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玄武邪寒

    漓渚的身體不斷地往下沉,直到頭部完全沒入玄武屍寒水裡,那驚恐的聲音才消失,而那不能動彈的身體依然在不停地往下沉……

    玄武護法冷冷地看著漓渚不斷沉下的身體,直到整個人完全從視線中消失,她才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這時,眼前所有的影像突然一變,虛無的場景變回了現實中的玄武星宮,那游不到盡頭、沒有邊際的海洋此時不過是玄武星宮十平方左右的小池,而那些在空中飛舞的銀粒卻是依舊,飄蕩於玄武星宮的每一個角落。

    剛才的場景只不過是玄武護法以靈力凝成的幻境,而漓渚正是沉入了幻境中的海洋。

    可就在一切恢復成現實中的場景時,玄武護法走出沒有幾步,她的雙腳又突然停了下來,因為此刻一柄閃著黃芒的青銅刀自背後抵在她的脖頸處,無聲無息。

    那是屬於漓渚的青銅刀!

    漓渚以刀抵住玄武護法的脖子,繞至她的面前,臉上仍是那一付戲謔的表情,道:「姐姐沒有想到我死後又活了過來吧?」玄武護法確實感到意外,她沒料到還有人可以沉入玄武屍寒水而不死,更沒有料到有人可以騙過她的眼睛,但她的表情看上去顯得極為冷靜。

    漓渚笑了笑,有些得意地道:「姐姐是不是感到很意外?看來我的演技又有進步了,若是有演技比拚的話,我一定會是最佳男主角。」玄武護法平靜地道:「在我所製造的幻境裡面,沒想到會被你所騙。」對於這種情況,一般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因為這是她所製造的幻境,一切都由她在控制,怎麼會反而被人欺騙了自己的眼睛?這是玄武護法萬萬沒有料到的事情,也是所有可以製造幻境的人不會想到的事情。

    漓渚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是不想騙人的,但是沒辦法,我這人太懶了,不喜歡打架,所以就只好做投機取巧的事情了。況且,姐姐這樣一個大美人,我又怎麼忍心以武力傷害你呢?」玄武護法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麼騙過我的?」漓渚有些害羞地道:「大概是因為我長得太帥的原故吧,姐姐看到我,不自覺間手下留了情,所以我才有機會騙過姐姐。」玄武護法道:「看來你是不願說了。」此時,散落於空中的銀粒開始環繞玄武護法的周圍飛舞,似是受到了她的召喚。

    漓渚已嘗過那些銀粒的厲害,見狀忙道:「姐姐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可不想手中的刀一不小心劃破了姐姐美麗的脖子。」說話之間,手中青銅刀更緊地貼著玄武護法的脖頸。

    玄武護法冷冷一笑,道:「你害怕了?」漓渚道:「我是害怕自己的刀不聽使喚,你應該知道,人一旦緊張,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玄武護法不屑地道:「那你就這樣一輩子將刀架在我脖子上?你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突破玄武星宮麼?不殺我,你怎麼可以離開這裡?」漓渚顯得有些為難地道:「我也知道若不殺你就無法突破玄武星宮,但是我又不能殺一個美女,這不是我漓渚一慣的作風,此刻也正在為這事苦惱著呢!」玄武護法道:「那你現在就不用再苦惱了,因為你根本無法殺我!」突然之間,虛空中所有的銀粒疾電般齊齊奔向漓渚,如流星瀉雨,如煙光綻放。

    漓渚早已知道玄武星宮的這些銀粒是受玄武護法精神力控制的,只要她意念一動,這些銀粒就會對他形成攻擊。所以,當玄武護法的精神力剛有所異動之時,他的精神力便已經第一時間覺察到,並發動了強大的精神力反攻。

