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良辰伴美景 艷女許猛男

    次日,眾人商討了「天南幫」的事,料想其經此打擊後,雖銳氣受擊,但絕不會甘心,囑仍由滄浪叟等嚴密監視其行動。

    老化子因須回幫料理交代之事,故先一日即帶著小猴子、房大頭走了,臨別依依,約定半年後在揚州見面,始灑淚而別。

    天乙真人、慈雲師太、司玄方丈,都是順道經過,故老化子走後,也就走了。

    望溪老人多時不與女兒見面,故暫時住下。

    千面隱怪對柳春帆似乎特別好感,所以臨走時,送了一包膠皮面套,人怕出名,豬怕肥,樹大容易招風,尤其「玉面神龍」之名聲傳出後,賊當消息靈通,今後行道,多有不便,故特以之相贈,以防萬一。

    柳春帆謝了又謝,千面隱怪朗朗大笑道:

    「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一代老不死的時代已成過去,未來的魔劫方興,『天南幫』肆虐於大江以南,長山屍魔等惡賊,逞殘於西疆,尚聞有數十年前的黑道巨擘,都將等機而動,六大門派,自三十多年前『仙窟』之會,精華殆盡,以致人才凋落,故當今能挽武林狂瀾之人,雖不可預斷,然以柳小俠目前功力,再加以時日,自不難肩負此重任大責,望小俠能將老夫之語,多加深思,不辜老夫厚望是幸。」

    柳春帆見這風塵怪人,如此誠懇的看重自己,不禁有些惶恐,但心知其中確係實情,且自己身為「仙窟」新主人,拯救浩劫,義不容辭,遂恭敬的回答道:「老前輩金玉良言,使小子啟饋震聾,自當永銘,惟恐質魯性鈍,有負厚望耳,今後當竭愚誠,盡其棉力,倘得附驥前輩,暨六大門派之後,固所願也。復蒙惠賜,更當永誌不忘。」

    千面隱怪復返對滄浪叟等說:「叨擾了整天,撿了個現成媒人,並得一睹盛會希望各位別忘了昔年與『南天一怪』老魔所訂的五年之會,距今僅一年了,屆時當來轉告各位,現在我尚有他事,先走了。」

    話未落,身形稍挫,一鶴沖天,接著施展上乘輕功,晃眼之間,一點灰影,直奔山下,瞬間就不見了。

    柳春帆自眾人走後,接連十多天之間,有聰明俐落,天真慧穎,金雕玉琢般的袁正逸和美慧綽約稚氣憨人的素月,蘭心慧質,秀麗天生的青娥,英華鑒人,柔情若水的霞青,四位陪伴消遣。

    閒時,更將「仙窟」絕技,「迷隱拳」傳授與正逸等人,雖然四人都有絕頂智慧,且拳雖僅九式,八十一招,乃是採集各派精華之絕技而成,故在短時期間亦不易純熟。

    然姑娘等不愧為出身武林世家,且有絕頂智慧,一時「迷隱拳」雖未能全都學精,但其中部分,且被吸收入他們的「七星連環手」與「滄浪十三式」「玄龍掌」之中,無形這些絕技的內容,威力倍增,此乃意外的收穫,幫使望溪老人、滄浪叟,等人功力無形進益不少。

    柳春帆雖日夕對此天仙似的美人,因彼此已有婚期之約,故情感方面更趨融洽,並有滄浪叟輩的愛護備至,在別人心目中,他應該是被人羨慕的幸運兒了,可是在背人寸,常顯出鬱鬱孤歡的寞落神色來。

    三位姑娘冰心慧質,看在眼裡,悶在心底,只道家中有人得罪了他,故不好動問,最後仔細觀察,又覺不似,故有這麼一天,李霞青、與青娥、素月在無人時,霞青問道:「帆哥!

    我看你近日心事重重,有何困難之事,何必悶在心底,說出來,也好讓我們替你分憂。」

    柳春帆歎了口氣說:「府上全家對我另眼照顧,本不應該有所不樂,惟自二位兄弟走後,始終有些想念,加以人皆有父母,惟我獨無,久想去原籍淮陰探看一次聊盡為人子之心,故不克自持耳。」

    青娥瓠犀微露,嫣然輕笑道;「我道是什麼事?原來如比,那還不很簡單,等我們去跟公公他們說一聲,明天不就可動身,那又何必發愁呢?真是傻瓜。」

    霞青也笑著說:「我也覺得在家太悶了,況且我們姊妹也應該跟你回家走一遭,這豈不一舉二得嗎,走!我們現在就去跟公公講。」

    全家雖然捨不得他們遠離,但這是不容阻撓的大事,且因此,更可見柳春帆的宅心仁厚了。姑娘遲早都是他的人,當然更應該陪他一齊去,這可苦了正逸,他本來哭著,吵著,定要跟他們去,滄浪叟因恐遠程途中,帶一個頑皮的小孩,會多有不便,故不允許。

    次日,各人行裝早就收拾好,柳春帆將房大頭走時留下的那包珍珠,轉交給滄浪叟收藏,並說道:「此次東歸,因前與二位兄弟有半年後在揚州之約,故歸期當在與他二人約會之後,可能與他們一同回來,至於一年後『仙窟』之會,我一定趕來參與。」

    滄浪叟又是含淚一番叮嚀話別。

    從九華山到淮陰的路,須經貴池,溯大江而東流經大能、荻港、裕溪、六朝故都的南京,再東下達鎮江,溯古今聞名的運河而北上,經高郵而始達。

    貴池,是傍山偎水的一個小城,驛道上來了二雙青年男女,男的瀟灑冠絕,神采翩翩,女的像瑤池仙姬,美艷嬌娜,挾帶一個長形的包裹外,別無他物,四個人一路上鶼鶼蝶蝶,談得十分親熱,巧笑倩語,春意盎然,沿途頗不寂寞。

    這天中午,四人來到此城,城中人煙稠密,店肆毗連,橫巷直街中,酒樓客店隨處可見,四人沿街漫步,引起路人投以羨慕的眼光,竊竊暗讚。

    到了一家酒樓門前,素月說道:「晌午了,肚子正在唱空城計,這家酒樓,看樣子還不錯,帆哥,二位姊姊,我們進去找個地方休息好嗎?」

    霞青笑道:「小鬼,只想吃,好像艷都城裡剛放出來的餓鬼一樣,除了吃,你還會想些什麼?」

    青娥也笑著接道:「你可看走眼了,別看她人小鬼大,除了吃以外,想的東西可多呢?

    要是有三天看不到他……」

    邊說,邊用手指著柳春帆露出神秘的一笑。

    素月也笑著反駁道:「你們呢?不怕羞,你們那一件事吃過虧的?還好意思說我呢。」

    柳春帆含笑接口道:「路上這麼多人,你們可不能真吵架啊?」

    青娥啐了一口說:「看你平時裝得老實,幸災樂禍,看我們三個人以後再理你才怪。」

    柳春帆舌頭一伸說道:「好厲害,看你們的聯合陣線,能維持好久?看我把你們各個消滅時,才知道我的厲害。」

    霞青像和事佬一樣的勸著說:

    「別鬥狠啦,何必呢?誠心跟肚子過不去,快些吃飯休息,明天我們坐船,可直達南京,那裡有數不盡的名勝古跡,正等待著我們呢?」

    說著,四人踏進一家「清風樓」的酒樓。

    上得樓來,店伙躬腰含笑,將四人引入臨窗的雅座,霞青點了幾道時菜,特別是江裡時鮮的魚蝦,並要了壺名酒。

    店伙走後,各人悠閒地遊目四騁,因時值正午,座上客人居然很多,臨窗下眺,街上如織行人,並來因炎陽當空而少減,形形式式,熙熙攘攘,除霞青之外,三人皆久居山鄉,與奇峰怪石為鄰,草木花樹為伍,看到街上的熱鬧,不覺興奮得童心勃發,三個人糾纏著李霞青問東問西。

    一會,酒菜送來。色香味兼美,純是江南風味!」

    佳餚醇酒當前,柳春帆替三人篩了酒,暢飲起來!

    三位姑娘,本不善飲,但不忍辜負玉郎美意,也陪著淺飲些。

    李霞青玉手捧杯,朱唇微綻,含笑向柳春帆道:「帆哥,願能早日找到業已破散的家人,重聚天倫,我先敬你這杯,預先為你祝福。」

    話還沒說完,素月早就捫嘴一笑著說:「好甜!」

    李霞青待柳春帆喝完後,白了素月一眼說:「小鬼,挺會多心,剛才你說什麼?」

    素月裝著可憐楚楚的說道:「大姊好凶,我讚聲酒好甜,也要瞪眼睛,你們說這酒甜不甜?」

    眾人看她稚氣未脫的可憐相,都一致大笑起來。

    雅座裡的客人,聽到這邊哄然笑著,不免向這邊注目過來,李霞青突然輕把柳春帆一拉,低聲說道:「你看那邊!」

    柳春帆順眼窺去。

    鄰座坐著四人,一個寶光綵衣,妖艷中透著邪淫神色的少女,正是九尾仙子,猛見柳春帆等眼光掃來,不禁神色稍變,將臉別過。

    柳春帆眼尖,不禁暗中咕噥道:「好哇!『天南幫』真厲害,剛離山二日,自己的行跡,就讓人家躡足跡蹤了,看起來,今後真要步步小心為妙。」

    另一個妙齡少女,生得朱顏玉貌,俊俏得像朵初放的芙蓉,嬌艷欲滴,穿一身水綠緊身褲褂。

    旁坐著二人,一個是短小精悍的中年,黑臉濃眉,闊嘴塌鼻,二眼神光外露,捲袖的胳賻上,虯筋栗肉,看來是練家子,另外一個是矮胖得像肉球般的頭陀,頭束金箍,長髮披肩,一雙奇小的眼睛,緊縮在肥胖的臉上,更顯得奇醜無比。

