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妙手回春

    余姓武師兩眼望著地面道:「他自知閣下滔天大禍,一聽教主回來,馬上吞了刀子,臨死還說他實在對不起教主和侯師爺。」

    杜門秀才又驚又怒道:「什麼?你是說侯師爺這次竟是死在他的手上?」

    余姓武師道:「這也只能說我們這位錢師父嘴巴太快,黃昏時分,侯師爺醒過來後,口口聲聲催我們去請施副教主,小的正待再將他的昏穴點上時,錢師父不經意間說出施副教主已經出了意外,侯師爺聽了這話,只發出一聲歎息,便告斷了氣,小人欲待搶救,已然不及……」

    杜門秀才聽了,連連頓足,直罵該死,經袖手神醫再三加以婉勸,才告逐漸平息下來。

    第二天,由金花魔寫了一封親筆函,杜門秀才才派出三名得力武師,去接花花公子前來君山。

    袖手神醫果然不愧神醫之號,他回來服了自己的藥,精神頓告恢復。

    杜門秀才直到這時候,才好像突然想了起來似的,向袖手神醫問道:「據丁二和孫六報告,他兩個走進胡瞎子豆腐店時,看見柳老頭兒和天山三義,聚集在後院豆腐棚架下,不知道在商議什麼事,一個個愁眉苦臉,顯得甚是焦急,施兄可曉得這幾個老傢伙,到底遇上了什麼麻煩?」

    袖手神醫思索了片刻道:「老夫沒有完全聽清楚,隱約間只知道,柳老頭兒有個義孫女,原來住在巴東鄉下,最近消息傳來,好像遇了意外……」

    杜門秀才突然一拍巴掌道:「這下可好了!」

    袖手神醫一呆道:「什麼好了?」

    杜門秀才興奮地道:「溫見可還記得上次派出去採藥的那兩名武師?」

    袖手神醫茫然道:「這跟那兩名採藥武師有何關連?」

    杜門秀才道:「怎麼沒有關連?兩人一個去王屋,一個去巫山,此去巫山,巴東乃必經之地,由此可知,柳老頭兒那個義孫女必已落入我們那位伍師父之手!」

    袖手神醫點頭道:「不無可能。」

    接著又搖頭道:「假如伍師父弄回來的只是一具死屍,我看也派不T什麼用場。」

    杜門秀才忙道:「不會,不會,我們這位伍師父,為人機警多智,行事極有分寸,他起先很可能是為了垂涎這丫頭的姿色,丫頭受逼情急,一定會報出柳老頭兒名號,以藉憑以解厄,我們這位伍師父一旦弄清她丫頭竟是柳老頭兒的孫女,哪裡還會再圖一時之快,平白糟蹋了這樣一個難得的人質?所以我敢預言,這幾天之內,也許就有好消息傳回來!」

    袖手神醫點頭道:「但願如此;否則教主就要失去一次欣賞老夫另一神妙手法的機會了!」

    杜門秀才微愕道:「什麼手法?」

    袖手神醫淡淡一笑道:「到時候再說!」

    正談論著,外面忽然奔入一名武師,奔到杜門秀才身前,不知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杜門秀才頷首示可,那名武師隨即退去。

    等那武師走了,杜門秀才抬頭向袖手神醫笑道:「施兄還有什麼神妙手法,現在可以露一露了!」

    袖手神醫怔了任道:「伍師父回來了?」

    杜門秀才門外一指道:「看那邊過來的是誰!」

    門外走進來的,是一名風塵滿面的中年武師,以及一名神色憔悴的少年;不消問得,這名少年,自然就是逍遙老人的那名義孫女金素蓮了!

