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萬家生佛

    沈元通搖著又叫了好幾聲,觀內之人,仍是置於不理。

    他眉頭一皺,立即有了計較,揚聲喊道:「武當弟子,還不出迎本護法!」

    果然觀門應聲又啟,還是那位道士出現門口,臉上滿是疑雲。雙目全神注定沈元通身上,一瞬不瞬。

    沈元通微微一笑,右手一抬,將「墨玉指環」亮了出來。

    那道士臉色一變,失儀的大叫一聲,轉身奔了進去。

    沈元通知道他是懾於「墨玉指環」的無上權威,而又心存疑慮,不敢自作主張,故而倉惶入內請示,乃微帶歉意地邁步跨入觀內。

    這道觀外表雖是陳舊破敗,但裡面卻收拾得十分整潔,足見觀中弟子頗能守紀。他正在打量之際,已見三個道士,由殿後角門轉了出來。

    前面一個,年約五十左右,臉色微黃,頷下一叢短鬚,後面二個年輕的,則正是在巴東城內見過的兩個。

    年長道士帶著二個年輕道士,直趨沈元通六尺之處,以大禮參見道:「弟子履塵,率門下一真一元,恭迎護法大駕!」

    沈元通單掌一抬,發出一股無形勁氣,阻住三人下跪之勢,同時躬身回禮道:「師兄少禮,小弟沈元通,有事煩師兄幫忙。」

    履塵道人臉上掛著迷惑之色,他想不到沈元通為什麼會成了武當派的無上護法,因為武當派聲譽的低落,就種因該派大祭之典上沈元通的當眾責難。

    沈元通察知其意,遂將武當山所發生的事情經過擇要地說了出來。

    履塵等人聽了齊皆一驚,向沈元通稱謝不已。

    沈元通說明來意道:「請師兄設法轉報靜靈子道長,小弟誤走巴東,一時己不想趕回武當去了。」

    履塵道人應道:「弟子當必立即轉報,沈護法但請放心。」

    沈元通道謝之後,又垂詢觀中近況,這才知道一真一元二人去找巴東之虎,是為了借一乘軟轎,以抬送一個垂危之人去十里外求醫。

    沈元通略一凝神,已察知道觀中並無病危之人,不由朗目生光的看了履塵道人一眼。

    履塵道人心中一驚,暗忖:「這位護法可真了不起,小小年紀,竟能意動察微。」

    當下連忙自動解釋道:「貧道昨晚路過後山,無意中救了一個年輕俠士,因為他的傷勢頗重,無法移來觀中,故只得就近將他藏在一座山洞之中………」

    沈元通仁俠胸懷,一站而起道:「山洞在什麼地方?快帶我去!」

    履塵道人心中也很作急,當下不再開口,領先向觀外走出。

    二人一陣疾奔,不片刻便到了那藏人的洞口之處。

    沈元通急急衝入洞內,洞內一片漆黑,但在他如炬神目之下,仍是纖微畢現。

    他略一掃視,忽然悲呼一聲:「大哥!」瘋犴地向前撲去。

    原來他發現洞裡的一角,亂草中躺著一個混身血跡,臉色紙白的年輕俠士,竟是知心至友鐵心秀士曾弼。

    他撲到鐵心秀士曾弼身邊,伸手一按腕脈,立即十指齊彈,飛快地點了鐵心秀士三十六大主穴,將他一口將斷的餘氣截住。

    接著取出一顆「回天再造丸」,納入鐵心秀士曾弼口中,同時盤膝坐下,運起「禪玄神功」將一身真力,源源向曾弼體內逼入。

    這種「禪玄神功」,乃是「百字真經」中所載玄功與「先天無極混元一-玄功」之溶合,威力之大,又遠在佛家的「大般若神功」和玄門「罡氣」之上。他全力施為,雙手離開鐵心秀士曾弼二尺近處,虛空遊走。

    這種凌虛發力,極耗真元,收效卻速也最大。

    極短的時間之後,鐵心秀士曾弼便自恢復了知覺,他星目一睜,見沈元通盤坐身側,立即熱淚迸射,叫了一聲:「元弟!…………」

    沈元通忙道:「大哥受傷甚重,不宜說話,請即依照心法,匯合小弟真力,加緊運功調息。」

    鐵心秀士曾弼心中雖然激動,卻知傷勢嚴重。聞言只得強攝心神,當即垂簾合目,自行運起功來。

    「回天再造丸」已可起死回生,再配以沈元通的絕世功力,不要說鐵心秀士肺腑未碎,就是真的死了一個,又有何妨?沈元通立意要成全鐵心秀士曾弼,決心趨勢一鼓作氣,打通他的任督二脈,以報他為了自己遠走西藏的德義。

