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笑談牛皮經 高論黑心學

    卻說柳春帆一行六人,在龍頭小鎮附近山邊,逼走了「鬼魔」萬家琪之徒,「勾漏毒鷹」

    伍天龍,救走「賽西施」羅美嬌。

    並為促成房大頭與羅美嬌的良緣,因離與老化子等人在蒲廟之約,尚有三日,故隨賽西施赴武鳴山上林村,會見賽西施之家屬。

    房大頭與小猴子因貪吃東西落後,賽西施命其弟妹小癩痢小紅二人去接,誰知因見小猴子行動鬼祟,生疑,遂起意作弄,及待真相大白,遂將二人帶至入村之湖口。

    小猴子二人行使凌風渡虛的絕技,點枝借力,飛躍渡過小湖,小癩痢與小紅始亦棄舟上岸。

    小紅最調皮,一上岸後,就嘻皮笑臉的向小猴子笑道:「瘦哥哥,你不會生紅兒的氣吧!」

    小猴子見她一付嬌憨之相,忽然前倨後恭起來,不知她存了什麼心眼,但自己偌大的人也絕對沒有跟小娃娃生氣的理由,遂點點頭笑道:「紅兒這麼可愛,瘦哥哥當然不會生你的氣。」

    小紅聽得好高興地向呆在-旁的小癩痢霎霎眼,做了個鬼臉,再仰首向小猴子嬌笑道:

    「那末瘦哥哥最疼紅兒是粑?」

    小猴子不自主笑著點了點頭。

    小紅更高興得跳了起來,頭上三個纏著花布的小髮辮一幌一幌的跳動。並同時拉著小癩痢向小猴子跪下叩了幾個頭。

    小猴子不知道她們想幹什麼?慌得拉起小紅,小癩痢又跪下了,拉起小癩痢,小紅又跪下了,小猴子忙得跳上樹尖笑道:「你們搗什麼鬼呀!有話不好站著講嗎?快起來,這像什麼話嘛!」

    小癩痢只是不開口,小紅那張鸚哥樣的小嘴巴笑著道:「瘦哥哥要是答應了我們一件事,紅兒跟小癩痢就馬上爬起來,要不答應嘛,我們就不起來啦,等會自有姊姊、爸爸、媽媽找你算賬。」

    小猴子見她稚氣天真,雖不知道小女孩安什麼心,反正不會有好事情就是了,遂故意漫不經心的問道:「咦!你爸媽憑什麼找我算賬?」

    小紅呶著嘴道:「當然哪!我就說瘦哥哥欺侮紅兒,爸爸媽媽哪會不找你算賬?」

    小猴子一向以刁鑽古怪出了名的,現在被紅兒纏著,一時竟沒了主意。

    這可把房大頭樂開了,這時他上前假裝勸道:「紅兒乖,癩痢也乖,你們快起來吧,小猴子一定疼你們的,你們要什麼快講嘛。」

    小紅搖搖頭道:「不!瘦哥哥不答應,紅兒就跪著不說。」

    小猴子急於要裡面去和柳春帆等見面,急得抓首摸耳笑道:「好好!小鬼,算你們厲害,答應你們就是,快起來說吧!什麼事?」

    小紅與癩痢聽了,不禁齊皆大喜,迅速叩了個頭跳起來叫道:「師父,我們要學飛,請你教紅兒小癩痢飛上天去好吧?」

    小猴子聽了?不禁跳了起來叫道:「想學飛?你們人小胃口倒不小。」

    小紅二人齊笑著點頭。

    小猴子搔耳摸腮笑道:「我小猴子要是會飛還用去要飯?假如要有人真會飛,要我叩一天的頭,我也願意去學呢?這不成。」

    小癩痢雙手拚命的抓了會頭,一面又用舌尖舐了舐二條黃龍似的鼻涕,答訕道:「瘦哥哥一定會,你們剛才不是從對岸飛過來的嗎?」

    小紅也點頭噘著小嘴道:「嗯!瘦哥哥真小氣,答應了紅兒還會賴!小癩痢,咱們再跪下去,看他怎麼好意思。」

    說著,二人作勢又想跪下去,慌得小猴子正無法可想之際,遙遠一條影子閃來叱道:

    「小紅小癩痢,怎還不請兩位哥哥進去,在這裡胡鬧什麼?」

    小紅與小癩痢見叱,小紅忙跑去抱著其姊說道:「姊姊!這兩個哥哥好壞,他們欺侮紅兒,姊姊替紅兒作主。」

    賽西施瞧了兩人一眼,笑叱著小紅道:「別胡說,你這鬼靈精還會吃虧?一定想纏著兩位哥哥想學什麼沒學成?是吧!」

    小猴子瞧見賽西施一語道破小紅的心事,小紅雖精靈但一時間現出尷尬的樣子,不禁拍手笑道:「知其妹者莫若其姊,幸而羅姑娘早來,要不,我小猴子今天是計盡心竭,委實再沒法應付了。」

    賽西施也不理小紅的撒嬌,向小猴子房大頭二人點頭笑了笑道:「怪道我們在久等你們還不來,就知道一定是這兩個小鬼在搗蛋,果真不錯,我們擺上的酒菜都涼了?走吧!」

    說著,醜臉上略現一絲紅暈,胖大的身軀向後一轉,復向來路如飛而去。

    這時的二個小鬼,因見其姊來了,當然也不敢再胡纏下去,只有跟著姊姊跑去。

    小猴子這時如釋重負,歎了口深長的氣,搖了搖頭,同著房大頭跟著就走。

    穿過一片阡陌,一片莊園,圍繞在綠竹千竿裡,約有數十間房屋。

    剛到莊門,門內即走出二個莊漢,垂手侍立。

    賽西施並不稍停,領著幾個人直接穿過前院,往大廳走去。

    老遠,小猴子與房大頭就聽到柳春帆好大的聲音似吵架似的,不禁把二人駭了一跳,加速步伐跟在賽西施後面想動問。別瞧賽西施人醜雖,心機頗為敏感,見二人剛想開口,就不讓他們說下去笑道:「家父家母都是聾子,非要大聲說話他們才聽得到,偏又愛說話,大概現在正跟柳小俠講話呢。」

    小猴子與房大頭聽了,相對的發出會心的微笑。

    在大廳裡正中,擺上滿滿的菜的大桌,四周都坐滿了人。

    正中二個布衣粗服,鶴發蒼顏的老人,紅光滿面,太阻兩穴鼓起,眼內精光熒熒,顯然武功火候不弱。

    此時正側著頭含笑聽柳春帆在講話,一見房大頭等人進來,忙站了起來,賽西施搶前幾步在老人耳邊大聲說道:「爹!這二人都是孩兒的救命恩人,那胖的叫房大頭,那瘦的叫小猴子。」

    老頭聽了,頓時滿面堆笑重複的念道:「喔!我記得了,那胖的叫黃蘿白,那瘦的是叫小兔子,對吧?」

    這句話頓時把滿廳的人,聽得都開堂大笑起來。

    賽西施也是格格的嬌笑不已。

    小猴子又好笑又好氣的對房大頭笑道:「大頭,真不錯,這老頭把你房大頭三個字改成黃蘿白倒沒有關係,把我小猴子改成小兔子,那可慘了。」

    小猴子的嗓音一向很大,頓時又把眾人笑得捧腹不已。

    賽西施忙忍住笑,重又在老頭子耳邊大聲叫道:「爹!你聽錯啦,胖的叫房!大!頭!那瘦的叫小猴子,是成天爬在樹上,偷果子的猴子!」

    老頭聽了笑了起來,尚未開口,小猴子可不樂意的向賽西施說道:「猴子只會爬樹,偷水果,你未免太武斷了肥!」

    老頭這才笑著向二人抱拳拱手道:「二位小俠光臨,蓬蓽增輝,請坐,美嬌!快請二位入座。」

    小猴子與房太頭二人見說,也忙弓身,大聲答道:「老前輩不必客氣,晚輩等冒昧前來,不會見怪吧!」

    老頭子因為耳朵聾得相當嚴重,儘管房大頭跟小猴子二人的聲音已夠大了,但老頭子仍然未聽清楚,忙叫道:「美嬌!二位小俠講什麼喲!」

    賽西施正忙著請二位入席,聞言急忙重跑到老頭耳邊說了一遍。老頭這才向二人點頭笑笑,表示知道了。

    原來這羅二鵬及其老妻的耳朵,原本是好的,乃因於年輕時多行不義,為害鄉里,二十多年前遭「怪俠」徐立原用內功罡氣震傷耳膜所致。

    羅二鵬夫婦自受此創後,始立誓痛改前非,擇居於此武鳴山上林村。

    息隱泉下,課子教女,故一時盛傳其夫婦業已身死,武林中能知其人者甚少。

    這一頓飯從未時吃到申時。柳春帆因為忙著要應付二個聾子的問話,所以累得像打鬥了一場似的。

    飯罷,二老因二十多年來,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今天卻由柳春帆嘴裡告訴了他近代武林的大概動態,所以也有些感到累了。

    遂吩咐賽西施道:「美嬌!別讓柳小俠他們悶的發慌,帶他們出去走走吧!」

    說著,就走進後堂去了。

    柳春帆對賽西施笑道:「羅姑娘要有貴事請忙吧!讓我們隨便走走就回來。」

    賽西施本來因家裡突然來了這多的客人,也有太多的事務要忙著照顧,今見柳春帆一說,遂向眾人一襝衽道:「那末恭敬不如從命,各位小俠就請在莊外散散心,早些回來就是。」

    小紅小癩痢,帶姐姐哥哥們去散步,可不准你們再調皮哪,要是再不聽話,你們回家來以後小心就是。」

    小紅聽了,頓時把小舌頭一伸,做了個鬼臉後,拉著小猴子往屋外就跑道:「瘦哥哥!

