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青天白日,兵馬皇城,刀殺一個把總武官這還了得,小秦傑心頭一驚,跺腳大罵劉二孬笨蛋,逼他趕快逃命。

    野雞溜子失手宰了一個武官,心中雖然害怕,也不得不豁出去了,一晃手中的手叉子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和這位小朋友沒有關係,人是我劉二孬殺的,我抵他一命!誰要敢跟這位小朋友過不去,我劉二孬一個人是殺,兩個人也是宰,反正老子我只有一條命。」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缺德十八手李鳴回頭來找自己的寶貝徒弟了。

    野雞溜子一眼看見李鳴向他丟了個眼色,揮舞著手叉子更鬧得凶了。二十來名兵丁怕他一人拚命,十人難當,只將劉、秦二人圍在中間,並不馬上伸手去抓,有人飛快地去九城兵馬司衙門報信。

    缺德十八手李鳴分開兵丁擠身而進,先將野雞溜子手中的手叉子奪了下來,一腳把他踹倒地上,讓旁邊的兵丁用繩索倒剪了劉二孬的二臂,又把秦傑也推到劉二孬的身側,等候九城兵馬司的人到來。

    功夫不大,九城兵馬司的人來了,一見是前大內待衛缺德十八手李鳴拿下了兇犯,自然一再躬身道謝,並請示李鳴該怎麼處治。

    缺德十八手李鳴趁機發火道:「青天白日大街之上,刀殺帶兵武官,實屬罪大惡極。九城兵馬司不宜審理此案,速速派人將他們兩個一齊押赴刑部,處以極刑,以儆傚尤。」

    缺德十八手的話,那位九城兵馬司的人還得真聽,他親自帶領兵丁,將秦傑和劉二孬送交了刑部扣押了起來。

    缺德十八手李鳴皺著眉頭向掌門師兄武鳳樓說道:「傑兒這小子的膽量太大,固然可氣,但野雞溜子的無故被抓,絕不會無因,說不定這裡面真有什麼道道,請大哥將三匹馬一齊帶回老駙馬府,小弟去刑部探聽一下風聲,看看是否真的又和峨嵋派有關。」

    武鳳樓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就將三匹馬一齊帶走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徒步來到了刑部衙門的門外,由於刑部尚書黃克贊是李鳴父親李精文的同科進士,通家之好,眾差人恭恭敬敬地將他迎進了班房,讓他大馬金刀地坐下,送上了茶水,才派人去傳喚大班頭毛金常。

    刑部大班毛金常,外號也叫金毛吼,不過可比不上人家峨嵋派的金毛吼闞山嶽。當日女屠戶飛身撲上西山香爐峰,用飛虹劍殺了三邊總督楊鶴來刑部投案,替心上人江劍臣打官司,可沒少揍這個金毛吼,從那以後毛金常就改邪歸正了。

    一聽說缺德十八手李鳴來到,毛金常就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的手下人又做了什麼不見天的壞事,讓這位人見愁大爺給抓住了把柄,直到給缺德十八手李鳴見了禮起來,他臉上的顏色還是青一陣子白一陣子的。

    看到金毛吼嚇成這種模樣,缺德十八手李鳴知他誤會了,就將有兵丁無故捉拿野雞溜子劉二孬,自己的徒兒秦傑出頭干涉,一時失手刀殺一名把總,目前已送來此地的事情,詳細地給毛金常說了一遍。

    金毛吼毛金常馬上就大包大攬地說,「這事好辦,案子呈上去,馬馬虎虎地過一堂,讓侍郎大人點驗收監。幾天過後,我再報一個有病暴死,一個畏罪自殺,名字一勾,一了百了,大爺你就萬安吧!保險連牢飯都不要你老人家送。」

    缺德十八手李鳴擺了擺手說:「謝謝毛頭兒的幫忙,不過我倒不是想要他們馬上就出去,多呆上幾天也好……」

    不等缺德十八手李鳴將真正的意思說出,金毛吼毛金常已哈哈一笑說:「你老人家是怕我作難是不?那可就對小人我見外了!為朋友還兩肋插刀呢,何況是你李大爺的事,別人想幫忙還輪不上呢!」

    缺德十八手李鳴等他把話說完,才低聲對毛金常說:「我想知道那群兵丁是什麼人派來的,抓野雞溜子劉二孬打算幹什麼。這才是我來找你的真正目的,聽懂我的意思了吧!」

    毛金常也真會巴結缺德十八手,聽李鳴一說,讓人給李鳴送上茶點,就轉身出去了。

    直到日頭漸漸西沉,毛金常都沒有回來稟報,缺德十八手心中更有底了。快接近吃晚飯的時光,金毛吼才一頭大汗地跑了回來,腰袋中隆隆地鼓起,好像裝了不少東西,一見缺德十八手李鳴咧嘴一笑說:「這件事邪門透了,就讓你老人家再經多見廣,也保險沒有聽說過,我算第一次開了眼界。」嘴中說著話,一股子酒氣噴人,伸手去端桌案上的茶杯,看樣子酒是喝了不少。