    於是功力再度陡增,鐵心秀士曾弼見一身傷勢已霍然而愈,而沈元通凌空發出的熱流,依然滔滔不絕,如潮湧至,心中一怔而悟,感極之下,立即澄心淨慮,加緊運功。

    沈元通功力已至超凡入聖之境,在他全力協助之下,未消頓飯時光,鐵心秀士曾弼的任督二脈,已自一衝而開。

    沈元通收掌振衣站起,臉上略現微紅之色,卻無疲憊之容。

    鐵心秀士曾弼繼續功行三周天,調龍會虎,收功站起,一雙星眸凝注在沈元通臉上,百感交集,反而說不出話來。

    履塵道人是武當派第二代弟子,功力火候雖然只有四五十年修為,但是見識經歷卻極豐富。他見了沈元通這一場療傷經過,只驚得目瞪口呆。

    沈元通向他們二人分別看了一眼,莞爾道:「大哥,要不是這位武當履塵道長適時救了你,小弟只怕要遺恨終生了。」

    鐵心秀士曾弼一聽說自己竟是由武當門下弟子所救,想起過去對武當弟子的辣手,不由一陣感愧,紅著臉向履塵道人謝道:「曾弼多承道長打救,感激無涯。」

    履塵道人更未想到這位少年俠士,便是新近崛起江湖,專門凌辱本派弟子的鐵心秀士曾弼,當時臉上就變了顏色,雖然也回了禮,但口中卻不願多說什麼,只「呵!呵!」了兩聲。

    沈元通看在眼中,當然明白其故,忙把鐵心秀士為仇武當之事說了一遍,話一說明,彼此心中也就釋然,空氣立轉融洽。

    履塵道人身為主人,又請沈元通和鐵心秀士曾弼二人回到道觀。

    鐵心秀士曾弼想起沈元通斷脈受傷之事,急急探問康復緣由。

    沈元通重遇知友,心中高興無比,當下不厭其煩的一一告知。

    鐵心秀士曾弼聽說沈元通因禍得福,只高興得熱血沸騰,流出了眼淚。

    沈元通說完了自己療傷復元的經過,也向鐵心秀士曾弼問道:「大哥,你和多指神偷漆老前輩,萬里迢迢,前往西藏取藥,結果如何?漆老前輩現在何處?大哥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受了重傷?」

    鐵心秀士曾弼神色一黯,恨恨的道:「愚兄無能,到手的天一真水,卻在昨晚被人豪奪而去了。」

    沈元通安慰他道:「小弟毒傷與功力,俱已復原,天一真水已無必要,只是大哥安然無恙,一切也就可不必計較了。」

    鐵心秀士曾弼劍眉一軒道:「不,多指神偷漆老前輩好不容易將天一真水從布拉薩宮取了出來,而愚兄竟不能將它送到地頭,想起來實在疚愧無地。」

    沈元通道:「大哥別為此難過了,倒是此『水』為布拉薩宮鎮宮之物,你們是如何能夠取到手的?」

    鐵心秀士曾弼道:「是的,此事原極困難,當初出發之時,愚兄心情就很沉重!」

    沈元通感歎道:「這種不惜與全藏喇嘛為敵的事,也只有大哥和多指神偷漆老前輩這等義氣干雲的朋友,才敢於嘗試。」

    鐵心秀士微微一笑,續道:「可是在多指神偷漆老前輩主持之下,此事進行得卻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呢。」