    你看我姊姊好厲害是吧!她是唬紅兒的呀!她根本不敢打我,走!我知道瘦哥哥你也是最疼紅兒,紅兒帶你去玩。」

    小猴子從來是耍寶耍慣了的,現在被不到十歲的小丫頭耍起寶來,心中實在不是味道,此時氣雖已消,但猶存戒意,故雖跟著她走,仍然不理她。

    紅兒偷眼瞅了小猴子一眼,依然笑嘻嘻拉著小猴子道:「瘦哥哥還生我的氣嗎?都是紅兒不好,讓我來給你出氣!」

    說著,小手拍的一聲,在自己萍果般的小臉上打了個耳光,並罵道:「小鬼,你可該記住了,下次再不准惹瘦哥哥生氣,要不聽話,瘦哥哥雖然疼你,我可不饒你哪!」

    小紅這裝模作樣的演著獨腳相聲,頓時引得大夥兒齊笑起來。

    小猴子也忍不住笑著罵道:「小刁鑽鬼,誰疼你來,最好多給我打幾下才好哩!」

    小紅見眾人都笑了,更格格嬌笑的說道:「不行,紅兒太小,打一下已經夠受了,要再打下去,她準會哭呢……」

    話沒講完,又是引得眾人大笑起來,特別是李霞青三位姑娘,把眼淚都笑了出來。

    清脆的笑聲,如玉盤珠落,銀鈴亂嗚,林郁湖空,晚煙裊裊,宿鳥覓巢。

    西天一抹彩霞,映得湖山皆紅。

    這上林村緊靠山陰之側,面湖倚山,寥寥數十家房屋,矗立在煙樹迷離中。

    柳春帆此時忽仰首做了個深長的呼吸。對著湖光山色似極羨贊。

    霞青看著笑道:「你又想發什麼神經是吧!要不歎什麼氣呀?」

    素月頓時接上笑道:「我知道帆哥一定是在討厭我們,所以要長吁短歎。」

    柳春帆瞧了她一眼,恨恨的罵道:「偏你這小妮子好像是萬事通,每一件事你都一定會知道是吧!」

    素月毫無愧色的笑道:「當然啦!特別是對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山人的神算之中。至於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四時陰陽,那更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柳春帆等人,見她那付自鳴得意,搖頭擺軀的俏皮相,都不禁笑了起來。柳春帆尚未開口,小猴子忽上前問道:「那末吹牛。你可行,要行的話,我小猴子倒有件大事想拜託拜託!」

    素月笑答道:「吹牛那更是我的專長,一部牛皮經,我把它背得滾瓜爛熟,應用起來,更能得心應手,除了男人不能使之變成女人,女人也不能變成男人以外,幾乎是無所不能閣下不知有何貴幹向本人請教?」

    霞青忽然插嘴道:」牛皮經?這是什麼書?我可不是第一次聽到的新鮮書名,可否乞聞其詳?」

    素月一本正經笑道:「各位大概都是孤陋寡聞,待本人說未,現在世人只知道經書裡有四書五經,或者十三經、山海經,可沒聽到過牛皮經是吧!這也難怪,牛皮經也是出於儒家……」

    「牛皮經出於儒家?誰人所著?」

    眾人都不禁吃了一驚,齊聲問著。

    素月點頭笑了笑繼續說道:「一點沒錯,牛皮經的祖先,是王性善的孟子,他不是說過嗎:『余豈好辯哉!』這老人家真是十足的牛皮大王,但嚴格的追溯起來,牛皮之鼻祖,應該是輪到善發大言的子路先生,至於牛皮經的內容,分上下二篇,上篇專論厚皮學,三國時的昭烈帝劉備,就是得其祖先劉邦之竅而成功的人物。

    下篇專論黑心學,三國時主張『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奸相曹操,即是以心黑手辣的典型人物。

    至於能得牛皮經大成的人,當推又厚又黑瞼司馬懿了。至於本人嘛,雖研習其經小有心得,然尚未正式運用而已,小猴子你有什麼大事想勞我大駕,現在請說吧!」

    柳春帆等人聽素月胡扯一陣,倒也頭頭是道,齊樂得笑口大開。

    小猴子忍笑道:「你既是吹牛專家,想必對做媒是水到渠成的了?」

    素月搖說道:「三姑六婆,乃下等之賤業,如何叫我去做,嘿!真豈有此理!」

    笑聲中,夕陽已斜掛樹樅;歸鴉陣陣,波滾銀蛇,一舟蕩水,紅掌綠毛齊飄,萬樹籠煙,綠野山歌四起,大家都為這絕妙的晚景陶醉了。

    那邊山腳,一曲清唱,牧童豎笛橫著牛背,樵子負薪吟歌。三二兒童,嘻游在松柏間。

    這形勢天成的幽谷,除了羅家以外,尚有數十家人家,因此村幽僻,儼然世外桃源,故甚少見到外客。

    今日見到柳春帆一行,風姿綽約,翩翩如神仙中人,又有羅家小紅與小癩痢二人帶著,知是羅家遠客,故沿途所遇的村人,莫不與招呼點頭,以表示友善親近之意。

    小村以外,繞以茂密修篁,儼然江南風光,竹林外阡陌相連的綠疇平野,陌上雜樹夾道,畎畝之中,青禾散香。

    田舍生活,是那麼純樸、恬靜、鄉居的山民手相互間是其樂融融……

    柳春帆看得非常羨慕,向眾人說道:「想不到這裡的一切,是這麼美好,倘使塵緣既了,咱們卜居是處,終老是鄉,人生何憾?」青娥嬌笑道:「五湖四海,似這般的世外桃源,遍地皆有,帆哥是到一處羨一處,乾脆每一個你所羨慕的地方,都建一座房子,讓你成天在這些地方跑就是啦。」

    素月頓時接著笑道:「讓他成天獨個人跑,跑野了心怎辦?最好找一個人拿根鞭子跟著他,要不,野性發作起來,可沒辦法呢?」

    柳春帆搶上二步捉住素月的玉手,狠狠的括了括她的鼻子笑罵道:「你這小妮子愈來愈不像話啦,竟把我比作馬了?今天要不管你,將來不知會罵我什麼呢?」

    素月一面躲著,一面笑道:「以強凌弱,有失君子風度,同時你看,天色已晚,要是你真不膽怯,咱們有賬明天再算就是。」

    柳春帆聞言,真的將她放了。這時的素月頓就躲到霞青後面裝個怪樣子拍手笑道:「哼!

    諒你不敢把我怎麼辦,以後你小心就是。」

    素月的調皮樣子,引得小紅與小癩痢也一齊笑了起來。

    田野間正飄起淡淡的薄霧,近處尚兀自不覺,遠方已是迷濛一片。

    正是夜幕深垂的時分。

    柳春帆等人,都被安置在大廳右廂的幾間捨裡。

    是晚,柳春帆與房大頭小猴子同住一房。

    小猴子首先開場道:「阿帆多自私?只顧自己有了對象,也不管別人。」

    房大頭不知他話裡用意,笑著說道:「小猴子真不知自量,雖然動了凡心,可惜你這生就不受人歡迎的尊容,別說人家看不中你,就是我房大頭看了也要退避三舍,怪阿帆有什麼用。」

    小猴子面皮真老,雖被房大頭取笑,但依然面不改色道:「樣子丑有什麼關係,自古道千里姻緣一線牽,要飯的就不能討個乞婆娘哪?」

    柳春帆笑道:「對了,小猴子可是看中了誰?需要我幫忙,那還不是現成的,盡力而為就是。」

    房大頭瞇著雙小眼睛笑道:「這下小猴子可稱心了吧?快說呀!難道你小猴子的臉還會紅不成?」

    小猴子噗嗤的笑道:「我小猴子現在還沒到需要你們操心的時候,只是看你房大頭倒正是紅鸞星已動,要不,人家小奴家為什麼要請我們到此地來玩呢?」

    房大頭做賊心虛,想起與賽西施在石洞,被小猴子作弄的一幕,不禁臉色微紅啐道:

    「呸!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小猴了當心我揍啊!」

    小猴子繼續笑道:「好吧!咱們的帳等你謝媒時候一起算吧!阿帆你的看法如何?」

    柳春帆這才覺悟到小猴子拐彎抹角,原來是說的房大頭,笑了笑點頭答道:「當然!不過我有些害怕……」

    房大頭見說到他自己頭上,當然很不好意思,推說倦了,就立時先去睡了。

    小猴子不待柳春帆說完,就接著笑道:「又不是替你說親,要你怕什麼嘛?」

    柳春帆笑道:「我怕的是跟賽西施的父母說話,聾子愛扯話,假如他們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這番舌劍唇槍之爭,可要了我的命啦!」

    小猴子也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將來要房大頭多敬你一杯酒就是了。」

    房大頭雖然睡覺,但又是想聽,為了掩飾他的窘態,故意大聲喊道:「小猴子別窮嚕囌好吧!吵得人家睡也睡不著,這是什麼意思?」

    小猴子當然知道房大頭的用意,也喝道:「別假惺惺啦,想睡,你儘管睡就是,敢是說到你心坎裡去了是吧!要不是小猴子身上的仙丹妙藥,你這輩子還不是打一輩子的光桿。」

    房大頭本來氣勢洶洶的說著,此時聽了小猴子的-陣吆喝,反變了語氣道:「嘿!小猴子盡做的白日夢,人家姑娘可看得上我們麼?」

    柳春帆與小猴子聽了,頓時齊拍手笑道:「好哇!房大頭這番可不打自供了吧?」

    小猴子這時打了個哈欠說道:「好了!大頭,包在我身上就是,明天由阿帆跟老頭子老太婆先吵一架再講,賽西施方面,由素月這小丫頭負全責就是。」

    次日,柳春帆跟二老一提,總算一說就妥,賽西施方面經素月一說,也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柳春帆此來的功德圓滿,因忙著要到蒲廟鎮與老化子等約會,故替房大頭留了三顆珍珠作為聘禮,羅二鵬也取了一塊漢王,作為答聘之禮。