    漓渚自小被關於玄武冰岩層,可以以精神力將破碎的玄武石修復,其精神力之強大自有著常人所不及之處。只見兩者無形的精神力相撞,虛空中疾速奔逝的銀粒為之一帶,而在這時,漓渚手中的青銅刀突然黃芒大盛,並劃了下去。與此同時,為之一滯的銀粒突破了漓渚的精神力阻擋,射向漓渚的身體。

    鮮血激射,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一切只是在剎那間發生。

    半晌,一個沉悶的聲音響起,那是一顆掉在地上的女人的頭顱,是星咒神殿玄武護法的頭顱,那一雙美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給人一種死不瞑目之感。

    是的,她不明白,為何漓渚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阻止她的攻擊,也不明白他手中的刀是如此之快,竟可在一邊以精神力反攻之時,一邊還可運刀如飛;還不明白漓渚為何可以從她所製造的幻境中突破,並欺騙了她的眼睛……一切皆是不可能,但卻又真切地發生了。難道是她從一開始就輕視了這個嬉皮笑臉的人,所以才導致了最後的失敗?

    漓渚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只見胸前釘滿了一顆顆閃爍的銀粒,層層疊疊,無以計數。他的臉上顯出僥倖的笑意,這些銀粒並沒有穿透他的身體,他計算得極為準確,對時間也把握得很好,以精神力阻止玄武護法精神力進攻的同時,再割下其頭顱,這樣既可以避免自己的死亡,也可爭取時間,還可以徹底讓她失去瓦解攻擊的根源。這樣一來,這些受玄武護法精神力控制的銀粒才會喪失殺傷力。而漓渚之所以能從幻境中超脫而出,不受迷惑,也是因為他有足夠強大的精神力,看穿了幻境的本像。

    漓渚伸手在胸前擦了擦,那些銀粒一顆顆掉在了地上,他很厭惡地道:「你們這些死人的冤魂離我遠一點!」可擦了半天,仍有不少銀粒已經深嵌入肉裡面,他只得一顆一顆地將它們從肌膚中剜出來。

    這時,玄武星宮的門被打開,殘空、落日、天衣出現在了門口。

    漓渚抬起頭,見到三人,抱怨道:「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害得我剛才和這位姐姐談了半天情……」玄武護法站著的身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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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馬星宮。

    朝陽面對的是一幅站在面前的空殼天馬戰甲,裡面沒有人,整個天馬星宮也沒有一個人。但朝陽感到,在這座空空的天馬星宮內,有一個人殘存的意志,一個死去之人所留下來的意志。也就是說,是一個死去之人所殘存的意志,才讓天馬戰甲站在朝陽面前,而不倒。

    朝陽望著眼前銀亮的戰甲,道:「你阻止不了我。」沒有人回答,天馬戰甲依然佇立於朝陽面前。

    朝陽又道:「一千年前,你輸給了我,一千年後的今天,你又輸給了我,無論你以怎樣的慾望支撐著自己意志的不滅,但在我面前,你永遠只是一個失敗者!你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走向毀滅,才是屬於你的路,也是你的最好選擇!」天馬戰甲佇立如舊,依然沒有任何反應,朝陽的話只是空落落地在天馬星宮內迴響著。當迴響的聲音停歇下來時,他就只能聽到自己的心在跳和均勻的呼吸聲。

    這是一個寂靜若死的地方,雖然有一個人殘存的意志,但是一切都是無法觸摸的虛無。在這樣一個以虛無構建的世界裡,朝陽發現自己的話變得多了。他應該毀去眼前佇立的天馬戰甲,但事實上他並沒有這樣做,在時間的推移中,朝陽凝視著眼前的天馬戰甲,而他現在做的也僅僅是凝視。

    ……

    「你是在看晚霞嗎?」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他的世界裡,而他只是看著西邊的晚霞。

    「聽說你每天都會來這裡?」小女孩續道。

    「你一個人看晚霞不悶嗎?我陪你看好不好?」小女孩坐在了他的身側。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叫樓蘭,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叫什麼嗎?」小女孩側著頭問道。

