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品劍大會

    空劍山莊。

    應該說「空劍山莊」所處的地方是比較偏遠的,但它的名聲卻並不因此而受到影響。

    因為空劍山莊的主人是「劊匠」丁當。

    空劍山莊地勢高幔,群巒起伏,依山而臨水,草木蔥蘢。山莊前面有數百畝的湖泊,小嶼呈羅棋布。

    山莊堪謂風光旖旎至極,如果沒有一年一度的品劍大會,人們幾乎會忘記它也是屬於江湖,而把它當作世外之桃源,人間之仙境。

    即使有「品劍大會」,有「劍匠」丁當,它仍是比一般的武林門派要清靜、平和得多.「劍匠」丁當也幾乎從未插手過武林中事,他沒有隱居,卻與一名江湖隱士行徑相去無幾。

    這樣的人,總是容易讓人心生敬仰之情,何況他的劍法已臻化境。雖然沒有人見過他出手,但從他的七個弟子的身手也可以想像出「劍匠」丁當的武功。

    一個武功卓絕的人能夠超脫江湖恩怨,就更容易讓人肅然起敬。

    山莊共有四扇門,奇怪的是這四扇門都不是開在山莊四邊的中央,而是在空劍山莊的四個角上。這與尋常的建築習慣,實在是大不相同!

    自山谷中流出的一條小河將空劍山莊分為東西兩部分,奇怪的是東西兩部分的亭閣樓榭竟然完全對稱!

    包括山莊中的古樹,也是如此!山莊中共有五十八棵古樹,東西兩部分各有二十九棵,稍加留意,便可以發現這些古樹種得頗為齊整,怛又不完全齊整,因為行列間常常被各種建築物給隔斷了。

    山莊中的建築物共有三十四處,分佈東西兩側,每側十七處建築物。

    有不少來過空劍山莊的人都對如此格局產生了很大的好奇心,但總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而「空劍山莊」存在的時候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所以也不會是「劍匠」丁當布下的什麼陣式。

    因為格局的獨特,所以歷任主人都不願添設建築,而是把已破損的樓閣修整一番。

    十年、幾十年、幾百年,年年如此,所以山莊才得以基本上保持了厚貌!

    這幾日,空劍山莊又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忙碌,自三十年前「劍匠」丁當成為「空劍山莊」

    的主人之後,每年他都要在莊內舉行一次品劍大會。

    看起來似乎只是一些武林人物聚在一起對劍評頭論足而已,又需要什麼準備?而事實上這其中卻有極多的繁瑣之事.正如男女成親一樣,看起來只是兩個人合在—起過日子那麼簡單,而事實上其中的複雜卻足以讓人焦頭爛額!

    如此繁瑣之事,「劍匠」丁當卻樂此不疲,整整三十年從不間斷,更讓人想不通的是沒有人知道「劍匠」丁當圖的是什麼。除了勞命傷財之外,「空劍山莊」好像什麼也沒有得到。

    甚至,「空劍山莊」連把像樣的好劍也沒有。

    江湖中人愛劍,便像商人愛錢、浪子愛女人那樣天經地義,所以每年的「品劍大會」來的人都不少,來者都會帶來一柄利劍。

    當然,並不是每一個來了的人,都可以讓自己的劍在「品劍大會」上亮亮相的,如果那樣的話,「空劍山莊」早已被劍及劍客擠垮了,要想順順利利地進入「品劍大會」,還得先經過幾次篩選,到最後,進入「品劍大會」的人所攜帶之劍,都是消鐵如泥的好劍。

    當然,就像並不是每個有錢人都想顯示自己的闊氣,並不是每個浪子都愛顯示自己女人之美麗一樣許多劍客並不願意將自己的劍讓世人共睹。

    在弱肉強食的江湖中,「擁有」有時就等於『危險」。

    不過,在「空劍山莊」中,這樣的危險是不會有的,「劍匠」丁當不允許任何人在莊內發生爭鬥。

    「劍匠」丁當不允許做的事,好像沒有幾個人有膽量不從,所以,這三十年的「品劍大會」都算頗為順利。

    現在,山莊的四扇門都有人候著,每扇門都是兩個人,他的七個弟子加上「劍匠」丁當的女兒。

    如果一定要讓「劍匠」丁當說有什麼東西比劍更重要的,他會毫不猶豫地說是他的女兒。

    他的女兒就是丁凡韻,見過丁凡韻的人,都說她是第二眼美人。

    意思是說,乍—看,丁凡韻很平凡,但看久了,你便會發現她是—個美人。而這種美,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滲透出來的美,如果要用酒來比喻,這種美便是黃酒,不容易醉,但若真醉了,你就很難醒轉過來。