    履塵道人忍不住插嘴道:「莫非是布拉薩宮掌教喇嘛,懍於中原沈老前輩的盛名德威,被你們以道義說服了麼?」

    鐵心秀士曾弼搖了搖頭道:「明求辦法,一舉不成,再要謀取天一真水,勢將比登天還難,多指神偷漆老前輩深謀遠慮,根本就未作過明求的打算。」

    沈元通皺起眉頭道:「布拉薩宮為喇嘛教重地,戒備森嚴,難不成漆老前輩的空空妙技還有施展的餘地麼?」

    鐵心秀士曾弼點了點頭道:「愚兄當時的想法,也正和兄弟完全相同,認為漆老前輩暗偷的辦法無成功之望,可是經過他老人家的一再開導之後,也就同意了。」

    沈元通道:「他老人家以什發理由說服大哥的呢?」

    鐵心秀士曾弼道:「漆老前輩說,布拉薩宮雖是高手如雲,但由數十年來,西藏境內一直風平浪靜,一片詳和,其警覺戒備之心,必然鬆弛,加之我們的行為膽大包天,他們萬萬夢想不到這正合了兵法上的『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兩句名言!」

    履塵道人道:「話是不錯,只怕………」

    鐵心秀士曾弼得意地笑道:「只是甚麼?漆老前輩只費了一個時辰,便手到擒來啦!」

    履塵道人猶自難信地道:「縱令布拉薩宮由於太平日久而減低警覺,疏於防範,但天一真水既為該宮鎮宮之寶,其藏放地點亦必十分隱密吧?」

    鐵心秀士曾弼笑道:「漆老前輩號稱神偷,觸物生情,善解物主心理,這一點當然難不倒他。」

    履塵道人點了點頭。

    沈元通卻歎了一聲道:「漆老前輩以偷成名,卻從來偷之有道。唯有這一次,僅是為了小弟個人生死,似乎有虧德行,小弟真是萬死不足以酬其大恩。」

    鐵心秀士曾弼笑道:「當初眼見元弟昏迷不醒,我們似乎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層……漆老前輩還說這是他生平幹得最有意義的一次呢!」

    沈元通又歎道:「小弟是受身者,心中實在難安。」

    履塵道人笑道:「事貴從權,沈護法不用過份介懷,好在天一真水如今已無必要,及早追回歸還布拉薩宮也就是了。」

    沈元通默然良久,始又道:「大哥,你是在哪裡開始遭到襲擊的?漆老前輩為什麼未和大哥一道回來?」

    鐵心秀士曾弼一歎道:「我們進入西藏之前,一點風聲末漏,故能出其不意,將天一神水弄到手,可是甫一回到四川境內,使發現有人暗躡跟蹤,漆老前輩連施巧計,闖過四川巫峽,只道難關已過,可以鬆一口氣了,誰知到了巴東境內竟出了事呢!」

    沈元通瞥了履塵道人一眼,似有相詢巴東境內情況之意。

    履塵道人臉有愧色地道:「巴東為入川要道,來往江湖人物不絕於途,貧道無能,並未發現有甚可疑之人物。」

    鐵心秀士曾弼道:「那批人個個蒙面,功力深厚,從語音上判別,顯然年紀都已很高。」

    沈元通聽了這話,聯想到偷襲武當派的那一批人物,也都是江湖上年高名盛之輩,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意識到這兩件事情的幕後主使者,極可能是同一個人。

    他憂心熾熾地道:「以大哥一身不讓前輩專美的功力,也都受了重傷,想來他們一定是採取群群毆圍攻的下流打法………不知漆老前輩如何了?」

    鐵心秀士曾弼憤然道:「那批賊子開始一共來了十二個,漆老前輩為了使我有突圍的機會,乃故意與我分向,要將賊群引開。賊子們似乎對他老人家特別重視,當時便有九人向他追去。」

    說到此處略頓,以讚佩的語氣繼續道:「漆老前輩的神偷妙技固然天下無雙,一身功力卻也極是不凡,他施開出神入化的小巧功夫,那九人竟然阻他不住。於是另外三人,又捨下我向他那邊圍去。」

    沈元通憂慮地道:「漆老前輩如何能是那十二高手之敵?」

    鐵心秀士曾弼黯然道:「愚兄本待上前相助,卻經不住漆老前輩一再怒顏以目示意,不敢違拗。只得忍痛離開………可是沒走到兩里路,山邊人影連閃,又是十二個蒙面人擋在面前。他們顯然不是盲目而來,是以毫未打話,便一擁而上,向我圍攻。

    這十二人功力俱皆不凡,愚兄知道已脫身無望,只得打定殺一個算一個,與敵偕亡的主意,亡命狠拚,這樣勉強挨過四十餘招,我毀了他們兩人,自己也被一掌擊中左肩,當場倒地………待這位道長將我救醒,移到那座山洞中。天一真水已不知去向……」