    當天-下午,柳春帆等就要離開,二老與賽西施及小紅小癩痢等人,均勸阻不住。

    柳春帆因特別喜愛小紅的聰明活潑,同時愛屋及烏,就把一套「九九回風步」法,在臨走時教給小紅等人。幸而她的記憶很強,故在很短時間內,已記了個大概,為了便於她們學習起見,特地劃了圖形給她們,並囑賽西施學成後焚燬。

    賽西施本來想跟柳春帆等一齊去瓊島,但因家裡乏人照顧,故未成行。

    賽西施偕二小把柳春帆等送出湖對岸始返。

    柳春帆等一行上路後,到小鎮已是未刻,小鎮本來沒有好玩之處,好在由此地到與老化子等聚會之地,不要一日路程,故準備在此歇腳後,明日動身不遲。

    故一行人仍逛到上次的酒樓,剛一坐定,驀聽酒樓外一陣步履蹌踉之聲,同時狂歌道:

    「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人生好比夢一場!百年日月轉眼過,真真假假枉奔忙,世道人生兩茫茫,別人笑我和尚癡,我啊!我笑人癡空奔忙?哈哈哈!」

    因為這人嗓音奇大,震得柳春帆等人齊皆一愣,探出頭向樓下看去,酒樓門首早歪歪斜斜的闖進來一個瘋和尚。

    看到柳春帆等人看他,他頓時衝著柳春帆等六人,齜牙一笑。

    柳春帆等人見這和尚一身襤褸不堪,蓬頭拖著沒跟的鞋,鳩衣百結。

    這和尚剛想進店,早有店伙凶狠的攔在門口喝道:「哪裡來的野和尚,也不睜眼看看,這又不是孤墳野廟,瞎著眼沖什麼?」

    店伙說著,一面豎眉瞪眼,二手叉腰,二腳八字站著,和尚一見,傻笑道,別緊張,咱又不想跟你打架,緊張什麼嘛?我問你,你們這裡賣飯吧!」

    店伙仍把眼睛圓睜著喝道:「我們賣飯又不欠帳,要你問什麼?」

    和尚用手指指樓上的柳春帆等人說道:「要錢還不很簡單,你瞧,付帳的不就在樓上等著。」

    店伙見說,將信將疑地抬頭往樓上看去猛覺眼前一幌,跨下一動,眼前的野和尚頓時影蹤不見。

    正猜疑之間,驀聽身後「梯他!梯他!」之聲,原來和尚已走了進去。

    回頭看時,那和尚正齜牙咧嘴,衝著店伙一樂說道:「別招呼了!我窮和尚不走大門可走慣了小門,你要送,就送我上樓也可以。」

    說著,從容不迫,大模大樣的「蹬!蹬!蹬!」走上樓去。

    店伙見他那付髒相,生恐顧客討厭,忙從後面一面追,一面叱道:「野和尚想死哪!樓上有客人,怎麼能上去?」

    和尚回頭道:「樓上既有客人,豈不更好,我自己上就是,要東西的時候再找你好了,你先下去吧。」

    一面說著,一面自管上樓了。店伙氣得暴跳如雷,當著眾多客人,又不敢大聲喧嚷,只得跟著和尚上樓。

    柳春帆等人一見和尚,就知定非等閒之人,看到店伙來勢洶洶之狀,本來就想上去相勸。

    誰知那和尚竟衝著柳春帆一笑,一面自動走了過來說道:「好小子,你們真有孝心,竟比我老人家還來得早哪!」

    柳春帆既認為他是浪跡風塵中的異人,即存下結納之心。今見他不請自至,雖口齒上有些難聽,但仍不自主的站了起來,拱手笑道:「大師父來得早,就請來這邊坐吧!」

    房大頭小猴子等人,見柳春帆站了起來,都不約而同站起身來。以示禮讓。

    誰知野和尚竟毫不客氣,乖六個人站起之便,大剌剌地往六個人的中間一坐,並依然咧嘴笑道:「別客氣,你們坐喲!大概酒菜快要來了,站著怎能吃?坐吧!」

    柳春帆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忖道:「這倒真好,看來比老化子騙食的技術還高明,竟反客為主起來了。」

    和尚見眾人坐下以後,自言自語的說道:「小伙子真小氣,『仙窟』裡的金銀財寶有的是,還怕人家吃窮你哪!就是徐立原見了和尚爺還不會這麼小家氣呢?」

    柳春帆與小猴子房大頭三人聽了,驟然一怔,「仙窟」秘密,從未外洩過,這貌不驚人的和尚,竟會知道這段秘密嗎?

    尤其「仙窟怪俠徐立原」之名,業被武林遺忘了將近二十年,他怎會知道?

    柳春帆雖然心裡犯疑,然仍不敢透露出來,只是愕然地笑著說道:「請問大師法號;駐錫何處?」那和尚哈哈笑道:「我和尚大廟不收,小廟不要,既未受三皈五戒,亦未掛單駐錫,哪有什麼法號。」

    柳春帆等人見和尚滑稽突梯,出口風趣,都不禁啞然失笑。

    店伙本來氣沖沖的趕上樓來想喝阻和尚,萬不料和尚一上樓來,竟跟柳春帆等歡笑言談,如同舊識,那敢再去干涉。

    柳春帆此時見和尚說沒有法號,隨又笑著問道:「大師,父既無法號,敢請問尊姓?」

    和尚笑道:「好小子!敢是捨不得我吃這一頓,問了我的姓名,以後好找我算帳是吧!」

    柳春帆忙恭身答道:「小子怎敢,只是想以後看到大師父後好招呼就是。」

    那和尚沉吟了半晌笑道:「我原來的姓名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你願意我姓什麼就姓什麼就是了!」

    柳春帆一聽,世界上哪有自己的姓名,由別人願意叫,就稱呼什麼之理?當即忍住笑道:

    「你老人家真會開玩笑?」

    怪和尚又是長笑道:「好啦!就算我姓錢好啦!」

    柳春帆等人聽了,齊皆莫名其妙,小猴字也忍不住問道:「和尚這是什麼意思?可把我小猴子弄糊塗啦!」

    和尚微微一笑道:「世界上的人,誰都想跟『錢』拉關係,一切人世間的恩怨仇恨,皆由此而興,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所以我認為『錢』這個姓,最有意思,而且交朋友也最方便?」

    小猴子等人,聽了和尚現身說法,妙語如珠,格外有趣,小猴子遂又問道:「為什麼姓錢,跟交朋友又有什麼關係呢?」

    怪和尚仍笑道:「常言道:不跟人親跟錢親,如果姓錢,別人一定認為既是孔方兄的一家,那還沒錢用,當然交朋友也可以方便得多。」

    這時,正好店家送上酒菜,剛放在桌上,柳春帆為了表示尊敬之意,所以問道:「不知大師父可否用些素酒?」

    和尚眼瞪著酒菜,顯得饞挺欲滴,嚥了嚥口水笑著道:「豈止素酒,俺丈人來我家時十斤牛肉一頓,俺還嫌吃不飽呢!」

    柳春帆等人一聽,不禁齊在肚中暗笑:「長了耳朵,也從未聽到和尚不避葷腥,而且有丈人之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和尚見眾人怔住了,似已知道他們心中所想的是什麼,遂旁若無人,左手拿起酒壺,去了壺蓋,舉起就灌,右手伸起漆黑枯瘦的五爪金龍,攫起一條雞腿,往嘴裡直塞,一面瞪眼吐舌,唾沫飛濺,笑道:「嗯嗯,好酒!雞味道也煮得不差,喂!小娃娃你們用呀;怎麼可以在我老人家面前這樣拘束呢?嘿!這年頭和尚討老婆也算新聞哪?我這個外國和尚,更是百無禁忌的,你們吃呀!」

    眾人聽了這些怪聞,又好氣又好笑,尤其愛潔是姑娘們的天性,如今見這位不速之客的怪和尚,伸手就在菜裡去抓,她們一個個都只有縮手瞪眼,把個小嘴嘟得老高。

    怪和尚嘴裡雖然塞得滿滿的,仍然不放棄說話的機會,向著素月等三位姑娘,一面用右手摸了摸長滿焦黃稀疏鬍子的嘴和下巴,一面露出零亂黑色的牙齒,笑瞇瞇的說道:「別跟我老人家擠眉弄眼的,像什麼樣子,等會你們這位玉面神龍吃起醋來,我可受不了哪!」

