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力量與智慧的較量

    跂燕簡直不忍心再看這場力量懸殊的戰鬥,她是獵人,也明白這種蛇是如何難纏,她的族人見到這類蛇只會視之為魔鬼,走避惟恐不及,而眼下這條蛇不僅毒,而且渾身鱗堅皮厚,簡直可以刀槍不入。一條劇毒之蛇能長到如此之大,至少也有六七百年的時間,大概也只有這種沼澤之地才有這樣的毒物……

    軒轅的心靜若止水,反而充滿了無盡的鬥志,這是第三次與巨蛇交手,而這條巨蛇雖比不上龍潭之中那條,但比之地祭司洞中的那條,卻至少大了一倍,相信這是一個很頑強的對手,不過軒轅也不是當日的軒轅。

    「來吧,畜生,嘗嘗劍的滋味!」軒轅說話間,緩緩地將劍舉於胸間,劍尖斜指巨蛇的咽喉之處。

    「小心些!」跂燕後退數丈,擔心地提醒道,心中卻在暗自為軒轅乞福。但這一刻她反而更平靜,如果軒轅殺不了這條巨蛇,他兩人都只會是死路一條。死亡,並沒有什麼好怕的。是以跂燕反而平靜下來,只是仍忍不住關心軒轅。

    巨蛇似乎受到軒轅的氣勢所逼,竟在與軒轅相隔兩丈之處停住,那是一片草木被巨蛇絞碎的空地。

    巨蛇的紅信不住地試探著,身子也在微微地捲曲著。

    軒轅卻突然發出一聲爆吼!

    巨蛇陡驚,便連跂燕也駭了一跳,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軒轅在這種時候居然會來這樣一聲狂吼。

    「呼……」大驚的巨蛇再也忍不住了,巨大的蛇頭如隕石一般向軒轅砸到,血盆大口呼出一陣滾熱的腥風,吹得軒轅頭髮和衣衫獵獵作響,但是軒轅沒有動。

    「小心……」跂燕忍不住驚呼,但眼看軒轅就要被那血洞般的大口吞沒,她的眼下突然失去了軒轅的蹤影,只看到了那張血口中幾根雪亮鋒銳的短齒——呈倒鉤狀的短齒。

    「去死吧!」軒轅的身子竟出現在蛇背上,跂燕根本就沒有看到軒轅是怎麼動作的,但軒轅已翻到了蛇背之上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噗……」軒轅雙手握劍狠命地刺入了巨蛇的背脊,這本是刺向巨蛇七寸的,但卻因蛇身的扭動,使得軒轅腳下打滑,這一劍竟刺偏了。

    「唬……」巨蛇吃痛,狂呼一口氣,腥臭至極,氣流破口而出,竟似狂嘯。

    「轟……」蛇尾倒抽而回,直擊向軒轅。

    軒轅此刻倒有些後悔不該穿上這雙底下有鱗片的皮靴,若不是羅羅的鱗片,與巨蛇背上的青鱗相滑,這一劍絕對可以是致命的一擊。不過,此刻他後悔也沒有用,只得帶劍一拖,在巨蛇之尾擊來之時飛速掠開。

    「轟……」草木四濺,泥土狂飛,巨蛇發瘋般扭動著受傷的軀體,它的背脊竟被軒轅劃開一道數尺長、近半尺深的傷口。

    血水四濺,軒轅身上也被腥臭的蛇血所玷,幾欲嘔吐。

    「小心……」跂燕再次驚呼,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只看得她的心懸到了心口上了,但見巨蛇受傷攻勢更猛,不由再為軒轅捏了把汗。

    軒轅一聲輕嘯,此刻有神劍在手,根本就不在意巨蛇的攻擊,但他想錯了。

    「呼……」巨蛇張開大口竟噴出一團如煙似霧的氣體,比之巨蛇的氣味更腥更臭。

    「快退!」軒轅以最快的速度狂退,同時拔起插於地上的鐵槍,用力一抖,竟貫射入巨蛇之口,直釘在蛇喉之間。

    跂燕哪會不明白?巨蛇在作垂死的反撲,連那最不輕易攻出的毒液也全部噴出,這是任何動物遇到最強敵人之時才會作出的決定。可見巨蛇也感覺到軒轅足以威脅到它的生命,這才不惜大傷元氣噴出毒霧。

    跂燕疾退,不用軒轅說她也明白這毒霧的可怕。

    巨蛇一陣翻騰,攪得泥草狂飛,如同刮起一陣龍捲風,而軒轅也在剎那間退出四丈,卻一下子半跪在地,以劍拄身,嘔吐起來。

    「你怎麼了?」跂燕大驚,慌忙來扶。

    「別碰我!」軒轅驚呼道。

    「我戴了手套。」跂燕忙道。

    軒轅這才鬆了口氣,又嘔出兩口髒物,才吩咐道:「退後!」

    跂燕一呆,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怎麼沒事?簡直快把我給臭死了!昨天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軒轅大驚小怪地道。

    跂燕見軒轅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正要出言相責,卻發現軒轅上衣竟化為碎片飛落。

    「怎會這樣?」跂燕驚呼道。

    「因為我的上衣沾上了毒液,全給腐爛了!」軒轅也有些驚駭莫名地道。

    「你沒事吧?」跂燕擔心地問道。

    「至少目前沒事,這蛇好毒!」軒轅的目光落在那毒液所沾的草上,那些草竟似被火燒了一般,變得枯焦。

    「快走吧,我們快離開這裡!」跂燕心中焦灼地道,望著那巨蛇發狂般扭動的軀體,她心頭泛起了一絲莫名的寒意,再想到那黃皮樹上掛滿的大大小小的蛇蟲,她便想嘔吐,更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的短槍還在那畜生的喉中,讓我去取回來!」軒轅再次站起身來,那渾身如鐵般的肌肉泛著一縷淡淡的光澤,使得跂燕的心禁不住抖了一下。

    「算了,生命比一桿短槍重要多了,何必去為它冒險呢?」跂燕急道。

    軒轅轉身輕輕地拍了拍跂燕的肩頭,自信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這畜生傷不了我,比它更大的蛇我都鬥過,此刻我仍活得好好的,你就當它是一條蚯蚓好了!」

    跂燕不語,只是有些幽怨地望了軒轅一眼,眸子裡竟有淚光,像是一個賢慧的妻子遇到了一個不爭氣又不聽話的丈夫一般,情緒有些激動,而又有些感傷。

    軒轅心中生出無限的憐惜,他知道跂燕不僅僅是關心他,還心中害怕,害怕他遇到什麼不測,而她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夠孤單地活著離開這充滿死亡氣息的沼澤地?