    他們八人候在四扇門前,一是迎客,二是拒客,每一個來的人,都是客,但如果你手中所持之劍不夠上品的話,你便只有到西莊坐上一陣,喝一杯香茗,然後打道回府。

    受這種待遇的人,很是不少,十成人中有六七成人都有些無奈地回去了。

    無奈歸無奈,卻仍是有禮有節的。山莊待客,一向謙遜有加,客人自然也不能亂來,何況又有誰願意與「劍匠」丁當翻臉呢?那不是抓個蚤子放在自己頭上咬麼。

    丁凡韻在東南門。因為每扇門都不在邊側的中央,所以四扇門都是夾於正力位之間,與丁凡韻在一起的是丁當的二弟子班景。

    今天是接待來客的最後一天,從東南門進來的共有十四人,只有三人沒有受到「香茗一杯」的待遇。

    日頭開始偏西,已經有大半個時辰沒有來人了,丁凡韻心道:「大概不會有人來了吧?」

    丁當的二弟子班景是個大胖子,忙碌了一整天,已把他累慘了,一張圓圓的臉上也是如花貓一般滿是汗漬。見這麼久沒人來,他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從一棵樹摘下一片寬葉子,用力地扇起來,也不知是不是真能扇出風來。

    正這當兒,遠處有—個人緩步向這邊走來,腰間自然有一柄劍。

    到「空劍山莊」不帶劍,就像到賭場不帶錢一樣不可思議。

    班景心中歎了一口氣,忙將身子站正了。

    來人漸漸走近,班景已看出來者是一個英俊不凡的年輕人,「劍眉星目,瑤鼻尖梁」,發現他聽說過的幾個好詞,都可以用在這少年身上!

    丁凡韻也已看清了來人,她的神情如舊,嫻靜、平和——但,她的心情?

    沒有幾個少女在如此英姿逼人的少年面前,還不怦然心動的。

    班景迎上幾步,拱手道:「朋友,一路辛苦了。」

    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葉紅樓,聽說貴莊近日有—品劍大會,也想斗膽一試。」

    班景笑道:「原來是風雨樓的葉少俠,久仰久仰!」這倒不是客套話,葉紅樓的江湖名聲可不小。

    寒暄一陣,葉紅樓便解下腰間之劍,雙手奉上,道:「請過目。」

    班景接過,緩緩拔劍。只拔出一半,便收了回去,一臉驚訝地道:「好劍!」

    丁凡韻便上前道:「葉少俠請隨我來。」因為班景說了聲「好劍」,自然便是說此劍已過這關了。

    葉紅樓道了聲:「多謝!」便隨著丁凡韻之後,向東莊走去。

    當他到達東莊中央的「洗劍堂」時,堂內已有四十幾個人了。

    此時的葉紅樓自然是寧勿缺易容而成,他進了「空劍山莊」便知有些不妙,四為莊內江湖人物如此之多,而葉紅樓在江湖中名聲頗響,想必見識的人也不少,如果在這些人中,有人是與葉紅樓相識的,而自己根本說不出來,到時豈不尷尬?

    若是一個兩個倒也可以含糊過去,若是為數眾多呢?

    寧勿缺暗暗叫苦,眼見「洗劍堂」內四十幾個人在那兒交頭接耳,寧勿缺只覺頭皮發麻。

    當他踏上第一步台階時,忽然停下了腳步,乾咳一聲,道:「姑娘……」

    丁凡韻回過頭來,望著他。

    寧勿缺結結巴巴地道:「在下……在下有些內……內急,不知……不知……」

    丁凡韻的臉—下子紅了,她有些慌亂地指了指南側,低聲道:「那邊……」

    寧勿缺心一狠,道:「麻煩姑娘指引一下,我……我怕找不著。」說完這些話,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括子,可他實在想不出別的緩兵之計了。

    丁凡韻沒有說話,卻也退了回來,低垂看頭,向南側走去。

    寧勿缺不遠不近地跟在她的後面,心中在一刻不停地盤算著怎麼辦?怎麼辦?可越急,越是想不出辦法來,反倒真的感到有些內急了。

    拐了幾拐,丁凡韻便站住了,指著一間茅屋,卻不說話。

    寧勿缺有些慌亂地說了聲:「多謝!」走了幾步,忽又回頭,道:「我怕回去時又迷了路,請姑娘等上一等,如何?」

    這實在是一句不十分高明的謊言!寧勿缺心道:「這一次,葉紅樓的英名可是被我大大地損了。」

    他也下管丁凡韻答不答應,就向前走去。

    蹲在茅屋裡,根本沒有什麼真材實料,直蹲出一頭汗來,寧勿缺也是一籌莫展。他總不能老是這麼蹲下去吧?不由暗暗責怪瓶兒,為何非得將他寧勿缺易容成葉紅樓,隨便化成一個乞丐、老頭、駝子也比這強多了。

