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塞外奇寒,雪後更甚!

    但冷浩卻覺這幅黃絹上有一股溫馨,慢慢地傳入體內,這神秘的溫馨之感,似乎在什麼地方感觸過啊!那是在白於下,那蕭颯的風,淒迷的月,冷艷的東方姑娘……

    當日的綺麗風光,悄悄地萍上心頭,他感到一陣內疚。

    哎!情孽牽纏。何時了局!

    這不可一世的武林奇葩,卻被擾人的情絲所縛,感覺到心亂如麻!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聲馬嘶,緊接著在那茫茫的雪地上來兩騎怒馬,像是脫弦的利箭。收遠而近,終於,從身邊一閃而過。冷浩向馬上略一注視,頓時心頭一震。

    原來靠左-匹赤兔馬上,坐著個像貌兇猛體形高大的和尚,右側一騎烏錐良駐,則跨著個削額高顴身著黑衣的老人。

    那和尚雖然未曾見過,但是黑衣老人卻是那橫行閩廣一帶的黑衣閻羅冷傲秋。

    兩馬迭身而過之際,那高大和尚發出一聲嘿嘿怪笑道:「『雲石寒碧露』雖是我」金笛寺,鎮山之寶,不過你冷老大真能以『綠五韋陀』中秘及交換的話,這事大約十九耐成,不過……」

    黑衣閻羅似乎已猜透那和尚心意,聞言嘿嘿怪笑道:「不過怎麼?難道你懷疑秘航有假麼?不說血海轉輪王一言九鼎,就是我冷傲秋也是江湖上有名角色,難道……」

    「你黑衣閻羅之言我還有何信,只是海轉輪王以這樣以寶來交換『靈石寒碧露』,未免叫人生疑!」

    「哈哈!有道是『黃金有價藥無價……』大王因要練一種絕世武功,假如不用這種重寶交換,貴寺豈肯以鎮山之寶拱的送人!」

    緊接著是以一陣哈哈狂笑,兩騎馬漸遠。

    冷浩知道黑衣閻羅業已歸附血海,深幸他沒有認出自己,更難得是良機,豈肯輕易錯過,當即對石驚天說道:「二哥,有勞陪伴貞姐姐與翠妹妹慢行,讓小弟綴下去看看」!

    說完邁步騰身,直似行雲流小般急瀉而下。

    大天白日,雖不敢施展「飛龍九轉」身法,但那熔鑄窮神醉鬼兩霸之長的「神行鬼影步」卻已盡情展開,搖搖擺擺.比之那兩騎馳中的怒馬並不稍遜。

    如此約有個把時辰,突然向左一轉,進入了一片綿亙山區。

    冷浩悄沒聲息地跟蹤而人,連翻兩座山頭,這才發現一座森嚴古剎,但見殿閣凌雲,塔影刺天,自雪掩映中「金笛寺」三字依然清晰可辨。此時日影未落,冷浩功力雖高,可不敢絲毫大意,暗中觀察良久,這才由左側一片松析掩蔽下飛身而起。

    氣候酷寒,樹梢積雪都結成薄冰,稍一不慎,就碰得冰屬四濺,也虧得他輕超絕常流,竟然雙臂一抖.凌空拔起三丈,就像是飛鳥投林在一株巨松上掩了下來。這稜巨松生得葉茂枝密,隱身其中,正把前殿與西廂禪房看得清清楚楚,尤其院中一座琉寶塔,塔頂如拳,金光閃灼。前殿上照例是香煙鐐繞,佛像羅列,但古廂禪房中卻傳出陣陣笑語,仔細一看,只見禪房中共有五個活人。

    面北面坐的是那黑衣閻羅冷傲秋,在他身側則立著那路上見過的中年和尚,黑衣閻羅對面,端坐著一名枯瘦老憎。

    這老僧年約六十以上,禿頂尤須,兩腮見骨,閉眉斂目,就像是活死人一般,老僧身後,則是兩腰持金笛的小沙彌。

    黑衣閻羅有事求人,此時一反冷傲之態,望著那老僧嘿嘿乾笑道:「大師身為貴寺監院,對此事想必能夠作主?」

    那老僧聞言雙目一睜,沉聲說道:「本寺雖有一方靈石,但收取寒碧露也只每年小寒前後三日,十年來尚且不足半杯,若說全部予你,實在……」

    那老增雙目一睜之際,寒芒四射,冷氣迫人,顯見其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之林黑衣閻羅聞言也是一聲哈哈大笑道:「大師之話差矣,假若『靈石寒碧露』和同江海之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大王豈肯以炎雷遺寶相易?」「炎雷遺寶是真是假,實難分辨施主可否取出讓老衲先行過目。」

    「哈哈,老禪師武林高人在下何敢相欺,這就是取自『綠玉韋陀』的秘笈,老禪師瞧後自知真偽!」說完雙手遞過一本薄薄的冊子,黃絹封面古意盎然,上書「炎雷遺著」四個篆體朱字。這種從無人見的秘笈,實在難辨真偽,但冷浩想到「綠玉韋陀」僅有拇指大小,如何能藏得下這本秘笈,不由暗暗發笑。此時那老僧把秘笈從頭翻閱,臉上神色一連數變。

    終而煞氣透出華蓋,冷浩看得心下一驚,但突然之間又復煞氣盡斂,哈哈大笑道:「冷施主秘笈果真不假,但老僧此時尚難作主,具先收回,待老衲請示掌門人之後,再作定奪!說話間果真把秘笈返回黑衣閻羅,冷清心中奇怪,這老僧明明貪戾之氣已透眉宇,此時怎……他思量末已,突聞一聲怒喝:「老和尚,你想怎樣?」

    冷浩心卞一驚,抬頭再看時,原來那枯瘦老僧竟借遞回秘笈之時,猝然點中黑衣閻羅的穴道。此時正翻動那本偽造的秘笈,哈哈大笑道:「炎雷遺著,武林瑰寶,勞你千里送來,老衲卻之不恭只好拜領了!」

    黑衣閻羅狂吼一聲:「紅蓮禿賊,你真不給『靈石寒碧露』麼?」

    「哈哈!靈石寒碧露,本寺鎮山之寶,豈能輕易予人?」

    「你不給靈石寒露,就算,為何暗下殺手?」

    「哈哈,虧你黑衣閻羅也是扛湖成名人物,難道縱虎歸山留後患的道理也不懂麼?也罷,你來此一場雖得,靈石寒碧露,,讓你見見也好死而無憾!」

    說至此處,驀地舉掌連擊三下,三響過處,突聞鈴聲大作,院中那座琉璃寶塔的如拳塔頂。竟緩緩地分開,五指箕張,掌心托著一隻小巧瓶。

    冷浩看得心頭一震,那枯瘦的紅蓮和尚已接口笑道:「冷傲秋,你看到沒有?那玉瓶之中就是武林人物夢寐企求和靈石寒碧露!冷浩聞言心頭狂喜,未等他」露「字出口,已如驚虹閃電一般撲了過去。只聽紅蓮和尚發出一聲厲喝,便也大袖飄風,跟蹤而起。

    冷浩起步在先。憑他那一身絕世輕功,屆是紅蓮和能夠比擬?眼看這「靈石寒碧露」就是他學中之物但突然之間,場中起了奇變,就在這緊要關頭,塔頂上突然出現一條人影,一把攫起那隻玉瓶就想寺外撲去……

    冷浩眼看相差堪遠,「靈石寒碧露」已落人手,心下一爭,凌空拍出三掌…

    他本想出掌把那人撲勢攔住!但三掌拍出,紅蓮和尚業已身臨切近。

    這老和尚狂叨如雷。見面揮掌就打。

    他身為「金笛寺」監院大師,功力又狠又毒,這時全力出掌,冷浩那能不管?急切間「倒打金鐘」反掌拍出。

    紅蓮和尚被震得身形一晃,由塔頂飄搖搖地落了下來。

    可是這一停頓,神秘人物業已奔出百丈開外。

    金笛寺監院大師紅蓮和尚,一向雄視關東,險去師兄青蓮之外,從未把其他武林人物看在眼裡,此時被冷浩一掌震落,頓時驚憤交加。

    但冷浩志在「靈石寒露」,豈是與他較技而來?一見那條人影消失在山林中,頓時長嘯一聲由塔頂撲下。

    他落勢快逾疾風,超出紅蓮反向西廂禪房撲到。

    紅蓮只當他與先前塔頂之人乃是一夥,既然那人追已無及,豈能再讓他輕易逸去?然而,他身形下落之勢正與冷浩相反,實在無法及時出手,沒奈何只得空吼一聲:「你們幾個趕快把那小賊攔住!」