    伍姓武師向正副兩位教主行過參見禮,接著便報告這次採藥及擄獲這名逍遙女孫的經過。

    經過情形,果與杜門秀才前面所猜測者大同小異。

    杜門秀才聽完報告,著著實實將那名武師誇獎了一番,接著便差那名武師去傳教中文案先生。

    袖手神醫擺手攔著道:「不必!」

    杜門秀才道:「是不是這封致老兒的書函,施兄打算親自動筆?」

    袖手神醫道:「老夫已經說過了,還有比送一封信過去,使那老頭更快屈服的方法!」

    袖手神醫將信將疑道:「不送一封信過去,那老幾根本就不知道這丫頭已經落入我們手裡,別的方法再好又有什麼用?」

    袖手神醫捋鬚微笑道:「老夫的意思,送信過去,不如送人過去!」

    杜門秀才聞言一呆道:「送……人……過去?」

    袖手神醫又笑了一下,洋洋然意頗自得,但並未繼續加以解釋。

    跟著轉向那名伍姓武師道:「伍師父,麻煩你去後面老夫住處,吩咐那個叫如意的大丫頭,將三號藥瓶中的安神丸拿幾顆來!」

    杜門秀才微微頷首,似已漸漸明白他這位副教主的用意。

    伍姓武師去後,袖手神醫掉過頭來,又朝緊繃著一張臉蛋兒的金素蓮打量了幾眼,輕輕一咳,和悅地道:「我說,這位金姑娘……」

    金素蓮臉一仰,只當沒有聽得。

    袖手神醫又咳了一聲道:「我說,咳咳,這位金姑娘,如老夫馬上派人送你去令祖那裡,你在見到令祖之後,可否為老夫傳上幾句話?」

    金素蓮一動不動,依然沒有任何表示。

    袖手神醫自我解嘲地乾笑了兩聲,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不一會,一名黃衣女子將安神丸送至,袖手神醫正待下令強灌之際,金素蓮忽然手一伸,冷冷說道:「拿來,我會自己服下去。」

    服藥不久的金素蓮,臉色一陣青白,身軀突然不住地科索起來。

    所謂安神丸,原來只是一個騙局!

    袖手神醫轉過臉去哈哈大笑道:「如何?這比一封白紙黑字的書信要強多了吧?俗語說:長痛不如短痛。老夫這一手,正好將這句話顛倒過來!想想吧:眼睜睜望著心愛的孫女兒痛苦呻吟,而又無能為力,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門秀才點頭稱讚道:「這一手的確夠絕!」

    接著頭一抬,又問道:「施兄這種藥丸能維持多久的效力?」

    袖手神醫道:「七七四十九天。」

    杜門秀才道:「過了這七七四十九天呢?」

    袖手神醫道:「這個,嘿嘿,那時候就是有上十個袖手神醫,恐怕也只有一個處方:買付棺木,等著裝殮!」

    杜門秀才揮揮手道:「好了,將這丫頭送走吧!」

    兩名武師將金素蓮拉下去之後,杜門秀才站起身子,正想去看看金花魔時,一名黃衣武師,忽自門外奔入。

    杜門秀才停下下腳步問道:「什麼事?」

    那武師惶恐地道:「華容傳來消息,我們那座鏢局,昨夜給一把怪火……」

    杜門秀才攔著道:「後來呢?」

    那武師道:「之後,沒有多久,城外那座天魔分壇,也給一把怪火燒得乾乾淨淨。」

    杜門秀才道:「雙方傷亡如何?」

    那武師道:「我們這一邊,只一位白衣武師向師父,受了一點輕微的灼燒,那是火起之後,他已經離開房間,又想起床底下,還有一本賬簿……」

    杜門秀才道:「什麼賬簿?」

    那武師道:「據說這位向師父平常不嫖不賭,自奉極儉,所以手頭上很積了幾文。」

    杜門秀才道:「他便拿這筆積蓄來放子錢?」

    那武師道:「是的。」

    杜門秀才笑了笑,又問道:「那一邊呢?」

    那武師道:「那邊據說只跑了三個人。」

    杜門秀才點點頭道:「很好,這筆交易不算虧本。你去交代來人:要蔡副教主他們,另外重找一處地方就是了!」

    這名武師剛剛退去,又有一名武師走了進來。

    杜門秀才頭一抬,又驚又喜道:「啊,谷師父!」

    這名新進來的谷姓武師,跟先前的那名伍姓武師一樣,也是一身風塵之色。

    他向兩位教主行過禮,然後便從身上取出一隻革袋,朝杜門秀才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道:「托教主洪福,找來了!」