    沈元通耳中聽著,心中卻早已在暗中思索,這時他眉頭一皺道:「大哥,莫非你們在什麼地方露了行藏?」

    鐵心秀士曾弼堅定的道:「決不會,漆老前輩何等老謀深算,他老人家可說是道中行家的行家,自離開廬山之後,一切我們都是以約定的眼色手式交換意見,絕未談過有關天一真水一語一字,只怕如今連西藏布拉薩宮亦未知曉天一真水已經被盜呢。

    同時在天一真水到手,漆老前輩將之交給我時,已經密密包好,一直到現在,我自己都不知道天一真水是用何物盛裝的!別人又怎會知道。」

    沈元通又沉思了半響,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此事除了爺爺他們幾位老人家之外,就只有無形劍孫老前輩知道,莫非孫老前輩在討取『續斷神膠』之時,曾將此事告訴了那位什麼『萬家生佛』………」

    鐵心秀士曾弼走了一趟西藏,卻不知中原武林中,已起了極大的變化,他聽了沈元通的自語不禁茫然訝聲道:「甚麼『萬家生佛』?誰是『萬家生佛』呀?」

    履塵道人臉上露出一片尊敬之色道:「『萬家生佛』就是三十年前的冥陰教主應老前輩應成倫,如今他老人家一改往年作風,排難解紛,扶傾濟弱,江湖正義賴以維持,已是人人敬仰的偶像人物了!」

    鐵心秀士曾弼聞言肅然起敬「哦」了一聲。

    就在這時,觀外忽然飄進一個老年人的聲音,道:「甕中捉鰲,老夫今天可以大快朵頤了!」

    鐵心秀士曾弼驚聲喝道:「是誰?」

    沈元通笑道:「大哥不用緊張,這位老前輩說話之處,離開這裡足有兩里之遙,何況人家是一番好意,千萬不要失了禮數。」

    鐵心秀士曾弼苦笑了笑,玉面一紅。

    履塵道人對是位年輕護法的驚人造詣的反應則是奇多於驚,更有些慚愧,自己偌大一把年紀與人家相差得實在是太遠了。

    這時那蒼老的聲音又傳來道:「小娃娃果然不凡,根基也扎得確實深厚,如能知機一點,老夫馬上便可使你身份提高二輩,而且告訴你一個絕大秘密。」

    這人似乎看中了沈元通的資質,有意錦上添花,從他的語氣上聽來,其輩份之高,尤在白髮仙翁等老輩人物之上。

    沈元通皺眉一陣思索,茫無所得,想不出他是誰來。

    這傳音之人,就像當面目睹的一樣,竟已猜中了沈元通的心事,道:「你不用猜了,就是你祖父白髮仙翁見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沈元通知道這位隱身高人功力太高,答話時根本無須運功,他也能聽出自己話音,遂一點功力不運地微笑恭聲道:「辱承老前輩抬愛,無任惶悚,功夫自然想學,只是輩份不願提高,以免日後見了叔叔伯伯們難以稱呼。」

    一陣呵呵大笑未完,聲音忽然沉寂。

    沈元通道:「這位老人家不知突然遇到了什麼事,已經離開了。」

    鐵心秀士曾弼鬆了一口氣道:「可惜,兄弟失去了一個大好機會。」

    沈元通自悟澈「百字真經」之後,武學上的成就不說,就是做人修養方面,也有了極大的長進,雖知武功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劫沒有半點患得患失之心,當時毫不在意地付之一笑。

