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鉞神功

    哭神農似乎很高興:「很好,很好。」古錯心想這神農前輩怎麼了?總是念著:「很好,很好!」哭神農又問道:「那你八歲那年墜崖後,就再也沒有學過武了吧?」

    古錯又點了點頭,以為哭神農又要說:「很好。」但他卻沒說,竟自顧閉目養神。古錯一人默默坐著,聽著外面隱隱約約的濤聲,極為無聊,不知過了多久,哭神農才睜開雙眼,道:「小兄弟,我教你一套武學好不好?」語氣甚為柔和,似在求人。

    古錯心道哪有如此讓人學武的?又一想反正在此乾坐著也無聊的很,權當戲耍一番也未嘗不可,便笑道:「晚輩自然求之不得,只怕晚輩生性愚魯,會使前輩你失望。」

    「不會,不會。名師出高徒嘛!」古錯晤暗發笑:「普天下竟有自稱名師之人!」

    古錯對武學的領悟力讓哭神農歎為觀止,很快便將哭神農所傳授「天鉞神功」融會貫通。

    五日之後竟已運用自如!哭神農替他找來一塊扁平的石塊,一番敲打後,已狀如天鉞,然後交給古錯讓他演練「天鉞神功」,但見「石鉞」帶起陣陣陰冷寒氣,動人心魄,騰挪掠走,如鬼魅過空,最後一式演練完,古錯大喝一聲,生生把「石鉞」切入石壁中!哭神農不由憶起當年意氣風發之時,心中有點黯然神傷。

    ***一日,古錯學著哭神農的方法也坐在洞口釣魚,很快就有魚兒上鉤,古錯用力一提,那魚給提得直飛上來,卻掙脫魚鉤,在地上彈起落下,「嘩啦」一聲,古錯一撲沒撲住,那魚沿著斜坡一路滾下。古錯童心大起,也一路追下來,眼看就要抓住,了腳下卻一個踉蹌,那魚終究落入河中,古錯這才發現自己竟站在了洞底的水邊,腳下大浪激盪如嘯,似乎所站之岩石也要被震坍,古錯心中發毛,正欲往上爬,但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巨響,無數水珠向他飛射過來,將他潑了個全濕!古錯一回頭,看見水浪中現出兩隻怪物之頭,頭呈倒三角,眼如銀鈴般大小,泛出點點冷光,口吐紅色的細長舌頭,腥氣醺人,古錯心中一個念頭閃過:

    「雙頭蛟?」

    不錯,這正是雙頭蛟,那天古錯在落水之前,失落五彩石,它發出的光彩,被此蛟誤認為月已圓,提前幾天吐出內丹,使古錯無意中吞下,此蛟乃千年神物,自有靈性。

    見內丹失落,暴躁不已,今天忽然感覺到內丹熟悉的清香,便順著這股清香游來,浮出水面時,它似乎已感到就是眼前這個人奪走了它的內丹,在水中猛一擰身,龐大的身軀電射而上,直撲古錯。

    古錯哪見過如此陣勢,百忙中雙足一點,破空而起,飛上洞頂,運指如鐵,深深插入石縫之中,那雙蛟一撲而空,又滑回水中,兩雙冷森森的眼睛瞪著古錯,再次破空而來,兩隻頭一上一下,竟不給古錯迴旋的餘地!古錯殺機頓起!雙手猛一用力,兩手各自生生抓裂一片山巖,當身子飄然而下的同時,左手射出指勁,直襲雙頭蛟下面那一隻頭,那蛟一揚頭,露出雙頭交匯處的一處白點,古錯心中一動,右手一揚,指勁如一道黑箭般沒入那白點之內!