    四個中除了那位姑娘,雖然眉日間蕩著春意外,人還算端正,九尾仙子則除了在詭秘狡黠的神色上,時露出陰森妒嫉貪婪的眼神外,很少開口。二個男的狂得可以,他們一面飲著酒,一面用極刺耳的口吻言談著,簡直是向柳春帆等人在挑逗,那黑臉中年說:

    「仙子,就是那幾個小狗吧!讓他們吃飽一些,等會好讓他們變個飽鬼。」

    那奇醜頭陀陰陽怪氣的說道:「這就叫天網恢恢了,閻王的請帖命裡已注定,誰能違背,這小子殺人放火以後還想逃?簡直在做夢,不叫他見識『海外七絕』的絕技,這小子的膽子,將來可不知道要怎麼橫呢?」

    這些話聽在三位姑娘耳裡,早就氣色驟變,想不到正在打情罵俏興高采烈的時侯,來了個煞風景,本想發作,看柳春帆仍在悠然吃喝,遂按下火氣。

    驀然「喲!」的一聲慘呼,夾雜著粗罵聲,其他客人的紛擾驚奇聲。三位姑娘都盡拋憤色,啞然發笑。

    那自稱「海外七絕」的醜頭陀,右手摸著絲絲出血的醜臉,左手拿著一支細小的魚刺,哇哇叫嚷,另一個黑漢看得目瞪口呆,二位少女,駭得花容變色。

    這黑漢見同伴受傷,心驚對方功力恁強,但當著大庭廣眾之下,以「海外七絕」的盛名,初次就遭失利,以後再也不能在中原混了,而且身負奇技,更有恃無恐。

    回頭看柳春帆神色自若,遠眺街景,另位青年與二位姑娘雖在嬉笑,但也看不出有何異樣,俗云「有棒不打笑臉人。」雖心知系他們搗鬼,找不到把柄,亦無法可想,遂厲聲指桑罵槐的說道:「臭丫頭,到酒樓裡來賣笑,倒是熱門生意,可惜老夫看不慣你騷形怪狀。你要愛笑就多笑一會吧!等會想哭的機會都恐怕沒有了。」

    李霞青再也忍不住,也反唇相譏道:「真怪,這裡容許異域野狗在狂吠,反不容化錢的姑娘看熱鬧,堂堂中原的人,都是吃飯長大,並不是被人駭大的,狗眼睛不長在狗頭上,誰會怕你不成!」

    黑臉漢氣得一聲狂吼,似飛一般從桌邊騰身躍起,向四人當頭撲下,嘴裡也罵著:「臭小子膽真不小,竟敢到『海外七絕』口裡討渣沫,本想讓你們多活幾個時辰,想早死那就讓我六絕『風火雷君』彭明川來打發你。」

    聲未畢,人已迎頭撲到,左掌護胸,右掌斜劈出一股強烈勁風。

    柳春帆恐怕李霞青會吃虧,忙把她拉過一邊,單掌微揚,早把神功運出,迎著黑漢來勢一碰,只聽「碰」的一聲巨響,柳春帆身影未幌,黑漢的身子在半空中像斷線之鷂般,被震二丈餘險些掉到樓外,猛的一個千斤錘,始立定身形,一運氣,見氣血暢通,幸未受傷。

    這一下可把他氣慘了,這時柳春帆亦輕和飛鳥,落在丈餘空間,黑漢怒不可遏,雙掌一挫,一招「巧打秋月」逕奔柳春帆「心經穴」、「結喉穴」、「華蓋穴」,三穴襲來,果然猛厲無匹。

    只見柳春帆不慌不忙,身形稍偏,躲過來勢,順手單掌上斜,指向來人「腕脈穴」。口裡喝道:「海外七絕也不過如此,尚敢來此撒野,快給我滾開!」

    話未落,黑漢只覺手腕微麻,全身勁道全失,被柳春帆掌風一掃,真的「叭噠」一聲摔倒地上了。

    這時引得原本躲在酒樓一角,膽子稍大的酒客哄堂大笑,三位刁鑽的姑娘,更乘勢拍手喝采。

    黑漢氣急攻心,凶性大發,忙伸手向腰邊皮囊內掏出一如鴿蛋般大小色帶微黃的圓形東西來,正舉手想向柳春帆擲將過去,柳春帆心知有異,暗說:「不好!」一髮千鈞之間,剛受創的奇醜頭陀,猛喝一聲道:「六弟!你瘋了,這是酒樓,怎可使這東西,將來讓大哥知道了怎辦?」

    那黑漢始收回放入袋中,悻悻的向柳春帆等指著道:「便宜了你們這些小狗,存下你們的狗命,有種的,今晚在城東十里的城隍廟前見面。」

    矮胖奇醜的頭陀,也沉聲喊道:「小子!剩下的時間不多了,要寫遺囑,或有未了之事,早些收拾收拾,免到臨時說我們『海外七絕』沒讓你收拾後事。」

    原本掩掩閃閃的九尾仙子也開口媚笑向柳春帆道:「『玉面神龍』,要有勇氣,今晚姊姊就在那裡等你,千萬別失信哪!」

    柳春帆聽三賊一說,朗朗一笑道:「龍潭虎穴,也駭不倒柳某人,嘴皮子上狠,算不了英雄,明天究竟是誰看不到日出,現在下結論未免太早了些,屆時一定侯教就是。」

    剛說完,四個賊人不敢久留,惡狠狠瞪了柳春帆等一眼,氣沖沖下樓走了。」

    眾酒客見惡人已走,遂重新回酒桌。

    柳春帆已若無其事般,輕擺長衫回席,坐定後,喚店伙另換酒菜,一面向正在發呆的霞青姑娘說道:

    「霞妹,『海外七絕』是何等人物,何以跟『天南幫』勾結在一起?你可知道?」

    李霞青像呆了般,依然不答,青娥忙上去推了她一把笑道:「大姊,帆哥在問你話,你怎麼啦?不開口。」

    李霞青依然不聞不答,半晌,猛然嬌聲叫道:「哎喲!好險!」

    突如其來的緊張,把三個齊哧了一跳,正想動問,李霞青像是發囈語般道:「是了!一定是他們!」遂一正臉色道:「帆哥,二位妹妹,今天真好險,可是今天晚上,我們還要好好注意,那『海外七絕』沒想到真有其人,我在幼時聽祖父說過!」

    「四十年前有人傳說,在東海有個名叫『花姑島』的小島,住了七個怪人,雖然其武功並不超人,但每人都練有一種絕技,故被人傳稱為『七絕』。

    「老大『毒火僧』,老二『百毒道人』,老三『丑頭陀』,老四『惡瘟神』,老五『百手神君』,老六『風火雷君』,老七『啞怪』。」

    「這幾人雖名練有歹毒絕技,但平素為人尚稱正派,且從未涉足中原,故武林很少有人知者,祖父那年是由一前輩口中聽到,閒談中曾向妹言及,剛才苦思始想起,如果是這七個怪物,那我們今晚可要格外小心才好。」

    說到這裡,稍停一下又說道:「奇怪的是這七絕未知何幫會與『天南幫』人物在一起?

    而從剛才那二人的形態看來,可知那矮胖似豬的人大概是所謂老三『丑頭陀』了,那黑臉漢子從他掏出的東西,及嘴裡報的名,一定是老六『風火雷君』彭明川了。」

    「聽說那丑頭陀終身以毒物為糧,練有一種奇毒的氣功,敵對時,把口一噴,可便二十丈以內的人畜皆亡,端的是厲害無比,風火雷君的『風火雷』,內藏猛烈炸藥,拋擲起來,可使半里之仙,盡化灰燼,剛才要不是顧忌鬧肆人家,你我恐怕早就遭殃了。」

    三人聽說賊人如此厲害,倒也不禁憂上眉梢來。

    當下喚過店伙,付過酒賬,逕找一客棧開了二個房間,四人共同商量應付之策。

    饒是柳春帆有絕頂神功,三位姑娘也都機智過人,一時卻也想不出用適當的方法來,李霞青首先說:「如但恁武功,『天南幫』賊子除『南天一怪』之外,都不足為懼,從上次絕谷火攻看來,箸人陰險歹毒,實防不勝防。」

    素月忽神經質的笑道:「不必發愁!兩把神劍……」

    眾人也齊笑起來,柳春帆也笑著說:「神劍既能避火,必能避毒,但不知能否避炸?但不管它,我已經有法破它,可慮的是,如果我們因而跟七絕結下樑子,結果應予考慮。」

    李霞青忙笑著道:「七絕既從未涉足中原,現甘隨『天南幫』之人,且何以七絕未同時出動。其中定別有故?我們採取以毒攻毒之計。」

    附著三人之耳說道:「如此如此。」

    三人同時附掌大笑連聲贊「好」!