    他不得不站了起來。

    丁凡韻居然真的沒有走,寧勿缺走過來時,她看著他的腳尖,輕聲道:「葉少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寧勿缺「啊」了一聲,搔搔頭,一咬牙,便道:「的確如此。」

    丁凡韻抬起頭來,看著他道:「葉少俠不妨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上一點什麼忙。」

    她的目光真誠而友好,寧勿缺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踏實了不少。

    如果說瓶兒是讓人心亂的女孩,那麼丁凡韻便是讓紛亂的心平靜下來,然後微醉的女孩。

    看著她的目光,寧勿缺忽然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信賴她,她一定會幫助自己的。

    於是,寧勿缺道:「在下記性不好,有一些一面之交的江湖明友見過面之後,我便記不清誰是誰了,也許是因為見過的人太多的緣故吧……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其實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丁凡韻道:「葉少俠是怕見了本應認識的人卻不認識了,以至於彼此難堪,對不對?」

    寧勿缺用力地點了點頭,又補充道:「我是怕萬一有些事情發生,但總得來說,我還是能夠記清的。」

    丁凡韻看了看,道:「那我便將莊內的客人大致說一下吧。」

    當下,她便將客人大致描述了一遍。之後,她道:「有六七成的客人我都說過了。」

    寧勿缺深深施了一禮,道:「多謝姑娘,如此一來,我想不會再有什麼差錯了。」心中卻想,她所說的特多,與真正的人還不一定能對得上號呢,這就要看臨時的發揮了。

    一進「洗劍堂」,便有一個黑鐵塔似的漢子朗聲招呼道:「葉少俠,沒想今日又重逢了!」是齊魯口音。

    寧勿缺一轉念:石魅!這自然是丁凡韻的功勞,心中轉念,臉上表情可不打轉,一直是笑著的!待反應過來,他便開口了:「原來石兄也在此!難得難得!」

    誰也看不出他心裡打過小九九,連丁凡韻也看不出他是自己認出來的,還是受她方才點破之功。

    其實這也是幸虧招呼寧勿缺的石魅長得牛高馬大,而且又黑,站在那兒比誰都高出一截,這樣鮮明的特徵,寧勿缺自然好認出來。

    石魅哈哈大笑,聲若洪沖。似乎很是高興,葉紅樓為人本是冷傲得很,今日卻稱他為兄,雖然是場面上的客套話,但他也是高興得很。

    寧勿缺正暗道僥倖之際,突然有一隻手從後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寧勿缺一回頭,卻沒見人,正驚駭間,卻聽得有人道:「葉少俠,你好哇!」聲音嘶啞難聽。

    寧勿缺發覺這聲音仍是來自身後,忙又回頭一看,這才見一個駝子站在自己背後,因為駝得太厲害了,所以寧勿缺第一次回頭時,沒有看到他的人,因為他的人太矮了。

    寧勿缺一下子慌了神,因為丁凡韻可沒有說到這麼一個駝子!一急,便出了—身細汗,寧勿缺正想從丁凡韻說的人兒中揀出一個名字與駝子對上之際,駝子又道:「葉少俠在川西的臉可露大了!」

    寧勿缺心中一動,此人語氣不太和善,一雙小眼睛中有凶光閃射!

    這下寧勿缺反倒高興了,他便嘴角一挑,冷冷一笑,沒有答話,一臉冷傲之氣溢於言表!

    便有人搶先上前,站在寧勿缺與駝子之間道:「二位少俠,切莫掃了丁莊主的興致!」

    一個枯瘦老兒也道:「不錯,品劍大會的規矩可不能壞!」顯然,葉紅樓與這駝子之間結過粱子。

    駝子大概也知道「空劍山莊」不是鬧事的地方,狠狠地看了寧勿缺一眼,那目光冷的像刀,便轉身走去!