    忽然面色一凝,傾耳一聽,道:「那位老前輩發現了一批蒙面之人,有向我們進襲的意圖,通知我們預作準備。」

    鐵心秀士曾弼任督二脈初通,躍躍欲試,豪興大發道:「愚兄可要一洩圍攻之恨了。」

    履塵道人也道:「此處業已無可留戀,大戰之後,貧道正好返回武當去,沈護法盡可放手給他一番懲戒。」

    沈元通想起武當之役,能以一手「滿天花雨」,挫退敵眾,只是在對方輕敵之下出奇幸致,那種機會,可遇而不可求,實在不足為例。

    今天要是在這裡動起手來,只怕難免殺傷了。

    他想到這裡便對鐵心秀士曾弼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須知他們之中………」

    鐵心秀士曾弼接口笑道:「兄弟,你工夫高了,為什麼膽子反而小了………變得婆婆媽媽的。」

    履塵道人玄門清修之士,知道沈元通心存仁厚,當下道:「沈護法雖是一本天心,到時候只怕也難以自主呢。」

    沈元通斷然道:「那我們還是撤走吧!」

    忽然,那蒼老的聲音又傳來道:「現在要走也已遲了,小娃娃,他們的怨毒似乎都集在你一人身上,這很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你最近做了什麼魯莽之事,使他們對你如此恨之入骨?」

    沈元通略思即悟,豪笑道:「他們要是為了武當之事遷怒到晚輩身上來,晚輩倒是不便規避了。」

    蒼老的聲音訝然道:「哦,武當會發生過什麼事?」

    沈元通遂把武當夜偷襲之事摘要地說了一遍。

    「蒼老的聲音」似乎對沈元通所說僅憑一手「滿天花雨」的樹葉擊敗了五十三位高手的話不太相信,笑道:「牛皮是人吹的……這次來的人數雖是較少,但實力是只強不弱,他們都是些行不由衷的可憐人,你殺他們一人便更造一次孽,你要是手下仁慈,只怕他們又不會饒你,老夫倒要親目看看你如何處理,只要你大體上過得去,老夫便將那件秘密告訴你,並且另外還給你一點好處。」

    沈元通邊聽邊想,他神思奇速,很快便有了一個概念,是以就在老人話聲一落之際,他迅即笑道:「老前輩如果要告訴晚輩誰是他們幕後的主持之人,晚輩心領,不敢相煩。」

    那「蒼老的聲音」堅定地道:「那幕後主持之人,老夫自信目下只有老夫一個人知道,你如果真能猜出,老夫便告訴你另外一件秘密!你別吹牛!你說說看!」

    沈元通接口道:「我想大約就是那位武林中的第一個好人吧!」

    「蒼老的聲音」奇道:「好小子!你怎能知道的?」

    沈元通爽然道:「可說是他自己告訴我的!因為………」

    「蒼老的聲音」笑道:「你不用解釋了,準備應付大敵吧!」蒼老的聲音再次寂然。

    沈元通看了履塵道人一眼,欲言又止,微微一歎。

    履塵道人自知功力太差,難以應付這種大敵,卻也不甘後人,義形於色道:「請沈護法容許小道留此,到時但憑吩咐,決無異言。」

    沈元通誠懇的道:「來人武功個個精湛,我們應作萬全打算,道兄既有捨死相助之意,就請先演練一遍天罡劍法,然後再作計較。」

    履塵道人知道沈元通要考究他的武功,由於沈元通說得誠懇,使他覺得沈元通的話很是重要並無輕視之意,遂依言起身,劍式一領,運足功力,將一套天罡劍法,使了出來。

    履塵道人的天罡劍法,已有了三十餘年的火候,在江湖之中,也已列入高手之林,功力自是不弱。

    沈元通看完之後,低頭稍一深思,已就鐵心秀士曾弼的「一字慧劍」和履塵道人的「天罡劍法」之間悟創出了十招合擊之術,含笑道:「二位如果不以小弟狂妄,小弟想了十招合擊劍招,滲入二位劍法之中,不僅可使原來劍法威力增強,而且二位聯手,今天便可吸引住五位以上的敵人。」

    鐵心秀士曾弼對這位兄弟,早已佩服得五強投地,聞言哈哈一陣大笑,毫無異言。

    履塵道人雖微有不信,但礙著沈元通的護法身份,自也恭敬受命。

    於是沈元通要過鐵心秀士曾弼的青鋼長劍,將所悟劍招慢慢比劃了一遍。這十招劍招,看來並無特別奇奧之處,且有一個優點,便是易記易學,根本就用不著沈元通再演第二遍,鐵心秀士與履塵道人二人便已熟記於胸了。