    「嘖……」軒轅忍不住在跂燕那美麗的眼睛上吻了一下,伸出有力的手抓住跂燕的手臂,柔聲道:「相信我,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跂燕並沒有抗拒軒轅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只是有些激動,顫聲道:「你一定要小心!」

    軒轅轉身面對那仍在翻騰的巨蛇,一時豪氣沖天,仰天一陣長嘯,聲震九霄,清亮激昂,宛轉不絕,似乎是要以一嘯而吐盡胸腔之中的悶氣。

    「不好,樹上的那些小蛇也全都下來了。」跂燕突然驚呼道。

    軒轅眉頭一皺,道:「你等我一會兒!」說完身子急速地向巨蛇靠近。

    巨蛇在劇痛發狂之時,再見仇人,變得更狂,更暴躁。

    軒轅冷哼一聲,身子左穿右插,對巨蛇的鐵尾的攻擊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巨蛇的咽喉被刺穿,那根短槍卡在嘴裡進不能進,出不能出,使得巨蛇瘋狂地擺動著腦袋,但卻無論如何也甩不掉那桿利槍。

    軒轅本想結束巨蛇的生命,但見那一群小蛇全都自樹上下來,大大小小几有成千上萬條,他怕跂燕心急,也便只是準確地抓住槍柄。

    巨蛇頭部猛甩之時,軒轅便藉機猛地一拔,帶起一蓬血雨,軒轅在虛空中倒翻幾個觔斗,輕巧地落地。

    巨蛇又發出一聲淒吼。

    「軒轅,那是什麼?」跂燕驚呼道。

    軒轅忙掠到跂燕身邊,順著跂燕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四面八方的雜草竟都出現了許許多多的草路,而這草路顯然在極速移動,便如一條條大蛇行過雜草叢,使得雜草向兩邊倒去。

    軒轅倒抽了一口涼氣,心頭直發寒,口中有些吃驚地道:「該不是又來了這麼多大蛇吧?快走!」

    跂燕的臉色變得蒼白,此刻他們顯然已被自四面八方趕來之物所包圍,只看那一道迅速分開的草路,恐怕有成千上萬條大蛇。

    「不,不是蛇,是蜈蚣……」軒轅驚呼。

    「好大的蜈蚣!」跂燕也忍不住尖叫出來。

    軒轅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只看這蜈蚣竟有手腕那麼粗,長達兩尺,那黑紫色的殼竟像是一層厚厚的盔甲,而那兩隻尾鉗猶如兩柄利刃,觸鬚竟有拇指那麼粗,那在草面上划動的「腳」,所過之處,竟如刀一般把雜草連根割斷。

    「我的天啊!」軒轅也忍不住驚呼,很快周圍便出現了數十條大小不一的巨大蜈蚣。最小的也有尺餘長,最大的竟達兩尺多,但這一些蜈蚣徑直向眾蛇爬去。

    「它們是聞到蛇血的腥味來的!」軒轅猜測道。

    跂燕放眼一望,遠處還有不知道多少的蜈蚣趕來,在驚嚇之下,她竟不知道出聲說話。

    「快走,離開這個鬼地方!」軒轅猛地一腳踢飛爬到身前的一條巨大蜈蚣,夾起被嚇軟的跂燕奪路就逃。

    那些蜈蚣所走之地很明顯,是以軒轅專挑不與這些蜈蚣相遇的地方走,偶爾與之相對,便踏上它們的背直掠而過。軒轅的速度快極,那些蜈蚣根本就來不及反應,他便已躍開。而且軒轅那特別的皮靴筒長,也像是為腳上套了一層盔甲般。

    軒轅一口氣奔出數十里,來到一片低矮的樹林中。

    樹林之中水氣極重,但難得地面極為結實,倒是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落葉腐爛了之後在地上積成了髒兮兮的糞料。

    軒轅一邊放下跂燕,一邊扶著一棵樹幹急促地喘息起來,口中道:「你可真重!」

    跂燕臉上升起一抹紅霞。軒轅赤裸著上身,夾著她行了數十里,這是她往日從未想過的事,雖然一切都是被形勢所迫,可也讓她心中生出無限的遐思。她第一次與一個男人如此親密接觸,也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刺激,特別是軒轅肌肉蠕動之時,與她身體的磨擦,還有那粗獷而又特別的男人氣息。

    「你怎麼了?嚇傻了嗎?」軒轅喘了幾口粗氣,脫下手套,拍拍跂燕那發燙的俏臉,有些吃驚地問道。

    「呀,怎會這麼燙?你沒事吧?」軒轅這一路來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驚險,精神一直處在極度緊張之中,便連此刻仍心有餘悸,竟沒有意識到跂燕的異常只是因為他。

    「沒……沒事!」跂燕有些緊張地道,她似乎很怕自己的心事被軒轅看出來。

    「沒事就好,看你緊張成這樣,早知道就不要你陪我到這鬼地方來了,你卻不聽,現在知道怕了吧?」軒轅笑著道。

    「誰害怕了?」跂燕立刻反駁道。

    「哦,沒怕沒怕,是我害怕了。給我找件衣服來,這鬼地方不穿件衣服,皮會剮破的!」軒轅揉了揉一處被荊棘劃破的傷口,漫不經心地道。

    跂燕忍不住好笑,但順從地迅速自軒轅的包裹裡掏出一件素布緊身衣,問道:「這件怎麼樣?」

    「將就著穿吧,反正是衣服總要穿的。」軒轅接過衣服,迅速套了上去。

    「現在怎麼辦,難道今晚在這裡休息?」跂燕問道。

    「我看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天黑得可真快。」軒轅望了望天空,已成了淡灰色,而沼澤中的水氣更將林子罩得很緊,天色顯得更暗。

    「啪……」軒轅在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將手中之物拿到身前一看,驚叫道:「哇……好大的蚊子,吃這麼多血!不行,不行,換件厚些的衣服,否則肯定會被這些吸血鬼抽乾不可。」

    「這也是沒有辦法,沼澤中的蚊子又大又毒,且數量極多,現在才剛剛黑,待會兒會更多。」跂燕歎了口氣道。

    軒轅也禁不住苦笑道:「讓你也跟我一起來受苦,真是不好意思。」

    「也沒什麼,其實,我也很想去一趟君子國。」跂燕澀然道。

    軒轅心中一陣感動,道:「你也不用這樣安慰我,是我的錯便是我的錯,也沒必要為我辯護。」

    跂燕淡然一笑,並不作解釋,只是向四周望了望,道:「我特意帶來了尋木灰,只要抹在身上,那些蚊子便不敢叮咬了,不過不能直接抹在皮膚上,若是抹在臉上,會使臉皮生出紅斑且奇癢無比。」