    他此時所說的「你們,」當然是指那路上見的中午和尚與兩個小沙彌俱已飄然出屋。

    那中年和尚在前,雙掌一推,直向冷浩落下的身形撞去,兩名小沙彌右掌微吐,兩隻金笛劃起刺耳銳嘴,幾乎在同一時間攻到。

    那中年和尚的掌風,剛勁沉猛,顯得鞘道無倫,兩名小沙彌,一雙金笛招式怪異,似乎武功猶在那中年和尚之上。

    不過,若拿這三人來與冷浩相較那還是差得太遠。

    只聽他一長嘯,身如落葉隨風,半空中向左橫移三尺,那中年和尚兩掌業已走空。這種「飛龍九轉」身法,婁實是震驚武林之技,兩名小沙彌見狀神情一楞,場中奇事又生!只見冷浩曲指一彈,一粒冰雪應手而出,嘶地一聲輕響,就向黑衣閻羅被制的穴道打去。他解開黑衣閻羅的穴道,旨在讓他阻擋紅蓮和尚的追襲,自己好趁機迷離此地。是以就在一指彈出之後,雙手飛快地向兩名小沙彌攻出的笛稍一按——...這一按之力,身形又復彈走三丈,如同飛鳥掠空,金笛寺外飄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俱是霎那間事,當冷浩二次飛身而起之際,紅蓮身側剛剛落地,及至紅蓮見機趕來,冷浩則已飄出金笛寺外。紅蓮僅是金笛寺中一名監院,武功已如此之高,那身為住持的青蓮,功力可以想見,冷浩衡量輕重,實無在此外留的必要,因此步履行雲流水,直向先前那人追去的方向追下。他身手雖快,無奈那人也非庸手,就這瞬間之差。

    便已無法追到。

    白雪疏林,夕陽殘照,遙聞金笛寺鐘鼓長鳴,驚得林中雀鳥,振起悲啼。那塔頂神龍一現的人是誰?難道又是飛龍禪師?不錯,此人衣著身形俱與飛龍禪師極為相像,說不定他們同道而來,一明一暗採取雙管齊下……可是。

    他們怎會千里迢迢地採到金笛寺,求取「靈石寒碧露」?是與自己搗蛋?還是因為「靈石寒碧露」真是血海轉輪王練功必須之靈藥?嗯!我容貌能否復原事小,但若讓血海轉輪王藉「靈石寒碧露」之力,練成一種絕毒武學,豈是武林之福?對!於今勢成騎虎,「靈石寒碧露」雖非巳物,但為了武林之福,卻不得不管了!可是,雪掩群山,霧鎖層谷,怎知那人存身保處呢?

    東?西?南?北?先登上峰頭眺望一下再說。

    心念及此,身形便如風送落花,向左端皚皚白雪的峰頂上攀去,十來丈高彎,也不過三起三落,便至』〔頂端。

    就在他身臨峰頂之際,由這座峰頭的相反方向,同時升起一條人影,用目一看,為這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那先前被紅蓮暗算中點了穴道的黑衣閻羅……他此時似乎傲氣盡斂,一身黑衣,在左袖下端被刺穿兩隻圓孔,衣襟上更撕開五寸來長一條巨口,經風一卷,顯得狼狽不堪。冷浩見狀心頭一動-立即迎了上去,微笑說道:「冷大俠請了!」

    黑衣閻羅冷傲秋神情一愕!

    「閣下何人?」

    冷浩伸手揭下臉上的面具;哈哈笑道:「數月小別,難道冷大俠就不認得在下了麼?」他自經冷面華陀療治之後,全身疤疤已退,那張俊臉,此時雖顯得勘黑無比,但劍眉星目輪廓依然,黑衣閻羅一見大驚,向後猛不,喝道:「是你」!你……你想怎樣』他說時兩目轉動,雙掌半提,一付全神戒備之態,濫於言表,冷浩見狀微微一笑:「冷大俠不要誤會,在下若有惡意,先前就不會出手相助了!」

    黑衣閻羅想起先前穴道被制,若不是人家義伸援手,那能夠輕輕易易地生離金笛寺?如此一想,頓時把滿腔敵意去了一半,當下遲疑說道:「那麼你攔住冷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在下想請教冷大俠一聲,此次千里出關求取」靈石寒碧露「,難道真為了血海轉輪主練功所需麼?」「閣下對冷某雖有救援之德,但血海轉輪王對我更是恩深義重,怒冷某難以奉告!」

    「冷大俠義薄雲天,冷浩不勝敬服,只是你對血海轉輪王忠心可知道他對你如何?」「血海轉輪王識我於草莽之中,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此次出關求取靈藥,更不惜以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炎雷遺寶相交,難遭他如此竭誠相待,還不值冷某以死相報麼?」

    冷浩聽至此處。故意沉聲大笑道:「血海轉輪主絕代梟雄,果真名下無虛,想不到冷大俠這種江湖成名人物,竟也會墜入谷中!」黑衣閻羅被他笑得臉色一寒,左腳向前跨。沉聲喝道:「你說什麼?」

    冷浩滿面不屑道:「我說冷大俠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被血海轉輪王玩弄於掌股之間,尚還借然不覺!」

    黑衣閻羅聞言臉寒如水,沉聲喝道:「冷浩,你這話怎講?

    冷某雖然……」

    冷浩知他已被激動,聞言擺手插白道:「冷大俠可曾見過封藏炎雷造寶的」綠玉韋陀「?」

    「真的雖沒見過,但當日山神廟內飛龍禪師手中那枚假貨倒是曾見一眼!」

    「飛龍禪師既然以假作真,可見得真假之間無大差異!」

    「不錯!」

    冷浩至此又是神秘一笑;「請冷大俠稍事思量,你此次帶來之炎雷遺著,能否藏入那小小」綠玉韋陀「之中?」

    黑衣閻羅如夢初醒地愕然失神道:「難不成我攜行千里的那份秘笈,竟是偽托的麼?」

    冷浩淡然一笑:「若非偽托,血海轉輪王忌肯以之去易尋」靈石寒碧露「?更怎會推心置腹地讓冷大俠黑衣閻羅不等他把話說完,早已經雙目噴火地嗔目怒歎道:「假仁假義的老賊,不說我冷傲秋此行成空,即使取到尋」靈石寒碧露「,也決來會拱手送你!」

    「可惜冷大俠覺醒已遲,」靈石寒碧露「現在已入血海轉輪王之手了!」「冷少俠,你這話……」

    「難道冷大俠兼程千里,就沒有發現有人跟蹤麼?」

    「冷少俠是說血海老魔不放心我冷某,竟還派人;暗中監視不成?」「冷大俠難道沒有看出剛才塔頂出手那人乃是少林飛龍禪師麼?在下先還當他與冷大俠同道而來,現在仔細一想,才知是血海老魔怕冷大俠把求得的靈藥吞沒,派他暗中監視……」

    「好一個人面獸心的血海老魔。你那番甜言蜜語,原來全是虛情假義,我冷傲秋若有一口氣在,決不與你善罷甘休!」說至此驀地轉過頭來,向冷浩沉聲說道:「冷少俠,得蒙指點,茅塞頓開,冷傲秋從此脫離血海,今後若有差遣,縱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冷浩見這橫行閩廣的黑衣閻羅,竟被自己三言兩語地勸說過來,不由心中一喜,連道:「冷大俠從諫如流,可喜可賀,只是脫離血海卻不必急在一時!」黑衣閻羅不明他放中之意,不由神情一愕道:「難道少俠還要我…」

    冷浩靄然笑道:「冷大俠若能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較之絕裾而去不更…」「對!老朽這就趕回血海.讓那奸狡如狐的老魔,終有一天嘗到我黑衣閻羅的手段!」黑衣閻羅話聲一落,翻身就向山下撲去,冷浩見狀急忙出言攔阻遭:「冷大俠慢行一步,在下尚有話說!」黑衣淨羅聞聲止聲,轉面說道:「少俠有話,盡說無妨!」

    『血海轉輪王求取「靈右寒碧露」真為練功所需麼?」

    「上次進入血海地闕之時,可曾見到一群武功絕高,臉罩面具的神秘人物?」

    冷浩聞言陡然憶起「勁草軒」前的情景,頓時大驚道:「不錯,在下曾經過到七名武功甚商之神秘人物,除去金山寺的迦陀大師外,其餘均未見過,不知這些人與」靈有寒碧露「……」

