突圍,方才逐個擊破。我和弟弟遭他生擒,其餘道友則全給他殺掉。」

    弓真道:「你們和武崢嶸有何深仇大恨,他要置你們於死地?」

    張逍人卻說不出來,只道:「我們與劉聰一直不和,雖然沒有公然對抗戰鬥,然而不時常有小衝突,你殺我、我殺你,也是常有的事。」

    謝天冷冷道:「巴蜀的李雄本來是五斗米教的道士,把持江左政局的高門大族亦頗多是五斗米教的教徒,劉聰明裡千方籠絡五斗米教,暗中卻欲毀之而甘心,這也算不了什麼稀奇的事兒。」

    弓真恍然大悟,對謝天道:「你先走吧,我得陪她去救弟弟。」

    謝天道:「你為了這女人,連性命也不要了?」

    張逍人道:「弓公子,你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感恩至極,來日定當圖報。只是這裡凶險無比,你與張家非親非故,無謂跟我一起冒險。」

    弓真道:「不成!我絕不能看著你獨個兒留在這裡!」

    張逍人心下感激,不知該是繼續推卻弓真,還是答應他一起設法救出弟弟。

    謝天驀然長長歎息,說道:「弓真,我求你三件事。」

    弓真慨然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說個『求』字,只要我弓真力之所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天道:「第一,無論如何,遭遇什麼屈辱,也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想辦法令自己活下去。」

    弓真笑道:「放心,我一定記得跟你的比劍之約,決計不會失約的。」

    謝天道:「第二,你去找個叫王絕之的人,將你已學會的四招半袁公神劍,從頭到尾使一次給他看。」

    弓真問道:「誰是王絕之?」這名字好像十分熟悉,不知在誰的口中聽過。

    說話的卻是張逍人,仿似十分驚奇:「你連王絕之也不知是誰?」

    弓真搖頭:「不知。」

    張逍人道:「你有沒有聽過天下間有一位大煞星,兩位大英雄,三位大劍客,四位大奇人?」

    弓真搖頭:「沒有聽過。」

    張逍人還待解釋,謝天竟然運集掌力,將從不離手的如意摔成碎塊,搶著道:「第三,我死了之後,你須得把我的屍身以劍搗碎,可別給任何人認出了。」

    他說完之後,伸手往額角一拍,整個腦袋拍成粉碎。

《五胡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