    「哦,尋木灰?這東西有用嗎?」軒轅奇問道。

    「自然有些作用,至少會讓你少受點痛苦。」跂燕道。

    「這倒是不錯。」軒轅向四周望了一眼,見有幾棵樹比較高,竟有三四丈之高,不由得喜道:「好了,我們可以架床了。」

    「怎麼架?」跂燕奇問道。

    軒轅接過自己的包,將那一串細繩和大獸皮拿出,身形如鳥一般掠上樹幹,再左穿又插地將細繩橫在空中。

    跂燕卻惑然不解,但看軒轅又折了一些樹枝,更斬落幾根粗枝幹一陣搭拼,竟很快在那高樹上架起了一個簡易的「巢」,便如巨大的鳥窩一般,但卻是橫在空中,並不與樹杈和大樹幹接觸,而是像個搖籃鞦韆般地懸在那根細繩之上。

    軒轅將獸皮向那空中的巢上一鋪,身子輕巧地躺了上去,竟晃晃悠悠,穩穩當當。

    「怎麼樣?」軒轅向下面仰望的跂燕問道。

    「你小心一些。」跂燕叮囑道。

    「放心好了,這是我發明的空中搖籃,萬無一失,可是我獨一無二的手才能編織而成,別人絕對達不到這般效果。」軒轅自信地道。

    跂燕見軒轅在上面翻來覆去,那個「巢」卻並沒有塌下,也稍稍放心下來,她也知道,只要不把那幾根大粗枝壓斷,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軒轅飛身而下,道:「這個『巢』便給你了。」

    「那你呢?」跂燕問道。

    「我也不知道你要來,便只準備了一根繩子。不過,我在樹杈上再搭個『巢』也無所謂呀。」軒轅聳聳肩道。

    「這怎麼行?……」

    「少囉嗦了,現在可是共患難哦,你若再推辭,明天我就一個人走了。」說話間軒轅不由分說地一把抱起跂燕躍上樹杈,將跂燕穩穩當當地放在「巢」中。

    跂燕大羞,但卻又無法抗拒軒轅的大力,只得乖乖地坐入「巢」中。

    「好了,給我一些尋木灰吧,我再找點枝葉為自己做個頭盔就行了。」軒轅笑道。

    跂燕忙自包裹中掏出一個小瓶,遞給軒轅,軒轅在接過小瓶之時,一把拉過跂燕那柔嫩的玉手,輕吻了一下,然後不等跂燕反應,倒翻了一個觔斗,大笑著掠向另外一根樹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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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軒轅並未能真正地睡著。並非因為蚊子的騷擾,尋木灰還真有效,竟然沒有一隻蚊子來叮咬。不過,軒轅也見識了沼澤之中蚊子的可怕場面,如果在白天看,定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那群體嗡嗡之聲像是古樂隊在奏樂,又雜亂無章,吵人之極。

    軒轅倒不怕被吵,只是在這荒野的沼澤之中,他不能不加以提防,而這夜他消滅了五條欲自樹上偷襲而至的毒蛇。他更發現林間在夜裡出沒著一種他以前見都未曾見過的怪物,六足如同蜘蛛,但卻頂著鼠頭,橫著四處爬行,卻是以蚊子為食,渾身長著慘綠色的毛,在夜裡倒也駭人。不過,這怪物並沒有來騷擾軒轅和跂燕,但到了天將亮時,這怪物便迅速鑽入腐葉之中,顯然是生長在地底之下。

    林間也有一些如蜥蜴般的東西,但卻長著極尖極長的嘴,鋒利的尖齒在喉上閃著幽光,似鱷非鱷,似蛇非蛇,在頭頂長著一隻暗紅色的角,這種怪物似乎專門抓那蜘蛛般的怪物吃,而且吃蛇,曾在軒轅的樹下徘徊了一陣子,但卻無法上樹,這才悻悻而去。

    跂燕似乎睡得很香,有軒轅在其身邊相護,她很放心,也很坦然,加上第一次睡在這空中之「床」,感覺極為舒服,竟然感覺不到這裡是蠻荒的死亡沼澤。而且,軒轅在設計這個「巢」之時,專門設了一些遮擋露水的頂棚,也不用擔心露水,自然是睡得極為香甜,抑或是因為白天又驚又累,這才能安然入睡。

    天仍未大亮,軒轅便催醒了跂燕,道:「快起來,瘴氣快來了,再不起來可就永遠都醒不了嘍!」

    跂燕慌忙坐起,在微微泛青天光之下,也看到了遠處一層灰色的霧氣正向這邊移來。

    「來!」軒轅伸手拉著跂燕自那「巢」中下到樹杈之上,道:「收拾東西,我來拆『床』!」

    跂燕揉揉眼,理了一下頭髮,依言收拾起行囊。軒轅卻將那繩子的幾個結解開,然後伸手一拉一抖,整個精巧的「巢」竟輕易瓦解,只讓跂燕驚服不已。

    「咕咕……呱呱……咕……咕咕……呱……」一陣怪響竟是自跂燕的包袱中傳出,只嚇得跂燕忙驚呼著鬆開手中的包袱。

    包袱落地散開,裡面竟爬出一隻奇大的蛤蟆,這蛤蟆身體的顏色竟極雜,到處都是花斑,叫聲極響。

    「是一隻蛤蟆!」軒轅不由得好笑道。

    跂燕的臉色有些蒼白,抓住軒轅的手,幾乎嵌入了肉中。

    「你怎麼了?」軒轅感受到了跂燕內心的極度緊張,關心地問道。

    「七彩花蟆,這是花蟆凶人養的劇毒之物。」跂燕有些驚惶地道。

    「花蟆凶人?難道沼澤之中還有人居住嗎?」軒轅奇怪地問道,同時伏下身來將跂燕的包袱從內向外整理了一遍,並沒有發現第二隻。

    「你說的不錯,花蟆凶人總是住在最為惡劣的地方,我並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住在這片沼澤中,但據我族的先人說,在這死亡沼澤之中至少住著三個氏族的人,這些人都神秘之極,比之這沼澤之中的毒蟲猛獸更為可怕。那位先祖說,他懷疑傳說中的妖魔渠瘦氏也是生活在這片死亡沼澤中。」跂燕心神稍定地道。