    黑衣閻羅道:「他們被血海轉輪王下毒控制,解毒的辦法一是璇璣叟可以解,二是用」靈石寒碧露「,而璇璣叟已經多年未聞音訊……」

    冷浩聞盲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好一個毒辣的魔頭,璇璣叟已死,若再讓他把」靈石寒碧露「擄為已有,這一班武林高手豈不是永無重見天日之期了麼?我冷浩既知此事,忌能袖手?」

    黑衣閻羅聞盲滿面愧色道:「冷傲秋橫行嶺南,自以為不可一世,想不到行年六十,才知今是昨非,少俠慈心如佛,老朽豈能後人,此時先走一步,咱們中原再見吧!」

    說畢雙肩幌動,步履如風,頭也不回地撲向正南而去。

    夕陽躲下了西山,金笛寺吵鬧的鐘鼓,此時又重趨沉寂。

    夜,重新降臨了大地,慘淡的月色,拉長丁他孤單的身影,他懷著一腔落寞,奔向遠處燈光搖晃的小鎮。這一夜,他思潮起伏輾轉難眠,一會兒想到溫柔的貞姊姊,嬌憨的翠妹妹,一會兒文想到那迷離莫測的冰心魔女東方艷。

    少年不識愁滋味,可是,他現在卻被一種淡淡的情愁所困繞,忽聽門外傳采敲門聲。「誰」字出口,門外傳來一聲意外的沉笑:「你心中急欲一見之人!」這聲音沉渾剛勁,顯然是出自武林人物之口,並且餘韻悠悠,充滿了狡奸詭詐,又像在那兒聽到過。他自稱是自己急欲一見之人,究竟是誰呢?

    這念頭在他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飄身下榻,朗朗笑道:「那麼請進吧!」他話音一落,就向門邊欺進。

    可是那人未等他到達門口,便即長笑一聲:「本敢有擾清夢,鎮東五里石橋上恭候大駕吧廣-吧」字傳來,似乎已至數十丈外,冷浩知他既然找上門來,就不會不去,當下也不追趕,漱洗用膳之後這才緩緩地向鎮東行去。

    北地苦寒,至此隆冬季節,但見冰雲繚繞,狂風撼衣,一望白雪,看不到半點人跡。冷浩東行三里,突聞雲霄之間傳來一聲鷹啼,悠悠嘎嘎四山響應。他心中一喜,便見長空裡一粒星丸電射而下,兒羽鋼領可不正是那金鷹「凌雲」。

    這只靈禽見到了主人之後;不住價盤旋飛翔,引吭長鳴,顯得焦急萬分。冷浩見狀b知有異,無奈神鷹雖然通靈,卻是有口難盲,究竟貞妹妹三人出了何事,一時間實猜測不透。就在此時,從遠處奔來一條人影,步履蹣跚,神情蕭索,冷浩-見,不由心下大驚。你道這滿面頹庸的人影是?他正是率領貞、翠二女隨後趕來的石驚天,他見到冷洽後,顯得驚喜萬狀地霍然止步,但轉眼間便又神情沮喪地深深一歎道:「老三,我實在無臉再見你啦!」

    冷浩見此情景,就知貞、翠二女-定出了事端,他知道惶急無用,只得強作從容地淡淡一笑道:「二哥,什麼事情這樣大驚小怪?貞姊姊她們……」話聲至此一頓,石驚天滿面羞慚道:「兩個女娃娃俱都失陷在金笛寺內!」冷浩強抑滿腔驚悸之情道:「我道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

    石驚天知他與貞、翠二女情好逾恆,一聞二女失陷定必惶急不已,及至見到冷浩如此從容,不由驚服萬分。冷浩見他滿面詫愕色,不禁又是一笑:「二哥不信麼?貞姊姊心細如髮,翠妹妹武學奧妙,雖然一時失陷在金笛寺內,絕對沒有大礙,不過事情究竟如何發生,可否請二哥對小弟詳說一遍?」冷浩口中在安慰石驚天,但心中焦急之情實在較右驚夭猶有過之。本來嘛,把這樣一雙嬌滴滴的姑娘失落在和尚廟裡,怎能不令他心急如焚呢?

    不過,石驚天此時卻覺他說得頗為有理,頓時把滿心惶亂減去了三分,深深地歎息一聲。把別後經過重頭細詳說一遍:原來昨日冷浩追蹤黑衣淨羅,剛剛奔出百丈左右,陳婉貞就已看出情形有異,當下拉小皋,-便由後趕了上去。

    石驚天雖想勸阻,但是一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那裡肯聽,總算陳婉貞腳程不快,小翠又一切聽命於貞姊姊,是以始終無法趕上。

    誰知毛病就出在這裡,三人這樣一慢,趕到金笛寺時,正適上「靈石寒碧露」被劫,冷浩與黑衣-羅先後離去,紅蓮和尚嗚鍾告警,全寺長幼群僧紛起戒備……

    石驚天見此情形,那還肯闖入這種是非之地,慌忙身形一停,向二女沉聲道:「寺中有備,快隨我退下!」

    小翠不知夭高地厚,那肯空人寶山,聞言嬌笑一聲:「怕什麼嘛?既然來了就時去看看不好麼?」

    話音一落,芳肩倏晃,已如一朵輕雲般飄入金笛寺內。

    小妮子年歲雖輕,武功可真高得出奇,石驚天再想攔阻,那裡還來得及?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石老二皺緊眉頭,喝道:「貞丫頭當心!」

    便也大袖一擺。如同半截黑塔,落上了金笛寺的院堵。

    再說金笛寺中群僧,一聞鐘鼓告急之聲,俱都停下了晚課,像似萬蜂出巢般擁了出來。

    小翠身形尚未落地,就感到一聲刺耳銳嘯,一縷金光焰然襲到。小妮子驚叫一聲:「於什麼?你想打人「啊!」

    話聲中雙掌一分,反腕拍了過去。

    「啪」地一聲輕響,小妮子身形落地之時,那偷襲之人被震退八步,哇呀一聲,張口吐出兩顆大牙。

    場中情形一亂,刷刷刷一連撲來三條人影,這三人俱是四十來歲的和尚,一個個倒提金笛.怒吼如雷道:「那裡來的野丫頭?躺下!」

    話聲中同時吐掌,三支金笛,如同毒蛇出窟一般,分向小翠週身上中下在襲到。

    小妮子嬌笑一聲:「怪不得你們對我不氣啊,原來你們把我當成野丫頭了,喂,你們認錯人啦,我不是野丫頭,我叫小翠嘛!」

    小妮子的確有絕學,言笑間芳肩微晃。便輕盈巧妙地把攻來的金笛全部避開。這三名和尚功力也頗不弱,招式一空,頓時停肩沉肘,原式不動地圈腕盤打,每人俱在閃電中攻出兩招。「喲!你們不錯嘛!好,我陪你們玩玩吧!」

    衣袂微飄.人影乍晃,小妮子左掌拒敵,右掌防身,指顧間攻出兩招奇妙無倫的武學。右掌這招叫做「回黃轉綠」,如同巨浪盤旋嘶嘶有聲,一團勁力絕倫的罡風,發出令人難以擺脫的吸力,把攻來的兩名和尚捲得腳步踉蹌。這一雖然凌厲,但卻全是防身之學,反觀右掌,卻就全然同了!