    「我每天陪你看晚霞好不好……?」「你覺得是我漂亮還是晚霞漂亮……?」「晚霞上是不是有什麼好吃的……?」「我要比晚霞漂亮一千倍……」「我要成為你眼中最漂亮的女人……」「你告訴我,我是不是你眼中最漂亮的女人……?」「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你害怕了嗎……?」「你一定要回答我……」「你不能不回答我……」「我一定要你親口告訴我,我比晚霞更漂亮……」一個人可以為了這樣的信念堅持著,即使她什麼也得不到!事實上她現在確實什麼都沒有得到,連身體也已失去,只剩下意志,但她始終未曾放棄過。在她心裡,想得到的僅僅是一個肯定的回答,但他始終沒有給她。

    朝陽曾經以為,她只是一個征服慾望很強的女人,所以他沒有給這個女人任何希望。但是此刻,那殘存的意志所支撐的戰甲,讓他堅硬如鐵的心感到了一絲柔軟。

    一千年前的死去,一千年後的死去,到此刻意志的不滅,一個女人的征服慾望到底有多大?在背後支撐著她的難道真的是對一個人的征服麼?或者是為了得到她心中想要的?

    在這殘存的意志面前,朝陽感到了樓夜雨與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動手。

    但是,他的路是絕對不容許任何人阻擋的,不管是什麼人,有著什麼樣的目的,都必須予以毀滅!所以,在朝陽的靜靜凝視中,聖魔劍也開始緩緩離鞘而出,那淡淡的血紅色劍芒使這寂靜的天馬星宮多了一種色彩。

    在劍與劍鞘磨擦的「鏗鏘」聲中,聖魔劍指向了空蕩的天馬戰甲。

    天馬戰甲亦開始有隱約的白芒散發開來,如水般,挾帶越來越強烈的戰意。

    整個天馬星宮的空氣也似乎受到某種力的召喚,開始緩緩流動。

    朝陽額前的髮絲隨著緩緩流動的空氣輕輕揚起,嘴角浮出一絲冷笑,道:「你,還是倒下吧。」說話之中,聖魔劍劃出一道精美絕倫的赤紅電弧,天馬星宮霎時變成一片血紅之色,殺伐之意充斥著每一寸空間。

    「鏘鏘鏘……」天馬戰甲零落成無數小塊,散了一地。

    一切在朝陽的眼中都是不堪一擊。

    聖魔劍收回,他額前揚起的髮絲緩緩回到原位,天馬星宮亦回復靜寂。

    這時,在朝陽身後,四個人的聲音傳了過來:「王。」朝陽並沒有回頭,只是移開步伐,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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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咒神殿主殿。

    「你們終於來了。」大殿最中央的神座上,星咒神意態慵懶地斜靠著。在她的身體四周,星芒縈動。

    朝陽、天衣、落日、殘空、漓渚站在她的面前,與之相隔二十丈。

    星咒神似笑非笑地道:「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可以突破六大星宮,到達主殿,本神還沒有來得及從剛才的夢中醒來。」朝陽道:「你可以永遠不要醒來,那樣對你才是最好的選擇。」星咒神搖了搖頭道:「可惜被你們驚醒了,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歡的美夢的,能夠做美夢的人應該知足。但是,夢遲早都是要醒的,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不管你願不願意,若是有人長久沉浸於夢中不願醒來,那這個人一定是可悲的,因為這種人在現實中一定是一無所有——不知你是否贊同我對夢的這番見解?」朝陽道:「你的話不錯,但是,哪裡才是現實?哪裡才是夢?身在其中的人是不能夠分辨出來的。這便注定有些人會一輩子生活於夢中,直至死時才回到現實,這就是為什麼有人說-人生如夢-的原故。」星咒神拍了拍手,十分贊同地道:「說得好!這是我聽到的對夢的人最精闢的見解。只是有些人一世的夢醒不了,再以來世續接這個夢,這就讓人同情了。」朝陽的嘴角浮出一絲譏嘲的冷笑,道:「我說過,身在夢中的人是永遠分不清何為現實,何為夢的,只有在他死的時候才能夠明白。你現在沒有資格說這番話,因為你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夢中,還是現實!」星咒神似笑非笑地道:「這倒是一個問題,若是不去想何為現實,何為夢中,也就沒有必要去考慮這個問題了,因為這種問題往往是無法分清的,執著於這樣的問題就像執著於生死一樣,同樣是毫無意義。但是從自己的角度看別人就不一樣了,別人看不清的東西,自己反而會看得很清楚,那些沉迷著的夢就像幻覺一樣,很快就會從眼前消失,就像根本沒有發生過。從這個角度來看,就不存在夢與現實了——不知你同不同意這種觀點?」朝陽並沒有對這個問題給予任何回答,面對這樣的問題,星咒神有著別人永遠不會駁倒的答案。但對朝陽來說,這一切都毫無意義,無論是置身夢中,還是現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來此的目的是為了突破星咒神殿,而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步了!