    「妖魔渠瘦氏?」軒轅趕上幾步,一腳踏住那只七彩花蟆,反問道。

    「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群什麼人,但先祖說他們比花蟆凶人更可怕,與當今的魔帝蚩尤似有著極深的關係。」跂燕解釋道。

    軒轅心中暗惑,他倒是並不知道這些,但他卻知道花蟆凶人與九黎族有著交往,如果這只彩蟆真是花蟆凶人之物的話,很有可能是帝十讓花蟆人來沼澤之中追殺自己。不過,他並不害怕這些。

    「這的確是七彩花蟆,但怎麼會跑到我的包袱中來呢?」跂燕奇道。

    「可能這只七彩花蟆能爬樹,爬到你的包袱中也說不定,誰叫你將包袱掛在樹幹上?」軒轅道。

    「只怕花蟆凶人只怕已到了這附近。」跂燕擔心地道。

    「這樣豈不更好?至少,我們這一路走過去便不會太寂寞,難道不是嗎?」軒轅笑道。

    「他們比九黎人更可怕……」

    「不必想他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走吧,瘴氣就要來了。」軒轅將包袱溫柔地掛上跂燕的肩頭,淡然道。

    跂燕望了軒轅一眼,心中充滿了溫暖,道:「我知道前面有條小河,河水很乾淨,我們去那裡洗漱一下,吃點乾糧吧。」

    「哦,那是再好不過了。」軒轅微感興奮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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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難得,這種地方居然會有這麼明淨的小河,真是難得!」軒轅不由得讚歎道。

    「若不是我曾和爺爺來過一次,也不敢相信這個地方會有這樣一條美麗的河流。」跂燕忍不住踏入這條以卵石為底的小河。

    軒轅只感覺這裡的天空似乎也明朗了許多,忍不住長長地吁出一口悶氣,問道:「你跟你爺爺來這地方幹什麼?」

    「別看這裡是一片死亡之地,但也有許許多多的奇珍異物,有許多別的地方根本就沒有的東西……」

    「就是為了找這些奇珍異物嗎?那也未免太冒險了吧?」軒轅不以為然地道。

    「你不也是在冒險嗎?」跂燕伸手捧了一捧清涼的河水,笑了笑道。

    軒轅也不由得笑了笑。

    「其實,何為值?何為不值呢?生命無常,天意難測,誰能說庸碌一生,無風無浪的一生便是幸福呢?」跂燕說完將手中清水送入口中。

    軒轅不由得對這位嬌滴滴的美人刮目相看,忍不住鼓掌讚道:「說得好,說得好,真是深得我心。」

    「哦,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跂燕這一問才知道自己的話是多餘的,自軒轅的這一切表現都可看出他不是一個甘於平庸之人,旋又自顧地對著軒轅笑了笑。軒轅也笑了。

    軒轅脫下皮靴,也光著腳丫踏入淺淺的河床之中,狠狠地搓了一下臉上的血腥,那冰涼的清水一觸肌膚,頓時讓人只覺得神清氣爽。

    「真舒服!」軒轅猛地痛飲一氣,拍拍胸口,歡悅地道。

    「好好地享受這裡的清泉吧,以後的幾天中,只怕便沒有這麼舒服的地方可供我們休息了。」

    「昨晚為什麼不帶我來這裡?這也不是很遠嘛。」軒轅有些訝異地道。

    「晚上就沒有這麼寧靜了,晚上這裡也許是最為危險的地方,那個時候來,恐怕咱們都得餵入怪獸們的腹中了。」跂燕煞有其事地道。

    「不會吧?」軒轅打量了四週一眼,並沒有發現特別的異常。

    「這條小河全長只有四里路,沒頭沒尾,河水自一個地下石縫中流出,然後再流入黑水潭。白天,這裡一片寧靜,但到了晚上,黑水潭中的怪物們便會沿著河岸爬上來,四處出沒,這裡最為通風,也是怪獸最喜歡的地方,你說我們晚上能來嗎?」跂燕反問道。

    軒轅一愕,顯然跂燕並不是在說謊。

    「如果不是這條河的水每一刻都在不停地流動的話,這裡的水根本就不能喝,甚至連洗臉都不能,只怕也會和其他的地方一樣滿是淤泥腐臭之味了。」跂燕又補充道。

    「那倒是很有趣!」軒轅踏著水底卵石,竟生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感覺真好。」跂燕洗漱完畢,忍不住道。

    「我的感覺也不錯。」軒轅兩眼絲毫不移地盯著跂燕洗漱,似笑非笑地道。

    跂燕俏臉微紅,佯嗔道:「你幹嘛賊眼兮兮地看著人家?」

    軒轅好笑道:「當你在窮山惡水之中發現一朵絕美的花,你會不會多留意幾眼?」

    「貧嘴!」跂燕佯怒道。

    軒轅卻歡快地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身邊一塊乾淨的石頭,坦然道:「來,先坐下來歇歇,想想在下一刻便要去面對那些窮山惡水,與死亡掙扎,我們也不能不在這裡多留戀一會兒,是嗎?」

    跂燕猶豫了一會兒,旋又很坦然地坐到軒轅的身邊,笑道:「人的惰性便是這樣培養起來的,越坐越想坐,難道你不怕坐久了會後悔來到這片死亡之地嗎?」

    軒轅不由得又笑了,扭頭神情專注地望著跂燕,認真地問道:「你有沒有後悔來到這個地方?說真話!」

    「如果說沒有那是在騙人,但人的情緒絕非每一刻都是穩定的,偶爾會後悔,但大多數時間是無悔的,所以這是可以原諒的。」跂燕坦誠地道。

    「哈哈,你也真夠老實的,不過坦白得可愛,我也跟你一樣,有時候後悔,在懷疑這次的決定是不是一個很大的失誤,但過後又覺得自己並沒有錯。人的一生能夠有多少時間去嘗試一些新鮮的事物呢?如果為一件事去後悔換得痛苦,倒不如為獲知一件新鮮事而歡喜。所以,無論這裡的風景多美,都不足以讓我駐足不前,頂多只能作一個短暫的品味。」軒轅笑道。

    跂燕心神為之雀躍,興奮地道:「這次看來我是沒有選錯合作人!」說完竟主動地伸出手來。

    軒轅一怔,大感有趣地伸手相握。

    「我們一定能夠走出這片死亡沼澤!」跂燕一時間似是充滿了無限的信心。

    軒轅訝然地望著跂燕,不知道跂燕為什麼會在突然之間像變了個人似的,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麼說。

    「怎麼,不說話了?」跂燕一時間變得極為主動,問道。

    軒轅乾笑道:「你的變化讓我吃驚,讓我懷疑你是不是喝多了撐壞了。」說到後來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跂燕先是一愕,旋即也歡笑起來,道:「我只想給你打打氣而已。」