    只見掌勢初出,如同梢間落葉,輕飄飄一無著力之處,及至與另一個和尚攻來金笛微一接觸之後。便突然妙用橫生…那和尚先還當她舉掌硬接,情不自禁的冷哼一聲,手上真力又加兩面可是,他真力攻出之後,這才發覺不如所那樣簡單……只見那只攻來玉掌,眨眼間幻出萬千白影,迴繞著手中金笛急射而下,就像是一株枯禿禿的樹椿上開滿了馥郁春花……

    這一來,直把那和尚嚇得心旌搖晃,冷汗淋淋,頓時殺豬似地哀號一聲。這一哀號,此時可真發生了作用,小翠玉手一縮,咯咯嬌笑道:「唉!醜死啦,這麼大人了,還好意思哭?」她說來天真無邪,但聽在金笛寺那班和尚耳中,真像是刀割一般難受,人潮往前一擠……就在此時,院牆外的石驚天與婉貞同時飄了進來,也就在二人身形落地之時,耳畔又傳出一陣輕哼:「沒用的東西,還不替我退下!」

    這聲音剛勁沉猛,如同絕谷龍吟,空山虎嘯,石驚天心頭一震,只見數十丈外,兩名老僧慢步而來。頭一個赤紅臉膛,身材高大,如同佛殿裡的靈宮,步履間神威迫人!後面一人.面如黃獵,形消骨立,更像是殭屍一般。

    兩人來到當場,用目四下一掃,同時發出一聲冷笑。笑聲一停,那領先的高大和尚陡然面色一沉,直向先前那失聲哀號的和尚走去。

    那和尚見狀臉色突變,顫呼一聲:「師祖……」

    那高大和尚未等他把話說完,突然爆出。聲尖刻的冷笑,反腕一掌-就向他拍了過去。

    石驚天剛覺一驚,就聽到轟的一聲,那中年和尚頓時被震出三丈,頸斷骨折,氣絕而亡。

    陳婉貞與小翠那會料到他如此毒辣,俱都芳心忐忑驚怔不已。

    可是,那高大和尚不但毫無悲慼之容,反而神色自若地轉過身來,朗朗大笑道:「貴客遠來,青蓮有失迎迓,尚乞海涵!」

    石驚天一聽這和尚就是金笛寺住持青蓮大師,連忙回禮道:「石驚夭誤入寶剎,怎敢當大師盛禮相迎……」他話聲未畢,那枯瘦學僧然聲如果啼般連連怪笑道:「石驚天,中原道上任你妄作威福,金笛寺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識時務的快把「靈石寒碧露」獻出,佛爺爺慈悲為懷,留你個全屍吧!」

    石驚天虎目怒瞪,劍眉倏揚,嘿嘿大笑道:「大師父指認石驚天拿了你的」靈石寒碧露「可有什麼憑據?假如信口栽誣,我石驚天可就不客氣了!」「嘿嘿,妄闖金笛寺已是死有餘辜,不客氣不過是自速其死而已!」

    「哼!石驚天跑遍中原,數十年來什麼滋味俱都嘗過,就是不知死是什麼味道!」

    說到此處,驀地手掌一翻,摘下了那柄輕易不用的無情戟來,迎風-晃。轉向青蓮沉聲大喝道:「青蓮和尚!久聞你一枝金笛,威鎮關東,石驚天今日有幸領教絕學,就請趕快賜教吧!」

    青蓮和尚本在暗暗觀察,聞言冷笑一聲,正待飛身而出。

    那骨瘦如柴的紅蓮和尚卻已反手摘下了背上金笛,合什說道:「石驚天綠林草莽,那值得師兄親自動手,敢請師兄為紅蓮掠陣,待我送他歸天吧!」

    青蓮悄囑一聲:「小心」,紅蓮已如潑風一般撲了過來,身大五步開外,驀地引吭怪笑道:「石驚天,你先見識見識佛爺這招」枯樹-生花「!」

    踏洪門,走中宮,金笛迎胸點到。

    石驚天一見紅蓮狂悖無倫,頓時怒火如熾,沉聲厲喝道:「禿賊!你有什麼絕學,儘管使出來吧!」

    信手一抖,無情戟霍霍生風,攻出一團寒光。

    金笛揮起劃風生嘯,就在將獨未獨之際,紅蓮和尚驀地嘿嘿怪笑,招式突變……

    但見笛影縱橫,冷風撼衣,黃光灼灼,如同金蛇亂竄,分由四面八方襲來,真正是神奇奧妙凌厲無比。

    不過,石驚天也是武林一代霸才,豈能如此不濟,就在紅蓮得意萬分之際,驀聞他如同虎嘯龍吟般一聲狂笑……

    就在這狂笑聲中,已把那震撼武林的三六招:「無情戟法「盡情展開,頓時寒光似箭,戟影如山,如同空山暴雨,大海潮泛……兩人出手這一招頗有異曲同土之妙,只聽一聲金鐵交鳴,一雙人影,像是閃電般霍然分開……

    石驚夭連退兩步,腳步一沉,這才拿椿站穩。

    紅蓮和尚雙肩一晃,也搖搖,擺擺向後飄退八尺,才能勉強剎住身形。兩人四目互視,全都驚得說不出話來,不過這兩人全都是久經戰陣之將。一怔之後,又復不約而同地搶先出手。紅蓮笛走龍蛇,連攻三招,身形跟蹤遊走,踏空穿隙,外帶八掌。

    石驚天戟風霍霍,盤旋飛打,兩腿回壞,踢出七腳。

    這兩人-高一矮,攻勢上有著顯著差異,紅蓮柒身而進,專走下盤,右驚天兩腿如風,支撐宏遠,把紅蓮和尚拒於千里之外。夕陽晚風裡但見人影晃動,冷風貶膚,陳婉貞正覺敵我難辨之時,突聞小翠撲掌嬌呼道:「羞羞羞,瘦鬼和尚輸啦!」果然,就在她嬌喚聲裡,場中人影已分,那骨瘦如柴的紅蓮和尚,滿面驚憤之色,一隻左袖像是梢頭落葉般隨風飄下。

    石驚天呵呵一笑。群僧目注青蓮和尚,俱都蠢蠢欲動,青蓮臉色一寒,雙眉倒豎,眼看他怒氣勃發,就要……但轉眼之間,臉上怒氣全消,竟出乎竟外地朗朗大笑道:「石大俠絕藝無雙,果真名不虛傳,青蓮不揣鄙陋,想在輕功上領教領教!」

    石驚天先前僥勝紅連,已覺出金笛寺這班和尚功力果真不凡,青蓮身為金笛寺掌門方丈,想必武功較紅蓮更高,自己前在遺世山莊大會之時,已深覺輕功一道為已之短,-假如此時著然出手……不過,人家指名叫戰,我石驚天豈能畏縮不前?他思量中豪氣勃發,情不自禁地仰面狂笑……可是,就在他準備挺身應戰之際,小翠姑娘卻已春燕掠水般飛身而出道:「大和尚,我們來比好麼?」

    青蓮和尚微一沉吟,突然露出一絲詭笑道:「姑娘既肯賜教,那還有何不好?」說話間用手一指陳婉貞,續道:「不過最好你們兩個一齊下場,免得叫人說我以大欺小!」陳婉-聞言向前緊得兩步笑道:「好啊,怎麼比法,你說吧廣青蓮微微一笑,用手指數十丈外那座寶塔道:「姑娘請看,寶塔最下層那張神案上供的何物?」

    二人向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見一張紫壇神案,上放著一方晶瑩玉石,燈火照耀下發出一線淡光華,小翠笑遭:「那可就是貴寺的寒碧靈石麼?」「姑娘猜得一點不錯,老衲讓兩位先行三丈,誰先取得那方靈石,誰就算勝!」「勝了怎樣?」

    「勝了麼?不但今天這場過節一筆勾消,老衲還把本寺至寶」靈石寒碧露「各贈三滴!」三人來此為的就是「靈石寒碧露」,聞言不覺,b中大喜道:「好啊!」話聲一落,兩人連袂齊飛,霎眼飄出三丈,到達三丈之時,這兩個小妮子同時嬌喚一聲:「現在開始了,老和尚,你追吧!」小翠在前,陳婉貞在後,快如穿花蝶,直向塔裡撲去。

    青蓮和尚大喝一聲,邁動大步;隨後急趕。

    總共只有數十丈距離,青蓮讓三丈,那裡還能追得趕得上,眼看那兩個小妮子嬌笑連連,俱已先後撲入塔中。石驚天心頭一喜,驀聞青蓮狂笑,軋軋連響聲中兩扇塔門霍然關閉。冷浩聽完石驚天之言。知道他『事實上是在二女被由石塔之後,一時孤掌難鳴,這才力戰出圍,一時又感又愧道:「這一切都怪小弟大意,二哥一夜奔波,想必疲睏,且請先到那邊小鎮上略進飲食,讓小弟再進金笛寺瞧瞧!」

    石驚天聞言雙目一瞪吼道:「老三,你這不是罵我麼?一夜不吃不睡難道還能死人不成?走!咱們一起去會會那又奸又猾的禿驢!」話聲-落,出乎意外地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冷笑:「右驚天你用不到狗仗人勢,刀劍拳掌軟硬輕三功,只要你劃下道來,老衲奉陪就是!」