    鐵心秀士曾弼心中最是不能容物,一見這十招劍招毫無神妙之處,不由笑道:「元弟真好意思,開起我們的玩笑來了!」

    履塵道人口中雖然沒有說,但心眼裡卻和鐵心秀士曾弼想法完全一致。

    沈元通微笑道:「大哥別說客氣話,你就把這十招平凡不入眼的劍招,滲入你的『一字慧劍』之中,演練一遍試試看吧。」

    鐵心秀士曾弼搖著頭道:「既已聽了你的,再上一次當又如何?」

    沈元通默默含笑不語,鐵心秀士曾弼一挽青剛長劍,漫不經心的使開了師傳「一字慧劍」劍法。

    當他起手式「一柱朝天」一過,溶入了沈元通所創的合擊劍術第一招之後,臉上立時就現出了驚容。第二招,第三招,繼續演練下去,鐵心秀士曾弼的神色中再無玩笑意味,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虔誠和肅穆。

    履塵道人好奇心起,忙也拔劍起舞,泛起了一團森森劍氣。

    鐵心秀士曾弼劍式一收,大聲叫道:「元弟,真有你的,你這十招溶入我的『一字慧劍』之中,確有不可思議的威力!」

    沈元通神色謙和,微笑著道:「請大哥再和履塵道兄雙劍連環一試。」

    鐵心秀士曾弼道:「我想不必了!」

    沈元通笑道:「大哥的話真多!」

    這時,正好履塵道人的一趟「天罡劍法」已經使完,臉上滿是驚喜之色,聞言便和鐵心秀士曾弼連劍互演起來。

    一遍過後,鐵心秀士曾弼哈哈大笑道:「元弟,愚兄從此真服了你!」

    履塵道人滿面感激,激動地道:「沈護法天人之作,小道受惠殊深,感極之餘,擬請恩准小道將此十招,稟報掌門人普傳派中師兄弟們應用,不知可否?」

    沈元通道:「應急之作,只怕未臻完善,只要道兄看得起,盡可報予掌門人參考。」

    履塵道人謝了又謝,接著又和鐵心秀士曾弼二人,一心一意的練起那十招合擊之術來。

    沈元通則在一旁瞑目默思應敵良策。

    鐵心秀士曾弼與履塵道人二人直將那十招練至極為熟練之後,始各自運功調息,養精蓄銳,以備應付即將來臨的大戰。

    夜色漸漸的吞噬了大地。

    沈元通默運「天視地聽」神功,已聽出百丈之外的四周,潛伏著二十四位高手,他輕聲向鐵心秀士曾弼等二人道:「他們藉著夜色,已潛入附近百丈左右了。」

    履塵道人神情緊張地道:「來人功力,果真個個精湛無比麼?」

    沈元通道:「從他們輕身功夫上推測,各人功力,似都超過派中九老一籌,約與掌門人處在伯仲之間。」

    鐵心秀士曾弼道:「他們怎會擁有這多高手的呢?」

    沈元通道:「以天下之大,奇能異士自亦很多,只因他們平日隱居韜光養晦,少問世事,不為人知罷了。」

    說著,見鐵心秀士曾弼劍眉帶煞,忙又囑咐道:「大哥任督二脈已通,對敵之時,請盡量單救自保,切莫妄下殺手,須知他們大都是些不由自主的可憐人呢。」

    鐵心秀士大為一怔,道:「甚麼?這種罪大惡極之人,還有什麼值得可憐的地方?」

    沈元通歎道:「此話說來甚長,大哥如能放過今天,以後自然會慢慢明白的。」

    鐵心秀士曾弼見沈元通說得甚是認真,只好勉強答應。

    履塵道人道:「不知他們何時開始進襲?」

    沈元通道:「現在尚早,還沒到他們動手的時候。」

    鐵心秀士曾弼不耐地道:「等待似乎比死還要難受!」

    履塵道人道:「小道也有此同感。」

    沈元通道:「我看兩位最好先調息靜心一番,有我警戒,應無顧慮。」

    鐵心秀士和履塵道人實在心神難安,只得依言各去運功。

    時間一寸一寸的逝去,百丈之外的敵人,在一更之前沒有前進一步。

    二更過後,始逼近到五十丈之處。

    忽然,一道藍色火箭,帶著刺耳的厲嘯,沖天而起,在進入數十丈的高空之後,「-」的一聲炸裂開來,漫天的火星,消失在黑暗裡。

    鐵心秀士曾弼和履塵道人聞聲驚立了起來,急急地道:「他們發動了?」

    沈元通鎮靜如恆地道:「沒有!這僅是他們的攻心試探之舉罷了。」