    「你這樣一來只怕把我的銳氣都給奪了,把我的氣焰都壓下去了,哪裡是打氣哦,我懷疑你是故意整我……」

    「活該,誰叫你賊眼兮兮地老是不安好心?」跂燕不打自招地打斷軒轅的話,笑罵道。

    「哈,你居然這般猾頭,你直說不就得了?何必這般壓人風頭,打擊我男性的自尊呢?」

    「有這麼嚴重嗎?誰能壓得住你的風頭?」跂燕好笑地道。

    「難怪你們族中的年輕男子都對你敬而遠之,原來是你故意整他們。你的心計我算是服了,好好合作吧,有你這聰明而又富有心計的美女合作,肯定能順利過關!」軒轅笑道。

    「你不應該是個喜歡揭短之人,人家往日的表現只是想少一些糾纏,多點時間給自己而已,誰整了他們呢?是他們不夠自信而已。」

    「所以你就變得高不可攀,他們可望而不可及了……」

    「還提!」跂燕有些不高興地道。

    「哦,好了,不說就不說,不過,以後我知道你的這一招,便可以想法破解嘍……」

    「誰怕你破解?不過,我還是事先告訴你一聲,別太自信了哦。」跂燕頑皮地向軒轅眨了眨眼睛,充滿了挑戰的意味。

    「嘿,我還從來沒怕過……」軒轅說話間猛地將跂燕向懷中一帶。

    跂燕一驚,正欲驚呼,卻被軒轅封住了櫻唇,然後便無法控制地被軒轅奪去了初吻。

    軒轅毫不客氣地一氣痛吻,終於攻開了跂燕的牙關,然後便是一陣如火如荼的長吻。正當軒轅志得意滿之時,驀地一聲痛呼,忙推開跂燕。

    跂燕也一掙而開,似笑非笑地望著軒轅得意地道:「這是給你這個小無賴的一點點教訓。」

    軒轅伸手在疼痛的唇間一摸,手上立刻留下一絲血跡,惱道:「你怎地咬這麼重?都出血了!」

    「哈,我還沒追究你強佔人家便宜的罪,你反倒責怪我這被欺負的弱女子的罪名來,我可不幹!你欺負了我,我咬了你,大家扯平,誰也不欠誰,如何?」跂燕狡黠地一笑道。

    軒轅心中只好自歎倒霉,氣鼓鼓地道:「誰叫你向我挑釁?」

    「嘻,我向你挑戰又不是要與你比力氣,而是看誰先向誰投降,而且是心服口服!」跂燕絲毫沒有懼意地道。

    「我可沒答應接受,我退出,這麼凶的女人我可受不了……」

    「嘖……」這次跂燕竟主動在軒轅的臉上親了一口,便哄小孩一般道:「哦,別生氣了,何必這麼小氣呢?大不了,我也讓你咬一下不就行了?」

    「真的,這可是你說的。」軒轅大喜道。

    跂燕又一下子嬉笑著跑開,笑道:「相信才是傻瓜。」

    軒轅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不過此刻經這麼一鬧,心情似乎好多了,忖道:「女人就是這樣,愛上了一個人後,變化竟這麼大。」同時暗自慶幸一路上能有一個活潑的伴兒,那這一路也不會寂寞了。

    軒轅心裡哪會不明白跂燕實已愛上了自己,只是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更是一個很懂得情調的女人,與桃紅的媚骨完全不同,更有異於蛟幽的清新純潔,也有異於雁菲菲的奔放善良,與褒弱的憂鬱含蓄也不相同,更不像燕瓊那般小鳥依人。不可否認,這也是一種極度讓人著迷的魅力。

    「好了,不鬧了,我們還是趕路吧,穿上你的鞋!」軒轅微微收拾心懷笑道。

    「還真有點捨不得走了。」跂燕神情一肅,淡淡地道。

    「要堅信,前途還有更好的風景!」軒轅一邊穿鞋,一邊笑道。

    跂燕也笑了,重複道:「前面有更美的風景,是啊,多好的希望!」

    軒轅一緊褲腿,抬頭望了望天空,豪氣萬丈地道:「人,只要希望不滅,前途永遠都是美麗的,這就是為什麼人每天都在進步的原因。只有擁有了希望,才會去追求、求索,也只有這樣,才能夠將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完美,只要我們有信心,有目標,這死亡沼澤又算得了什麼?」

    跂燕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但突然又露出驚駭之色,同時驚呼:「七彩花蟆!」

    軒轅也一驚,忙轉身望去,只見數百隻七彩斑斕的蛤蟆緩緩爬來,那一對對鼓出的眼睛都注視著他們兩人。

    軒轅一挽背包,迅速在胸前打了個結,身子疾退,與驚惶的跂燕並肩而立。

    「怎麼辦?定是花蟆凶人來了,否則怎會出現這麼多七彩花蟆?」跂燕擔心道。

    「別怕,有我在,沒有誰能傷你!」軒轅肯定而堅決地道。

    「咕咕……呱呱……咕咕咕……呱……」數以百計的七彩花蟆似乎感受到了軒轅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齊聲高叫了起來,倒也熱鬧至極。

    「這東西可以噴出毒液,我看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跂燕提議道。

    軒轅笑了笑,道:「我們已經不能輕鬆地離開這裡了。」

    跂燕若有所思地環顧四週一眼,除這河邊那窄窄的兩道亂石灘外,其餘的地方全都是一望無際的雜草,偶有一些矮樹,卻是了無生機地立著,天空之中除了兇猛的大鷹,便沒有其它鳥類敢逗留於這一方天空。

    有風吹過,更送來一陣陣腐泥的氣息,跂燕沒有發現什麼。

    軒轅摘下跂燕肩頭的大弓,搭上箭,竟對準天空中盤旋的大鷹。

    「你幹什麼?」跂燕大為不解地道。

    軒轅神秘一笑,驀地箭頭忽轉,只聽「嗖……」地一聲,利箭已沒入不遠處的一個土堆。

    「轟……」土堆突地被炸開,一道暗影狂嚎著衝霄而起。

    「嗖嗖嗖……」軒轅沒有絲毫的猶豫,只是冷哼一聲,利箭銜尾而出,快捷無倫。

    「呱……」數百隻七彩花蟆中發瘋似地向軒轅撲到,躍起的速度和距離讓軒轅吃了一驚。

    軒轅驚而不亂,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慌亂,在三支勁箭連珠發出之時,大弓斜拖而下,幻起一幕弓影,疾掃那發狂撲來的七彩花蟆。