    但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雙頭蛟巨尾一掃,掃中洞中一塊巨石,巨石立即被擊飛一角,雙頭蛟在洞中一陣掙扎,終於不動,一團團污血從那腔下傷口不斷湧出。

    古錯呆立不動,半晌才醒過神來。

    哭神農亦被這番響聲驚動到了洞口一看,才知古錯竟把雙頭蛟殺死了,忙道:「小兄弟,快把雙頭蚊拉上來。」古錯見那雙頭蛟模樣怪異醜陋,咬著牙忍著噁心才把它搬到上面。

    哭神農運掌如刀,剖開巨蛟的皮,然後劃開蛟腹,樞住其內的一根筋,用力抽拉,終於抽出一根長約三米的白筋,粗若拇指,古錯接過,用手拉拉,韌性十足,漸漸加大力氣,仍是不斷,到後來已使出渾身解數,那白筋卻仍完好無損,哭神農笑道:「別說用手拉扯,就是用一般的兵刃,要想砍斷,也不可能。」古錯嘖嘖稱奇,有點愛不釋手。

    哭神農伸手在雙頭蛟腹內掏呀掏的,最後掏出一團血污之物,有兩個拳頭大小,哭神農低聲喝道:「快,趁熱氣尚存,精氣未退,把這蛟肝吞下去。」

    古錯一躍而退,大叫:「這……這也能吃?我倒寧可去生吞那無目魚。」

    哭神農怪眼一翻,似要發怒,卻又按捺住性子,和聲道:「你當是請你吃喜宴麼?人常言肝火旺盛,便說的是這肝主人體之涼熱;腎,主人體之陰陽;心,主人體之正邪。

    而這蛟屬於蛇類,無論寒暑,體溫是不溫不火。若是服一這蛟肝,必能調和陰陽,暢通精血,無寒溫之疾,夏不需避暑熱之氣,冬不需避嚴寒之氣。你若欲走出此石洞,就需得能抵卸潭底奇寒,而這蛟肝恰恰可助你一臂之力。」

    古錯見哭神農哆哆嗦嗦說了半天,想要拒絕,也難開其口。心道:「管他什麼陰陽寒溫,先順著神農前輩再說。」於是道:「神農前輩一番好意,晚輩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言罷,接過那熱騰騰的蛟肝,硬著頭皮生吞下去!除了滿口腥味外,倒沒有什麼感覺,心道:「這次恐怕是神農前輩胡亂杜撰的了。」

    哭神農又道:「現在你氣運丹田,試著將氣提至腹下」水道穴「,然後由足陽明胃經遊走,最後到達」氣海「穴。」

    古錯依言而行,但覺體內一股熱流飛速遊走,未過幾時,全身已熱汗淋漓。

    哭神農又道:「讓精氣自」府捨「沿足太陰脾經遊走,至『周榮』、『大包』止。」

    又是一股寒流遍走全身!古錯大喜,幸好他幼時便熟知人體穴位經脈,否則哭神農這麼亂叫一通,要做到就太難了,哭神農也是滿心喜悅,連聲道:「不簡單,一點就通。明日你便可出這洞穴了。」

    ***第二天,古錯醒得很早,沒想到哭神農亦已醒來,正在烤著兩條無目魚,不一會兒便烤成,遞給古錯一條,自己也開始慢慢嚼起無目魚,他吃得很仔細,嘴巴緊緊收著,喉節一縮一縮的臉上繃滿了筋,他對吃似乎是很虔誠,古錯甚至可憐那條魚被他吃得一個渣兒都不剩,簡直有點兒慘無人道的意思。

    恍惚中,古錯突然記起有一個人,與哭神農這姿勢很像,絞盡腦子,恍然大悟:「就是那個戴黑手套的人!」,他也是一絲不苟地吃東西,像是幾千年未吃過東西的餓鬼,但這戴黑手套的人又是誰呢?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他?或許是在夢中?吃罷,哭神農道:「去搬一塊石頭來,大些的。」

    古錯依他所看,搬了個二百來斤的石頭,哭神農道:「抱著這塊石頭,你從這洞口跳入水中。」

    古錯嚇了一跳,驚道:「你……你要讓我幹什麼?我又不習水性,讓我跳入水中,豈非送死?我是萬萬不幹的。「哭神農笑道:「你瞧我,太心急了,沒對你說清楚,先把這蛟皮披上。」