    缺德十八手李鳴等毛金常將那杯涼茶喝下肚後,突然說道:「毛頭兒,你剛才所說的希罕事,是不是苦主請你吃酒,送你賄金,托你替他們開脫殺人兇手的罪名?」

    李鳴的這句極為不合情理的語言,聽入了毛金常的耳中後,卻刺激得他幾乎跳了起來,他右手的大拇指一豎道:「還是你人見愁大爺高明,真是一語中的!詳細情形是這樣的,我剛從此處出去,武清侯劉侯爺就派來了一個副總管把我硬扯到一家酒樓的雅座裡,除去請我吃了二十兩銀子一桌的上八珍酒席,還塞給我四封銀子,共計二百兩,讓我想辦法保住劉二孬一條性命,兩天後的晚上,讓我秘密將人放出,他們自會派人來接,只要事情辦成,再給我八百兩銀子的酬金,你老說這件事情邪不?」

    缺德十八手李鳴心中更有數了,安排毛金常隨時有事去老駙馬府稟報,並讓他把這些話秘密告知秦傑、劉二孬二人,就趕回到老駙馬冉興的府中。一問冉府中的家丁,才知道掌門大哥武鳳樓已經奉召去了大內。

    原來武鳳樓目送缺德十八手向刑部方向走去後,就一人三馬回到了老駙馬冉興的府中。老駙馬冉興所娶的公主,名喚金屏,乃萬曆皇帝的愛女,常洛皇帝的幼妹,也是天啟、崇禎兩位皇帝的親姑母,當朝皇親國戚之中,首推第一。

    所賜的駙馬府,也極為豪華龐大,整個府邸佔地近三十畝之多,分中、東、西三路,由三條軸線貫穿,多進四合院組成。

    中路的最前面是駙馬府的大門,以及面闊五間的二門,兩道門裡是一座銀安正殿和老公主老駙馬起居的後殿,再往後是一座很大的花園。

    東路由三進四合院子組成,採用的小五架樑式是明初的建築風格。西路的院落寬敞宏大,廊廡相接,氣派非凡,也有一座花園,不過比後殿北面的略小而已。由於老駙馬冉興非常推崇先天無極派師徒,所以兩年以前,就將西院撥出供武鳳樓、李鳴等人居住使用,反而使崇禎帝不好再為武鳳樓、李鳴二人單獨建造府第了。

    今天武鳳樓從河南歸來,下人們打開了他原來居住的房屋,裡面竟然窗明几淨,清潔異常,看來冉府下人是經常打掃整理的。

    就在武鳳樓征塵未洗、喘息未定之時,秉筆太監王承恩就奉旨親自前來宣召了,並欽准武鳳樓宮中騎馬,以示恩寵。

    大概是這一次離開宮廷的時間太久了,過了金水橋之後,武鳳樓就有些異樣的感覺。來到太和門,武鳳樓棄馬不乘,隨在秉筆太監王承恩的身後,向乾清門走去。剛剛走過保和殿,忽然看見武英殿大學士賈佛西從軍機處方向匆匆趕來。

    武鳳樓素來尊敬賈學士,馬上就停下了腳步,等候賈佛西的到來。

    賈佛西來到武鳳樓的身邊說:「萬歲爺駕幸武英殿,特命愚叔趕來召你前去,免去侍從一切人等,連王公公也不讓跟去。」

    武鳳樓只好默默地接受賈佛西傳來的口諭,來到了武英殿內。

    只見崇禎帝手執書卷正在翻閱,覺察有人進入,擲書於案,搶過來和武鳳樓廝見。

    武鳳樓剛想撩衣跪拜,行君臣之間的大禮,崇禎帝已怫然不悅地說:「朕多次口諭,尋常相見,絕不必拘世間俗禮,有失兄弟之間的情誼,快快免了。」

    武鳳樓只好遵旨作罷,扶崇禎帝坐於正座,自己和武英殿學士賈佛西分兩邊相陪。

    崇禎帝仔細打量了武鳳樓一番後,突然正色問道:「朕聽人言,皇兄出入江湖之中,很多人都以壯士呼之,不知果有此等之事否?」問完之後,還目不轉睛地盯在武鳳樓的臉上,等待他的答覆。

    武鳳樓認真地答出了四個字道:「誠有此事。」同時身子也站了起來,沒忘記臣子應對時的禮節。

    崇禎帝擺了擺手,讓武鳳樓重新落座,只說了一句:「不成體統!」說完後,見武鳳樓默然不語,又接著說道:「卿出身望族,從前曾和朕折箭為盟約為兄弟,如今又官拜錦衣衛都指揮使之職,怎能容忍他們以江湖人物視之,豈不是荒唐之極?」連連斥責,武鳳樓不能忍受了,回奏了一句道:「『壯士』二字哪些不好,值得萬歲龍顏震怒!」

    武英殿大學士賈佛西也從旁邊說道:「江湖人物口中的『壯士』,與『匹夫』二字大同小異耳,賢侄能不清楚?」

    武鳳樓知道內定他為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事已板上釘釘,不可以挽回,心中一惱,隨口說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贊荊軻也;『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贊勇士也。以臣觀之,壯士、匹夫都值得尊敬,並沒有什麼不好。」崇禎帝知武鳳樓的性情外和內剛,今天君臣二人剛剛見面,不願意無故失和,只掃了賈佛西一眼,他自己卻笑而不語。

    果然武英殿大學士賈佛西堅持己見說道:「武賢侄忘了,還有一句叫『床頭黃金盡,壯士無顏色。』看起來壯士還是離不開黃金的,一旦囊空如洗,也就失去色彩了。」

    武鳳樓心中一氣,剛想反唇再爭,一個苗條的身影閃處,走進了一個人來。欲知來者是誰,請看下回分解。

《五鳳朝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