    「呀……」「噗噗……」

    一聲淒長的慘叫聲響起,軒轅的大弓已經將第一批攻來的七彩花蟆盡數掃開,中弓的蛤蟆無不骨碎肉裂。

    「下水!」軒轅一帶跂燕,雙雙躍入河水之中。

    跂燕也驚訝無比,因為她看到那土堆之中竟竄出了一個人,但這人卻無法躲過軒轅的連珠之箭,再自空中重跌而下。

    「咕……呱……咕……」軒轅一退入水中,那群七彩花蟆也迅速躍入水中。

    軒轅淡淡一笑,帶著跂燕趟到河水的對岸。

    「花蟆凶人來人!」跂燕極為驚惶地道。

    「膽敢向我挑釁者,殺無赦!」軒轅冷厲而又自信地道。

    「這些蛤蟆怎麼辦?他們會噴毒氣……」

    「放心,我們待它們一自水中躍起,便凌空將他們殺死,諒它們也沒有機會吐毒液,而且自水中躍出,彈跳力也大喊……」「呼……」說話間軒轅竟一抖腰間的鉤索。

    索勢如龍,準確地抽在幾隻躍起的七彩花蟆身上。

    「咕呱……咕呱……」七彩花蟆似是面對前世的大敵一般,前仆後繼地向軒轅撲到,但卻沒有一隻能進入軒轅半尺範圍之內,而軒轅手中的鉤索來去如風地不停抽擊,幾乎是在身子周圍布下了天羅地網,而撞上索網的七彩花蟆,立刻被彈出,橫屍當場。

    「還不出來嗎?難道要我殺光了你們的寶貝才肯出來見人?」軒轅高聲喝道。

    跂燕望著軒轅那猶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竟能將一根鉤索也拿來變成厲害的武器,心中不禁又是驚羨又是歡喜,此刻她完全放心軒轅有能力保護她。

    「啪……」軒轅的鉤索沉重地抽在最後一隻七彩花蟆的背上,竟將這只花蟆如碎了的雞蛋般擊成一攤碎肉。

    「呼呼……」軒轅將鉤索在河水中攪繞了幾下,這才利落地纏至腰間,鉤索幾乎如活蛇一般,富有靈性。

    「太棒了,你一定要教我!」跂燕歡喜地拉著軒轅,驚羨地道。

    「只要你願意學,我也不會吝嗇的!」軒轅淡淡地笑了笑道。

    「我當然願意學!」跂燕認真地道。

    「我們過去看看那隻大蛤蟆!」軒轅說著,拉起跂燕趟過小河,向那土堆行去。

    來到土堆旁,軒轅和跂燕不由得呆了呆。

    「人呢?怎會不見了?」跂燕驚訝地道,剛才她明明看見那人中箭,而且是致命之處中箭。

    軒轅也沉默了,地上有一攤血跡,證明剛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麼人呢?他對自己的箭法極有信心,在他的印象之中,那人必死無疑,可是為何看不見屍體呢?

    軒轅抬目四顧,卻只能看到草濤起伏。

    「屍體已被人帶走了!」軒轅肯定地道,同時他也可以肯定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剛才他感覺到身邊至少有三個以上的敵人,只是他只能夠覺察其中一人的位置。而此刻他感覺之中的敵人消失,也證明這群人已經偷偷潛走,而且帶走了同伴的屍體。

    「他們怎會這麼快便消失了呢?又是自哪裡離去的?」跂燕不解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一切只能去詢問他們了。」軒轅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心中也泛起一絲難釋的寒意。他竟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潛入他跟前的,而這幾人又是如何離去的,這絕對是個失誤,也可能這會成為他的致命之處。

    也許,正如跂燕所說,這便是花蟆人的神秘和可怕之處。

    「走吧,他們都已經離開了,相信不會很快便來纏我們。」軒轅安慰跂燕道。

    望著那茫茫的荒林,跂燕的心中湧起了一絲不安,但此刻她相信軒轅。

    △△△△△△△△△

    黑水潭,只是一個極大的沼澤湖,至少綿延方圓數十里,而且成一個狹長形。

    水潭的盡頭是一道高岸,小河之水飛落數丈之後注入黑水潭之中,這也許便是黑水潭中的魚為什麼不能爬入小河的原因。

    軒轅驚奇地發現,有幾隻極大如蛇卻長有四足的怪物正在飛瀉而下的河水下衝澡,相互嬉戲著。

    軒轅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東西,大感驚奇,那些怪物根本就不在意軒轅和跂燕的到來,只顧著戲水嬉戲。

    軒轅還發現這些怪物的頭上長著一道長冠,似魚鰭而又不是鰭,體長至少有兩丈。

    「這是什麼東西?」軒轅疑惑地向跂燕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種東西攻擊起來很兇猛,但只要不惹怒它,它不會主動攻擊人。」跂燕解釋道。

    「嘩嘩……」軒轅正說話間,黑水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攪開了,巨大的浪頭沖天而起。

    「快躲開!」跂燕吃驚地拉著軒轅躲在一塊大石頭之後。

    「怎會這樣?」軒轅望著翻騰的潭水,吃驚地問道,這種場面使他想起了那日巨蛇自龍潭之中衝出的場面。不過,今日的水柱並沒有那日高。

    「嘩……」一根如同巨大石柱般的大尾破水而出,又重重地拍打在潭水之上。

    「哇,是水怪巨龍!」跂燕驚道。

    「它此時正被一群小怪物攻擊,你看它身上那紅殼的怪物。」軒轅一指水中拱出的巨大背脊之上的那一隻只有臉盆大的紅殼異物。

    那紅殼異物似乎根本就沒有頭,但卻有八隻如利刃一般的尖足,深深地刺入那拱起的脊背之中。便像是吸附在那巨大水怪身上的大螃蟹,但這東西的眼睛竟生在那紅殼的中間。

    「嘩……嘩……」這次水中那龐然大物的頭顱露出了水面,竟是一隻巨大烏龜的腦袋,但卻披著火紅的鬃毛。

    「嚎……」那怪物似乎是不堪痛苦,發出了驚天動地的狂嚎,那巨大的軀體竟達七八丈之長。

    「轟……」龜首怪物的長尾重擊在潭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但見石屑亂飛,水花四濺。