    果然,在那火箭暴瀉之後,四下又復歸於沉寂,一無動靜。

    沈元-忽然對履塵道人道:「觀中可有石灰之類的白色之物?請道兄取一大袋出來好麼?」

    履塵道人入內取出一袋石灰,跟在沈元通身後,走出觀外。

    這時天上濃雲密佈,地上一片漆黑。

    沈元通接過石灰袋,就在觀前那片廣揚上,以極快的身法迴旋疾走,身形閃動之時,雙手不住揮灑,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石灰跡印,然後回至場邊,笑對鐵心秀士和履塵道人二人道:「有了這個三元迷蹤陣,他們便無法施行群毆的打法,大哥和道兄二人利用這個陣式,亦可從容迎敵了。」

    鐵心秀士曾弼也是高人之後,對於奇門之學,自亦頗有見識,當下笑道:「元弟,你用石灰設陣,明顯打眼,對方只須看著我們進出三兩次,便可了然悟透,只怕於事無補吧?」

    沈元通含笑未予置答,只先將進出之法告訴了二人,又叫了他們各在陣中走了一遍。

    然後又對鐵心秀士曾弼道:「大哥任督二脈已通,功力高出覆塵道兄甚多,同時也知道此陣運用之法,就請大哥與履塵道兄入陣互相追逐,以一測此陣奧秘如何?」

    履塵道人聞言當先穿入陣內,鐵心秀士曾弼心有不服地閃身跟了進去。

    於是二條身形,便在陣中飛馳起來。

    追逐未久,鐵心秀士曾弼便發現了這一陣式的第一個特性,那就是他用盡了心智功力,始終無法超越到履塵道人前面,不但如此,且連接近他身後五尺之內,亦不可能。

    不是自己的步法走錯,便是履塵道人的身形難以捉摸,也就是說,他始終僅能在五尺之後緊跟定履塵道人,再也莫想改變分毫。

    鐵心秀士滿肚子的不服氣,出聲警告道:「道兄小心,我要出手了!」

    鐵心秀士曾弼說著舉起右掌,右掌一舉,他頓又發現了此一奇陣的第二個特性。

    他的本意,是要用劈突掌力,把履塵道人震出陣去,可是當他將手掌提起之後,卻彷徨無主了,因為他發現他找不出一個適合的角度將掌力發出,他欲發不發的試了好幾次,就是不敢出手。

    最後,他劍眉一剔,鋼牙一咬,拚力擊出一掌。結果角度上的奇妙變化,他快如閃電的劈空掌力,竟未能擊中僅在五尺之外的履塵道人。

    他心服口服長歎一聲,退出陣外,眼中滿是迷惘之色。

    沈元通笑道:「大哥這一下大概是真的相信了。」

    接著又道:「我之所以用明顯的白灰佈陣乃是要在平凡中展現神奇,以收攻心之效。要知道,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又不便痛下殺手,就不得不略用心機了。」

    話聲剛了,嗖!嗖!連聲,四支火箭,射入道觀之內,接著一片紅光,沖天冒起,道觀業已著火。

    天干氣爽,火勢又旺,照得觀前廣場之上通明透亮,可見沈元通等三人的臉上佈滿憤怒之色沈元通歉疚的對履塵道人道:「因了小弟之故,連累道兄遭了池漁之殃。」

    履塵道人極是平靜的道:「沈護法說那裡話來,處此武林劫難方興之際,一座道觀算得了甚麼?」

    道觀焚燒了一個時辰之久,來敵卻並未乘機進攻,忽然,轟的一聲,屋頂塌下,當時火勢一挫,一股濃煙帶著火星,直升高空。

    不久,火勢將滅,由於圍牆阻隔,道觀之外,仍是一片漆黑。

    時間,已是三更左右。

    沈元通輕輕招呼道:「他們已進入二十丈附近了。」

    鐵心秀士和履塵道人仍無所覺。

    「十丈了!」

    這時鐵心秀士曾弼以其任督二脈皆通的功力,也已聽出了輕微的聲響,履塵道人則仍然一無所聞。

    沈元通又說了一聲:「他們發動了!」

    話聲方落,人影連閃,二十四個蒙面之人,已同時從各個方向縱了出來。

    八間房掃瞄lplpone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河漢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