    三位姑娘齊皆羞得粉臉霞飛,正待發作,幸柳春帆及時用眼色阻止。雖未發作,一個個低著頭,忙著吃飯,只當聽不見。

    怪和尚見了,又是哈哈長笑。

    小猴子跟房大頭可不肯吃虧,特別是在吃東西這方面,向來是以饕餐著稱,一向未遇過對手,此刻當然也不會後人。

    小猴子首先下手,一手奪過酒壺,一手在大盤中肉裡抓起一把就吃,一面也笑道:「大師父一個人吃得太寂寞,為了尊老起見,我小猴子幫忙,是義不容辭的事。

    怪和尚見二人動手,頓時緊張得齜嘴咧牙,手忙腳亂,點頭笑道:「對!言之有理,咱們來比賽,看究竟誰的技術高明。」

    房大頭雖然呆笨,但在吃東西的時候可不落伍,倏然從小猴子手裡拉過酒壺,伸長了脖子就灌,誰知灌了半天,竟是半滴未剩。

    和尚瞧了,也顧不得吃東西,指著小猴子哈哈大笑道:「你這娃兒真有一手,手明眼快,刁鑽古怪,乃可造之材。」

    房大頭此時酒未喝到,頓時把酒壺一丟,一面大聲道:「夥計,快添酒來。」

    一面雙手搶過盤中的雞,往嘴裡就塞,小猴子更落箸如雨點,囫圇吞嚥,把個和尚急得齜牙咧嘴,睜眼伸脖,嘴裡滿著,手裡抓著,眼尚睜得好大。

    等會,店伙送上酒來,早被和尚手明眼快,一把搶過,拋掉壺蓋就咕嚕咕嚕的灌將起來。

    一口氣喝乾後,復將壺摔掉,雙手抓菜。

    房大頭見酒都叫二人搶光,自己仍是滴酒未沾,不禁連聲嚷道:「夥計快送酒來,乾脆整壇抬來就是。」

    柳春帆與三位姑娘以及樓上的其他客人,見到他們三個人狼吞虎嚥的吃法,都一致看得驚愕不已,忘記了自己在吃東西。

    等到店伙將壇抬到,和尚跟小猴子房大頭三人,像賭氣似的,不約而同拿起碗來,向酒罈邊就跑。

    柳春帆在旁邊看到和尚,肩膀未動,竟一下就躍到小猴子房大頭面前,伸掌向灑壇輕擊一下,隨手一揭,竟把酒罈上的泥封連同壇頸揭了下來。

    卻把柳春帆與三位姑娘嚇了一跳,用掌擊碎酒罈並不困難,但碎得如此整齊,竟如用刀削截泥團一般,如非有精湛的內功,怎能如此。

    和尚仍然若無其事般,拋下泥封和壇頭,頓時濃烈的酒香四溢,野和尚向怔在一旁的房大頭小猴子招手笑著道:「嗯!好香,竟沒想到在這小地方還能喝到這多年的好酒!來呀!小娃子,讓他們看熱鬧去,咱們可要喝酒呀。快拿碗來,等會我老人家喝光了,可別說我欺了你們哪!」

    說著,自顧的舀了就喝。房大頭此時再也不甘落後,一碗接一碗的往嘴裡灌。

    半晌,整罈酒已是一滴不剩!和尚丟下碗,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摸摸肚子笑道:「嗯!

    這頓酒癮過得還不差,我老人家老毛病又犯了,小伙子,你們自管吃吧!我可要睡了,別吵我哪!」

    說著,即時伏幾而臥,霎時,鼾聲如雷,竟睡著了。

    柳春帆雖然對和尚知道「仙窟」秘密之事發生懷疑,但心知和尚並無惡意,故並不因和尚這副糟樣而輕視,只是心上有些嘀咕,很想找個機會跟他聊聊,誰知他吃夠了就睡,故只好輕搖著頭。

    二位姑娘中,以素月最調皮,今天好端端一頓酒,被怪和尚一來,害得他們三個人沒吃好,故心裡很不舒服,嘟起小嘴想罵。

    柳春帆忙上前搖手,輕噓阻止。誰知此時素月忽然驚叫道:「啊!和尚呢?……」

    柳春帆等人聞聲向和尚坐位上看去,齊皆驚得跳起來。原本在睡覺的和尚,竟已不知去向。

    尤其柳春帆等一眾,武功造詣,雖未達登峰造極之境,但在光天化日之下,身旁平空溜掉了人,竟會毫無知覺,這人的輕功造詣,可想而知。

    這裡地近瓊島,假如這和尚是「南天一怪」的幫手,那自己及六大門派的人,哪還有命在?這人簡直是神仙或者是鬼怪嘛?

    想到這裡,柳春帆等人,頓時面面相覷,連酒意闌珊中的小猴子與房大頭,也駭得酒意全消。

    柳春帆忙問李霞青道:「霞妹可曾聽說過,這怪和尚是誰?」

    饒是李霞青自幼隨乃祖滄浪叟遍走武林,見聞廣博,但始終想不起此人是誰,只好搖頭答道:「真奇怪,我並未聽到祖父他們說過,看來這人如果是『天南幫』賊子請來的幫手,那我們瓊島之行,就凶多吉少了。」

    柳春帆也點頭說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咱們不如早一天趕到蒲廟,去問管老伯他們,可能會明瞭真相。」

    隨著,叫過店伙來算帳。

    誰知,柳春帆伸手在懷裡一摸,頓時臉色驟變而且那隻手竟拉不出來了。

    原來柳春帆等六人,小猴子與房大頭二人,向例是不喜歡身上帶錢的,而三位姑娘,也因為與柳春帆同在-起,所以身上也不帶錢。

    柳春帆從「仙窟」出來時,所帶的一包一百多顆珍珠,除了一年來的花用,以及重建柳家莊,疏導淮河,周濟貧困,前後共化了廿多顆以外。

    其餘的八十多顆原都存放在「花雨銀燕」哪裡,以後,李老太太在柳家莊時,復將之交給柳春帆之媽。

    平時,柳春帆心存濟困之念,故身上經常帶著十多顆珍珠,以及幾千兩銀票。

    上午在上林村替房大頭訂親之時,身上的銀包珠包尚在,明明放在貼身衣袋裡,怎會一下就不見了呢?

    柳春帆將手探入懷內後,頓時俊臉通紅,連只手也拉不出來了。眾人即知有異,霞青笑著問道:「帆哥怎樣啦?」

    柳春帆苦笑了下,將空手伸出道:「糟!錢袋不見了!吃的東西怎麼辦?」

    眾人聽說齊皆駭了一跳,驚得半晌無語。

    此時,正好店伙走上笑道:「小爺!你們的帳,有位朋友替你們付了,連小帳都給了。」

    柳春帆等人一聽,頓時放下心來,懷疑的問道:「朋友!我們這裡並沒有什麼朋友呀?」

    店伙笑嘻嘻的答道:「小爺真是貴人健忘,你的朋友,就是剛才那位師父呀!他走的時候還吩咐小的,轉告小爺們今晚千萬別離開這鎮,他老人家還有事跟你們商量呢?」

    柳春帆等人一聽,就明白了大半,一定是那怪和尚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腳。此時,有苦也講不出來,幸好飯錢已付,好在今天也不急待要走,就等他一天,看他怎辦!

    想念定後,當即起身下樓離店。

    在路上,小猴子悶悶不樂說道:「阿帆,咱們到哪兒去呢?天快黑了,今晚住到哪裡去呢?」

    柳春帆笑道:「隨便吧!反正,咱們人多,山林野廟,反正是不會要房錢的,咱們暫時找一間,到了明天再講吧!」

    三位姑娘雖非出身於顯宦之家,閥閱之庭,但從小就嬌生慣養,那受過半點委曲。

    此時的素月,特別將小嘴噘得好高說道:「哼!那臭和尚看來就不像好人,帆哥!我敢打賭,咱們的錢,一定是他偷去的,等會要碰到他,不要他叩頭道歉我才不饒他哩。」

    柳春帆宅心仁厚,勸道:「素妹的火爆脾氣終不改,別亂說八道,今天要沒有他,我們在酒店裡可就出不來了。」

    青娥也寒著臉道:「你呀!到現在還幫他說話,我看那和尚根本就不像個出家人模樣,六根不淨,酒肉不忘,而且滿口胡言亂語,誰知他是幹什麼的呀!」

    房大頭也插嘴說道:「看樣子,那酒肉和尚手下可能真有幾手,等會咱們真要遇到他,還得要小心才是。」

    小猴子頓時跳起來拍手笑道:「對!房大頭咱們合作,等會要碰到那酒肉和尚,咱們得好好揍他一頓,看他下回還敢搶我們的酒喝吧!」

    三位姑娘聞言,也齊拍手贊同。

    柳春帆仍然搖頭勸道:「算了吧!和尚要不來了,就算了,要真來了,咱們也得對人客氣些,說不定此人是前輩隱賢,遊戲風塵的異士,故意來試探咱們也未可知,要不小心得罪了人,多樹了個強敵,那可更糟呢?」

    小猴子似對剛才酒樓裡的一幕,仍難消恨,所以立即拍著胸部笑道:「阿帆就是這樣怕事,等會要瞧見他,看我小猴子一人對付他就是,我就不信他有三頭六臂。」

    柳春帆見眾人都如此說法,知道勸也無用,六個人一面談著,一面踏著夕陽餘暉,沿著山腳,落荒而走。

    在夜霧迷離中,隱約看到前面現出一座深谷。

    一入谷口,在星月光輝下,依稀覺得此谷綠野蔥籠,草長木茂。

    柳春帆抬向谷裡一望,只見山谷深處,現出二橡茅屋來,柳春帆心中驟喜,忙向後面喊道:「你們快走,前面有房子了!」

    說著,首先竄起身形,直向谷底撲去。

    小猴子等人聞言,齊皆心喜,一個個身形如飛,隨後跟進。

    霎時,即到茅屋門前。

    眾人見屋裡沒燈沒火,黑沉沉的虛掩著兩扇柴扉。

    柳春帆等人只道裡面人已睡,遂要眾人停下,自己迎著門輕聲問道:「請問裡面可有人在,小可深夜迷道,特來借宿一晚,未知可否?」

    誰知裡面毫無聲息。

    半晌,柳春帆用手輕敲著門板,又叫了兩遍,依然沒有回音。

    柳春帆只道裡面的人不願理睬,心想深更夜半,吵鬧了人家委實不對。

    想著,轉身想走,偏小猴子性急,跳上前去,一面喝道:「好大的架子,叫了半天的門還不開,難道小要飯的自己就不會開哪!」

    一面用手-推雙門,砰的一聲,雙門突開,險些把小猴子摔了一跤。

    小猴子不由大怒,跳進門去,誰知柴門開處,驀然一股陰風,由裡面直襲出來,侵入肌膚,使人毛髮皆豎!