    夜!藍得出奇的誘惑,星光閃耀,銀色的月華,灑落在樹梢,從樹業的葉隙間,播下碎亂的銀屑,遠處傳來陣陣潮泛的澎湃聲。

    在星河搖曳,樹影幢幢中,竄出四條人影,身形奇速,人如輕煙,影賽飛鳥,穿過一段蒼鬱的叢林,在一座破敗的古廟前停下,其中一個抬看了看橫掛的匾額,用耳語向另一個手裡拿著包袱的人,低聲說了句,只見他微一點頭,迅展身影,竄入密林不見了。

    稍停,三個人見時尚早,在弧廟四圍繞了一圈,廟側有方圓畝餘的廣場,廣場外,是密林。

    其中一個低聲說道:「帆哥,快二更了,怎麼還不見賊人來?」

    那人帶笑回答道:「不來正好,當此良辰美景,踏月散步,其樂融融,古人為賞佳景,不惜秉燭夜遊,我們不防假冒斯文,效雅人之行,亦人生一樂。」

    另一個也嬌笑接言道:「沒想到帆哥也會如此酸……」

    猛然,柳春帆低喝道:「來了!」

    隨聽遠處傳來一些輕微之聲,柳春帆囑二人小心。

    來幾,一陣厲嘯之聲響起,劃破山野嶺寂,駭得宿鳥夜驚,蟄伏在野草叢裡的小動物。

    也驚悸奔。

    山谷回音,刺得耳膜嗡嗡直響。

    嘯聲甫停,四條身形迅捷,在三人對面二丈餘落下。

    「風火雷君。傲然說道:「好小子真有種,怎麼少了一個小子?敢是嘴硬骨頭賤,跑了?」

    丑頭陀從細小的眼縫中,閃出二道報人的精光,不耐煩的說道:「老六,說那麼多廢話,乾脆送他們回姥姥家後,把他身上寶物搜走就算了,還嚕囌什麼?」

    柳春帆跨前半步,擋住二位姑娘,冷哼一聲道:「真是化外之人,沒見過世面活得不耐煩,也不需慌得那樣,諒不見真章,你們是不會心死的,放手過來吧?」

    海外七絕雖少涉足中原,但因各有特殊技藝,平素自視甚高,連歹毒心狠的『南天一怪』尚不敢以輕視,各大門派,都不放在他們眼下,那知輕信人言,遠來中原,剛出手就受辱於酒樓,再見面就遭此傲狂之言,直氣得「風傘雷君」一張黑臉漲得鐵紫,丑頭陀長髮倒立,形同妖魔,咬得牙齒格格作響,大喝一聲:「臭小子,拿命來吧!」

    二絕正欲出手之際,旁邊的九尾仙子恐怕二絕出手,霸道無比,傷害了柳春帆,故面含春意,突然嬌嗔嗲聲道:

    「二位老前輩何必跟那小子爭口舌之勝負,如果他願意獻出奇寶,不防饒他一命算了。」

    說著,嬌軀一扭,從斜刺裡騰起,夾在三人中間,臉對柳春帆,一聲媚笑。

    那二絕似為此舉一怔,旋即大悟,笑道:「好,看你面子,饒他一死。」旋即,風火雷君向柳春帆厲聲喝道:「小子聽到沒有,這是給你最後機會,快乖乖的獻出你身上的奇寶,可以免你一死。」

    柳春帆昂然笑道:「不錯,我身有奇寶,價值連城,可是恁你二塊廢料,想得到它,還需要照照二位的尊容。」

    風火雷君滿腔好心,反換來一場搶白,氣急攻心,殺心頓起,大吼一聲,一陣暴風起處,風火雷君圓瞪環眼,躍身早向柳春帆攻出三掌,跟即撤招暴喝道:「老三同二位仙姑速退。」

    丑頭陀等三人見事已僵,也心懼其「風火雷」的厲害,忙急後撤數丈,到安全之處觀戰。

    風火雷君隨著獰笑道;「小子休狂,明年今天,正是你週年的忌日,看掌。」

    果然掌旋風暴,力卷狂飆,猛向柳春帆襲來,柳春帆不慌不忙,腳踩「九九回風步」,展開「迷隱神拳」,身影隨形,幾招以後,風火雷君已迭遭險著,看得旁觀之人,亦不覺心驚膽戰。

    風火雷君自命為海外七絕之一,竟然讓初出道的少年纏戰至今,且來人身法怪異,早就羞惱急憤,怪喝聲起,搶攻二招,猛襲對方「期門」「井泉」二穴。

    柳春帆忽感對方掌力如山,力若狂濤,倒也不敢輕視,斜側身形,蕩起一股旋流,回掌猛斫!

    那知風火雷群怪叫一聲,早就收勢長身,踉蹌退出丈餘,獰聲怪笑道:「小子果然有些鬼門道,休得急,且看老夫這個玩意。」

    話未落,風火雷君手揚處「風火雷」早經發出。

    但見六粒藍熒彈丸,分三組,成品字之形,電光雷火似的,帶著破嘯風聲,凌厲而至。

    柳春帆心知厲害,早想就破敵之方,心念動處,護身的「大成神功」早就發出,-退後丈餘,與青娥素月並立,神勸所及,數丈之內結成無形一網,那風火雷捷飛三人上空,似被物接住,只在頭頂旋轉。

    風炎雷君及一旁觀戰的醜頭陀、九尾仙子、玉面神姑,均不知何因,故皆驚奇異常。

    風火雷君心知有異,急憤之餘,將袋中所有,全部找出,又是十二粒藍熒彈丸,平飛射出分三組,分襲上中下三路而至。一面怪喝道:「小子真有點邪門,再看這個。」

    這次發出的「風火雷」,早經其運內功打出時,已自相擊撞,在半路上,已頓然暴發。

    柳春帆沒想到這些磷火之暗器,威力如此之大,遂左掌向上,右掌平推,將十八粒「風火雷」引到一處,雙掌猛運神功,忽一陣旋飆,兀把正待爆炸的火團,向二十餘丈以外的空地飄去。

    十八枝熊熊火球,結成的一幅彩幕,把孤廟附近,照得如同白晝,音波迴盪不絕。

    幾聲轟天巨響,剎時霞籠煙蓋,火舌四吐,一片荒場,已成火海。

    看得柳春帆等不禁暗中作色,心想:「好厲害,如果不是先有準備,今天可真沒命了。」

    二絕與九尾仙子、玉面神姑,沒想到柳春帆如此破法,也不禁心裡發毛。

    這時的「風火雷君」見心愛的絕技被破,早像皮球洩了氣般,目瞪口要,做聲不得。

    柳春帆氣閒神定,向四人微笑道:「各位還有什麼絕技,不妨一一施來,好教在下開開眼界。」

    丑頭陀這時又氣又急,一張醜惡的臉,氣得通紅,躍步上前,厲嘯聲起,雙袖微攔,一股勁風襲至,一面厲聲喝道:「小鬼休狂,看老夫來取你狗命。」

    柳春帆微一冷笑,單掌推處,已掀起一團勁風,迎勢而上。

    兩力甫合,狂颯成縷,灰煙為陣,一陣巨震過去,餘力飄揚,竟將附近木石漫天飛舞。

    一掌拼過,丑頭陀奇胖的身軀,像肉球般,蹬蹬連退幾步,兩眼金蛇亂竄,氣得面也立變,雙目射威,又是陣陰沉冷笑,二隻大袖猛拂,一股勁風,夾著奇腥,向三人襲來。

    柳春帆更不怠慢,雙掌平舉,合力分推,「呼」的破耳暴音,沖擋住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毒風。

    接著,一連串轟雷也似的震盪,真像天旋地覆,勢若雷電,看得各人莫不觸目驚心。

    這時的醜陀,雖已用了十成功力,仍被震退三步,氣得兩眼噴火,鬚眉戟立,口中咯咯作響。

    只見他臉色陡變,凝睜怪眼,發出脅人奇光,身軀暴漲,骨節格格作響。

    柳春帆見其毒功已發,那敢怠慢,忙接過青蛾的「古靈雌劍」,一面畢力儲勢,運用神功。注目待變,想機發難。

    這時空氣寂靜異常,各人的心腔跳動聲,似皆清晰可聞,看戰的人更屏息凝神。

    微哼身起,史見丑陀張口處,一股彩色毒氣,從丹田直逼而出,勢如噴泉,猛向柳春帆三人罩去,初發時,尚細如毛髮,隨風暴漲,未幾即形成五彩幕網,但見彩色繽紛,花雨飛舞,早把三人正罩在霧幕。

    看得風火雷君與九尾仙子等二人驚喜交集,這時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雖心愛柳春帆,而想獲為面首,但見其功力奇高,心知非敵,又見柳春帆與二位姑娘輕憐密愛的模樣,又妒又恨,今見被丑頭陀的毒氣罩著柳春帆等人,不由心頭又一沉,一陣莫明的憐惜之念起伏,心想完了,可惜個俊美絕倫的少年。

    半晌,丑頭陀心想,差不多了,這幾個小子,正欲吸氣收毒時,猛然春雷爆響似的發生一聲長嘯。

    嘯音未落,彩霧裡突然金光暴漲,將毒氣激得四外進射,頓時奇腥觸鼻。

    丑頭陀自小即生長在荒蠻區域,遇一異人,授以奇法,日夕以毒物為餐,以毒瘴之厲氣為練功之具,遇強敵時,將平素納於小腹之毒氣,以內功噴出彩霧,此霧有奇毒,黏者,滴骨穿心,骨腐肉蝕而亡。

    他上月與老六風火雷君在關城購物,偶遇「南天一怪」偕其四大弟子,「追魂使老」裴宗仁,「奪魄郎君」梁盛泰,「玉面神姑」葛婉儀,『九尾仙子」田湘妹等,因驚聞「屯溪分舵」之變,而欲北上之際,適逢此二絕,老怪雖不識二絕,但見二人形貌,心知其不是正派,故向其搭話。

    聞知乃「海外七絕」之人,遂竭力拉攏,激引二人,云:「柳春帆等身懷寶笈,及奇寶,得其一即可無敵於天下等語。」二人雖非素性惡毒之人,對珍寶更不屑一顧,但好勝心強,且聽有武技寶笈,深中二人心意,雙方口頭約定,請二絕出面,將「玉面神龍」柳春帆,擒捉交與「天南幫」,以雪其破屯溪分舵之恨,而寶笈則歸二絕所有,天南幫決不染指。

    又恐二人不識,故命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相伴,以便指認,誰知偶在酒樓巧遇。

    二絕初並無傷害柳春帆之心,但萬沒想到,看來並不扎眼之人,使二人連番失利,這才激起二人殺性。

    丑頭陀見毒氣放出後,三人仍不知躲避,心中正暗中得意,正想收回毒氣時,誰知情況突變,彩霧內金光暴漲,將放出之毒氣四進,心內剛想到不好!