    二人聞聲抬頭。只見遠處奔來一條人影,足登高口皂靴,頭戴昆盧軟帽,大袖舞動獵獵作響,正是那少林叛徒飛龍禪師。冷浩見狀突然醒悟,知道先前邀約自己右橋相會的一定就是此人,只是他「靈石寒碧露」既已得手,為何還不速返中原呢?他與自己約會又有什麼企圖?這團團疑問在他心頭打轉之際,飛龍禪師業已來到當場,冷浩臨風卓立,朗朗大笑道:「大師若要較量,在下隨時候教,只是石大俠話中所指乃是另有其人,大師千萬不要誤會了!」他惟恐飛龍禪師避重就輕。另生枝節,是以才如此說法。

    但石驚夭聞言之後,卻突然雙目憨瞪吼聲如雷道:「老三,你用不到替我耽心,天下和尚一般,我說的就是他,看他能把我石驚天吃了不成』!」石驚天咄咄迫人,飛龍禪師焉得不怒,只聽他仰面一聲沉笑:「石驚天,你這種大話嚇得了誰?老衲縱然吃不了你,難道還宰不了你,不過我今天與小俠有事相商,不想與你計較了!」

    石驚天氣雄萬丈,那裡吃這-套,聞言狂笑兩聲:「飛龍賊禿,石驚天急事在身,無暇送你西歸,你如實在不思留念紅塵,三日後原地相見,石某憑掌上鋼戟為你餞行如何?」說完也不等飛龍禪師開白,立即一拉冷浩,喝道:「老三,咱們走!」飛龍禪師見狀急道:「冷少俠,難道」靈石寒碧露「你不想要了麼?」

    冷浩關山千里為的就是此物,及至聽完黑衣閻羅那番話後,益覺此物事在必得,可是,貞姊姊二人身陷金笛寺,這豈是能夠耽擱的麼?

    也罷,他既然送上門來,心中就必有所圖,何況先前術韻在五里外石橋相見,自己一步來遲,他竟像等不迭似地找到此處,縱然稍遲兩夭,難道還怕他不來麼?

    他心中電光石火般如此一想,立即揚聲高喚道:「在下急事在身,實在無暇奉陪,大師有意,三日後原地相會吧!」

    「吧」字出口,身形業已奔出老遠,二人急馳了一陣。不消個把時辰,金笛寺便已遙遙在望,冷浩腳步一停,說道:「二哥,你說金笛守住持方丈青蓮的武功很高麼?」

    石驚天濃眉一揚:「那賊禿比石老二強上一籌,但我看出他決不是你的對手,這一次由你對付他,讓我來收拾紅蓮……」

    石驚天說得唾沫亂飛,但冷浩卻聽得連連搖頭道:「這不是辦法,咱們此來旨在救人,貞姊與翠妹落在那班賊禿手中,咱們縱然勝得了他,又能怎樣?」

    「可是人家警戒森嚴,這樣大白天混得進去麼?若想暗中下手,除非等到晚上!」

    「際此風聲鶴歎之時,恐怕晚上更加警戒森嚴呢,更何況人在虎穴之中,遲則有變……」

    「老三,不要再繞彎子啦!你若是心有成算,就趕快說出來,石老二聽你就是!」

    冷浩微微一笑:「小弟倒是有個主意,只不是知是否能行?」

    至此聲音一低,指著寺外高峰,悄悄地說有盞茶時分,石驚天雙眉一揚,拍掌大笑道:「妙!妙!老三,你這身武功就足夠哥哥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想不到心計上更是高人一等,只是石老二恐怕進不了那座石塔,乾脆咱們倆交換一下吧!」冷清點頭一笑︰「既然二哥如此說,小弟遵命就是!」兩條人影一分。石驚天狂笑如雷,奔向金笛寺正門,冷浩掩掩藏藏,繞向廟左那一片枝葉茂密的松林。

    金笛寺雄視關東,武林人物一向不敢擅越雷池。

    可是經過了昨日連番打擾,那一班狂妄的和尚,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青蓮用計困住了貞、翠二女,就知道石驚天決不肯善罷甘休,是以此時金笛寺裡,除去那座石塔四周警戒森嚴外,就是各處巡院落裡,也都暗卡密佈。石驚天這樣縱聲大笑,金笛寺那班和尚不是聾子,那會聽他不到,耳聞銅鐘三響,寺中老幼群僧,俱都磨拳擦掌拭目以待。

    石驚天知寺中人已經發現自己,依然行所無事地直撲山門,到達門外三丈,這才停下身來.吼聲如雷道;「喂!青蓮賊禿,你還敢不敢出頭,若再不開牢門,石驚天可要放火燒你的龜窩了!」

    他真像煞有介事似地,說完摸出火熠子信手一抖,頓時刷地一怕聲,冒出一片火光。石驚天身為十三省綠林盟主,那會真個放火,不過他這樣一嚷,金笛寺中的和尚可就當了真,只聽一陣亂嚷,頓時響起五下清越的鐘聲石驚天哈哈大笑:「禿和尚,要出來你就快點,不然我石老二可不耐煩等了!」說完搖晃著火煙子,灼灼生光,直向山門走去。

    此時,山門突然一靜,緊接著傳來一聲冷笑:「石驚夫,昨晚佛爺網開一面,你不趁早逃生,難道真想把小命送在關東麼』話聲中」吱呀「一聲,山門業已打開,青蓮領前,紅蓮殿後,在十多個和尚簇擁下,緩緩地由門中踱了出來。石驚天見狀狂笑一聲:「青蓮!石某久聞你手中金笛招式奇妙,乃是武林一絕,不過昨日一戰,我卻沒看出妙在那裡,絕在何處?」青蓮嘿嘿乾笑道:「你今日此來,是否還想領教幾招?」

    「石驚夭喉頭發膩,今天想換換口味!」

    「那麼你想比試掌上功夫,還是想較量內力?」

    「不錯,石老二兩樣都想較量一下!」「哈哈,讓你見識見識金笛寺的」翻天八掌「也好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武學,來!老衲讓你三招!」青蓮昨日一戰,已看出石驚天非已之敵,是以落得大方,說完背手而立,滿面傲色,石驚天強忍胸頭怒火,沉聲說道;「青蓮,你當我石驚天千里迢迢,是專為和你較量來的麼?」青蓮毫不在乎地哈哈大笑道:「你放心,那兩個丫頭關在石塔裡一時還死不了,只要你能勝得我一招半式,老衲立即放她們出寺就是!」「好,大丈夫一言九鼎,你這禿驢可不能要賴?」

    「老衲身為一派之尊,豈能說話不算,不過要是你輸在者衲手下,那又該如何說法?」石驚天晴罵一聲:「好個不要臉的禿驢,難道昨日兩個女娃兒還不是你誑進石塔去的?」不過他心中雖在暗罵,但臉上可裝得煞有其事道:「石驚天假若敗在你的掌下,不但那兩個女娃兒聽你處置,並還傳諭聽轄十三省綠林人物替你追回被劫的」靈石寒碧露「!」

    「好,老衲信你,出掌吧!」

    石驚天聞言後,故意把眉頭一皺,滿面不屑地冷笑一聲「出掌?哈!你身為一派宗師,居然想和我石老二鬥牛,傳出去豈不叫人笑掉大牙麼?」青蓮臉上一寒,叱道:「石驚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要是不敢較量,就跟我趁早離開!」「哈,什麼意思?你一拳,我一拳,憑笨力氣硬拚,這不叫鬥牛叫啥?你不怕有失身份,我右驚夫還不好意思呢?」「哈哈!