    朝陽道:「你想說的並不是這些吧?沒有人有興趣和你討論這些毫無意義的話題。」星咒神移動了一下慵懶的身體,淡淡一笑,道:「你認為這些是毫無意義的話題?如果我告訴你,你回答不了這些問題,就永遠都無法突破星咒神殿,不知你信不信?」朝陽道:「你以為玩一些小孩的把戲,在我的面前會有用?」雙眼直視星咒神似笑非笑的目光,兩人的眼神相視一起,久久的,彷彿都想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一些什麼。

    星咒神道:「當然了,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話,如果你相信別人的話,現在也不會站在我的面前了。在這個世界上,你相信的人惟有你自己!但是,一個缺乏-信任-的人,就算勝利,留給自己的會有什麼呢?一個人?一件事?一段過往?還是除了自己,其它的什麼都沒有?」朝陽冷笑道:「只要我殺了冥天,就會擁有幻魔空間所有的一切!」「真的麼?」星咒神以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視著朝陽毅然的表情:「戰勝冥天,你就真的可以得到所有的一切?」朝陽冷笑著反問道:「難道不是?」星咒神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道:「當你突破星咒神殿,殺死冥天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你戰不勝之物,上天下地,惟你獨尊,萬物及人都由你主宰,你可以讓這個世界以你喜歡的方式運轉,你可以隨意奪取某個人的性命,可以使花常年不敗地開,讓太陽永不落幕,使江河永不斷流,甚至可以讓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長此以往,你什麼都擁有,什麼都得到,天地萬物都是屬於你的,你站在高高在上的天界,睥睨著眼下的一切!但你真的什麼都擁有了麼?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朝陽的心一沉,他的眼前真的出現了星咒神所描述的那一幕:他站在高高的天界,身著黑白戰袍,睥睨著眼下的一切。他不但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還可以主宰萬物的生命,他已經擁有了一切,再沒有什麼他得不到的。但他卻感覺到冷,四周的風可以吹透他的身體,他的心是空的,他在問自己:為什麼得到了,反而感覺什麼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這時,落日、天衣、殘空、漓渚都感覺到了朝陽的不對勁,剛才那犀利的眼神和高昂的戰意,此刻卻變得極為迷惑。

    剛才,四人都高度戒備,密切注視著星咒神所有的動作,但是除了兩者的對話,其它的,星咒神什麼都沒有做。

    「王……」天衣不由得喊道。

    但朝陽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落日感到不對勁,也喊了一聲,但結果一樣,朝陽彷彿沉淪到某種思緒裡面,不能自拔。

    漓渚望著星咒神道:「你到底對王做了什麼?」星咒神輕笑一聲,道:「做了什麼?你們剛才不是已經看到了麼?」漓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就是因為什麼也沒有看到,他才有此一問。

    殘空這時向前走出一步,沉聲道:「如果王有什麼不測,你也別想活著呆在星咒神殿!」

《聖魔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