    猛聽轟天巨響,柳春帆早將全身神功發出,巨響過去,漫天彩霧,早被震得四散飛揚,霎時無影無蹤。

    九尾仙子與玉面神姑早就心膽俱裂,尚未等到巨響聲落,早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二人化作二條輕煙,展施輕身術忘命飛逃了。

    二絕見毒氣被破,驚得發怔,剛想到轉身逃走,心念剛動。只見白影晃處,喝聲「躺下」,二人一聲微哼,早被白衣少年拂中麻穴,全身一軟,倒臥於地,眼睜睜看來人指著冷笑道:「憑二位身手,妄想奪人珍寶,念你們『海外七絕』平素尚無大惡,暫饒一死,下次碰在小爺手裡,可沒有這麼便宜了。」

    隨見他又回頭道:「青蛾、素月、我們走吧!讓他二人,在此多休息一會吧!」

    話未落,一陣朗笑聲中,夾著銀鈴般的嬌笑聲,三條黑影起落,倏時不見。

    這時把「丑頭陀」「風火雷君」氣得目瞪口呆,同來的人,早就逃走,剩下自己二人全身軟癱,動彈不得,因一念之貪,落個身敗名裂,真是「任君洗盡三江水,難雪今朝滿面羞。」

    這時正交四更,四周是寂靜的一片。

    二人躺在草地上,正心潮起伏,猛聽一陣的怪笑,起自孤廟屋簷,一條黑影躍起,倏時即到二人處停身,但見來人:一頭亂髮蓬鬆,白森森的臉上,二隻碧眼深陷,發著綠色光閃,山羊鬍須,穿著齊膝長袍,腰纏一根草繩。手裡拿著一個長形包。

    原來是「南天一怪」到了,二人口雖不能言,但心中暗喜:以為老怪見到自己,必定會先來解救,誰料老怪傲視看著二人,一陣怪笑並打開破羅般的嗓子說道:「二位辛苦了,怎麼躺著休息哪?我二位徒弟呢?怎不見?」

    「二位,怎麼不答話?是否怪老夫來遲了,恭喜二位的寶笈一定得到了吧?」

    「咦!怎麼二位不答應呢?啊呀!誰人大膽,敢將老夫請來的『海外七絕』點倒在這裡,氣死老夫了,非要找到是那裡的野小子,竟吃了熊心豹膽,活得不耐煩了。」

    破鑼似的聲音自說白話了一陣,聽得二人只恨沒有地洞鑽下去,又急,又氣!萬沒想到自己替這老怪拚命,反落得一場奚落,心念未停,猛覺備風拂來,二人穴道已被老怪所解。

    二人穴道初解,正紅著臉閉目運功活血。

    又聽老怪似真似假的咆哮著,道:「二位怎麼啦?小徒呢?那姓柳的小子呢?」

    這些話每個字都像利刃,直刺得二人怪不好受。半晌,老三丑頭陀始睜開一雙小眼,喝道:「住口!」隨即二人一躍而起丑頭陀猛指「南天一怪」說道:「想不到你們。天南幫」,竟是如此對待朋友,出力替你們拚命,還要受氣,我們二人今天認栽到了家,那姓柳的小子固然不會輕饒於他,你們『天南幫』的恩情,在下也永銘心領了,老六!咱們走!」

    說著二人雙腳微蹬,捷如飛鳥,凌空而去,這時的南天一怪還假意做作道:「哎喲!二位怎麼生氣了!生誰的氣呢?不要誤會!」

    這二絕含憤而去鼓動「海外七絕」連袂齊上環島、五指峰、落魂崖,大鬧「天南幫」,以後雖仍敗歸東海花姑島,但適值「玉面神龍」柳春帆等,初探落魂崖,由於七絕無形之幫忙,以致得以順利返回,此是後話。

    這裡「南天一怪」見二人去遠,始仰天一聲嬌笑,並說道:「帆哥,二位妹妹,怎還不下來?」

    遠處樹深處,傳出一片嬉笑之聲,倏時,南天一怪處早就停立著柳春帆等三人,素月笑得前仰後合,捧腹不止的指著笑罵道:「霞姐真有你的,還帶著那怪臉套幹嘛,噁心死了。」

    說著玉手把那山羊鬍一拉,已露出一個俊秀的臉龐。

    青娥也接口笑道:「難得『千面隱怪』老前輩的皮套,做得太像了,而霞姐裝模作樣的姿態也太逼真,真把我們笑死啦!」

    柳春帆忍笑著:「好啦!不必檢討啦!天快亮了,我們也該回店去休息會兒,明天還要動身呢?」

    隨著四人倏起飛縱,直撲宿店去了。

    次日晌午,始起床,想起昨夜情事,不禁相視一笑。

    四人用過飯後,商量如何起程,貴池去南京之道有二條,一是陸路,經驛道而直達,一則水路,由大江順流而東下,柳春帆與三位姑娘甚少坐船,因而對坐船特別感到興趣,遂決定僱舟而下。

    好在有錢好辦事,柳春帆也沒有跟人家講價,十兩銀子,雇了一條單桅的新帆船,船艙頗大,足夠四人活動,上有二名水手,水程有二日一夜,故柳春帆把四人一切所需之飲食均皆購備。

    一切齊備後,兩名水手,啟程揚帆,雖然順水順風,船行尚稱平穩,但四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旱鴨子,卻似坐在搖籃裡一樣顛簸,頗不好受,到了次日,始較習慣。

    眾人因為經過一夜的充分休息,精神充沛,走出艙門眺望,兩岸的巖削壁,怪石矗立,叢樹列巖,江上的點點沙鷗,迎帆飛舞,近岸的炊煙裊裊,雖無特殊奇影但在四人看了,卻饒有興趣,不時指指點點,向李霞青詢問詳情,李霞青因在江湖上多混些年,閱歷較豐,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主!在這幾個人中間,卻也算得是識途老馬了。

    眾人昨天下午都沒吃東西,睡倒還不覺,活卻了一下,不覺飢腸轆轆了。

    這時船佚已備好酒飯,四人都喝了些酒,有些微醉,加上在艙裡悶了許久,實在憋得不耐煩,一問船家,聽說尚有一天的途程,更急得三位姑娘愁眉苦臉,素月嘟著嘴說道:「早知道水路這樣悶,還不如走陸路好些,帆哥,可否設法使船走快些?」

    青娥也湊著說:「真的,帆哥,霞姊,想相辦法吧!」

    柳春帆與李霞青雖也厭煩船慢,但苦思無法,猛然,霞青笑道:「法子倒有一個,但不知靈驗與否,只好試一試看。帆哥,你去用神功運於雙掌拍水,試試看。」

    四個笑著,同時步出後梢甲板,李霞青對掌舵道:「船家請小心反穩了舵。」隨叫柳春帆運功推掌。

    只見他運氣布功,雙堂掌微搓,霍地一掌,朝江心推去,接著撤回換掌,兩掌就此輪流交相而揮。

    說也奇怪,那隻船立像兩舷長了一對翅膀一樣,在水面上如飛射去,把三位姑娘笑得命不攏嘴,可把掌舵的船家,卻驚得面如土色,想不到這幾個年輕人,有這大的功夫,險些連舵也撐不住了,-會兒,驚恐稍定,才恢復如初。

    柳春帆沒想到神功威力如此巨大,雖見船行加速,業已如飛急瀉,一時興起。對掌舵的說:「這船如果再快一倍,是否可以掌得住舵?」

    船家裂著張大嘴哈哈笑道:「想不到小爺是神人,要是再快一倍,那就更好了,小老兒托小爺的福,也可以早一天回程。」

    霞青說道:「可以了,這樣快也夠了,今天下午就可到達南京了,慌什麼?真不知足!」

    青娥卻興致濃厚,恐怕為霞青所阻,故意說道:「好大口氣,要是再加速一倍,那除非船能飛,我才不信你這鬼話。」

    柳春帆真的不服所起來了,笑道:「我幹麼騙你們,不信我們就來打個賭好了!」

    青娥誠心要開玩笑,立即說道:「賭就賭!你說吧,賭什麼?」

    素月忽然插嘴笑道:「我作見證,你們到了南京以後誰輸了,由贏的一方自由決定三個方式,輸方只要贏方提出,就必須無條件接受履行,霞姊,你看怎麼樣?」

    李霞等人,萬沒想到刁鑽古怪的素月,會想出這別出心裁的狡計,李霞青本性亦好玩,誠心看笑話,遂沒口的應道:「好!好!」

    柳春帆與青娥二人,勢成騎虎,雖明知小妮子沒安好心眼,但二人話已說出,無法收回,而且二人都有必勝信念,遂也答應了。

    但見柳春帆依然用雙掌交替催舟,並大嚷一聲:「起!」隨著身子往下一沉,打了個千斤墜,立時因船梢下沉,船頭離水上蹺,船底因水面阻力減少,加上掌風一緊,神功已發揮到十成,這船真像騰雲駕霧一般,凌風渡虛,何只加速一倍。