    小猴子一向怕鬼,但此時仗著人多,抖開綠玉杖,壯壯膽,在門口停了半晌,屋中聲音寂然,並無其他怪異之事。

    小猴子膽子益壯,仗著星月由窗口透進的微光,一步步走進屋中,誰知向屋中仔細一看,頓把他嚇得魂飛天外,「啊!媽呀!」的一聲驚叫。

    並同時迅如電閃的竄了出來,張目結舌開不了口。

    柳春帆與房大頭等人,也同時緊張的叫道:「小猴子,什麼呀!有妖怪麼?」

    半晌,小猴子始抖抖索索的搖了搖頭,口吃地說道:「不……不是妖怪……恐怕……恐怕是有鬼。」

    說著仍有餘悸似的躲到柳春帆身後,拉緊了他的手。

    房大頭看了,機會難得,忙笑著問道:「阿帆你摸摸小猴子的頭看,一定他今天有點不舒服了。」

    柳春帆驚奇的問道:「大頭!你怎麼知道小猴子不舒服呢?」

    房大頭笑了笑回答道:「裝病弄傻,本來就是他的拿手好戲呀,況且他裝病也不是第一次。」

    小猴子被房大頭一語道破心事,不禁惱羞成怒,跳將起來罵道:「大頭真不夠君子風度,就算我小猴子平時得罪了你,也不該打落水狗呀,好!你記住就是。」

    房大頭洋洋得意地笑道:「這叫現世報?怎麼?你不服氣?要是不服氣,咱們到房子裡去論理,看你夠不夠種?」

    小猴子原本有些害怕,此刻被房大頭一激,頓時怒火掩蓋了恐懼,豪氣立增,膽子益壯,說道:「進去就進去,誰還怕你不成,笑話,我小猴子從沒有怕過什麼東西,進去!你大頭前面走,我小猴子後面跟就是了。」

    房大頭跟小猴子這一賭勁,頓時雄心萬丈,小猴子偷偷撿了塊石子,跟著房大頭緩緩的走了進去。三位姑娘本來也有些怕,但為好奇心驅使,也緊跟著柳春帆後面走進。「噗噗!」黑暗中飛起二隻蝙蝠,眾人的心情,頓時緊張起來。

    「喀嚓!」小猴子與房大頭腳下好似踏碎了什麼似的,二人低頭一看,立刻嚇得魂飛魄散,頓時全身發抖起來。

    原來腳下滿是慘白或帶著血肉的骨頭,也不知共有多少,那時正因踏碎了幾根,故發出折裂之聲。

    二人本想立刻離開腳下的骨堆,一方面神經麻木,一方面恐怕眾人恥笑,只得低下頭,硬著頭皮,向屋裡走進。

    猛聽得屋角里傳來歎息之聲,那聲音在他耳鼓裡震盪,像鑽進各人的大腦和心底。眾人渾身毛孔本已盡豎,此刻又驚出一陣冷汗。

    素月青娥與霞青,皆緊靠著柳春帆,陣陣的幽香,衝入柳春帆的鼻裡。使他在緊張中,復帶了甜蜜的意味。

    歎息之聲,又幽幽的響了,像誰在哪裡敲起死亡的喪鐘之聲一樣,是那麼低沉!可怕!更像是地獄裡偶然逸出來的幽靈在呻吟!

    幾個人雖說怕,但畢竟是身負絕藝的武林高手,故仍然仗著膽子前進。

    聲音漸漸移近了!而且是那麼清晰,人的情緒也更加驚怖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從頭髮上,頸子上,直往背心裡淌!

    連串「喀嚓、喀嚓」之聲,不斷地震懾著各人的神經,聲聲都像敲擊在各人的心弦……

    過敏的神經,幾乎把小猴子嚇昏過去。

    房大頭比較膽大,咳咳!壯了壯膽向屋內看去。

    正中擺了一張完好的方桌,桌上似乎一點灰塵都沒有,桌後一張鋪了床單掩蓋床腳的被子。

    床側的靠壁,半依半斜著一個長髮覆面,瘦長個子的人。

    房大頭因為柳春帆等業已走到他身後,故膽子驟壯,大聲喝道:「你是誰?怎麼躲在這裡駭人?再要裝神弄鬼,我可要不客氣哪!」

    那人直如不聞,依然不理不應。

    小猴子因剛才被他駭了一次,故心裡有些氣憤,不聲不響地將暗藏在手裡的石子,一抖手,飛擲過去,喝道:「哪裡來的野小子,敢躲在這裡駭人,小要飯的先給你送個見面禮。」

    「噗通!」石子打在離那人頭部約寸餘的牆壁上,那人仍無半點反應。

    霞青雖躲在柳春帆身後,二隻眼,卻不稍瞬的注視那人。她向來精細著稱,此時忽然猛省,從柳春帆身後躍出,揚手向那人直撲。

    只將那人向旁邊輕輕推,那人頓時側身栽倒。

    李霞青這一舉動,本來柳春帆想阻止她,已是不及,此時見狀,始尖聲叫道:「霞妹千萬別動他,亮起燈來看,這人為何暴死在荒屋?」

    房大頭聞言,真的取出千里火筒來,拍的一聲,把夜明火筒點起,向那人照去。

    頓時把幾個人駭的魂飛天外,原來這人的面貌全毀,腹腔洞開,腑臟全失,狀極慘目,地上的血跡猶殷。

    眾人看了這付慘狀,頓時把恐懼化為憤怒,青娥也忍不住說道:「想不到這荒谷孤屋竟會有人在此謀財害命,這是誰有這樣的黑心呢?」

    柳春帆詳細的看了這屍體的傷痕及屋中的大概,忙喝道:「房大頭快把火熄了,這絕不是普通謀財害命之事,而旦門口的人骨甚多,這個人的死法也很奇特,可能此地附近潛伏著厲害的魔頭也未可知。」

    霞青也接著說道:「對了,這人分明死去未久,而且這房子裡,床鋪上,均收拾得很整齊,而且剛才我們尚聽到有人歎息之聲,不如先行搜索再說。」

    房大頭與小猴子聞言,雙雙齊奔床邊,用手拉起床單一看,裡面正嘿然藏著一中年模樣的壯漢在內。

    小猴子伸手把他拉出來一看,見此人不像兇惡之貌,但不知何故,全身軟綿,除了能哼聲以外,連話都不能說。

    柳春帆知道一定是穴道被制,遂上前在他命門穴上輕擊,並替他全身按摩一會,那人果然氣血調和,眼睛也漸漸睜了開來。

    一見屋子裡有這麼多人,尤其房大頭與小猴子的形態駭人,忙爬起身來,叩頭如搗蒜般求道:「爺爺饒命哪,可憐小人家中尚有大小十多口,皆靠我一人勞力養活,請饒了我吧……!」

    柳春帆眉頭一皺,忙阻止他說道:「別吵,我是來救人的!你怎麼會來此,那邊死掉的是什麼人?快告訴我。」

    那人見說是來救人的,一顆緊張的心,好似剛從鬼門關釋放回來一般,一面叩頭,一面說道:「多謝英雄,小人是前面沈家集的人,以種田為生,前天下午從田里做工回家,路上被一個好難看的矮胖子,在我腰間一拍,就像老鷹捉小雞般抓到這裡。

    這裡早有一個醜惡如鬼的怪老人,慘白的臉色如死,長長白髮亂披在臉上,正捧著一個人的心肝在吃,駭得我當時就昏了過去。

    等到我醒來時,那僵死鬼怪似的怪老人,正張開血盆大口,把我抓起之時,也不知驟然來了什麼厲害的人物,把我往床底下一扔,就出去了。

    本來我想乘這機會逃走,但不知怎樣,渾身用不上勁,要不是恩公相救,此命必定難保了。」

    說著又叩頭不已。柳春帆忙把他拉了起來,突然向房大頭等人說道:「我們快出去,恐怕這魔頭很快就回來,咱們先跑到外面躲起來再講。」

    說著,幾個人捷如流星,向茅屋後豐草堆中躲起。柳春帆囑小猴子招呼那人別動,另方面向青娥取過古靈雄劍,以防萬一。

    時正暑夏,除了四周蟲聲唧唧外,別無他聲。

    山高月明,林深嚴密,在夜霧瀰漫中,山風拂來迎鼻花香。

    谷中石堆樹叢間,流螢追逐飛舞。此時正是螢蟲蔓生季節,明滅閃爍的光華,像與皓月爭輝似的,照得滿谷通明。

    可惜這美妙夏夜之景,柳春帆等人俱無心欣賞,都在聚精會神屏息凝氣,對著谷口凝望。

    驀然柳春帆悄聲向眾人喝著:「有人來了!」

    眾人齊向谷口看去,只見遠處月影下,一條瘦小的黑影,如輕煙般向茅屋撲來。

    好快!幌眼間,即進了茅屋。

    柳春帆自離「仙窟」以來,從未服過人,尤其在輕身功夫方面。但看到這人的功夫,不由檁然一驚,暗付:

    「這人輕功如此了得,其武功可想而知,假如是敵人幫手,自己可要小心才是……」

    想念未定,猛然茅屋內發出「咦!」的一聲!

