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霞之女神

    法詩藺沒有再接著說什麼,她只是道:「知道麼,這一刀在讓我死去的時候,又讓我活了過來,徹底地活了過來,我不只是你認識的法詩藺。你還記得那幅畫嗎?法詩藺的血將我的元神從禁錮的畫卷中解脫了出來,我擁有了法詩藺的身體,也救活了法詩藺。」影子並不感到意外,他道:「原來他叫我保護的並非只是一幅畫,看來我是真的有些傻,不知道畫中有一個女人的元神,害得我以為毀了好好保護你的承諾。」法詩藺道:「可你是否知道,他要你保護我的同時,又安排了另一個-你-來殺我?」「你是在說笑吧?」「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說笑麼?」影子不語。接著他道:「那你是何人?而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是霞之女神。」「霞之女神?」影子自然知道霞之女神與聖魔大帝的故事,卻不想魔族聖主要自己保護的是她,而他為何又要安排另一個「自己」來殺她呢?

    他感到不解。

    法詩藺似乎知道影子的心裡所想,道:「你可知道聖魔大帝是兩個人?」「聖魔大帝是兩個人?」影子十分訝然。

    「是的,一個是魔族的聖主,一個是神族的神王,是兩人才造就了千年前的帝業。」「你將這一切說與我聽又是為何?」影子不得不顯得謹慎,因為這其中的關係實在太微妙了。

    「因為你是他們選定的天脈繼承者,待你體內的天脈完全得以開發,你便是他們。而現在,他們要你認識到有兩個自己的存在,而且這兩個自己又是相互對立的。千年前,他們沒有分出勝負,於是他們選定了這輩子,選定了你。」影子冷笑一聲:「那我豈不是成了兩人的傀儡,完全沒有自我?」「這是上天注定的。」「又是這一句。」影子不屑地道:「我的生命由我自己掌握,而不是上天注定!沒有人可以主宰我!你現在佔據了法詩藺的身體,難道也是上天注定?」「法詩藺死了,但我讓她活了過來,我們已經是一體。」影子又冷冷一笑,道:「你休想騙我,你不是法詩藺,也不是什麼霞之女神,你是驚天,別在我面前故弄玄虛!」「哈哈哈……」果然是驚天的笑聲,驚天道:「沒想到這樣也給你識破了。」影子道:「你製造了又一個和你一模一樣之人,這是為何?而且你又為何佔據著法詩藺的身體?」驚天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憑你的伎倆還騙不了我!」「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你說話的眼神。無論是你佔據了可瑞斯汀的身體之時,還是此刻佔據著法詩藺的身體,你的眼神都會無意識地流露出輕蔑之情。」影子道。

    「沒想到你的觀察竟是如此細緻,看來是我的眼神出賣了自己。」驚天道。

    「我以為你離開了,沒想到你的元神一直藏在這幅畫當中,時時刻刻跟隨著我,還胡諂出什麼聖魔大帝與霞之女神,你的想像力倒是令我佩服。」「你以為我剛才之言都是在騙你?」「難道你剛才所言全都是事實?」影子不屑地反問道。

    驚天道:「當然,你有自己相信的權力,但畫中之人是霞之女神乃千真萬確。當我第一眼看到這幅畫時便認出,只是當時我並未道破而已。」「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只不過是擁有這幅畫而已,畫中之人是誰並不重要。」「你也許不知道,當初霞之女神正是被聖魔大帝殺死,你的這幅畫卷是聖魔大帝親手所繪,我一直感到很奇怪,你為什麼會找到這幅畫卷?」影子笑了,道:「我們之間只是有一個關於兩件聖器的賭約,並沒有義務告訴你我怎麼會找到這幅畫卷。看來這幅畫卷在你眼中很重要。」驚天道:「我只是覺得應該重新考慮你我之間的協議,我發現你已經獲得了聖主的部位能量,並且得到了聖主關於武技的指點。」影子道:「如果你想反悔的話不妨直說,沒有必要找這些理由,理由多了,越發讓人懷疑你的真正動機所在。」「哼!」驚天冷哼一聲,道:「你把我驚天當成什麼人了?我豈會反悔!我只是想警告你,在沒有決出勝負之前,你不能夠私自開啟天脈!」「你可以繼續暗中跟蹤我,看我怎樣開啟天脈,獲得裡面的能量。」影子笑著道。