    幾個人的衣袂被風吹得飛揚,尤其青娥素月的羅帶凌空飛舞,船行如輕煙晃眼,如在岸上看來,簡直只能見船影一現即斂。

    喜得霞青素月只管跳腳捧腹,可氣壞了青娥,心中只是嘀咕著。

    船行如飛,到了傍晚,早過了採石當塗,南京遙遙在望,柳春帆半日之間,發掌催舟,耗支真力不少,因舟將達目的地,故始收功,任船順流而下。

    三位姑娘看了他滿頭大汗,不由心疼憐惜萬分,青娥搶著上前,抽出繡帕,替他抹去汗珠,柳春帆也真感累了,落得閉目享受片刻溫馨,但看在霞青素月眼裡,卻又是最好的笑料。

    素月「噗嗤!」一聲道:「好親熱啊!拍拍馬屁,就想賴掉賭東,那可不行哪!」

    引得三人都大笑起來,青娥卻羞得不敢抬頭,低聲輕叱道:「素妹,少缺德好吧!我輸了可也沒你的好處!況且我還是你的親姊姊呢?何必這麼壞?」

    霞青益發笑得忍不住,拍手接口道:「這樣的見證才算公正,這叫做『大義滅親』哪!」

    柳春帆搖著頭笑道:「這不是大義滅親,青蛾素月二人是同室操戈,霞青是助紂為虐……」

    三位姑娘帶著薄怒同聲指著問道:「利口小子,那麼你呢?你自己呢?如果不說出來,當心,我們要饒了你,才怪。」

    柳春帆裝著一幅可憐相說道:「我嗎?我只是隔山觀虎鬥而已。」

    青娥素月尚未體會是什麼意思,李霞青早尖叫起來罵道:「好啊!你罵我們是雌老虎,二位妹妹快來,把他拉到艙裡去揍他,看他下次還敢不?」

    說著三人真的動手動腳,把柳春帆拖進艙裡,逼著他道歉,把個柳春帆急得滿臉漲紅,又纏不過三人,沒有辦法,只有歎口氣道:「這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降,好好坐著,偏要表現功夫,化了力氣,還要遭侮辱,無怪老夫子曾說:『惟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我知錯了,請三位原諒些吧!」

    柳春帆含笑指著素月罵道:「你別得意,小妮子是罪魁禍首,君子報仇,三年未為晚,你可與我小心就是。」

    歡笑聲是,踏上燈光輝煌的六朝古都。

    南京瀕臨長江東南岸,周圍七十餘里,龍蹯虎踞,自漢末以來,即為東吳及南朝、宋、齊、梁、陳的首都,及明太祖復定之為都,至燕王奪位始改稱「南京」為陪都。

    為古徐揚領地,首府江寧,別號建康、建業。楚威王以其地有王氣,特埋金以鎮之,故名金陵,並又名秣陵,集慶,石頭城之稱。

    南京城內外,名勝古跡極多,自古以來,即為騷人墨客,高僧名妓,殷商巨賈,顯宦王孫,流連寄跡之所,舞文弄墨,吟風詠月,徵歌侑酒,犬馬聲色。棲霞紅葉,秦淮河的衣香鬢影,雨花台彩色石子,真是個:「金粉繁華之地,銷金蝕魂之窟。」

    四個人除了李霞青曾隨滄浪叟來過一次,其他三人都未來過,故由她帶道:「在東門裡一家名叫興隆的客棧中投宿。

    用過飯,四人連日來僕僕風塵,雖無勞累之感,為了準備以後幾天的遊玩節目,故需要好好休息,讓身心鬆散鬆散。

    但入夜之後,店中人聲嘈雜,客人均已先後回房,或在飲酒豁拳,或則高談闊論,吵得柳春帆等四人,均不能安寧休息。

    由那些人聲聽來,所說的多半是江湖傳聞,武林掌故。

    其中被談論最多的就是「天南幫」屯溪分舵,被「玉面神龍」只手摧毀,以及傳聞,「天南幫」句容分舵人員,不知何故,二日內絡繹來京等事。

    這二件事,都與柳春帆等四人有關,故不覺側耳靜聽,睡意全消。但人聲越發嘈雜,已打斷了話頭。

    柳春帆不禁心中納悶,自己聲名太盛,行動不免有些刺目,固然自己目前功力,區區毛賊,尚不足可懼,但這樣行動未免有些不便,故決定易裝而行。

    次日,由於一宿安眠,早把數日來的風塵之色滌盡。

    四人梳洗完畢,吃過早點。

    柳春帆遂叫過店家,算了帳,正要付錢,一旁急壞了素月、青娥,好容易平時想一見的六朝金粉之地,豈肯身入寶山,空手即回,素月急急問道:「帆哥!怎麼算賬就走呀?我們還沒玩呢?」

    柳春帆看她那猴急的樣子,不覺笑道:「我的主意業已決定,你不用管,來,店家拿錢去。」

    三位姑娘悶著一肚憋氣,默默跟著柳春帆走了一陣,這時誰也不開口,柳帆心知三人在生氣,遂附耳把昨晚所聽到的消息,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三人,剛才在客棧內,人多嘴雜,多有不便,現在先購幾套衣服後,覓一清靜之地,改裝易面後,再暢遊幾天,順便也可察看敵人有何動態。

    李霞青等三人打破了悶葫蘆,這才破涕而笑。

    好在此時尚早,行人不擁擠,四人選購了衣服,找到僻靜之處,戴上面套,易過服裝,不覺相視啞然失笑。

    次日早晨,玄武湖正寂靜一片,湖側走來四個人:「前一個是中年無須窮酸的模樣,頭戴方巾,身穿儒衫,手中執一把描金紙扇,微黃的面皮。

    跟著一個奇醜的少年,一張黑黝黝的馬臉,濃眉八字下撇,鷹眼鉤鼻,乍看臉上毫無表情,但小嘴之下,卻露出一排編貝也似的牙齒,與他的臉相,很不對稱,背上斜搭一支用布包了的長劍。

    第三個是淡灰面龐,流眉吊眼稜威,塌鼻闊嘴,醜得令人作嘔的少女,身著一套鄉下女人粗布裝束,背上亦搭一支布包的長劍。

    最後一個人是面色慘白,弱不禁風的玄衣少女。

    四個人旁若無人的在湖邊閒步,半晌,玄衣少女撇著嘴道:「真討厭,戴著這個勞什子,看霞姊與青姊的樣子,簡直叫我嘔吐,如果真像這付尊容,帆哥要再喜歡你們才怪?」

    那窮酸一步三搖,酸溜溜的搖著頭說道:「此言差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夫子尚有此歎,汝不見當今,昂昂乎干城之具,恍恍若廟堂之器,又何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乎。」

    這篇酸論,加上那付怪相,引得三人一陣狂笑,那鄉下姑娘嬌聲罵道:「那為的冬烘先生,活像剛從書堆裡扒出來的老古董,說真的,這滿湖荷花,一定有鮮藕之類的東西吃罷?

    還有那邊有個亭子,我們進去坐坐歇歇吧!」

    那奇醜少年笑道:「那這子,以及後面的那樓房,都在湖中央,現在尚早,渡船還沒人,我們真像神經病一樣,也不看看時間,就慌得這麼早來。」

    玄衣少女不解的問道:「太陽都上來了,還算早啊!霞姊騙人。」

    原來那中年儒生是柳春帆,奇醜少年是由李霞青改裝,那奇醜的鄉下姑娘是袁青娥,這酉色慘白的玄衣少女是袁素月。

    李霞青見素月不信,遂笑道:「素妹,別少見多怪,以鄉下人的眼光來衡量城市人的生活習慣,那準會讓人笑掉大牙,都市人的活動與繁華,都在夜半,白天很少遊人,這時當然顯得很清靜了。」

    三人才恍然大悟;青蛾笑道:「原來如此,那麼我們現在該到那裡去呢?」

    李霞青道:「那就不必,我們何不在駙,近轉一會,再回來。」

    素月突然打斷話頭叫道:「你們看那裡不是來了條船嗎?我們叫他送我們湖中玩一會,再送些錢給他不就是了。」

    李霞青等人看不遠處劃著條小船,忙招手叫喚,那船慢慢劃近,船很小,而且只有一位姑娘,青布包頭,倒也眉目清秀,一看四人那副怪樣,有些駭怕,微抖著聲音說道:「對不起各位,我不是撐渡,我是在採菱角,而且船太小,也容不下各位,請原諒。」

    說完,正想劃開,柳春帆忙從袋裡拿出幾塊碎銀子,含笑說道:「小姑娘幫幫忙,我們只要請渡過對岸就可以了,這些,就請收下吧!」

    採菱姑娘看到有那麼多銀子送給她,又見那麼客氣,不覺心動,但船太小委實容納不下,正想招呼在遠處的同伴來幫忙,猛覺船身微晃,四個人早就躍身上船,銀子也不知怎的塞在手裡,更奇怪的是,這條小船擠了四個人,並未因此有下沉的現象,才知道四人有很好的功夫,含羞向四人謝了,輕搖雙槳,向湖中蕩去。

    時在盛夏,玄武湖中荷香撲鼻,青菱紅渠,各式荷花,迎著陽光點頭,四人仰望千頂金鱗,驕陽當空,萬里一碧,微風拂來,不覺心神一曠。

    柳春帆輕歎一聲,復微笑對三人道:「早知有此美景,就應該購條畫舫,與三位盡歡山水,終老是鄉,人生何憾?」

    李霞青不覺嬌聲一笑,露出瓠犀,銀鈴般笑聲說道:「你也是沒見過世面,這算什麼,等會晚上我們僱船在莫愁湖中,在月下泛舟那情景,不叫你著迷才怪。」她這下,可把划船的少女了一駭,這般醜的年輕人,難道會是假裝的?但又不敢動問,只是癡癡的將秋水注視了李霞青一眼,霞青猛覺,已露出馬腳,正感尷尬之際,幸賴柳春帆用話支開,解了此困。

    霎時近岸,四人在「陶公亭」、「攬勝樓」憑弔了一番,時已近午,這時一抹嬌陽,人影更絕。

    四人飯後,倚亭小坐,但見柳蔭系舟,茜窗聽蟬噪,遠視-抹黛痕,無際碧波。別有情景。

    下午上清涼山的清涼亭、翠微亭、明孝陵,古木森森,雖然艷陽滿山,晴空萬里,但在綠樹濃蔭中!山風過處,鳥鳴蟬噪,愈顯得格外幽靜。

    四人踏著斜陽下山,一時興起,捨大道而沿羊腸小徑:躍過小溪,行過獨木橋,踏上生滿鮮苔的石塊,在灌木叢中,蔓生的植物堆邊,有些小動物在叢木裡伸出頭來,瞪著一雙驚悸的眼光向他們張望。