    阻隔開寧勿缺與駝子的是一清朗俊儒之中年人,頷下五柳長鬚,面如冠玉,—臉正氣。

    寧卻缺不由心生好感,衝他一笑,心想:可不要這人又是我認識的一—不,是葉紅樓認識的。

    那人道:「老夫蘇州幕容政!」

    寧勿缺不由動容,沒想到此人竟是幕容世家的幕容政!忙恭身施禮,道:「晚輩葉紅樓見過幕容前輩。」

    幕容政哈哈一笑,道:「不必多禮。老夫聽說葉少俠為人有股傲然之氣,今日一見,卻感到有些言過其實!」

    寧匆缺謙聲道:「晚輩淺學末進,何來傲氣?」

    他知道自己與慕容政原本並不相識之後,就想與他在一起,這樣可使自己不至於一下敗露了身份。

    令寧勿缺心喜不已的是之後再也沒有人過來向他打招呼了,丁凡韻不知什麼時候也已退了出去。

    寧勿缺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留神看了看這四十幾人,卻是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僧儒丐吏,無所不有,還有幾個人,分明不是中原人氏,他們也不與他人說話,獨自擇個地方或站或坐,想必是因為語言不通的緣故吧。

    寧勿缺暗道:「這『品劍大會』看來名聲不小,什麼樣的角色都給拉來了。」

    人不同,卻有一點是相同的,那便是每人都有一把劍,或掛於腰間,或斜背於肩後,或持於手上。

    到了掌燈時分,「劍匠」丁當終於出現了。

    青衣布鞋,樸素得不能再樸素了,卻有一種無形的凜然之氣,讓人不由心生仰視之感。

    眾人紛紛上前與之相見,彼此間少不了又是一番恭維寒暄,寧勿缺不想太惹眼,所以揀了個不早不遲的時間上前。

    寧勿缺道:「晚輩葉紅樓見過於莊主!」神情甚是恭謙:「家師讓我代表他老人家向丁莊主問好。」

    丁當微笑道:「原來是房大俠的高徒,果然是英雄年少,房大俠他可好?」

    寧勿缺道:「多謝丁莊主掛念,家師很好。」

    這時,又有人上來了,寧勿缺便趁機告退,站在一旁,方覺手心已濕了。心中暗道:

    「看來瓶兒易容之術的確高明.只是她如何能對葉紅樓的容顏如此熟悉?以至於可以瞞住石魅、駝子這樣與他認識的人?」

    便在此時,只聽得「劍匠」丁當朗聲道:「承蒙諸位江湖朋友捧場,老夫不勝感激,按歷年『品劍大會』的規矩,最後進入『品劍殿』的只能有八把劍。諸位所帶來的劍,自然都不是凡品,讓人難分高下,所以我們仍得按以前的習慣,以刀試劍。」

    想必眾人在來之前,都已知道這個規矩,所以每個人都平靜得很。

    當下,便有丁當的四名弟子棒出四柄刀來,又有兩名莊丁抬來一副架子,架子兩端各有一個卡口,恰好可以卡住刀。

    第一把刀在架子上、刀口向上的卡好之後,「劍匠」丁當道了一聲:「哪位朋友先請?

    「

    第一個走出來的是石魅,他走至刀架之前,「嗖」地橫出劍來,一劍揮去。

    只聽得「噹」地一聲,刀應聲而斷!

    便有人高聲叫好,石魅很是高興,將劍回鞘,作了個圓圈揖,方退了下來。其實這是人家隨口說個綵頭,光從這一劍看來,還不是什麼稀罕之物.便有人上前前將刀換了。

    第二個人是一虯鬚大漢,他的劍頗為厚沉,卻沒有石魅那般幸運,一劍下去,刀沒斷,他的劍反而斷了,他立即紅了脖子,一聲不吭,退了下去,也不停步,就向外走去。丁當的一名弟子忙趕上去,說了些什麼,但虯鬚大漢終是沒有留下,竟星夜離開了「空劍山莊」。

    如此一個一個地試下去,叮噹之聲不絕於耳,斷的或是刀、或是劍,地上亮光閃閃地躺了一片。

    有幾個斷了劍想不開的,都如虯鬚大漢一般離開了「空劍山莊」,但有更多的卻留下了下來,而劍斷了刀的人,就更是不會走了。

    寧勿缺覺得這事如此乏味,真不明白為何有那麼多人願意不遠千里來參加這個「品劍大會」,看上去,倒有點像小孩子玩的過家家。

    他看著這些陌生的面孔,心中在想:「這其中,哪一個會是瓶兒呢?顯然她一定已混進來了,卻不知是扮作什麼模樣。」這兒的女人不多,僅有的兩個女人卻不像瓶兒那樣年輕,再看別的人,都有可能,又都不像。