    軒轅驚訝地發現,那紅殼怪物依然沒被甩下,雖然紅殼被砸破,但它吸附之緊只讓人驚歎。

    那幾隻本來嬉戲的怪物似乎對這一切見怪不怪,根本就無動於衷,還是在極為悠閒地拍水、游弋。

    正當軒轅看得驚心動魄之時,突然覺得身子一緊,一隻柔軟滑膩的長臂無聲無息地捲住了他的腰際。

    「啊……」跂燕一聲尖叫,一團綠色的怪物飛速自軒轅身邊滾過,而跂燕正是被一條長長的綠臂所纏。

    「呼……」軒轅大驚,發現自己腰上所纏之物也是一條長滿綠色青苔的滑膩肉臂,那肉臂之上似乎充盈著強大無比的力量,帶著軒轅不由自主地滾出。

    「錚」!軒轅大驚地出劍。

    「哧……吱……」一聲清響,那綠色怪物發出一聲尖叫,如一團泥揉而成的球體,向黑水潭滾去。

    「救我……」跂燕絕望地驚呼。

    軒轅身形飛射而出,他絕不能讓那怪物將跂燕帶到水中去,入水只會是死路一條。

    「呼……」那纏住跂燕的綠怪自那一團球似的身體之下又射出一條手臂,如鞭般向軒轅捲到。

    「來得好!」軒轅不驚反喜,低喝一聲,腰間的鐵鉤飛速劃出。

    「哧……」那怪物一聲尖叫,竟被鐵鉤刺入那條打橫的肉臂之中。

    「你給我回來!」軒轅身子猛地翻轉,鉤尾的長索以極速纏上數層,喝道。

    那怪物一掙,但無法脫開鐵鉤的制約。

    軒轅身子落地,差點被那怪物的巨力給拖了過去,但旋即又穩住了身子,猛地將綠怪拉了回來。

    那怪物「吱……」地又一聲慘叫,毛茸茸的軀體迅速向軒轅回撲,本來為一團的軀體竟散開成扁平的一張巨大的綠皮,而在綠皮邊扭曲著幾條腕口粗的手臂,跂燕便在其中一條手臂之上,但看樣子已經昏迷過去。

    軒轅見這怪物如此異形,竟呆了一呆,也有種不知從何下手的感覺。

    「呼……」怪物如一張大網般向軒轅包抄過來,似乎要將軒轅完全包在這張長滿綠色苔蘚和茸毛的皮毛之中。

    怪物撲過五尺之中,軒轅才陡地驚醒,他本被這一張活生生的綠色肉皮給怔住,但在怪物進入他五尺之內時,他便發現了怪物那張開的小嘴——在綠色的肉皮之中露出了一對小小的紅色嘴唇,在兩面嘴唇之中卻有一根針狀的硬刺。

    這是一張絕對使人噁心的嘴,讓軒轅想到雞的屁眼,只是此刻這兩片細小的紅唇在輕輕地蠕動著,使得其形狀更為噁心。

    軒轅低吼一聲,利劍飛速劃出,他不能讓這怪物靠近,是以,他必須出劍!

    「哧……」軒轅的劍犀利無比地劃開怪物的軀體,但怪物似乎根本就沒有感到任何的痛楚,依舊撲上了軒轅的身子。

    軒轅大驚,他感覺這怪物的那張小嘴似乎可以移動,一劍竟未能夠斬中,只是在怪物的身子上劃開了一道近兩尺的創口,更沒有一點血跡。

    「噗……」軒轅的身子被怪物那鋪開後扁平的軀體包個正著,那幾有兩丈大小的一張肉皮包裹軒轅是足足有餘,但對軒轅威脅最大的還是怪物那張生有硬刺的嘴。

    「啪……」百忙之中,軒轅根本就來不及再出劍,只好伸手一把抓住那根堅硬,任由怪物包裹住自己的身體。

    怪物的肉皮一觸軒轅的身體便立刻緊縮,狠命地向中間緊裹,似乎要把軒轅揉碎。同時,也發出一種奇怪的尖叫。

    軒轅暗自慶幸他已在怪物的身上劃破了一道兩尺長的裂口,這個裂口剛好可以讓他的頭臉擠出去透氣,否則的話,即使不被擠死,也會被悶死在這怪物的皮肉之中,但軒轅沒有半絲歡喜,因為他感覺到這怪物一包緊他時,便分泌出了一種滑膩的液體,使他想大口的嘔吐,更使得他神經有些麻痺之感。

    「呀……」軒轅強提一口氣,放聲狂呼,他感覺到體內的真氣在強大無匹的外在壓力之下,已在經脈之中狂竄,而丹田之中更升起了一團猶如熔岩的熱流奔湧向四肢百脈,抵消了神經的麻痺之感。

    「轟……」軒轅將真氣催至巔峰,化成一股洪流自每一個毛孔爆發而出,身子猛掙之下,那怪物竟不堪刺激地一聲尖叫,皮肉爆碎成一塊塊。

    軒轅發現自己的衣服竟全被腐蝕,而跂燕的身體也滾落在地,只是那條肉臂竟仍是活的,開始蠕動,且以很快的速度向水中逃逸。

    軒轅駭異莫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怪物被爆得四分五裂後,那肉臂居然還能獨成一體地活動,但是他怎容這條肉臂帶走跂燕?迅速出刀斬落。

    肉臂斷落,分為兩截,跂燕被軒轅抱起,那截肉臂卻飛速逸入潭水之中。

    軒轅解開纏住跂燕腰肢的肉臂,竟發現跂燕的腰際衣衫也已被腐蝕,本來滑嫩的皮膚竟起了一個個細小的水泡,不由得大為憐惜,也心痛不已,卻暗自慶幸自己那特異的體質。

    軒轅忙回頭找尋背包裡的東西,但是另一異象更讓他驚駭莫名。那四分五裂的綠皮怪物竟然一塊塊地很快又生長在一起,緩緩地爬動起來。在軒轅轉身之時,那怪物似乎意識到了軒轅的可怕,迅速縮為一個大球,向潭水之中滾去,還有兩塊碎片竟然也不要了。

    軒轅呆呆地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他弄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居然殺也殺不死,連碎屍都不怕,他不由得心頭發寒地四顧一眼。剛才是他們的疏忽,也是這怪物掩護得極好。其實這很正常,那怪物只要縮成一團,不動一下,誰也只會將它當成一個長滿綠色雜草的土堆,誰又會想到它卻是一隻可以致命的怪物呢?