    穿出林道,已是夕陽流照。此地甚高,南京全區,均收入眼底,俯瞰大江,長煙遠樹,沙鳥風帆,令人心神俱醉。

    夜!夏日的夜。

    藍得出奇的誘惑。

    柳春帆等四人,另雇了一艘畫舫游完華嚴庵,勝棋樓後登舟,備好酒菜,命舟子向湖寂靜的一角蕩去,離開那紅樓畫閣,繡戶珠簾,雕車駿馬,如織畫舫,按管調弦,新聲巧笑,笙歌盈耳的地區。

    這時,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相屬。

    少焉,月出東山之上,徘徊鬥牛之間,白露橫江,夜霧瀰漫。

    李霞青嬌笑問道:「窮酸丁,現在的景色,比之白天玄武湖之遊如何?」

    柳春帆輕搖紙扇,酸態十足道:「春花秋月,正若環肥燕瘦,各有其美,其妙盡在不言之中,而各人欣賞眼光不同,何可一概而論也。」

    青娥也笑著說道:「古人說:『興盡悲來』,難道遊玩還會樂極生悲嗎?那又何必去玩呢?」

    柳春帆笑答道:「古人因對良辰美景,而見到自然之美與大,反感吾生之須臾。直若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耳,故托幻想於羽化登仙,抱明月長終之生涯,像秦皇慾海外求方,漢武之玉盤承露,皆欲求長生不死,此輩均一代之豪,功名富貴,已至於極,惟在自然面前,仍一可憐蟲耳,以之比常人,亦莫不皆有此感,平時俗務身,為現實所沉迷,尚不能對自己充分認識,一旦面當佳景,至於忘性,而與物同化,始能體味人生與自然之關係,致有興盡悲來之歎,此豈有可奇之理!」

    素月、青娥霞青聽了,也不禁長歎,柳春帆又繼續說道:「人生苦樂,乃全恁各人自我之體念,身陷名利之場,終身為名利所役,自欺欺人,自誤誤國,雖既富且貴,其名利之欲壑仍難填,則形雖富貴,實則終身苦海。反之,如能知足,則顏聖之簞食陋巷,陣仲子為人役僕,文信國慷慨就義,以及歷代忠臣烈士的從容赴難,莫不甘之如怡,此分野無他,對人生有真切之瞭解與否而定,所謂:『知足者常樂』即此謂也。」

    三位姑娘靜聽他長篇大論,似懂非懂,及到講完,素月笑道:「盡弄酸,酒也涼了,快喝酒吧!我犒賞一塊雞肉給你,看能不能塞住你的嘴。」

    柳春帆張口接過吃了,閉目,搖頭,幌身,輕擺紙扇,不知不覺念道:「……。

    念往昔,

    豪華竟逐,

    歎門外樓頭悲恨續。

    千古恁對此漫嗟榮辱。

    六朝舊事隨流水,

    但寒煙衰草凝綠,

    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字音圓潤,青娥興起,不禁抽出玉笛,吹和起來,幽雅悲悠,令人心醉,一曲既罷,餘音裊裊,不絕如縷。

    李霞青與素月連同舟子也不禁拍掌叫好。

    四人盡歡踏月而歸客棧。

    次日渡江浦口,到定山,游達摩宴坐石,此石相傳南梁時,達摩東來,以一葦渡江,曾在石上坐過,而留下很深掌痕。

    柳春帆與三位姑娘,皆練武之人,故特來瞻仰達摩遺跡。

    歸來,到聚寶門外雨花台,留下足跡。

    青娥問道:「為什麼這裡的石子,會五顏六色,小巧美觀呢?」

    柳春帆答道:「相傳梁武帝時,有雲光法師講經於此,感動得頑石點頭,天雨賜花,自此後,此地石子皆變為各泡,而此地,也就以雨花而名了。」

    素月見他知道那麼多,心服口不服的問道:「那麼此地城門,為什麼叫聚寶門呢?」

    柳春帆沒想到小妮子竟會考他,好在他自幼有神童之稱,博覽群書,記聞廣博,答著道:

    「此事就出在本朝洪武年間之事,相傳太祖初建此城時,築了十二城門,獨此門累建累毀,星相者言此門下有怪物,城基若無『聚寶盆』鎮之則不成,太祖訪知當時江南首富沈萬山,家藏此物,故逼獻之以建此門,故賜名為聚寶門。」

    下午飯後,商量去游秦淮河。李霞青特別指出:「南京韻精華,就在秦准一河。」

    時雖天色微暈,四人沿河閒踱,這時一帶的遊人如織,茶樓酒館,歌台水榭,紅樓畫閣,繡戶珠簾門前,車水馬龍,人潮擁擠。

    遊人中各式俱全,上自王孫公子,下至販夫走卒,吟風弄月的文人,使槍弄棒的武士,江湖上三教九流人物,應有盡有。

    到處閃耀著明亮的燈光,飛揚著絲歌笙樂。

    畫舫遊艇,往來如梭,脂味粉香,漫彌空中。

    四人漫步觀賞秦淮兩岸的綺麗景色,看了這些犬馬聲色歌舞昇平的氣象,心中有說不出的味道一方面是感到新奇、刺激,另一方面是感到惆帳、感傷。

    四人邊走邊談,本想找一地方,用些酒食,突然聽到前面幾聲鑼響,循聲望去。

    原來廣場上正圍聚了一叢人,鑼聲正從人叢中發出。四人擠身進去,見一四十餘歲的病人,橫臥在場之一角,從他憔悴的形態看來,可見他一定是身有沉痾,另一個是眉清目秀豆蔻年華的少女。

    她正皺著愁眉,敲鑼引來觀眾以後,羞答答的步出場中,微一襝衽,含著珠淚低聲說道:

    「小女子本非江湖賣解之流,只因遠道隨父來貴地,投親不遇盤纏用盡,幾頻絕境,日前不幸,家父復身患重症,所以出此下策,拋頭露面,耍幾套拳足,望各位仁人君子、叔伯父老,抬愛捧場,解囊相濟,俾小女子得奉養老父,醫好此病,返還故里,當永矢大德。」

    說罷!聲淚俱下,四面八方,錢如雨,投向場中,柳春帆以及三位姑娘,便被感動得幾乎掉下淚來,現在人客甚多,不如看一陣,等會再救濟她。

    見她面露喜色,連聲道謝以後,脫去外衫,露出一身雪白緊身褂褲,再視朱顏玉靨,倒挺俊秀。

    又一襝衽,走了一趟八封游身掌,見她身法矯捷靈巧,靜如泰山,動如脫兔,劈、點、拼、打、拉五字訣,騰閃挪撒,恰到好處,掌影漫彌滿場,不禁引得眾人采雷聲動,響徹動霄。

    柳春帆等四人看了,心知此女定出自名家,更有心相結納。

    接著,又玩了一趟刀法,倒也很好,又引得觀眾的一場采聲。

    最後,是乾坤劍,此劍乃終南派之絕技,李霞青見她舞到「飛舞浮雲」、「長虹驚天」、「兩儀萬象」時,不覺破口叫「好!」而且由此劍法,可知其門戶派別,益發使四人憐惜。

    眾人雖未必知武,但見劍影四射,銀虹暴漲,根本不見人影,贏得觀眾震天價一致叫「好!」

    接著又是一陣錢雨,那少女連聲道謝,收拾兵刃後,將錢集中,看來也有不少,這時眾人亦漸散去,少女正想收場之時。

    由人叢中走出三個勁裝漢子,一個生得面皮薑黃,瘦長臉,細截眉,一付色迷迷的眼睛、薄嘴、老鼠胡,身後跟著二個猙獰惡相,濃眉巨眼,滿臉橫肉,三人均年約三十多歲,一搖一擺的走了進來。

    那黃臉漢用一對色眼,凝盯著場中少女,回頭向二人說道:「這妮子倒挺不差,問問她,不用拋頭露面啦!跟大爺回去,吃的是雞鴨,穿的是綾羅,有的是使女丫頭,問她可願意?」

    說著,二隻丑眼,更一瞬不霎的細看起來,後面二個隨從打扮的漢子,隨即躬身答道:

    「是!大爺!小的去問。」

    轉身向少女橫眉喝道:「呔!小姑娘,你的運氣來了,我家大爺是本城首富,翁百萬的公子,金面虎翁老大,看中了你,如果跟我們大爺回去,包你一生受用不盡,你願意嗎?」

    那少女見三人進場,就知不妙,又見三人氣勢洶洶的惡態,更知不是好人,但俗語所謂:

    「惡龍不鬥地頭蛇。」況且她急待延醫替老父診治,所以更不敢得罪這批喪門惡星。

    遂脹紅了秀臉低聲答道:「多謝二位美意,小女子家父身患重病,方寸已亂,急待延醫診治,請原諒,現在不能答應。」

    二凶漢一聽,不覺怒氣頓生,指著喝道:「那個老鬼行將就木,還要醫什麼?我家大爺一番好意,你竟敢拒絕,敢是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打聽打聽本地的人物,如果你不答應,別怪我們要動手了。」

    少女見二人蠻不講理,竟敢在大庭廣眾下出言威脅,心知不能善了,但自己隻身弱女,真要翻臉,一定吃虧,所以仍忍氣吞聲答道:「大伯不要生氣,實在是因小女子急待治癒老父,口不擇言,冒犯之處,請可憐原諒。」

    那一旁的金面虎,似等得不耐煩了,斥道:「二個奴才,廢話連篇,不會動手搶走就是了,姑娘家多半惺惺作態,等會甜頭嘗到,就用棍子趕也趕不走了。」

    說著,一陣浪笑!這時旁邊雖然仍有部分觀眾,但均知翁家三虎的厲害,誰敢在虎口捋鬚,所以都只有遠遠旁觀。

    二人經金面虎一喝,立即如鷹抓小雞般,大喝一聲,不問青紅皂白,向小女撲來。

    少女又羞、又急、又氣、又怕,見說盡好話,仍不見諒,情急之下,本能的將身形微側,躲過來勢,連聲告饒說:「二位老爺!請原諒……」

    話尚未說完,二個凶漢復一左一右,圍住姑娘,盡撿姑娘下陰、乳部出手,少女羞憤氣急之下,避開來勢,一咬牙,更不示弱,左臂疾抬,橫裡一擋,右掌斜刺裡猛揮而出,來勢兇猛,逼得二人後退一步,氣得黑臉泛紫,冷哼一聲道:「賤婢找死,要不是我家大爺看上了你,看我不劈了你才怪。」