    四十幾個人一路試過來,倒有二十幾把劍斷在刀上了。寧勿缺的「步光劍」自然是信手一揮,便削斷了架子上倒置著的刀。

    寧勿缺心想:「如果遇上高手,即使拿著一把木劍,也可以貫入內力,然後一劍揮下,將那把刀震斷!」又一想,必定是不許這般做的,看試劍的人,果然都沒有運起真力的跡象。

    之後,共剩下十九把劍完好無損,而留下來的人卻有三十八人,想必有一些人是要留下來看看這場熱鬧了。

    「劍匠」丁當看著每一個人試劍,一直微笑不語,直到最後一個人試完工後,他方道:

    「老夫已略備薄酒為諸位接風洗塵,諸位請隨我來。」

    寧勿缺已是飢腸轆轆。自然很是高興。他本就不願意平白無故地殺人,所以見了「劍匠」

    丁當時,他竟沒有去想該如何如何地設法殺了他。

    他在心頭道:「好在還有十三天時間,待我先將『劍匠』的底細摸清了再作打算不遲。」

    酒宴上的杯光斛影,且不去提它。用過晚飯,寧勿缺便由莊丁領著去安睡了。

    一夜無話,只是在臨睡之前寧勿缺又想起究竟誰是瓶兒的問題,但也只是想了片刻,便迷糊地睡了。

    第二日上午無事,有幾個人鬧著便耐不住性子,誇耀起自己的劍來,便有人不服,冷言相譏,雙方越說越僵,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勸開,爭執者雙雙抽出劍來,以劍擊劍!結果自然是一存一亡!斷了劍的倒不翻臉,神色卻不好看了。

    如此一來,到了午時,已只剩下十六柄劍。

    午後,便是由「劍匠」丁當親自品劍之時,哪八柄劍可以進入「品劍殿」,便是由他評定的,沒有人會懷疑他的目光.

    第一個被選中者是一高麗人的劍,當丁當緩緩拔出那把劍時,讓人感覺到的卻像是一汪具有形體的秋水緩緩出現!

    丁當默視半晌,忽一振腕,便見那把劍已在空中劃出一片明亮之光,如微風吹過湖面般漾起一片銀光!

    好一把「水劍」!

    丁當的臉上有了滿意的笑容。

    他品劍時,是獨自一人在一間很小的屋子裡,而眾人則圍坐在外面。誰也不會擔心丁當會私吞了寶劍,因為這三十年來、在「空劍山莊」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當他出來時,八柄有資格進入「品劍殿」的劍已確定了。

    它們的劍主分別是高麗人李成珠、慕容政、「殘駝」駱西、大理段聖、洛陽「劍公子」

    秋飛、「不歸客」仇萬巔、銀月夫人姬小絲及寧勿缺。

    李成珠年約四旬,皮瘦肉緊,個子不高,與中土人士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的額頭斜傾,似乎天上下雨了也不會淋濕他的鼻子,因為有前額擋著。

    「殘駝」駱西便是那個駝子,他的劍也如他的人一樣極短,外面之劍鞘醜陋不堪。

    大理段聖高大偉岸。大理段聖為皇姓,段聖自然與大理皇室有關係,但在中原武林人物眼中,他卻是一個喜歡遊歷山水,為人豪爽仗義的劍客,他雖然不是中原人,但他在中原的朋友絕不比任何人少。

    「劍公子」秋飛風流倜儻,一身衣飾華麗異常,衣袖熏香,帽子綴珠、他的劍鞘上竟嵌有九顆綠寶石及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不歸客」仇萬巔是一枯瘦如柴的老頭,一臉惡相,寧勿缺看他幾眼,便覺得自己渾身極不舒服,忙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銀月夫人姬小絲寧勿缺也不敢看、這倒不是她長得醜陋詭異,而是因為她太嫵媚妖艷了,一雙勾魂攝魄的樣子顧盼生情,寧勿缺覺得她那雙眸子似乎有意無意地總是掃向自己,目光柔情似水。

    可有幾個敢招惹銀月夫人呢?銀月夫人本身的劍法已是出神入化,她的丈夫銀月島島主溫孤山更是個讓人談之色變的人物,溫孤山亦正亦邪。行事不可以常理論之,對銀月夫人卻是百般疼愛.銀月夫人讓他說葫蘆,他絕對不敢說瓢,所以銀月夫人的任性刁蠻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知趣的人都是對她避而遠之。

    《無雙七絕》卷五終——

《無雙七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