    古錯不知哭神農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滿臉狐疑地披上蛟皮,哭神農用那蔓籐替他繫緊,古錯用手一摸,但覺蛟皮表面光滑異常。哭神農道:「你抱著這石頭沉下水中後,不用游動,就這麼抱著石頭向潭中走去,有這蛟皮在身,一則可以卸寒,二則可以避水,減輕水流量對你的衝擊,加上大浪洶湧只在表面,到了下邊則是平靜多了,到了潭中,你仔細尋找,定可找到那柄天鉞。以你現在的功力,足以在水底支撐大半個時辰,何況雙頭蛟生活水中,呼吸吐納方式自是適於水中,你已服下天蛟丹和蛟肝,只要按我所言,氣走足陽明胃經。必可抵卸水中之寒,全身進退。待尋得天鉞,你便退回洞口,我會用這雙頭蛟的白筋繫住一石,沉入水底。你摸到此白筋,便用手抓住,我可將你提上洞來。」

    古錯道:「就算你說的全都合理,可我為什麼要去尋那天鉞?天鉞再神奇,也不過是一把兵器,我有必要為它一搏麼?」

    哭神農道:「你別無選擇,因為你必須活下去,如果你要陪我永遠居住在這個洞中十年,二十年,直到死去,那便不需一試了。」

    古錯看看哭神農那如亂草之發,不由點頭應允。抱著巨石,走三潭底,氣走足陽明胃經,但覺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便一躍而下!古錯只覺得身子直往下沉,大約幾丈之深,便已著地,他本不習水性,心中自是莫名恐慌,先是牢牢抱住巨石,不敢挪動一步,過了一陣子,方敢邁動步子,水底一片漆黑,古錯估摸了一個方向,便向潭中央走去,潭水嘩啦啦地衝擊著蛟皮衣,竟自滑開,這蛟皮果然神奇。行走了一陣,估計已到潭中,潭水也不再洶湧鼓動,古錯放下那塊巨石,換上一塊小一點的捧著,騰出一隻手來在譚中來回摸索,好一陣子過去,一無所獲,潭底儘是水草碎石,偶爾摸到一些軟軟滑滑的動物,倒把古錯嚇了一大跳,漸漸地古錯覺得胸口有點發悶,耳邊也開始輕轟炸響,似有金鼓齊鳴,古錯心知自己已支撐不了多久了。又摸索了一陣,仍無所獲,不由心灰意冷,重新抱起那塊巨石,聽清潭水流向,一步步拉洞口走去。

    突然,古錯被一物一絆,差點栽倒,似乎有金石相擊之聲,古錯心中大喜,忙蹲下身子慢慢摸索,手觸一物,剛好一握,用力一拉,竟拉出一道寒光,幽幽深深,懾人心魄!真是天鉞!想來定是這天鉞落入潭中之後,鉞刃朝下,漸漸被游泥流沙所蓋,又隨著水流慢慢向這洞口移來,古錯暗道:「僥倖,僥倖,若是鉞刃朝上,我還有腳在嗎?」

    於是左手抱石,右手提鉞,邁步向洞口走去。行至洞口,心中忽地一顫:「若是哭神農並未放下白筋,那我是決無生還的可能了。」心中一急,胸口更悶,喉頭發酸,欲嘔吐!正束手無策中,突然一物迎面擊來,古錯忙挫身一閃,閃過之後,才想到定是哭神農垂吊下來的石塊,心道一聲:「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少頃,那物再次擊來,古錯揚手扔了石塊,迅疾一抓抓住此物,果然是用白筋繫著的石塊,古錯用力搖了搖白筋,然後緊緊的抓住,片刻,便被徐徐提起。

    到了水面,古錯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藉著白筋之力,躍上石洞,只見哭神農正坐在那兒滿臉關切地看著自己,不由心中一暖,恭敬地遞上天鉞,道:「前輩,晚輩已替你尋回了天鉞。」

    哭神農道:「你知不知道以你現在的武功,再加上這柄天鉞,已可將我殺死,然後攜走此天欽,江湖中人是水遠不會知道的,因為在他們看來,哭神農於十四年前就已死了。」古錯淡淡一笑道:「前輩若是剛才不垂下白筋,在下已死了一百次了。」說罷,望著哭神農,哭神農也望著古錯,驀地,兩人一同哈哈大笑,聲震山宇。