    喝道,二人掌勢加勁,向少女一陣搶攻,少女出身名門,家傳「八卦游身掌」亦為武林一絕,那把二賊放在心上,但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在此地又不敢放出煞手,故只是見招拆招,並不敢回手,所以二賊得以勉強支持了十多招。

    這時柳春帆與三位姑娘在一旁觀戰,依三位姑娘意思,早就想出手幫忙少女,但柳春帆心想闖出禍來,更易為「天南幫」賊眾發覺,所以暫勸三人忍耐。

    金面虎翁老大,見二人手下漸漸不支,不覺暴怒上前喝道:「二個飯桶,一個妮兒都抵不住,快給我滾開,讓大爺來跟她玩玩。」

    說著,一挽袖管,踏洪門,走中宮,二指如戟向姑娘胸前抓來。

    羞得姑娘急急閃身讓開來勢,緊咬銀牙,把心一橫,心想:「賊子,如不給你點厲害看,還說姑娘怕了你。」

    隨即招法一變,將「八卦游身掌」展施開來,只見她玉手揮處,掌風呼呼,勢沉力猛,真有龍騰虎躍之勢,雄猛無匹,立逼金面虎連退幾步。

    金面虎想不到少女如此厲害,但他也非庸手,不禁黃面皮上透過一絲紅影,口中喝道:

    「來得好!」雙掌一揚一翻,展開「天龍掌」來,二人頓時戰在一處,只打得天昏地暗,月色無光,但只見二團黑影飛舞,霎時已拼過十多招,姑娘拳招雖精、狠、準,但畢竟年幼,真力不繼,金面虎掌力較雄,但也有後力不繼之感,姑娘戰了十多合,仍未取勝,又急待與老父延醫,不覺怒極攻心,掌招猛變,只見白影飛舞,如天女散花,金面虎心知不好,背上早就猛著一掌,搖搖擺擺走出幾步跌倒,還算姑娘手下留情,否則,惡賊早就到閻羅殿報到了。

    二人見主人受傷,忙上前扶持,問道:「大爺怎樣,沒事吧!」

    金面虎一運氣,心知無礙,想不到成名十餘年,竟在不見經傳的少女手下栽了,再因自己跌倒之時,遭受旁觀的人一陣彩聲,更羞得他無地自容,不覺噁心頓生,附耳向二人低聲說了幾句,自己仍坐地上,那二人也不答話,拔出背上兵刃,向愕怔一旁的少女猛砍,少女無奈,回手抽劍,三人這回真刀真槍打在一起。

    這時金面虎早就潛身躡足走過一邊,向正躺在地上的病人身旁走去,少女因被二人纏鬥著,未料及惡賊如此險毒,正在全力向二人拚鬥之際,猛聽金面虎一陣獰笑大喝道:「住手!

    再不住手,休怪大爺要向老鬼下手了。」說著舉手作下擊之狀。

    少女猛聽,不覺花容失色,嬌喝道:「惡賊你敢!你待怎樣?」

    金面牙洋洋得意的笑道:「很簡單,跟我回去,做我第七房太太,我也不會虧待你,否則!哈哈!哎喲……。」

    金面虎正慶猝計得售,可要挾少女上圈套時,只見黑影一閃,猛覺右手一麻,一聲微哼震耳,抬頭一看,原來自己的右腕早被一中年儒生擒住,正待掙扎,復見儒生右手微抬,自己身形早像肉球似的被拋去丈遠。重重的摔了一下,一運氣,覺得並未受傷,不禁一股怒火,全部進發,猛的躍身,指著罵道;「那裡來的野賊徒,金陵三虎的梁子也敢挑,真是活得不耐了嗎?」

    少女萬沒想到,在困難之際。突來救星,見來人是一中年文士,恐怕他會吃虧,忙捨過二人,想來幫忙,那儒士一搖三擺,含笑向姑娘叫道:「姑娘且去看看令尊,這賊幾手毛腳還不妨。」

    金面虎平時頤指氣使慣了,那受過這樣的氣來,加以金陵三虎自投「天南幫」以後更目無餘子,為所欲為,欺壓善良,有錢有勢,就是當今宮府,也與之勾結,今受此辱,那裡忍得住,但當大庭廣眾,也有些顧忌,罵道:「狂賊,今天叫你見些厲害,說來不知真章,除非向你太爺告饒幾句,本太爺念你一時之錯,大發善心,讓你滾蛋,否則定要你的狗命。」

    那知窮酸仍滿面含笑,慢吞吞說道:「像你這樣稱強霸道的惡賊,就向太爺我跪下叩頭求饒,我也許放你一次不死,否則……嘿!」

    金面虎不覺凶心勃發,喝道:「窮酸找死,也不能怪你太爺了!」

    隨著,猛的左掌劈來,右手駢指如戟,急戳儒士左肩井穴、璇璣穴而來,少女見狀,正想急躍相助,但見那儒士也不知用什麼身法,一下子就飄到金面虎身後,並假裝怕道:「啊喲!你怎樣說打就真打呀!」

    金面虎見三招落空,心知來人身手不俗,遂身形一旋呼呼的展開「天龍掌」絕招來,可是真怪那儒士形如鬼魅,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忽然頭上被摸一下,屁股上被摸一把,口裡又不斷的說著些調皮話,急得金面虎又羞、又氣,忙喝旁立二人道:「你們是死人哪!還不下手幹嘛?」

    二人才如夢初醒般舞起撲刀,加入戰團,那儒生見狀,不覺微微一哼道:「好!你家太爺,只要你們不怕死,我是來者不拒的,你們早該來了!」

    三人這一聯手,但見掌影翻飛,飛光閃閃,但真怪,連儒士的衣角都摸不著,一會兒,三人額上早就起了汗珠,正想撤退,但說也奇怪,剛離場中,就好像有一種無形力量,把身體吸進來,這時欲戰不可,欲罷不能,而且愈戰,三賊的心愈驚,正在這時,猛聽儒士一聲長嘯,聲如龍吟,喝著:「大爺沒興趣玩了,三位也躺下休息會吧!」

    話沒說完,三個賊子真聽話,一個個咕碌碌的真躺下了。

    少女一見,心知高人,忙含淚上前叩謝相救之恩,儒士用手一抬。含笑說道:「免了,不必客氣!不知今尊病勢如何!霞青,怎不來?」

    這時旁邊走來二女一男,除了一個少女面帶病容外。那對男女醜得令少女心中一驚。儒士對姑娘說道:「這是舍弟,這一位是舍妹。這位是小女……」

    還沒介紹完,那面帶病容的少女恨恨的怒喝道:「帆……你怎討我便宜,留心我不敲掉你的牙才怪!」

    素月又氣又好笑,又恐怕露出馬腳,只好忍著,三人與少女見過禮,一同去見老翁,正在昏迷狀態,四人正待設法將老翁送治之時,霞青說道:「地下的賊人怎辦?」

    柳春帆笑道:「不管他,這樣的惡人,讓他在這裡躺一夜也沒關係?」

    隨即招呼一頂涼轎抬了老頭,叫少女收拾東西,在就近客棧,開了三個上等房間,並即時命人以重金,請來幾個知名大夫,齊來會診,大夫齊說乃年老體弱,心境不順,復中風寒所致,並無大礙,這才使幾人都放下心。

    柳春帆取了百兩銀子,除送大夫之外,另命店伙抓藥,姑娘感激萬分,連連稱謝,柳春帆等說:「別客氣,諒來姑娘尚未用飯。」遂命送來酒食,招呼姑娘一同進食,姑娘見這些人,相貌醜雖,但萍水相逢,既蒙拔刀相助在先,又見為她花費銀錢在後,又怎敢入座,謝道:「多謝恩公大德,苦命女子啐身難報,但願老父病癒終身追隨,為婢女侍奉大爺,又怎敢再勞破費。」

    李霞青笑道:「姑娘不必客氣,我看你的拳劍,請問是否與終南派有何關係?」

    少女聞言一怔,但馬上答道:「大爺明鑒,家父人稱『閃電手』王沛然,乃終南『望溪老人』門下,小女子王珠英,但不知大爺怎會知道?」

    李霞青忙嬌聲一笑,急躍向門窗打掠一下,回身嬌笑道:「原來是王家妹子,原來不是外人,帆哥、青妹、素妹還不除下這勞什子。」

    王珠英見這醜惡少年,忽然嬌聲如女音,正納悶間,只覺眼睛一閃,站在面前的四位貌不驚人的人,早變為一位卓群俊美少年,另三位竟是絕世佳人,心中更慌得不知所措。

    李霞青嬌笑道:「這二位是『望溪老人』之女凌波仙子蕭霜玉之女,袁青娥,袁素月二位妹妹,愚姊家祖人稱『滄浪叟』這位是……『玉面神龍』柳春帆,珠英妹,我們是否一家?」

    王珠英才恍然大悟,忙上前與四位重新見禮。李霞青又另外告訴她改裝的原因,把王珠英更笑得花枝招展,嬌笑不已。

    這時素月忽然大發嬌嗔,怒向柳春帆說道:「現在沒有外人,我今天要跟你算帳?」

    柳春帆俊面微紅說道:「你瘋了!你找我算什麼帳呀?」

    素月見他故意做作,格外生氣,上前舉起粉拳,輕打著道:「你會賴,還是忘記了?剛才在那麼多人地方,說我是你的小女,你好壞,竟敢佔我的便宜,看我不撕爛你這嘴才怪!」

    柳春帆始恍然大悟道:「這可不怪我呀!你自己沒聽完話就搶著打斷話頭,我原來想說的是『這是小女的媽媽』……」

    素月又羞又急,益發上前撒嬌道:「帆哥好壞,欺侮我,二位姊姊也不來幫忙,我不來了……」

    三位姑娘見他們打情罵俏,不覺引得又是一陣大笑。此時,適值房外有人進來,四人忙將面具戴上,原來是店伙將藥業已煮好送來,柳春帆幾人接過,由王珠英三位姑娘忙扶起老人餵藥,珠英又悄悄在老父耳朵邊說了幾句活,老頭兒微向四人含笑點頭,正想招呼之時。