    石驚天,你有什麼絕學,乾脆劃下道來,者袖接著就是廣右驚天冷哼…聲:「那你就聽著吧!」身形一轉,用手指著正對寺門的一座山峰道:「請問那邊山坡上含苞待放是啥鳥樹廣青蓮和尚得意洋洋地笑道:「那是字內名花」金盤疊翠綠萼梅「!」「尚須幾日才能開放?」

    「多則五日,少則三朝,只恐怕你死在臨頭見不到了!」

    「哈,石驚天自知活不多久,所以想提前見識見,識!」

    「造化難移,豈能由得了你?嘿,無謂之言,此時說也無益,倒是這掌上功夫如何比法,還請你趕快說出才是!」石驚天閉言雙眉一揚,驀地縱聲大笑道:「虧你還是一派之尊,原來也是井底之蛙,難道就沒聽說過武功練到極致.能夠奪天地之造化麼?我今天要憑掌力催花,使那金盤疊翠綠萼梅提前開放,你若怕丟人現眼,不妨趁早認輸!」

    掌力能夠使梅花前開放,青蓮和尚真還沒有試過,聞言不禁神情一愕。紅蓮與其餘十來個和尚,原來立在一邊靜靜觀看,一聽此言。更是驚愕不已。不過青蓮身為一派之尊,雖然沒有把握,卻也不能認輸啊,是以一愕之後,立即縱聲大笑道:「石驚天,你不用大言欺人,你能辦到難道老衲還辦不到麼?」『『哈哈,不見真章你心頭一定不服,走吧!」

    話聲一落,立即縱起身形,向那片梅林馳去。

    石驚天到達梅林前停下身形,青蓮和尚接踵而來,他扭轉虎軀,漫不經意在用目一掃,不由心中暗暗高興…

    原來他這別開生面的掌力催花、業已收到了預期效果÷金笛寺那班和尚怎肯錯過這種眼福,紅蓮領先,三五成群飛馳而來。

    石驚天樂在心頭,指著八尺開外,兩株亂千交纏,繁柯怒疊的老梅,向青蓮呵呵大笑道:「這兩株龍鍾老梅,蓓蕾各在三百上下,我二人以本身數十年苦修的內家陽和之氣,緩緩施為,花蕊先開者為勝,後開或中途而廢者為負!」

    青蓮打量那兩株老梅,俱都高與肩齊,梢頭綠萼,迎風微綻,距離全放之期,至少還需三日,不由眉頭一皺……

    石驚天見狀又是一聲爽朗大笑:「大和尚,你要是沒有練過這門功夫,不妨早說,石驚天決不能以已之長,攻人之短!」

    青蓮和尚心中確實沒有把握,但此時勢成騎虎,那能中途畏縮,心下一狠,立即嘿嘿冷笑道:「石驚天,這種微末之技,大約還難不了老僧,你遠來是客,請!」

    石驚天又是有意無意地轉臉一瞧,只見身後僧袍飄動,金笛如林,約略計算一下。已達八十餘人,他心知金笛寺此時精銳盡出,暗暗高興中沉聲說道:「客髓主便,石驚天現醜了!」腳步向前…跨,飛快地坐下身形,兩腿交疊,吸氣沉肩,調勻鼻息,這才緩抬雙掌,遙遙地批復向那株綠萼老梅。

    他這番裝腔作勢,騙得金笛寺長幼群僧,一個個雙目圓瞪,全神貫注,那位目空四海的青蓮大師,更是心頭忐忑不稍遲慢,緊跟著石驚天照樣施為。萬株寒梅,滿山白雪,沉寂的空氣裡透露出無比的驚奇,無比的緊張……就在群僧全神貫注,不敢稍懈之際,金笛寺裡,突然傳出一陣驚心動魄的鐘鼓之聲……原來冷浩躲在樹左密林之中,一見群僧蜂擁而出,就知道詭計得售,頓時雙臂一振,由院牆上飄了進去他舊地重遊輕車熟道,半空中雙臂一切,飛燕空簇-般,在西廂禪房重簷下的掩住身形,然後用目向院中一掃…。」

    只見佛殿莊嚴,一片沉寂。院中有只鐵鼎,此時香煙鐐繞,瑞靄紛呈,鐵鼎後方大約七丈之處,就是那座石塔。塔高九層,約莫十來丈,通體青石壘砌,七層以上,才見風窗,一眼之下,就看出它乃是通體中空。

    在這種情形之下,之人若想由窗隙中逃出,實在是干難萬難。唯一的希望,只有坐以待援……可是,此時石門緊閉,外人那知開啟之法?若想登上塔頂破窗而人,那更是沒有可能,因為窗隙中並列五根鐵梁,一根根全有手臂粗細,試想若無切金斷玉的寶刃…對,我保不用這柄「翡翠寒晶匕」試試?

    啊?不行,我縱然能破窗而入,但在塔中那樣狹隘之地,凌空七丈,我又怎能把她們兩個攜之俱出呢?

    他心頭剛一遲疑,突然又是靈台一亮,暗暗笑道:「傻瓜!傻瓜!你何必一定要進去呢,你就不會找根繩子宋,像釣魚樣地把她們釣出來麼?」

    思量中心頭一喜,驀地身形一欠……

    他身形剛剛伸重槽,突然耳畔傳采一陣人聲,頓時心頭一震,又復飛快地縮了進去,只聽那聲音說道:「師兄,聽說石驚天要施展掌力催花的絕技,咱們也去看看如何?「這聲音傳自大殿之中,冷浩抬頭一看,只見大殿彌勒佛下,坐著一雙中年和尚,這說話之人,正是靠左的一個。

    冷浩真希望二人馬上離去,可是,那另外一個聞言後,卻將雙目一瞪道:「那有什麼好看,萬一石驚天手下乘虛而人,救走石塔中這兩個丫頭,你能擔待得了麼?」

    「這兩個丫頭真害人不淺,恨不得進去抓她們出來揍上一頓!」

    「哼!你當這兩個丫頭是好惹的麼?若不餓上三天,就連師父也不能說手到擒來呢!」「難道掌力催花這種空前絕後的武學,師兄就不想看看麼?

    依我說咱們看看就回,縱然石驚天手下膽敢偷入本寺,但他決想不到石塔機關藏在彌勒肚臍眼上,那樣堅固的石塔,他們怎能進得去?」

    冷浩聞言突然醒悟,怪不得石塔四周無人警衛,原來這啟閉機關竟設在大殿之中,當下身形一長,像是一縷黑風輕飄飄直向大殿中落去。

    那兩名正在談論的和尚,但覺眼前一黑,睜眼再看時,身前已多出個面罩薄紗的神秘人物。

    兩人如遭電殛,陡地站起身形,齊聲叱道:「你是誰?」冷浩答非所問的冷冷一笑:「替我把塔門打開!」

    他說時雙目精光四射,看得那兩個和尚全身一顫,失魂落魄般半晌說不出話來。

    冷浩向前緩行兩步,沉聲說道:「我要你倆打開塔門聽到了沒有!」

    兩個和尚前緩行兩步,沉聲說道:「我要你倆打開門聽到了沒有!」

    兩個和尚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四隻凶睛骨碌碌一轉,突然暴喝一聲:「不長眼的小賊,死到臨頭你還張狂什麼?」

    話聲未落,兩枝金笛已由肩下飛出,左取璇璣,右奔丹田,分由上下兩路襲到。

    這雙賊和尚招式遞出,凌厲詭奧,兩皆不弱,眼看笛影嘶風,就要點中來人前身大穴……突然,耳畔冷笑又起,黑影搖晃,如同鬼魅般一閃,招式走空,人蹤已杳……兩人心知遇上了絕世高手,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正待出聲告警,無奈為時已晚,但聞颼颼連響!」兩縷尖風,銳嘯而來,背心一麻,便即四體僵硬,有口難言!」

    冷浩以隔空打穴之法,點了二人穴道,心知寺中警戒之人尚眾,事不宜遲,微微冷笑中向前跨兩步這一接近,頓時瞧得清清楚楚,就在彌勒佛那只特大號肚皮中央,顯露出茶杯大小的圓臍,金裝半退,黯然無光,像是經常有人擦拭撫摸一般。他身形一長,五指倏然伸出…

    突然,背心上襲來一股勁疾絕倫的勁風……

    他功力已入化境,雖知道有人暗襲,依然不動聲色,掌反腕一招,右手原式未動地按了下去……一聲驚心動魄的慘號之後,緊接著就是一陣軋軋之聲。

    冷浩倏然回首,只見一名灰衣和尚,竟被自己一掌反拍之力,硬生生震出三丈,上半身倒插在那隻鐵鼎香灰之中,看不清面目如何,此時聲息俱無,想必已赴枉死之城。那和尚臨死時的慘叫,再加上塔門啟動時軋軋之聲,早巳把寺中各處明椿暗卡全部驚動,頓時鐘鼓齊鳴,十多條人影,在連連叱喝聲中飛奔而來。

    金笛寺這一片驚天地之聲,傳到了那與石驚天峰前較技的青蓮耳中,頓時心頭猛震,霍然大悟,只他振衣而起,厲聲叱喝道:「信口雌黃的狗強盜,還不給我納命!」雙掌連揮,如同翻江攪海一般,閃電閃拍出七掌。