    所幸那背包是以獸皮所製,雖然腐蝕了些,但仍未全破。

    軒轅立刻找出一些藥膏,小心地為跂燕傷口處抹上,更為跂燕紮了幾針。他知道那怪物所分泌出的液體不僅可以腐蝕人體,還能夠將人麻醉,是以他才會為跂燕扎幾針。

    跂燕「嚶嚀」一聲醒來,卻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腰間的刺痛讓她吃了一驚,而當她看到有些狼狽的軒轅正在她身邊關切地注視著她時,不由得「哇」地一聲撲在軒轅的懷中哭了起來。

    軒轅緊緊地擁住跂燕,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道:「不用怕,沒事了,不會有事的……」

    在經歷過生死之後,跂燕竟然表現得特別脆弱,但哭了一陣子後,似記起了這裡還是屬於死亡地帶,忙停止抽噎道:「走,我們離開這裡!」

    軒轅吸了口氣,道:「好的,現在沒事了,有我在,一切都會成為過去!」

    跂燕輕輕地推開軒轅,俏臉之上依然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但她的雙眼卻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軒轅,半晌,才淒然而惶恐地喃喃道:「親我,我怕!」

    軒轅心中一陣痛惜。他知道此刻跂燕內心一定是充滿了恐懼,而這也是因為對方真的愛上了他。當一個無懼生死的人突然深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他們再次面對生死之時,便會生出恐懼和害怕,他們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再也見不到深愛的人。是以,軒轅知道惟一可以消除跂燕內心恐懼的辦法,就是要讓跂燕感到他的存在,感到他也在深切地呵護和痛愛著她,惟有這些真實的感受方能夠驅散那虛無的恐懼。是以,軒轅溫柔地吻了上去,傾注自己所有的熱情和對跂燕的痛惜,溫柔地、輕輕地吻向了那兩片櫻唇……

    跂燕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瘋狂,猶如找尋到了生命的真正意義,也像一個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一切的一切都由溫柔變得狂野。

    △△△△△△△△△

    「我們回到小河邊去!」跂燕在軒轅的耳邊輕輕地道。經過一番暴風驟雨般的狂吻後,她的體內蕩漾著無法抑制的春情。她腦海之中不再存在恐懼,而是存在著一種莫名的衝動和嚮往。

    「為什麼?」軒轅有些不解地柔聲問道。

    「我要在那裡把我的一切都獻給你,我願意被你所主宰,願意做你的女人!」跂燕雙手緊勾著軒轅的脖子,眸子裡閃爍著似火般的熱情,認真地道。

    軒轅一愣,心中湧起了一絲感動,輕輕地在跂燕額頭吻了一下,道:「你現在受了傷,不易做這些,等你傷勢稍好,我一定會讓你好好地做一回真正的女人。」

    「我害怕會沒有明天!」跂燕幽怨地道。

    「會有的。雖然生命在這裡顯得有些單薄、脆弱,但大自然之神會庇佑我們的,我相信自己可以把握這一切!對我有信心些,好嗎?」軒轅肯定地道。

    跂燕咬了咬雙唇,再深深地看了軒轅一眼,主動地吻了一下軒轅的額頭,柔聲依戀地道:「我相信你!」

    軒轅悠然地笑了,重重地抱起跂燕的身子,撕碎一件衣衫為她腰際纏好,才伸手搭著已站直的跂燕的雙肩,深情地注視了她一眼,道:「我要你在沒有任何外在的壓力之下,心甘情願、心服口服地做我的女人!」

    跂燕也笑了,有些羞澀,但也很快恢復了先前的灑脫,道:「我已給你一次機會了,是你自己推脫了,人家早已心甘情願、心服口服地要做你的女人了。」旋又笑道:「算我沒有看錯人,你還算是一個不乘人之危的小人。」

    「哦,原來你是在故意試探我,好了,我要不顧一切地做一回小人。」軒轅故意道。

    「你並不是要做小人,而是要做死人!」一個冰冷無情的聲音自荒林之中傳了出來。

    軒轅和跂燕同時一驚,目光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卻見三名滿臉油彩的人分開雜草緩緩行出,就像是三隻巨大的七彩花蟆。

    軒轅和跂燕在剎那間明白了這些人的身份,因為這些都是極為易見的。

    「花蟆人!」軒轅冷冷地道了聲,同時回過頭來望了望黑水潭,卻發現那龜首異獸已經去遠,水潭也變得靜悄悄的。

    跂燕心中微驚,她已清晰地捕捉到來自軒轅身上的殺機,濃郁得像有一層薄冰浮在虛空,但她卻感到與軒轅相接觸的身體有一股熱流傳來。

    「如果你肯束手就擒,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那三名漢子與軒轅相距五丈駐足,其中年長者以傲氣凌人之調說道。

    「是帝十讓你們來的?」軒轅冷冷地問道。

    「可以這麼說!」那人道。

    「哼,九黎人會給我一條生路嗎?」軒轅感到有些好笑,反唇相譏道。

    沒想到那人並不以為恥,悠然地道:「如果你肯束手就擒,我以佘癡的名義擔保你不死!」

    「佘癡?倒是個有趣的名字,就是不知道值些什麼?不過我要遺憾地告訴你,我沒有必要期待別人去為我乞求生路,更不會向任何人屈服,也沒有誰有這個資格!」軒轅毫不客氣地道。

    「年輕人,這是我第一次以這樣的口氣跟人說話,是因為你的確是個人才,但如果你執意要與九黎族過不去,那樣對你半點好處都沒有!而你年輕的生命很可能會毀於……」

    「佘癡,族長並沒有讓我們說這麼多廢話!」佘癡身邊的高個子冷冷地道。

    「我辦事有自己的準則,不需要別人指點!」佘癡冷冷地道。

    「你……」

    「塗炭,不要爭了,我們的任務是將這小子帶回去,無論死活,你們何必這樣?」另一名一直未出聲的漢子道。

    佘癡無可奈何地望了軒轅一眼,輕輕地歎了口氣,竟然似對軒轅抱有極大的同情。

    軒轅心中微訝,對這佘癡不由得另眼相看,但他卻並不在意地道:「想帶我走?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年輕人,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佘癡說話間翻掌而出,勁氣四射。

    軒轅微驚,驚的是佘癡的掌力之渾厚,當然,軒轅從未怕過誰,便是在面對帝恨和青天、青雲那樣的人物都不曾害怕過,又怎會在意佘癡?不過,他對佘癡的善意微微有些好感,至少並不討厭這個人。是以,他並沒有出劍,也不曾出刀,只是冷眼相望佘癡那急速破空的手掌。

    「小心!」跂燕關心地呼道。

    軒轅笑了笑,笑得極為自信,似乎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值得他去擔心的事和物。

    佘癡眼裡閃過一絲驚異,似乎對軒轅的大膽和狂妄有些驚異,因為從沒有人敢如此輕忽他的掌力。不過,便在他驚異之時,軒轅出拳了。

《軒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