    「既然被你識破了,我驚天還沒有厚顏無恥到那種地步,繼續跟蹤於你。」影子無語,只是笑。

    「你笑什麼?」驚天很不喜歡影子這莫名其妙的笑,因為他發現一個人在笑的時候,不是因為開心,就是有著不可告人的動機。

    影子道:「我只是覺得,我們如果不是敵人的話,倒可以成為朋友。」驚天一愕,他沒想到影子會說出這種話,隨即又冷哼一聲,道:「你還沒有資格成為我驚天的朋友,你現在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又豈能成為別人的朋友?」影子毫不掩飾地道:「我確實分不清我自己到底是誰,如果驚天魔主要利用這個分不清的-我-來獲得兩件聖器,那你就錯了。你最主要的對手不是我,而是看守太廟的四大執事,還有潛藏在黑暗中的敵人,無論怎麼排,我最多也只算是一個-第二-對手而已。」「你想以逸待勞?」「不錯,既然有這麼多人想獲得兩件聖器,我幹嘛要去趟第一趟混水?而對於驚天魔主就不同了,如果你得不到聖器,那我們之間的協議就永遠沒效;如果讓我得到你就輸了,你惟一應該做的就是盡快得到聖器,這是最為明智之舉,其它的只是畫蛇添足而已。」驚天冷笑一聲,道:「是麼,我倒不覺得怎樣畫蛇添足,我要是能夠控制你,最起碼已經贏了一半,至於我該怎麼做,那是我自己的事。」影子笑道:「看來驚天魔主倒是不笨嘛。」「你少用言語相激,待你分清了哪一個是你,再來跟我談誰笨誰聰明的問題。現在,-另一個你-已殺死了法詩藺,我看你如何將她救活,哈哈哈……」這時從法詩藺的氣海穴竄出一道白光,很快消失。

    影子看著法詩藺,他臉上的笑先是僵硬,隨即便收斂。

    法詩藺因驚天的元神離去,站立的身形陡地倒下,影子扶住了她。

    冷,從法詩藺的身體傳來。

    冰凍了影子的手,更冰凍了影子的心。

    他又笑了笑,這是一種無限淒苦的笑。

    他不知自己做了些什麼。

    此處,竟然是雲峰山的巔峰,他不知為何要將法詩藺抱至此處。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卻發現有些熟悉。

    四周雲海飄浮,冷風陣陣,三面居然是懸崖峭壁。

    影子忽然想起,這是在夢中見過的場景,那個坐在懸崖邊的少年卻不見了。

    「究竟為什麼要來到這裡呢?」影子問著自己,他發現自己現在總是想不清一些問題,有時候連自己做什麼都不知道。

    「難道來到這裡可以救活法詩藺?」影子問自己問出了聲,他是無意的。

    「是的。」有一個聲音回答著。

    影子回頭一看,發現了歌盈。

    「你能救她嗎?」影子毫不意外地看著歌盈道。

    歌盈道:「如果你肯犧牲自己的性命,就可以救她。」「我的性命?」「我想你是沒有勇氣這麼做的。」歌盈看也不看影子一眼,望著遠處的雲海道。

    「如果我願意呢?」影子想也不想,便接著歌盈的話道。

    歌盈淡漠地道:「那你就把自己的心剖開,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願意。」「這很重要嗎?」「不重要,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歌盈道。

    「這是代價?」歌盈不語。

    影子又道:「你唱那首歌好嗎?我想聽那首古老的歌。」「我的歌是絕對不會唱給你聽的。」歌盈斷然道。

    「我想,如果我死了,就再也聽不到這首歌了。」歌盈轉目望向影子,厲聲道:「本就不存在這首歌,你何須聽到?」影子低頭撕開胸前的衣服,他的右手出現了一柄銀白的飛刀。

    他凝視著心臟跳動的地方一兩秒,然後就用飛刀從上至下,斜斜地劃破了胸膛。

    血,順著一條直線,快速滑落。

    影子的表情很平靜,沒有看到一線痛苦,他抬頭望向歌盈,道:「這樣可以了嗎?」歌盈道:「我還沒有看到你的心。」影子將傷口再劃長了些,然後把胸膛掰開。

    鮮血如注,熱氣不斷從傷口冒出,整顆心就這樣暴露在了眼前,一下一下,發出均勻的律動。

    歌盈冷冷地看著影子暴露在外的心臟,道:「你的心也和普通人一模一樣。」「我想是的。」「你真的不怕死?」「怕,但我想救她。」「那好,把你的心掏出來,我就替你救她。」影子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身體內,抓住律動的心,用手使勁一扯。

    鮮血激射,所有一切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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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內。

    朝陽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卻發現沒事,甚至連一道疤痕也沒有,但他剛才做了一個夢,發現自己掏出了自己的心。

    歌盈帶走了法詩藺,也帶走了那幅畫卷。

    正當他在大街上走著的時候,一個人走近朝陽,恭敬地道:「請問你是朝陽,還是朝陽?」「我不知道。」「沒關係,三皇子殿下有請。」「我已經拒絕他了。」「但這次是三皇子殿下誠心相邀,相信您也在等待著這樣一次邀請。」朝陽一笑,道:「沒想到他知道我的心事。」……

    三皇子府,會客廳內。

    「請問三皇子殿下找我有何事?」朝陽問道。

    「你覺得我現在是不是你值得效忠之人?」莫西多微笑著看向朝陽,意味深長地道。

    「應該是吧,三皇子做的有些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個能夠做出出人意料之事的人,一定是一個不簡單的人!」朝陽淡淡地道。