    石驚夭-身而起,呵呵大笑道:「禿和尚,半途而廢已落敗著,難道你又想耍賴麼?」雙肩一幌;向左連跨八步,只聽呼嘯嘩啦,青蓮和尚自稱宇內奇花的「金盤疊翠綠萼梅」,竟被他自己一陣掌風,掃開了數十來株。「靈石寒碧露」與這片梅花,一向被老禿驢視為鎮寺雙寶,而今露失花殘,怎不叫者禿驢痛上心頭,只聽他拄吼一聲:「石驚天,你是好漢就接我三掌試試!」話音一落,又是狂風驟雨般攻出三掌。

    右驚夫見他掌力雄渾,心中暗生凜駭,但就在此時,紅蓮和尚業已親率數十名僧眾,返央向金笛寺奔去,石驚天不知冷浩是否得手,見狀更加焦急!可是,若想奔回金笛寺與玲洽會合,就必須先闖過青蓮和尚這一關……思量中頓時真氣一提,沉喝一聲:「老禿驢,難道我還怕你不成?」身形微挫,指顧問也是連攻三掌。

    山坡上狂風湧,冷氣砭膚,兩團卷帶無數冰雪的掌風;呼嘯中全力撞到。只聽一轟然大震,右驚天身形一晃,腳下拿椿不穩,向後連退三步。可是,那位獨霸關東的青蓮和尚,在這三掌硬接之後,竟也沒有討到絲毫便宜,蹬蹬蹬,也是一步不少的退出三步。

    老禿驢見狀大駭,頓時把滿腔傲氣壓下三成。

    石驚天雖然與他扯個子手,但心中驚駭之情,卻似乎猶有過之。

    原來他心中有數,剛剛那一場「掌力催花」,老禿驢確確實實地是在以本身陽和之氣全力施為。但自己卻在裝腔作勢中惜機理氣調元,培養真如。

    自己以充沛新生之力,斗人家枯竭疲憊之身,依然只能扯個子手,你想,這怎能不令他心頭狂震呢!

    也就在這一震之後,石驚天二次欺身出掌……

    青蓮和尚怒火如狂,兩常全力向外一推……

    誰知石驚天這一招乃是以進為退之計,雙掌一接,突然收招擻掌,藉著青蓮和尚掌風,快如斷線之鳥向後飄三丈。

    青蓮和尚一愕,石驚夭弓I吭大笑,快如脫弦之箭,直向走去。

    兩人人塔之後,向四周略一張,突然齊聲驚呼道:「咦人呢?」

    石驚天與青蓮和尚,聞言全都一怔,不約而同地欺身而進,四目向塔內一瞄,只見塔中空空如也,那還有半點人影。

    在這四人當中,以冷浩年歲最輕,但目光之,心思之境密,不要說石驚天與紅蓮比不上他,就連青蓮和尚也要稍遜一籌。

    是以其他三人尚在慷怔失神之際,他睦出右塔朝南那面方窗,正中兩根鐵梁沒漆剝落,似被人動過,尤其是窗榻下緣一片光潔,不像其他窗下塵灰密佈可是,這座右塔雖然外看九層,但究其實卻是通體中空。風自開在第七層上,距地少說也有七支,不說二人沒有這好輕功,就有這好輕功,恐怕也無法動那五根粗如兒臂的鐵梁,這事實在有點蹈蹺?

    這種念頭,在他胸中電光石火般一連幾轉,就在他還沒有想出端倪之際,塔中又復起了變端……

    原采青蓮一愕之後,心中毒念又生,竟乘眾人不備之時驀地雙掌一分,用了八成功力.悄沒聲息地向冷浩與石驚天同時攻來。

    可是,青蓮攻向冷浩的一事,情形截然不同,冷浩左掌抵住紅蓮。又在沉思失神之際,及至發覺情形有異青蓮掌勢已到脅下三寸。

    不過他應變奇速,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驀地裡向後一退,右手往外一帶,已把紅蓮擋在身前……

    青蓮藉機撤掌飄身,也像一陣颶風般捲出石塔這禿和尚果有毒辣竟不顧師弟落在人手,身形尚未站穩,立即發出一聲厲吼.吼聲方落,那兩扇塔門又復閃電般合擾。

    這情形就連石驚天也未料到,見狀不由心頭大駭,厲吼-聲:「青蓮禿驢,你把塔門關上,難道就不管紅蓮性命了麼?」

    青蓮嘿嘿一聲怪笑:「石驚天,有你替他抵命,我想他也就死得瞑目了!」說完臉上露出惡毒無比的狠笑,雙掌交互迴環,如同天河倒瀉指顧間一連拍出七掌。教人不成,冷浩反而又被困人塔中,石驚天自忖決不是青蓮敵手,腳步一飄,向後手猛退八步。

    青蓮正待跟蹤撲擊,突然間,耳畔傳來一聲驚夭動地的巨震,直嚇得在場之人,如同百鳥驚飛,哄然四散。你道場中發生了什麼大事?原來那被青蓮視為鐵壁銅牆的石塔,在這一陣巨響之後,竟由尖端襲關一條巨縫,七層以上此時分成兩片,泥沙紛落,石雨亂飛,直向兩邊坍下。

    意外之變,把眾人全部昨得目瞪口呆。眼見裂縫愈扯愈寬,石驚天突然想到冷浩此時尚在培中……這位十三省綠林盟主雖然出身草莽,但卻生就一付俠肝義膽,浩氣凌雲,危急中他也不想想後果如何,驚吼一聲,就想飛身人塔……可是,他身形剛動,驀聞石塔裡傳來聲龍吟長嘯,那原來紛紛下墜的亂石,突如平地噴泉般反向天際射去。

    眾人剛覺一愕.便見那條裂縫陡地扯開三尺,一條黑影,由裂縫中升起,如同脫弦之箭,直奔長空。又是一陣翻江倒海般的巨響,石塔頂端三層,業已如遭雷殛般傾頹而下,半空中-條黑影,在眾人驚視中落下…劍眉星目,猿背蜂腰,黑衣隨風飄卷,神威令人不敢逼視他,可不就是那武林後起之雄,以招魂幡三字震懾九州的天涯遊子冷浩!石驚天先是驚,繼而喜,終又驚又喜地撲丁上去!

    「老三,是你把這座石塔……」

    他望著那傾倒的石塔,像一株折斷的巨筍,孤零地插在瓦礫之間,如同夢吃般欲言又止。冷浩擺手中的「翡翠寒晶匕」淡淡一笑遭:「小弟伏著神物利器,一時僥倖!」「那兩個丫頭呢?」

    「她們早巳離開此地了!」

    「是真的麼?你怎知道?」

    「小弟判斷,自信無甚大錯,我們先離開此地再說吧!」

    驚悸中的青蓮,目注兩人飄出了「金笛寺」,像是一尊泥塑的佛像般一言不發……傾頹的石塔裡,埋葬著金笛寺第二位高手一紅蓮,沉重的鐵鼎裡,倒插著一具慘不忍睹的屍身,淒涼的空氣裡,站著一群驚悸失神的和尚…驚、怒、恨、慚一起襲上了青蓮的心胸,他像是如遭錘擊般,畦呀一聲,吐出一鮮血!就在這一同時間,那奔出未遠的冷浩,也像是身負重傷一般,噴出一口熱血之後,身形一連兩個踉蹌。石驚天見狀大驚,身形一長,扶住了冷浩肩頭,關切萬分道:「三弟,你是怎麼了!」

    冷浩盤膝坐下,淡淡一笑道:「二哥放心,小弟一時用力過度,無甚要緊!」

    「咳!老三,我知道你耽心,不是青蓮對手,是以才……」

    「二哥神勇,青蓮怎是你敵手?」

    「唉!不用說啦,三弟,老哥哥心中自己明白,趕快調息一會再走吧!」

    他話音一落,突聞衣袂飄風,有人由身後撲來。

    石驚天那肯怠慢,一轉身,左掌「拿雲捉月」,右手「橫推五嶽」,兩招絕學帶起既膚冷氣直向來人攻去。

    來人身形一閃,向後飄退六尺,避過來勢,聳聲大笑道:「石驚天,你這樣張牙舞爪,不嫌有點小家子氣麼?」

    石驚天愕然細看,這才瞧清來人竟是郝機詐百出的少林飛龍禪師,當下冷笑一聲:「飛龍賊禿,已經約好三日後在鎮東相見,你怎……」

    「哈哈,石大俠你可不耍弄錯了。老衲此來並無惡意,乃是為那位化名招魂幡的冷浩少俠送藥而來!』「盛情心領,你述是留著日後自己用吧!」

    「哈,我知道些許傷之藥不在二位眼下,不過,金笛寺』鎮山之寶『靈石寒碧露』你們也想要了麼?」石驚天一聞「靈石寒碧露」幾字,果然心頭一震,但他深知飛龍禪師機詐百出,是以一震之後,緊接著滿面不屑地冷哼一聲:「你能把到手之物平白送人,石驚天今生決不相信!」飛龍禪師聞言又是一陣奸笑:「石大俠猜得一點不錯,老袖想用它向冷浩少俠交換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綠玉韋陀裡的秘笈!」

    「你怎知道它在老三手中?」

    :『哈哈,老衲為它身敗名裂,豈不知?哼!老偷兒由我手中換去:綠玉韋陀』,我料他一定投奔血海地闕,因此老衲離開少林之後,也就接踵而來,果然不出老衲所料……」

    「你當時怎不下手?」

    「沒有:翡翠寒晶匕』縱然把『綠玉韋陀『奪來,又有何用?是以老衲這才按下心情,想等老偷兒劫來『翡翠寒晶匕』,啟開綠玉韋陀之後,再行下手!」

    「哼!你想得倒很周到!」

    「哼,你想到那奸狡巨滑的獨指神愉做得更妙呢!

