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巾幗之光

    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激動之色,溢於言表,輕快地吩咐道:

    「速傳全山弟子,觀外相迎!」那道士應聲急奔退出。方曉竹一整衣襟肅然道:

    「晚輩二人,欲陪前輩一同出迎!」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點頭笑問王玉蓮道;

    「玉蓮,只怕你還未見過令師伯吧?」王玉蓮滿臉渴望之色,道:

    「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她老人家!」

    二人陪同一塵道長走出靜室,轉入真武殿,殿中已集齊了二三十位與掌門人同輩的師兄弟,二三代以下弟子,自三元觀起,沿著路的二邊,夾道成排,四排疊列,只見幾條長長的人龍,直達半山,卻是鴉鵲無聲。

    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率領同門師兄弟,就在觀前,靜立恭候。這種迎賓之儀,原是武當相迎各大門派掌門人的盛禮,如今用以相迎一個同門師妹,卻是大大有違常例。

    方曉竹默察武當弟子,人人面上都有一種歡欣喜悅之色表露出來,絕無半點勉強之容,心中不由大大的感動,想到:「做人到了羅老前輩這等地步,可以說得上是無負人生了。」王玉蓮只是一心一意的凝眸以待,心中沒有半點雜念。

    不久,只聽山腰掀起一陣歡呼之聲,大家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默念道:「她來了!」微笑在每一個人的臉上,炸裂開來。

    歡呼之掀起,只見一個貌似二十五六歲的輕裝高華少婦,由音浪遠遠的捧送向來,就像一朵輕雲,飄飄而上仙,那裡像是年將五十的中年之人。她笑臉如花,眼角卻是掛著兩行清淚,沿途揮手,飄飄似仙。她竟未施展絲毫功力,一步一步,拾級而上,所以走得甚是緩慢。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慨歎一聲道:

    「羅師妹未返武當,十有八年,她的為人修養,更加令人欽佩了!」王玉蓮卻是一聲呼叫:

    「師伯!」身化柳絮飄風起在空中,道著玄玄倩女羅惜素射去,俏生生的落到玄玄倩女羅惜素身側,盈盈一拜道:

    「蓮兒叩見師伯!」玄玄倩女羅惜素微笑握手道:

    「蓮兒快起來,師伯是特來看你們的!」

    王玉蓮有說不出的感觸,只覺得羅師伯輕輕一句話,隱含著無比深厚的感情,令她熱血沸騰不可抑止,她站起身來,隔侍玄玄倩女羅借素,緩步而行。這時,王玉蓮才體會到武當門下,對她這位羅師伯敬愛的原因。

    上了山坡,前面就是三元觀,玄玄倩女羅惜素急行十數步,以大禮參見武當掌門人塵道長,道:

    「小妹羅惜素,參見掌門師兄!」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受了半禮,側身讓過,道:「師妹少禮,快快請起!」羅惜素依然拜了一拜,道:

    「小妹禮應參見掌門師兄!」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發急道:

    「師妹忘了二十年前大祭大典上的公決麼?」玄玄倩女羅惜素卻是臉現淒然之色道:

    「師門恩重如山,小妹愧不敢當!」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正色道:

    「師妹固是心安理得,愚兄卻不便違反祖訓。」玄玄倩女羅惜素也是微微一歎,立起身來,膝上污泥,竟不拂拭。

    原來,玄玄倩女羅惜素身兼武林雙聖,南明一劍羅拱北(乃祖),白髮仙翁沈一之(武林至尊沈元通祖父),以及武當玄門絕學三家之長,一身成就,僅稍遜夫婿武林至尊沈元通,但在武當門中而言,應是武當開派祖師以下,成就最高之人,為武當數百年來,僅見的奇才。

    乃祖南明一劍羅拱北,出生入死,為武當派護法數十餘年,臨老又將愛孫羅惜素依歸武當門下,其實,那時羅惜素的成就已非武當諸子所可比擬的了,自與武林至尊沈元通結識後,秉承乃祖南明一劍羅拱北遺命,維護武當聲譽,提掖武當後進,不遺餘力,為武當各代弟子所共仰。

    只可惜生為女兒身,又為出嫁之人,不便出掌武當門戶,遂在二十年前,由武當全體長老,禱告祖師,公議賬予玄玄倩文羅惜素殊榮,除武當各代祖師外,概以平輩之禮相見,並享有最高之接待禮遇。玄玄倩女羅恰素謙虛為懷,但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卻是不敢有違祖馴。

    玄玄倩女羅惜素田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陪同參拜了歷代祖師神位,又先剁後院叩見了各位歸隱尊長之後,這才回到掌門人靜室,與各同門師兄弟妹談敘,方曉竹乘間,叩見了玄玄倩女羅惜素。玄玄倩女羅惜素笑雁如花,和藹可親的著實稱讚了他幾句,然後,她連聲對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道:

    「小妹有一要事,欲與掌門帥兄和方小俠蓮兒相商。」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請羅惜素和方王二小,轉入另一間小室之內,這間小室,乃是掌門人練功之處,未經許可,任何人不得擅入一步,無慮有人打擾。四人落座畢,玄玄情女羅惜素雙目注向方王二小身上,綻起仁慈的笑容道:

    「目前接獲陽煞李伯伯傳訊告稱,二位服食了『龍虎金丹』,不知二位在體質變化上,有何特異之處?」王玉蓮興沖沖的道:

    「蓮兒只覺體內增氣充沛,內力潮湧,較未服『龍虎金丹』之前,一身功力增加何止數倍。」

    玄玄倩友羅惜素微笑道:

    「方小俠,你呢?」方曉竹較為細心,已然聽出玄玄倩女羅惜素此問有因,莫非這「龍虎金丹」有何不妥之受?驚動了她老人家親來指教麼?他心中雖已動疑,卻是說不出有何乖異的情事,他和玄玄倩女關係不同,不能像王玉蓮一樣隨便,當時不由俊面微紅道:

    「晚輩愚魯,察不出異狀來!」玄玄倩女羅惜素道:

    「你們功力陡增,自是意料中事,不知在運功靜坐之際,可曾發現稍有浮而未實之現象?」方曉竹和王玉蓮同有此感,如果不由玄玄倩女相詢,他們還以為這僅只是藥力未能盡量發散之故,未疑有他。這時,二人臉色都是微微一變,王玉蓮疑心大起,跳起來道:

    「可惡的八窮書生!他一定在藥裡面弄了鬼!」玄玄倩丈羅惜素又問方曉竹道:

    「方小俠,你認為八窮書生為人如何?」方曉竹正色道:

    「八窮書生過去為人,晚輩不敢置評,但他此番對晚輩們卻是出於一片純誠,晚輩不相信他會暗藏禍心,加害於我們二人。」玄玄倩女羅惜素點頭道:

    「方小俠真不虧是袁老前輩的傳人,察人觀物,仔細入微,愚夫婦也認為八窮書生已有回心向善的決心………」王玉蓮放刁道:

    「八窮書生既有向善之心,為什麼還要作弄我們?」方曉竹道:

    「蓮妹,八窮書生刁老前輩一片好心,我們不可見疑於他。」輕歎一聲,接著又道:

    「以藥物增加功力,原非正途,我們不可過份貪心,如今有此成就已是天大的造化,將來自修功深之後,自能補救不足。」

    玄玄倩女羅惜素暗讚不止,認為方曉竹真不虧是年輕一代的特出奇才,怪不得乃夫武林至尊如此看重他,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並特地為他們二小練了增加功力的奇藥,這種奇藥,現在雖因他們已經服食了『龍虎金丹』,無須再用,但始意卻完全是為了他們。這一次,又叫她親自下山,為二小補救探用『龍虎金丹』之弊,這時見了方曉竹這般態度,大是高興,望著他微微而笑。王玉蓮不服道:

    「我們縱然不希罕藥力增加功力,但八窮書生總不能算是好人。」玄玄倩女羅惜素道:

    「蓮兒,不要錯怪了八窮書生刁老前輩,須知他雖獲得了『龍虎金丹』,其實對於此丹的藥性,並不十分清楚,此丹乃達摩祖師所制,至今已達千數百年,時日悠久,藥力不無變化,是以你們吃了『龍虎金丹』之後,並不全如理想,反之,如果不預為補救,將來年邁之後,仍有散功之虞。」此語並非危言聳聽,方曉竹雖不甚悉「龍虎金丹」的配方,但他三年苦學,頗通醫道,是以深信不疑,而且,也摸出了玄玄情女羅惜素的來意,他道:

    「老前輩此來想必是對晚輩們有所賜惠麼?」玄玄倩女羅惜素笑道:

    「你心機靈活,果具處世長才,我要不為了你們怎會再入囂塵!」王玉蓮大是激動地道:

    「師伯,你對我們真好!」玄玄倩女繩惜素慈笑道:

    「孩子,師伯們並無厚於你們之處,乃為蒼生著想,要你們消失武林浩劫,實在說起來,我們倒要相謝二位,代勢消弭武林浩劫之功哩!」

    方曉竹深知武林至尊一家大小,對人和善,為人出盡了力,也不願人家生出感激之情,這種大我胸懷,感人至深,就以她口口聲聲,只稱方小俠而不名的謙容態度來說,已令方曉竹倍增親切之感景仰之心。王玉蓮也有同感,卻覺玄玄倩女羅師伯對竹哥哥太過客氣,不由笑道:

    「竹哥哥不是外人,師伯口口聲聲叫他『小俠』,太客氣啦!」玄玄情女羅惜素笑道:

    「方小俠乃是袁老前輩的傳人,身為天門派掌門之尊,怎可隨便相稱。」方曉竹懇切地道:

    「還請老前輩改了稱呼,晚輩要先稱您師伯了。」玄玄情女羅惜素一笑道:

    「好,礙於蓮兒的關係,我只好有惶了。」王玉蓮見玄玄倩女扯上自己,不由紅起臉撒嬌道:

    「師伯也愛說笑話!」玄玄倩女羅惜素撫看王玉蓮的秀髮笑道:

    「我原是不愛說笑話的,只是經常與你師父在一起,受了感染啦。」說罷,她從懷中掏出一隻紫色玉瓶,遞給王玉蓮道:

    「幾千年之後服用『龍虎金丹』,除了需要「水中之水」為引外,更少不了「地腑玄精」為配,才能彌補「龍虎金丹」已失的部份藥性,你們立刻將這瓶「地腑玄精」服下,靜坐行動一周天,我還有話要和你們說哩!」

    王玉蓮老實不客氣,接過「地府玄精」,和方曉竹分而服之,就打地坐行起功來。片刻之間,二二人都感體內真氣真力的虛浮激盪現象盡消,真的達到了反源入服的最高境界。二人大喜地向玄玄倩女羅惜素道了謝。玄玄倩女羅惜素道:

    「你們在外面的一言一行,雖然有人不斷的向我們傳報,但是,我們卻想聽聽你們親自說說你們近來的所見。」說得既親切又關切,可見武林至尊誰未出面,但對他們卻是照顧得無微不至。王玉蓮搶先將各情說了出來,只瞞住了方曉竹和六師妹發生感情之事,這些事,她有一個如意算盤,覺得到了時候,必能完滿解決,是以隱念未渲。

    玄玄倩女羅惜素靜靜的聽著,有時,也插口問上兩句,最後,王玉蓮說到來到武當山的近事時,玄玄情女羅惜素笑對一塵道長道:

    「掌門師兄放心,何師兄已出你妹夫請去了。」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大放寬心道:

    「何師弟也真是,竟不帶個信回來!」玄玄倩女羅惜素笑道:

    「你妹夫發現何師兄中了老魔『制心之術』,有意從何師兄身上研究那『制心之術』的實情,此事關係重大,只好出小妹親來向掌門師兄致歉。」武當掌門一塵道長忙道:

    「師妹言重了,但願武林至尊能有所獲,便是蒼生之福。」玄玄倩女羅惜素頗有信心地道:

    「你妹夫已略有心得,何師兄也快回山了。」王玉蓮一聽武當天龍劍何澤龍即將回山,想起由他出名邀約各派高人集會,應屬可行,乃插口道:

    「既然何老前輩回山有日,一塵老前輩可否考慮以何前輩名義發出請帖?」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轉注玄玄倩文羅惜素,頗有微詢之意。羅惜素道:

    「師兄盡可放心先將請帖發出,日期最好訂在八月初一,到時何師兄定可回來了。」

    武當掌門一塵道長向方曉竹要過名單,送出室外,自有執事人等,分頭辦事。玄玄倩女羅惜素又道:

    「我這次下山的另一件要事,便是設法和八窮書生刁老前輩見一次面,不知各位看法如何?」武當掌門人一塵道長沉吟有傾道:

    「此事只怕未盡妥善,以師妹之尊,如何可以主動和他相見。」王玉蓮道:

    「只要師伯指示時間地點,蓮兒和竹哥哥跑一趟勾漏山,請他前來與師伯相見便了!」玄玄倩女羅惜素含笑未置可否,鳳目慈光落在方曉竹身上。方曉竹肅然道:

    「依小侄之見,師伯為了整個武林大局著想,未防親自前往勾漏山一行!」王玉蓮大聲反對道:

    「不行,這些小事都要師伯親自前往,還要我們何用!」玄玄倩女羅惜素道:

    「曉行之言有理,就由你們兩人陪我走一趟勾漏山吧!」王玉蓮猶覺不妥道:

    「師伯,這怎麼行哩!」玄玄倩女羅惜素朗朗笑道:

    「百變天尊刁逢仇為惡人間,我們縱能破除他的『制心之術』,甚或除去此猶,但他的邪惡私熏,遍植各地,終是武林之害,如逐一撲殺,未免有還天和,殊非所宜,只有八窮書生刁老前輩挺身出來,才有不加殺戮,便能收拾殘局的可能,而刁老前輩雖說如今已革心向善,有意贖罪,要是沒有這言之人,至多做潔身自愛而已,再則……,為了你們曾伯伯之事,依禮也應由我前去見他,才是尊老之道。」

    玄玄倩女羅惜素所一片為人之心,全無武林人物,自高自大的習性,因此方曉竹對武林至尊一家人,更是心儀嚮往,敬佩無已。於是,玄玄倩女便帶著方曉竹和王玉蓮,下了武當山,向勾漏山而去。

    玄玄倩女羅惜素,久不出現江湖,又因容顏不老,誰也想不到會是武林中有數的奇人之一。方曉竹和工玉蓮裝扮成玄玄倩女羅惜素的二個管家,內外招呼,沿途按站行去,一路都未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天,已經通過了沖山地境,方曉竹忽然發現有人暗中跟蹤不捨。

《竹劍凝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