    柳春帆藝高人膽大,仗劍躍近茅屋土壁,湊著窗牆縫隙,向室內看去。

    不由把柳春帆氣得幾乎叫起來!

    原來此人正是白天在酒樓裡戲弄自己,並乘機盜走自己銀珠的野和尚。

    見他此時正神色緊張,把掀起的床單放下,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老鬼被我引走,絕對不會回來得這麼快,那床底下的人怎會不見呢?莫非有其他的人來過了?」

    但當他舉目向壁內四週一望時,怪和尚湛湛如電的目光,像利箭般向柳春帆偷看的縫眼射去,柳春帆不自主的心頭一驚。

    只見那和尚衝著柳春帆停身處,齜牙咧嘴一樂,自言自語笑道:「好小子,真捨不得那些東西哪,這些東西跟『仙窟』藏寶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還要這樣小家氣幹嘛!」

    柳春帆不自主的臉孔一紅,又見那怪和尚繼續笑著道:「這小子臉皮真厚,連我老人家的梢也敢盯起來了,徐立原見到我老人家也不敢如此放肆哪!難怪會被人家罵是師娘教出來的呢?小子膽量不小,冒充我老人家的徒弟,成天在外面招搖撞騙,人家大姑娘被騙得到處亂跑,像什麼樣子,我老人家再不教訓他,將來可不知道還要鬧出什麼事來呢?」

    柳春帆聽那怪和尚瘋言瘋語,句句都扣在自己心弦上,不禁愕然怔住。

    屋裡的和尚驟然側首諦聽了回,緊張地說道:「哎喲不好!魔崽子又來了,唷!一個,二個,來了三個鬼呢?我老人家雖沒有受戒,但做一日和尚也得撞一日鐘,殺人放火的事我老人家可要另請高明了,喂!小娃娃別走吧!我老人家來找你了。」

    說著,只見室中黑影一幌,頓時失去人影,柳春帆正驚疑間,猛覺身後「噗嗤!」一笑,迅轉過身去,那怪和尚正齜牙咧嘴,對他一笑說道:「小娃子別吵,有賬等會再算,魔崽子就要來了,咱們先把他趕走再講。」

    柳春帆聞言,知道事態嚴重,遂笑著對他點了點頭,仍向谷口注視。

    忽然,厲嘯聲起,劃破靜寂的長空,如餓狼深宵嗥鳴裊夜啼,淒慘而動人。

    嘯聲未落,三條人影,疾若風馳電掣般,自谷口疾馳而來!

    這三條人影身法好快!僅晃眼之間,已來到十丈左右,端的是疾逾閃電,流星殞落。

    三條人影一落,柳春帆已看清來人。

    除了右面一個奇矮的胖子,正是「勾漏毒鷹」伍天龍外。

    下首一人,鄉下佬打扮,年紀約五十多歲,身材高大,敞開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蒲扇般的雙手,握著一柄巨大斧頭。

    一身粗布衣褲,腰束一條草繩,粗眉大眼,狀甚兇惡。

    看了中間的那位,乾枯黑瘦的人,不禁駭了一跳。只見他,目眶深陷,綠色光芒四射,既瘦且高,宛如人臘。白髮蓬亂,一雙烏黑瘦削的雙足,穿著草鞋,垂直的手,籠罩在寬大的袍袖裡。

    三個似山魈木客的人,面貌皆呆木而慘白,要是讓膽小的人在月下碰到,不嚇得昏死才怪。

    見他們停身後,向四周看了遍,就向茅屋中躍去,中間那怪人走相也特別,兩腿筆直,只見他腳尖微動,便移前丈餘。

    柳春帆此時雖不知道來人是誰,但見有「勾漏毒鷹」在內,即知是其帶來的同黨無疑。

    此時,也顧不得怪和尚在旁,仍躡足向土壁靠去,湊過牆縫向室內看去,尚未靠近,猛聽「轟隆」!一聲巨響。

    柳春帆見幾個怪人進屋後,想湊過身子,在土壁的牆縫中,看室中人,究竟在幹什麼。

    誰知,尚未湊近,就聽「轟隆」巨響,柳春帆知道不好,身形捷轉,陡然一鶴沖天,將身形飄出丈餘。

    半空中尚未落下,就聽陰惻惻的聲音,從破壁處飄出來道:「好小子!敢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在老夫面前躲躲閃閃,裝神弄鬼,你有幾個腦袋哪?」

    柳春帆見身形已露,諒醜媳婦終要見公婆面,乾脆在半空裡一個巧雲翻身,將身形落下,停身凝目,向破壁處笑道:「小爺雖然只有一顆腦袋,這裡更不是你行兇作惡之地,誰可來,誰不可來哪?」

    裡面又是陰側側的一陣冷笑,柳春帆見笑聲中,從破壁間躍出剛才那三個怪人,為首那位形同殭屍的人冷笑道:「好狂的小子,想不到老夫隱居將近一甲子,出山的第二天,就碰到這樣狂的小子,剛好老夫今天尚未用餐,鮮嫩的心肝腦漿,正好充老夫的晚餐。」

    柳春帆正想回答,猛聽在一邊的「勾漏毒鷹」驚叫道:「師父當心,這小子有邪門,上次自稱『玉面神龍』的傢伙,正是這小子,莫讓他跑了!」

    柳春帆神目一閃,笑道:「你忘了,上次一掌把你擊得亡命而逃的,正是小爺呢?,今天你先準備好就是,省得等會夾著尾巴跑不快,可別怨我沒跟你們打招呼哪!」

    勾漏毒鷹被臊得臉色微紅,退過一邊,那正中形如鬼魅的人,慘白的臉上,不帶-絲表情,呆滯而攝人心魂的二眼綠光,緊緊地盯在柳春帆臉上,冷冷的說道:「小子浪得虛名,憑你這張利口就可以獨吞『仙窟』寶藏嘛!識相點,如聽老夫忠告,將『仙窟』進出之路說出,以往就此兩斷,要牙縫裡進出半個不字,嘿嘿!你想生還,除非是夢想。」

    柳春帆自恃自出手以來,從未遇過敵手,哪把老怪放在心上,依然神色悠然,仰天哈哈一陣長笑!

    笑得老怪物面色微變道:「小子想耍賴,抑是害怕?真要想笑,那就讓你痛快的笑幾聲吧,這也許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柳春帆一面笑著,一面說道:「小爺自下山以來,每個利慾薰心,自鳴不凡的人物,幾乎全都用同一的話來向小爺威脅,但每一個貪夫的下場,都並不理想,所以小爺不禁感到好笑起來。」

    老怪物雖氣得臉上時青時白,但仍然冷笑道:「老夫行年滿百,豈與娃輩爭口舌之利!

    生平所殺之人,白骨盈山,未嘗皺眉,今天格外一恩,如再不說出『仙窟』秘密,可別怪老夫欺侮年輕小兒哪!像你這般年輕短壽,未免有些可惜吧!」

    柳春帆見老怪物故意借說話來掩飾他的行動,暗中運功,同時復聽耳邊有蚊蠅之聲,但很清晰的說道:「小娃兒注意那老怪物鼻子裡哼出來的臭氣哪,那是吃了活人腦子練成的『攝神功』,你可千萬要小心為是。」

    柳春帆一聽,竟是那酒肉和尚的聲音,這才知道他是友非敵,心中暗暗放心,遂復朗聲長笑道:「你已年逾期頤,人生何憾,俗言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爺與爾有見面之緣,若有遺言,小爺定使你如願完成就是,有話快說吧!」

    老怪以毒練功,故與其三徒,稱為「勾漏四毒」,皆以毒成名,其自身早年嗜食人心肝,尤好人腦,故人稱「鬼魔」。言其形動如鬼之謂也。

    由於其日以人心腦為食,配合毒經上栽之毒物,練成類同邪法的「攝神功」,由鼻中哼出二道白氣,常人嗅之,立時喪神失魄,一日夜顛狂而死,除其配有獨門解藥以外,天下無任何藥物可解。

    惟此功運用時,必須先將全身精氣集中,始能噴出,十丈以內,必中無疑。

    柳春帆雖然早就注意鬼魔萬家琪的行動,但如非事先有剛才的酒肉和尚一提,必定會在不知不覺中受老鬼魔之暗算。

    原來老鬼魔年來為練成一種「萬毒漿」的功夫,要搜集天下奇毒之物,取其精液配成,故特派其大徒「勾漏毒鷹」下山採取。

    此「萬毒漿」乃將世間奇毒之物配成,配成之後,雖大羅神仙,亦難逃其厄。

    老魔近年雖深切瞭解武林局勢,滿想練成此功後始下山,先找「長山屍魔」報仇,次向武林黑白二道開刀,將天下群雄盡除後,非特可以獨霸武林,「仙窟」也可由他獨佔了。

    誰知「勾漏毒鷹」下山後的第三日,即狼狽遁回,告知遇到「玉面神龍」柳春帆,以及一醜鬼姑娘搗蛋之事,盡告乃師。「鬼魔」萬家琪雖然年已逾百,火氣依然頗盛,聞言之下,頓時大怒。

    尤其「玉面神龍」柳春帆,是年來江湖盛傳的人物,更是「仙窟」的得主,平時海闊天空,尚不容易找到,此時送上門來,哪有被其脫身之理。

    況且「鬼魔」萬家琪自遁居荒山,五十多年來,練成絕技,自許為天下無敵,雖然江湖上頗盛傳柳小子的武功頗高,但在鬼魔看來,一個年未滿二十的小娃娃,能有多大氣候,故決意下山,先將「玉面神龍」擒住,逼其供出「仙窟」之秘再說。