    李霞青忙上前說道:「老伯現剛服藥,不宜開口,快安靜睡一會,有話等會再說吧!」

    內電手王沛然微一點頭,由王珠英扶著蓋好被服。各人遂輕手輕腳走出房外,回到席上,這席灑直吃到三更方散。

    四位姑娘好似有說不完的話,把個柳春帆卻冷落一邊,散席後,各自回房。

    次日清晨,王珠英早就向四人稱謝道:「多蒙諸位,家父昨夜服藥,出了一身大汗,現已好得多了,正請各位見面呢?」

    四人聽說,皆大歡喜,齊去拜見。

    閃電手見四人進房,忙挺身謝道:「如不是三位賢侄女與賢侄援手,老夫定要命喪異地了。」

    李霞青忙躬身答道:「老伯此言,未免太見外了,不說我們是通家之好,濟弱扶困是我們本色,此許小事,何勞掛齒,老伯大病初癒,諒腹中空虛,待小侄叫店伙送些吃的來。」

    隨著命店伙送上雞汁粥,招呼服下,不一天,閃電手的病已痊癒。

    原來閃電手王沛然,乃望溪老人唯一徒弟,一身功力,盡得老人真傳,娶周氏早死,僅留下一女即王珠英,世居涿郡,遠來南京訪友未遇,加以川資俱盡,急憤攻心,復因沿途受了風霜之苦,致臥病不起,本來練功之人,不易患病,但一旦患病,一定非常沉重,閃電手也算途窮末路,致遭此病,經名醫會診,藥到病除,加以心境好轉,故更易恢復了。

    第二日晚,閃電手已能起床,正伴著五人圍桌閒談之際,柳春帆猛然躍身,推開窗子,見正有獐頭鼠目的漢子,在偷窺室內,萬不料此時有人推窗,弄得尷尬異常,正想舉步逃走,只聽柳春帆喝道:「狗賊,深更夜半,來路不正,諒非奸即盜,下會給我看到,定挖去你的狗眼珠。」

    賊人惱羞成怒道:「小子休狂,金陵三虎豈容人欺侮,小子如不獻出那小妞,哼!等會有你的好看。」

    柳春帆見賊子敢公然威脅,不覺心中有氣,又恐驚動其他客人,但見他右手微揚,賊人欲避不及,臉上已凌空飛掌拍中,只把賊子牙齒打落,滿口鮮血,心知厲害,又不敢叫嚷,忙抱頭而逃。

    柳春帆返後,向眾人說道:「看來賊子又來窺探,今晚想有騷擾,老伯貴恙初癒,煩三位妹妹好生保護,待我等會將賊眾引至荒郊,好好教訓他一次,也好為民除去一害。」眾人心知小俠功力高強,諒是無妨,遂預作準備,滅燈安歇。

    三更已是夜深人靜了。

    旅館的上房簷下,正背負雙手,立著一位中年儒生,見他神態悠然,似在獨自看著下弦月出賞景,也好似在等候友人。

    這時,忽聽一陣狂笑。

    黑影幌動,嗖嗖嗖的竄下五條人影。

    迎面一人,鷹鼻鷂眼,雙顴高聳,兩眼凶光流轉,精芒四射,身長不滿五尺,背上斜搭一支純鋼鐵鞭,獰容滿面。

    後面四人,除「金面虎」外,尚有三人,一位年逾半百,枯瘦的臉上,深陷著一對發光的赤眼,白髮白鬚,兩須太陽穴高高凸出。另二人亦五短身材,獐惡相貌,均穿夜行勁裝。

    甫見面,那先行之人,急不及待的向柳春帆喝道:「日內連傷我舵香主的敢是你這酸丁?」

    「然也!」柳春帆傲然答道。

    那人氣得面色煞白罵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敢是活得不耐煩了。」

    柳春帆微笑答道:「豈敢,在下正想活動活動筋骨,閣下如有興趣的話,我真想藉機會指點你一二。」

    把眾賊氣得怒極不堪,剛才發話之人厲聲喝道:「小子!少利口,還不乖乖就死?要不,就快把那臭娘們放出來,否則,哼!」

    柳春帆誠心逗他,故意問道:「你想怎麼?」

    來人獰笑道:「把你碎屍萬斷!」

    柳春帆神目一閃,仍微笑道:「那麼凶!但願你手底的幾下,不會太差。不過大爺自小行走江湖,深習相人看風水之術,人有見面之緣,看各位氣色不佳,流年一定不利,出此東南方五里之遙,有塊奇佳風水,各位如有膽量,不防隨區區一走?」

    氣得眾賊齊怒,正待大喝動手,忽見柳春帆急急搖手道:「諸位別急,大爺處事,一向公平交易,老少無欺,諸位同來,在下一定叫諸位同時回去,只是輕聲些,這是客店:諸位雖有視死如歸的決心,在下卻沒有坐牢的勇氣!」

    說著,一聲長笑,人隨聲起,眼一晃,已落在屋面上眾賊見返身欲走,齊喝一聲追了上去。

    柳春帆因賊中計,不禁心中暗喜。

    眾賊雖心駭這名不見經傳,貌不驚人的窮酸,輕功甚覺驚人,加以「金面虎」的報導,說得如何厲害,但此時業已氣急攻心,早已掩蓋了理智。

    遂不假思索,齊喝一聲:「追!」

    六個人,直似流星趕月一般,直出城郊。

    這五賊除了金面虎、橫江虎、短腳虎金陵翁氏三虎外,另一是太湖五霸的老四「水蠍子」,也是天南幫座下香主,那老者,是「金陵三虎」的師父,黑道上頗負盛名的「天山二傑」的老大,「惡煞星」歐中波。天山二傑也與「天南幫」有勾結,現任句容分舵的舵主。

    自金面虎秦淮河畔被辱,也是賊人平時害人,所以當時柳春帆走後,雖仍有許多觀眾在場,但恨賊作惡,故敬而遠之,未予理會,金面虎直到次日凌晨,始自動解穴,遂拍醒二人時,已露透全身,狼狽奔回。

    適值「惡煞星」與「水蠍子」等人,因奉總舵「九尾仙子」之命,自句容來京,偵躡「玉面神龍」柳春帆的下落,也是眾賊惡貫滿盈,聞金面虎報導,一窮酸能有多大功力,還不是手到擒來,故派出眼線,偵明其住處後,五人全體出動。

    萬沒想到受窮酸的一陣奚落,賊眾平日殺人放火,頤指氣使,那受過這樣侮辱,仗著人多勢眾,遂不加考慮,追了下來。

    此刻與柳春帆這一走、一追,無異是輕功較量,這幾個賊子雖名列江湖一流高手,雖用盡全力,卻始終差一段距離。

    窮酸步履之間,從容瀟灑,雖不奔馳縱躍,卻如行雲流水。

    看得「惡煞星」歐仲波等賊不由得凜駭驚心,但此時羞急攻心,已無暇思索。

    出了城郊。

    五賊剛躍過城牆,已然失去了窮酸的蹤跡。

    眾賊不覺一驚,暗想:「不要讓小子逃了。那才丟臉呢?驀然抬頭遙見疏林中正有人影一晃,遂猛撲過來,喝道:「酸丁!那裡逃?」

    柳春帆回首微笑道:「別慌!各位的老家就在前面,還要逞最後一次的威風乾嘛?」

    賊眾此時幾乎肺都氣炸,更不答話,竄入林子。

    林中是片廣場,窮酸丁正背負雙手,仰首觀星。

    惡煞星一聲招呼,身後四人,已作扇形散開,封住了左右前後。

    凶睛怒突,厲聲喝道:「窮酸有何遺言快說,遲則悔之晚矣。」

    柳春帆神情瀟灑,漫不經意的問道:「各位與學生有何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如此窮凶極惡,你認為我是被唬大的嗎?再說,各位孝心,遠道來此從容就義,在下連各位姓名都不知,以後怎替你們立碑呢?」

    這幾句話,又是氣得眾賊齊聲大吼,幸好惡煞星尚算冷靜,二手一擺,止住四賊,氣極冷笑道:「臭小子,死到臨頭,還逞口舌之利,看你不見棺材不流淚,你且背靠著樹,當心老夫說出大名,會把你嚇昏。此三位是『金陵三虎』,這一位是太湖五霸之一,老四『水蠍子』,老夫乃『天南幫』句容分舵舵主,天山二傑之一,人稱『惡煞星』歐仲波就是。小子也報上名來。」

    柳春帆聽是天南幫舵主,心是更覺生氣,決定不再放走?仍從容一笑道:「諸位大名,在下耳未有聞,至於區區薄名,不說也罷,說也反覺掃興。」

    惡煞星這時業已鬚髮倒豎,怒火直奔,厲聲獰笑道:「小子,快說出姓名來,好送你早此回家。」

    這時忽見柳春帆一聲長嘯,聲如龍吟,直上雲霄,震得眾賊大吃一驚,猛又見柳春帆臉上一抹,霎時中年儒生,頓變成了俊美絕倫的少年,眾賊不覺心頭齊駭,猛見惡煞星出聲微抖說道:「你是……玉面神龍……」——

《仙窟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