    他起先故示藏珍,弓〔誘那身懷『翡翠寒晶匕』的冰心魔女下手,只等那女娃兒取出炎雷遺著後…」

    「怎樣?」

    「我與老偷兒恰像是螳螂捕蟬,正準備下手之際,不想血海地闕中出了大事……」

    「什麼大事?」

    「冷少俠血海救父,把血海地闕鬧得天翻地覆…」

    「這與你下手劫寶有關麼?」

    「怎麼無關,冰心魔女經過這一場事件之後,竟然孤身出走,追隨冷浩少俠直奔關東,老衲先還當她想尋招魂幡算帳呢,誰知她弄明招魂幡就是冷浩少俠之後,哈哈。這以後之事,相必石大俠知道得比我還要清楚,石大俠!我猜炎雷遺寶在二位手中不會錯吧?」

    石驚天至此聳聲大笑道:「禿和尚,不錯又該怎樣?你想用,靈石寒碧露』換取這連城不易的炎雷遺寶,不覺得太便宜了麼?」

    飛龍禪師詭笑一聲:「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靈石寒碧露』雖然不是了不得的稀世奇珍,但卻關係著十多名武林高手的生死存亡,你石驚天自命俠義之士,難道能束手不管麼?」

    他這番話聲在石驚天耳中,恰像是馬耳春風,半點不解,但冷浩曾聽過黑衣閻羅之言,知道此時『靈石寒碧露』之得失,又不僅關係著自己容貌之能否復原,是以他一聞此言,頓時霍然站起了身形。

    石驚天見狀一愕道:「三弟,你……」

    冷浩經過這陣調息,似乎業已復原,聞言忙道:「二哥,你不知道迦陀大師以及終甫,泰山、東海等十多名武林人物,現均身中『七情幻魂沙』,失陷在血海之中,若無此物,則這些人勢必無法恢復記憶……」

    石驚天眉頭一皺:」可是他們對你……」

    冷浩微微歎息一聲:「他們對小弟一無恩惠,但仍不失為武林俠義人物,小弟豈能束手不管?更何況明年元宵之會,這些人若仍在血海老魔驅策之下……」飛龍禪師聞盲得意萬分,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怪笑,但石驚天卻聽得雙目一瞪道:「三弟,沒想到你真是菩薩心腸,這些人對你不但無恩,反而有恨,賀蘭山若不是他們出手,怎會被楊小閒惡賊所算,縱然顧慮到明年元宵大會,也可以慢慢設法。決不能把炎雷遺著交與這個禿驢!」

    石驚天慷慨陳詞,說畢轉過頭來,向石驚天冷笑一聲:「飛龍禿賊,我勸你趁早離開。若不是因為三日之約未至,石驚天此時就想和你算算當年賀蘭山上的一段帳!」飛龍禪師聞言嘿嘿詭笑道:「當年賀蘭之事,只能說是誤會。倒是你說慢慢設法,老衲深為不解,但不知你這法子是如何去設?」石驚天冷哼-聲道:「石某因為三日之約未到,不便向你下手,三日一過,你自忖能夠保住手中那瓶『靈右寒碧露:麼了,」老衲自知不是冷少俠之敵,不過,藺相如完壁歸趙的典故可曉得?」「難道你想……」」老衲此時羌處可棲,決不會把這瓶『靈石寒碧露』迭回少林,但若把它毀去,那該只是舉手之勞吧?」「你不用大言欺人,我不信除去『靈石寒碧露』天下不無解那『七情幻魂沙』之藥,最起碼那位冰心魔女……」飛龍禪師未等他把話說完便即嘿嘿大笑:「石驚天,你想從那女娃兒身上取得解藥,可是大錯特錯了,當年邴浩老魔從璇璣叟手中掠取『七情幻魂沙』時,所得解藥本就無多,冰心魔女此物得自陰山鬼叟,解藥還能多得了,更何況那女娃兒現在自身難保……」

    冷浩當二人說話之時,本在皺眉深思取捨難定,此時一聞冰心魔女東方艷自身難保,不禁霍然一驚道:「你說什麼?」

    飛龍禪師聞言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老衲先前真沒想到,少俠竟是天生情種,既然你對她如此關心,老衲就告訴你吧,那女娃兒此刻自身也中了『七情幻魂沙』,被陰山鬼叟……」

    冷浩聞言頭猛震,滿面驚訝道:「難道血海老魔「二人正是受命而行!」

    「血海老魔怎會對自己愛女……」

    「哈哈,你不明白麼?自從今尊大人將,血神九經』交與假冒少俠的惜花公子之後,血海老魔乃想盡方法意欲取回,但楊小閒挾寶自重,非要答應他一個條件不可!」「什麼條件?」「若得冰心魔女下嫁,願以血神九經為聘!」

    冷浩也不知是嫉是恨,憤然說道:「血海老魔答應了沒有?」

    飛龍禪師哈哈一笑:「既獲血神九經,又得乘龍快婿,血海者魔那有不答應之理?」冷浩聞言心神悸動,想起白干山下的傳麗風光,不由嗒然若失。

    飛龍禪師趁機說道:「只是那位東方姑娘,似乎芳心別有所屑,竟然不辭而別,千里東來.這才引起老魔狠心,派遣陰山鬼史與銅鐘道人將她追回,想在:七情幻魂沙』藥力之下,把生米煮成熟飯……」

    冷浩聽得劍眉雙挑,眼中寒芒四射,終於冷哼一聲,摸出了那幅貼胸密藏的黃絹,沉聲說道:「大師不必再說,冷浩願以這幅炎雷遺著,換我手中:靈石寒碧露』!」

    飛龍禪師如願以償,頓時發出春雷一般爽朗大笑。

    石驚天眼望冷浩以那幅絕世秘笈,儀換米半瓶『靈石寒碧露』,不禁萬分不服道:「飛龍賊禿,這下你該滿足吧,只是你瓶中之物……」

    飛龍禪師得間洋洋地笑道:「石驚天,你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衲不疑這幅黃絹是假,你還能說瓶中之物有偽麼?」

    冷浩沉哼一聲,說道:「在下相信人瓶中之物無偽,不過三日之後若再相遇,我仍要奪回這幅炎雷遺著,屆時可別怪我言之不預!」

    飛龍禪師哈哈一笑:「除非你永遠不入中原!」

    飛龍禪師也還以一聲冷哼!

    「老衲再入中原,還會把你放在心上麼?」

    說完展動身形,如飛而去。

    陰沉沉的天,陰沉沉的地,冷浩更懷著一顆陰沉沉的心,他仰望著天際濃厚的雲層,黯然長歎!

    沉默!再沉默!最後,石驚天開口了!

    「三弟,事情既已如此,反正急也無益,二哥陪你去一趟血海地闕吧!」

    冷浩眉頭一皺:「可是貞姊姊與小翠……」

    「你不說他們均已脫險了嗎?」

    「只是芳蹤未見,小弟難以放心!」他沉默一會,續道:「是以小弟想留下『凌雲』,陪二哥在此搜索三天,小弟……」

    石驚天知他心意,只得頷首道:「如此甚佳,只是血海地闕危機重重,尚應小心才是!」

    冷浩心急如火,日夜兼程,到達浙江省境,剛是年關初過,眼見爆竹聲傳十里,桃符笑展春風,但他落寞心情中,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煩惱,像一圍散絲,像一堆亂麻,真正是剪不斷,理還亂……

    一全書完-

《辣情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