    一老一少,已是心有靈犀,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區區身外之物,背信棄義,豈非可笑可悲?哭神農手捧天鉞,笑聲愈發不可抑止,到後來簡直聲嘶力竭,古錯聽得心驚膽戰,忖道:「這神農前輩太過高興了,如此笑下去,恐怕會反傷其身。」正要勸止,那哭神農復又大哭起來,哭得眼淚鼻涕的不成模樣,如此這般哭了又笑,笑完了又哭,直把古錯弄得六神無主,他自小生長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環境之中,從來只有別人勸慰他的份,哪有他安慰別人之事?只好在哭神農笑的時候也陪著乾笑幾聲,哭的時候卻哭不出來,就替他揩揩眼淚。

    好半天,哭神農才哭盡十四年的非人境遇,笑盡人世間的險詐虛偽,慢慢平息下來。

    看看身邊,古錯正目不轉睛地也看著他,不由老臉一紅,道:「小兄弟,嚇著你了吧?」

    古錯搖了搖頭。

    此時,那頂上石縫又有一縷陽光灑下哭神農道:「那上面蓋的巨石,便在這陽光射下之處,你要設法在這陽光沒有隱去之時衝出此洞,上面所覆巨石重逾千斤,只能從這石縫中破石而出,這把天鉞,恰恰可助你一臂之力。」說到這兒,不知為何,語氣變得蕭瑟蒼涼,他忽然一指古錯身後,道:「那是什麼?」

    古錯一轉身,哭神農已出指如電,點了古錯「天池」、「天溪」二穴。古錯頓時絲毫動彈不得,他大驚失色,怒視哭神農,一雙俊目似欲噴火。

    哭神農搖頭道:「娃娃莫急,莫怒,我又怎會加害於你?」說罷,右手扣住古錯左腕通靈穴,將體內數十年修練之真氣,自指尖灌入古錯體內,這股精純之氣,替古錯打通了全身的七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最後匯於丹田。

    盞茶工夫後,哭神農方才罷手,神色極是疲憊,古錯這才知他點自己穴位的原因,不由驚道:「前輩,你這又是何苦來著?」

    哭神農喘息半天,臉色似乎一下於蒼老許多,緩聲道:「其實,老夫如此做為,也算為己,老夫如今已雙腿俱廢,若想重出江湖,簡直難比登天,而小兄弟則不同,我看作氣宇昂揚,飄然有出世之感,身上七經八脈俱在,是千年難通的練武料子,將來必能成立大業,我這一具功力與其讓它空藏我身,倒不如悉數傳給你,我亦已看出你生性耿直,不會利用一身武功去為非作歹,為害江湖。那我也就無憾了。現在你身上有我數十年之修為,再加上天蛟丹的神效,在江湖中武功數絕頂高手,只是你體格尚幼,所以我不能替你打通任、督二脈,否則你體內真元太盛,你的身骨定會承受不了,必將經裂骨暴而死!任、督二脈未通,你的功力平時只能發揮六七成,但有天鉞相佐,行走江湖,應當沒有人能加害於你了。」

    古錯插口道:「天鉞乃前輩成名兵器,前輩亦為此天鉞出生入死,晚輩若取了前輩的天鉞,豈非是趁人之危?這是萬萬不可的。」

    哭神農慈愛地笑道:「傻小子,如今我已手無縛雞之力,要那天鉞又有何用?而你天份極高,與那天鉞倒也匹配,若非如此,即便你心腸再好,我也是不會把它給你的。

    「我只求你能幫我了卻一樁心願,那便是將十四年前的真相公之於眾至於我與一絕二聖三君子之間的恩仇,倒不需太去追究只要他們能悔過就可。」

    古錯心中暗道:「如果當年天絕六人真的如此不擇手段對付哭神農老前輩,那我決計是不會輕饒他們的,只是十多年過去了,二聖和三君子中剩下的二君子倒是年歲不是很高,而那天絕,當在百歲左右了吧,或許早已不在人世了。」

    哭神農接著道:「你從未真正獨自踏足江湖,不知江湖險惡,日後你見到一人時,你可將我的事告訴他,此人生性淡漠,極少過問江湖中事。要認識他也容易,見到左手戴黑色手套者便是了,我與他有一段淵源,或許他會助你一臂之力。」——

《玄兵破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