    「你知道我做了什麼?」莫西多頗感意外。

    「殿下在我上次離開貴府的兩三天內沒有來及時找我,這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莫西多似乎能夠懂朝陽話中的意思,他道:「但我要說的並不是這件事。」「那我就不知道了。」莫西多露出笑意,道:「本皇子幫你殺了一個人。」「誰?」朝陽感到意外,但他又隱隱意識到什麼。

    「另一個你,一個假冒你的人,我知道只有你才是真正的朝陽。」莫西多道。

    「殿下是怎樣殺的他?」朝陽雖然想到,但還是感到駭然。

    莫西多笑而不答,只是揮了揮手。

    那個和朝陽長得一模一樣之人就被抬了進來,放在朝陽眼前。

    掀開遮住屍體的白布,朝陽看到另一個自己胸口有一條長長的口子,裡面的心臟已經不見了。

    朝陽想起了自己為救法詩藺,歌盈要自己掏出心臟,卻不知為何發生在另一個自己身上?自己活著,而他卻死了。

    朝陽感到有些眩暈。

    莫西多看了看朝陽的樣子,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誰殺的他?」朝陽沒有說話。

    莫西多接著道:「是本皇子親手殺了他,並且掏出他的心臟吃了。」莫西多的話顯得很平靜,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有如是吃了一個水果。

    「心!」朝陽感到自己的心在痛,眉頭緊緊皺起,冷汗直流,樣子甚為痛苦。

    莫西多微笑著道:「你的心很痛?」「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朝陽突然目光鋒利地逼視向莫西多。

    燃燒的怒焰從雙目不斷噴湧而出,他看到了一個騙局,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莫西多仍是微笑著,他道:「你不要如此激動,我觀察了你這麼長時間,知道你的弱點是法詩藺,你和本皇子一樣愛上了法詩藺,只有法詩藺才會讓你看不清真相,所以本皇子親自為你設了這一個局。現在,你的心,還有你的人都是屬於本皇子的。」「那法詩藺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朝陽怒吼著道。

    莫西多歎息著,搖了搖頭,道:「真是可憐。」「你到底把她怎麼樣了?」朝陽又一次吼著。

    莫西多道:「你沒聽到,本皇子也愛上她了嗎?她怎麼會有事?你現在要擔心的是你自己。」朝陽狂亂跳動的心漸漸平復,臉上的怒意也有所收斂。

    這個莫西多居然能讓驚天與歌盈為他做事,他到底是誰?

    朝陽感到自己的想像力已經死了。

    什麼叫做幻魔大陸?那就是任何事不能以常理去推斷,原以為自己還掌握著事情的主動,沒想到主動權從來就沒有落到自己手上,只是自己一次一次地被自己欺騙而已。

    他抬起了自己高傲的頭,既然當了一次傻瓜,也要當一個高傲的傻子,他道:「三皇子殿下是要我為自己擔心嗎?」「你不應該為自己擔心嗎?」莫西多反問道。

    「我不知有什麼值得我擔心的,難道是為這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死去的人?我說過,我要效忠的是一個能夠讓我實現理想抱負的人,而現在的三皇子殿下無疑是我心目中的這樣一個人。成大事者,最大的幸事莫過於遇到知音,我應該為自己高興才對。」朝陽顯得極為深邃地道。

    莫西多頗感意外,他沒想到朝陽還能夠有這樣一份鎮定的心態,道:「你果然是一個不簡單的人。」朝陽道:「我想殿下想要的人不會是一個頭腦簡單之人,否則殿下也不會在我身上下這麼多的功夫了。」莫西多道:「是的,我是需要一個能夠替我分擔解決事情的人,我一直在尋找,現在我終於找到了,而且可以放心。因為我對你有了絕對的控制,但是,你似乎不太關心我是怎樣控制你的,就你的話說,你是一個崇尚自由的人。」朝陽毫不忌諱地道:「不錯,我是一個崇尚自由的人,但我相信,所謂的自由是建立在權力上的。我現在的自由只是一個游劍士的自由,而並非我理想中的自由。殿下現在控制了我,不代表永遠會控制我,這是一種代價,說白了,我與殿下是相互利用,儘管殿下現在掌握著主動權。」「哈哈哈……」莫西多大笑道:「我喜歡你-理想中的自由-,這說明你有慾望,有了慾望的人就有弱點,能夠讓人放心,不管是不是相互利用,我都喜歡我們之間的這種關係。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永遠都不可能背叛我,因為我已經控制了你的心!」——朝陽心中一怔,但他的神情仍然自若,他迎上莫西多的眼睛,微笑著道:「我的心也可以獲得自由。」莫西多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稍瞬即逝,他意味深長地道:「是麼?」「錚!」朝陽聽到自己的心傳來一陣斷弦般的聲音,接著,心便傳來四分五裂般的疼痛感,彷彿是在一次次地摧毀生命的支柱,然後又重組,在生與死,死與生之間不斷徘徊。

    這種痛楚雖然是來自肉體,但也是對精神的一大考驗。

    「啊……」朝陽終於強忍不住,發出裂天的嘶吼。

    莫西多笑了……

《聖魔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