    故隨即帶其大徒「勾漏毒鷹」伍天龍,及其二徒「毒樵」張大雄。留三徒「毒蛤」李志剛,四徒「五毒紅娘」閡水雲二人守山。

    昨日即來到此地,順便在路上捉了二個鄉人,供老鬼魔食用。

    並由「毒鷹」伍天龍在外探尋柳春帆等一行人的行蹤。準備待機下手。

    當時,柳春帆等人從武鳴山上林村離開之時,其行蹤已為「毒鷹」躡上,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一個業經武林遺忘的風塵奇人看到。

    此人非僧非俗,生性滑稽突梯,早在一甲子以前,即有武林第一之稱的「怪俠」徐立原,即為其師弟,及後徐立原因得到「仙窟」之故,遭六大門派圍剿,以致二敗俱傷而亡。

    此人即感到世道式微,人心險惡,而以武林之人為尤甚,故此看破世情,遁居東海孤島,遺世忘名,自稱「東海無名老人」。

    此人在東海孤島一居數十年,除了本身武功,已至神化,練到金剛不壞之身外,更因精研佛道之學,參透禪機,並澈悟人生。

    比及上月,偶覺心煩,遂離東海西入中原,適值群雄「仙窟」之會後的次日,「玉面神龍」柳春帆失蹤之事,哄傳武林。

    並經六派盛傳,「玉面神龍」柳春帆,乃東海無名老人之徒,這下可把這位武林前輩弄糊塗了。

    自忖,生平數十年未履淡中原,哪曾收過徒弟,而且「無名老人」這稱號,原本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乃因世情淡薄,重利忘義,故取此名,實有嫉世之意。

    哪知道天下竟有如此奇突之事,柳春帆下山後,遵守其先師「怪俠」徐立原之訓言,不得洩露「仙窟」之秘。

    復在「滄浪叟」逼迫之下,隨便捏造一個師父出未,以掩蔽自己的身份。

    誰知竟會不謀而合,剛好與那位奇人的名字相同,甚至住地也同。

    無名老人本來是個生性詼諧的人物,雖久離武林,對江湖恩仇,固無涉足之念,然既逢此奇事,即想打探一下這冒充己徒的「玉面神龍」柳春帆,為人究系如何?品德才智是否俱全。

    老人既存此念,隨即向武林探聽。

    好在無名老人功力絕頂,自不難訪問,經月內探訪結果,非但把幾十年後的武林情形,大致已全都瞭解,尤其對這位冒名之徒,似特有好感。

    因武林中除了一致稱頌柳春帆的武功超絕以外,對其為人,更為人所樂道。

    然聞名不如一見,世上不乏沽名釣譽的人物,故老人先西上躡蹤,然聞柳春帆等已離昆明東來,故又趕來此地,先遇到「勾漏毒鷹」暗中注意柳春帆等的行動時,遂先暗中反躡在「毒鷹」之後。

    以無名老人的功力,當然不致為賊子發覺,老人隨「毒鷹」來到此谷,發現「鬼魔」萬家琪,並親眼瞧見其生食活人之慘劇。

    饒他幾十年來深悟禪機,見此活劇,俠義之心,油然而生,本想一舉而將此魔殲除,一來是不知敵人功力如何,二來是久不開殺戒,同時也想借此試試「玉面神龍」柳春帆的功力如何。

    故其當時仍離谷,到酒樓一見柳春帆,以及其隨行的房大頭、小猴子,與三位姑娘,個個都是宅心仁厚,而非奸詐之輩。

    尤其「玉面神龍」柳春帆的氣度人品,以及骨格資稟,均為上乘之選。無名老人對這與自己綽號巧合的假徒弟,當然相當滿意。

    而且想不到自己在垂暮之年,偶然塵心再動,重入江湖,竟會撿到如此出人頭地,人中龍鳳的好徒弟。

    臨走時,恐怕柳春帆等會即日離此,故順手牽羊,將柳春帆身上的銀錢取走,並留下話交代賬房,囑其轉告柳春帆。

    然後離店,再去谷中守候「鬼魔」萬家琪師徒三人,適逢「鬼魔」正又想吃人,一時不忍,遂故意引走他師徒,準備回來救走此鄉人。

    誰知早被柳春帆等救走了,故在屋角時,曾發出「咦!」的驚奇之聲。

    鬼魔回來後,也隨即找床下的獵物,見業已不翼而飛,心中正在怒時,猛又瞥到柳春帆白色衣衫之影,在牆縫中閃出。

    故鬼魔一掌,劈破土牆而出。

    「鬼魔」,成名甚早,而且自視極高,本來尚想先誘迫柳春帆說出「仙窟」之秘後再下煞手,誰知反被柳春帆一陣取笑。

    此時他功力業已運妥,仍然陰惻惻的冷笑道:「小娃兒!休欺人太甚!」

    說著,腳先微抬,膝蓋不彎,身子不曲,倏地平空拔起丈餘,雙袖一揮,一股剛猛無儔的劈空掌力,已直向柳春帆撞去。

    柳春帆雖然見來勢凶狠,但怎會把他放在眼內。

    掌風劈到,不避不讓,口中冷哼一聲,雙掌一翻,竟硬接鬼魔萬家琪的掌力。

    兩股掌力相交,只聽得「轟」的一聲大震,鬼魔當場被震退三尺,並頓感心浮氣躁!

    反看柳春帆情形,並不比鬼魔萬家琪為好,身形一樣的被震退三尺,而且頓感到兩臂有些酸麻!柳春帆不禁大驚。忖道:「好傢伙,想不到這殭屍鬼似的老傢伙,竟有如此功力,今天倒要小心才是!」

    那旁邊躲在暗處的無名老人,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柳春帆動手,瞧他小小年紀,竟能與「鬼魔」萬家琪在掌力上平分秋色,心中不禁暗暗讚許。

    「鬼魔」萬家琪這一驚駭,更較柳小俠為甚,因自己行年將百,想不到在這毛頭小伙的手下,仍討不了好去,如假以時日,這小子還得了麼?

    想到這裡,又妒又怕,立即雙眼一瞪,精芒電射,嘿嘿冷笑道:「小子真有幾手,再接老夫三掌!」

    柳春帆鳳眉一挑,星目神射,哈哈朗笑道:「休道三掌,三百掌,三千掌小爺何懼!」

    鬼魔發出桀桀怪笑道:「好小子,真有種!」

    「種」字尚未出口,身形微幌,已欺身而進,雙臂揮舞間,呼!呼!呼!一連三掌。

    招發如風,狠穩逾常!

    這三掌乃鬼魔盡數十年心血,研創的「五陰掌」中三招精華絕學,「推星摘月」、「陰風四起」、「鬼哭神嚎」。

    雖是三招,卻似一口氣呵成,既奇且快,又猛又狠,著實威猛不凡!

    柳春帆為免耗損內力,遂腳踩「九九回風步」,閃身避招,但見白影飄忽在如山掌影中。

    只看得無名老人幾欲喝起采來。

    柳春帆毫不費力,閃過敵人的三招,不禁豪氣陡增,喝道:「住手!」

    聲如霹靂乍驚,把躲在暗入的無名老人,以及鬼魔師徒,皆驚得一怔。

    「鬼魔」不自主的停下手來獰笑道:「小子是否尚有遺言,死不瞑目嗎?」

    柳春帆喝道:「廢話!老鬼剛才以三掌為限,小爺存心相讓,念你老年力衰,讓你三招,同時小爺與你無怨無仇,你該明白事理才是,成名不易,懸崖勒馬,未嘗不是上智之人,尚望你三思而行。」

    柳春帆這番話,實是至情至性,聽得無名老人直點頭暗讚不已。

    鬼魔利慾薰心,哪會把這些話聽得進去,也是他平生作惡多端,該於日後報應,此是後話。

    鬼魔仍然獰笑道:「小子!屁放完沒有,今晚如不講出『仙窟』之密,饒你說得開花亂墜也是空說,要是怕死,就乾脆依了老夫良言,老夫尚可格外開恩,饒你狗命。」

    柳春帆見老魔執迷不悟,不覺心中有氣,鳳眉微皺道:「身將入土,尚貪戀身外之物,其愚可知,生食人心,凶殘可誅,也罷,小爺今晚成全你的意志,放手過來吧!」

    鬼魔此時反不動手,只是陰惻惻的微笑,頓時鼻孔「哼」的一聲,二道微光如電閃射至。

    柳春帆尚不知鬼魔已暗下煞手,已使出他唯一歹毒的「攝神功」來了,柳春帆正在茫然之時,猛聽耳邊有細如蚊哼的急促之聲道:「小娃娃快注意閉氣!」

    柳春帆這才驟驚,忙運起神功護身,幸及時運功,故尚未受害。

    鬼魔不知柳春帆業已有備,只道業已中了自己毒功,故不禁桀桀怪笑起來,狀甚得意,並向其二徒道:「人言柳小子功力如何高,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如今此人一除,六派哪是我的對手,哈哈!老夫可以獨得『仙窟』了!哈哈……」

    笑聲尚未落,猛聽柳春帆也冷笑道:「老鬼當心得了精神病哪,有什麼好得意的,怎不動手哪?」

    老鬼魔看到柳春帆夷然無事,不禁大駭,回頭向柳春帆看了看獰笑道:「小子難道有何邪法,竟能抵得住我天下無敵的『攝神功』哪?好小子你站住就是。」

    說著,又連聲直哼,從鼻子裡哼出二道白氣,將柳春帆包在其中。

    說也奇怪,柳春帆依然氣閒神定,面不改色,絲毫沒有受傷的模樣。

    此時老鬼魔業已計窮力竭,心想既然此功無效,相信仍可用拳招勝你,必要時,咱師徒三人齊上,就不信你有此功力,能勝得了我師徒三人的聯手。

    此時柳春帆見老鬼神功一散,心中更無恐懼,對老鬼魔笑道:「偌大的年紀,鼻子不通氣,還不回去吃藥,盡在這兒哼什麼?小爺又不是醫生。」

    鬼魔此刻業已把心一橫,正準備上去拚命之時,猛聽樹林裡傳來一陣哈哈笑聲道:「啊好酒,端的是好酒,而且專治傷風感冒,萬試萬靈,誰要鼻子不通氣,我老人家可以替他免費診治,不信先試試看。」

    話沒說完,頓時酒氣蔽空,一蓬酒雨,如飛瀑倒瀉,下向老鬼魔面門罩來。

    隨著酒雨飛灑,一個瘦小的身形,拖著雙沒跟的鞋子,踢達而出,竟是那不僧不俗的人。

    饒是那鬼魔功力不俗,也已撤身不及,那蓬酒雨射在右臂,竟似鋼針一般,錐膚砭骨。

    鬼魔驚得將身形撤退丈餘,向場中看去,見一和尚對面站著,斜著醉眼向自己盯著,不由驟然一驚喝道:「哪裡來的野和尚,敢在我『鬼魔』萬家琪面前裝神弄鬼,可敢報下名來。」

    那和尚醉容可掬,眼皮一翻嚷道:「我和尚出家忘家,那還記得名姓,大廟不收小廟不要,更無法號,想不到留居東海幾十年,連些故人也忘記了。萬家琪,你不知我是誰,抑是裝傻?」

    鬼魔萬家琪見和尚現身,本就感到有些面熟,未想到五十年未用的姓名,仍有人知道,此人究竟是誰,怎一時想不起來呢?

    原來無名老人原本是俗裝,武林人稱「酒俠」,與「怪俠」徐立原乃同門師兄弟,一方面時隔數十年,一方面現已放裝,將頭髮剪光,故難怪其不認識了。

    鬼魔雖有些面熟,叫不出名來,遂桀桀獰笑道:「萬太爺向來不跟小人之輩打交道,當然對江湖末流之輩,無名之徒,未嘗稍加顏色,怎會認識你這樣的賊禿驢!」

    和尚醉眼一斜,身子一個蹌踉,敞聲大笑,同時見他雙腕前翻後舞,看樣子已是有十成醉酒,顛顛狂狂,滿口白沫飛濺說道:「好小子!竟敢指著我和尚罵禿驢,別當我酒醉了好欺侮,你大概剛才的酒沒喝夠,要不嫌我肚子裡的酒髒,再叫你嘗一嘗,你說會記起我老人家了。」

    說著,真的在手舞足蹈之際卜把口一張,又是一蓬酒雨噴出,酒香蔽空,直向鬼魔停身處罩來。

    鬼魔至此,哪有不識,同時剛才已嘗過酒箭的厲害,慌忙把雙腳足尖微閃,橫移三步,始避過此厄,驚呼道:「啊!你是『酒俠』周立信……。」

    和尚依然腳下蹌踉,乜斜醉眼笑道:「兔崽子,巴掌打到你臉上才認識誰是你親爺哪,想不到咱兩個老不死在衡山一見,六十年後,又在這裡見面吧!」

    鬼魔喊出「酒俠」二個字,柳春帆及「毒鷹」「毒樵」,雖不知他的來歷,但躲在暗處的李霞青姑娘,就差一點驚叫起來。

    想當年酒俠與怪俠徐立原,成名武林,稱為雙絕之時,連其祖父,崑崙三字中的「滄浪叟」,尚在孩提之輩呢,這人早聞仙去,而且失蹤武林,業已一甲子以上,誰會想到仍會在此現身呢?

    鬼魔此時已知來人是誰後,頓知自己與柳春帆二人,功力悉敵,勝負尚在未定之天,今對方有如此厲害人物撐腰,自己必敗無疑。

    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遂狠狠的向「酒俠」盯了一眼獰笑道:

    「哼!真沒想到你這老廢物還沒死,今日衝著你的交情,饒過這小子一死,下次見面可別怨我啦。」

    說著,回過頭去,向著正怔在一邊的「毒鷹」「毒樵」喝道:「咱們走,青山下老,綠水長留,總有一天會叫他知道我萬家琪的厲害。」

    陡然三條人影飛起,幌如巨鵬臨空,挾著呼嘯之聲,向谷中竄出走了。

    和尚見鬼魔已走,仍然醉容可掬,腳下蹌踉,向柳春帆走近。

    柳春帆此時雖然尚不知和尚來歷,但憑他二口酒就能逼走這魔頭,就可知他一定是前輩奇人了,生恐失之交臂,忙躬身見禮道:「多謝老前輩相助,感恩不盡。」

    和尚怪眼一翻,精芒四射喝道:「好小娃娃,背著我老人家的時候,藉著我老人家的招牌,到處招搖撞騙,連人家大姑娘都讓你騙得到處拋頭露面,當著我老人家面前,反稱我老前輩,你自己說,你這小子該不該挨捧。」

    柳春帆被他說得如霧罩頭,不知所以,期艾艾地說道:「小可與老前輩素不相識,何以見面就說笑?」

    怪和尚聞言,勃然大怒道:「呸!開玩笑?背了我老人家的招牌一年多,還說我開玩笑?

    真莫名其妙。要不然,我老人家偌大的年紀,成天在外面亂跑,難道犯了精神病哪?就讓你這小子氣瘋了的。」

    愈說,柳春帆愈糊塗,只得先把李霞青等叫起再講,想著,遂回頭喊道:「小猴子房大頭,你們還不出來……」

    怪和尚仍然嘻笑無常的道:「好啊小子,你一個人講不贏,多找幾個人來幫忙就行哪?

    就把死鬼師父徐立原找起來,他也不敢把我老人家怎麼樣呀!」柳春帆讓這神經病似的人夾纏不清,弄得啼笑皆非,又不知啟己什麼地方開罪了他,所以只得躬身答道:「老前輩禪機莫測,小子不知,尚請指迷。」

    和尚聞言,哈哈大笑道:「這小子簡直是無賴嘛,我老人家找你算了半天的賬,託言禪機莫測,就可以推個一乾二淨哪!」

    此時,李霞青與素月青娥,暨房大頭小猴子五個人,及在茅屋中所救的鄉農,也都走近來了。

    李霞青已和這半僧半俗的人,竟是比自己祖父成名還早的前輩異人,當然不敢隨便,武林中尊老讓賢之禮,她出身武林世家,當然知道,所以在路上,業把此人來歷向幾個說了個大概。

    所以幾個一到場中,即由李霞青率領,一個個向怪和尚跪下叩頭道:「老前輩駕臨,後輩末進多有失禮,望請恕罪。」

    怪和尚倏然右袖微擺,推出股無形掌風笑罵道:「好哇你們這些小娃娃存心不良,想折死我老人家呀?我老人還不想死,你們想磕頭磕死我哪?」

    饒是李霞青等人功力已是不俗,吃掌風一擋,說什麼也跪不下去。

    小猴子乖巧,早就跳將起來喝道:「真是老無賴,小猴子從來是以白吃蒙喝起家,誰想你竟吃到我頭上來了,這筆賬咱還沒找你算呢?誰希罕向你叩頭哪?」

    柳春帆見小猴子如此大膽,正想喝阻,誰知怪和尚並不生氣,反而指著小猴子哈哈大笑道:「好!你這小猴崽子,我老人家已經有一百年沒人敢跟我大聲說話了,你竟敢當面罵我,是誰調教出來的寶貝徒弟。」

    小猴子見他不生氣,知道這人的脾氣就是如此,所以也大笑道:「嘿!要問我師父是誰嗎?

    你先站穩了哪?」

    怪和尚霎著怪眼笑道:「為什麼要站穩?」

    小猴子笑道:「要不站穩,等會把你嚇得昏倒,可別怪我小猴子以小欺大呢?」

    「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待我老人家看你吹牛皮不紅臉的技術,究竟有多少高明,你吹吧!」

    素月在一旁看二人一吹一唱,旁若無人的樣子,不由氣鼓鼓的走上來插嘴道:「嘿!你們也不打聽打聽,竟在關夫子面前舞起大刀來了,要論其他,我可不敢講,要論起吹嘛?還得先讓本姑娘呢?」

    小猴子尚未說話,那怪和尚醉眼乜斜,未語先笑著說道:「好哇!你們這一班人,竟全會這一套?看來你沒拿到什麼神劍,敢是不甘心,想找我老人家的麻煩不成?小妮子你的造化大,這筆竹槓是讓你敲定了,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此容易的事,將來吃虧便宜,可怨不得我哪!」

    素月女孩子家,賦性聰慧,見和尚瞎扯的話中,已暗中透露替自己找一柄寶劍之意,這一喜非小,但她知道這怪人有怪脾氣,要是對他客氣,他反要捉弄你,只有合於他的胃口,始可以要他露出口風。

    所以,依然小嘴一披,裝著不屑之態道:「哼!誰希罕什麼劍不劍,別想用劍來騙人,說什麼也不行,好好把酒樓裡偷咱們的錢,跟店裡吃的東西吐出來不可,要不,這筆賬怎麼算吧!你自己說就是。」

    怪和尚聽了,又是哈哈一陣大笑。

    素月仍得寸進尺哼道:「老臉皮,偷了人家東西,笑笑就可以算哪?」——

《仙窟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