    杜門秀才轉手交給袖手神醫,迫不及待地道:「施兄快看看合用不合用?」

    袖手神醫打開革袋,從裡面取出兩株黃色小草,湊去鼻端嗅了嗅,似甚滿意地點點頭道:「上品,上品!」

    杜門秀才興奮得只是握手道:「這下可好了,兩味藥都找來了。」

    袖手神醫站起身來道:「你們坐一下……」

    杜門秀才連忙接著說:「好,好,多多偏勞施兄,藥熬好了,請派人過來喊一聲,小弟就在前面,不到哪裡去。」

    袖手神醫帶著那名黃衣女子回到住處,開始忙著配藥。

    不一會,藥熬好了,那名黃衣女子從衣袖中取出一隻小玉瓶,前後望了一眼,悄聲問道:「要不要摻點下去?」

    袖手神醫沉吟道:「這個……」

    黃衣女子低接著道:「老爺子不是說過,這個姓溫的,下頷如笏,目露凶光,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安樂麼?」

    袖手神醫點頭道:「不錯……」

    黃衣女子道:「既是這樣,不趁這個難得的機會,預先布下一著棋子,老爺子將來如何自保?」

    袖手神醫又想了片刻,終於毅然將頭一點道:「這話也是,摻下去吧!」

    當天夜裡,那位花花公子被接來君山。

    金花魔戚本禹等不到天亮,硬逼著杜門秀才將袖手神醫從床上拖了起來。

    袖手神醫把過脈息,捋髯緩緩道:「復原並非沒有希望,只因時間上耽擱過久,短期之內,恐難奏效,另外尚有幾種藥物……」

    金花魔聽說愛子一身武功復原有望,心上一塊石頭,登時放落一半,當下忍不住插口道:「那麼,副教主認為,得多久時間才能復原?」

    袖手神醫想了想道:「最快恐怕也得三個月左右。」

    金花魔歎了口氣道:「只好等下去了!」

    ※※※※※

    以後的三天中,警報不斷傳來。

    說是岳陽城中,天魔教徒日有增加,先後已不下千人之眾。

    同一時候,華容方面,卻顯得出奇的平靜。

    杜門秀才經過再三之考慮,認為華容方面,已無佈防價值,為集中力量起見,決定亦自華容方面將神行無影蔡公明和長白六絕等人調回君山。

    長白六絕一到,君山這一邊,可也就夠熱鬧的了。

    六絕同母異父,雖然是親兄弟,長相卻各不相同。

    六人分以龍、虎、英、豪、俊、傑為名。老大公孫龍是個瘤子,老二公孫虎是個駝背,老三公孫英和老四公孫豪,一個是獨眼,一個是兔唇,老五公孫俊是個塌鼻樑,老六公孫傑算是六兄弟中,儀表比較出眾的一個,但卻有一對非常特出的招風耳。

    這六兄弟中,如改「長白六絕」為「長白六殘」還似乎比較恰當些。

    不過,從杜門秀才對六人招呼時那份慇勤的程度看來,這六兄弟的長相儘管不雅,但在武功方面之成就,則顯然不在四金剛之下。

    正如杜門秀才所說,這六兄弟除了殺人,只對兩樣東西有興趣:女人和酒!

    六人抵達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拈奄,以便決定決定「享用」水火雙姬之「順序」!

    結果,老三公孫英和老四公孫豪,一個拈到水姬桑元娘,一個拈到火姬解衣蕾。

    兩人哈哈大笑,拚命灌酒,以示慶祝;因為興奮過度,一壺酒只喝進一半,另一半全給倒進脖子裡……

    轉眼之間,又過去了三四天。

    長白六絕尤其是老三公孫英和老四公孫豪爭吵著要殺向岳陽去,跟天魔教方面拚個死活。

    杜門秀才無法跟這些殺人魔王解說動靜勞逸之理,只有以醇酒美人加以安撫。

    六絕因為久慕雙姬之艷名,個個垂涎欲滴,對身邊那幾名女子,似乎已失去胃口;杜門秀才無法可想,只好謊稱目前來到岳陽的,都是一般三旗護法,三狐和雙姬尚未見露面,六兄弟才算稍稍安靜了下來。在這段如同暴風雨前夕的日子裡,君山這邊最忙的人,便數那位副教主袖手神醫施德修了。

    他每天要為杜門秀才煎藥,又要看顧那位花花公子。儘管杜門秀才已經有過暗示,對後者只須用拖延手法,不能使其康復得太快,但以金花魔之烈火脾氣,如果三帖藥服下去,病情絲毫未見好轉,耳根也難清靜。

    這些地方,就得有點真功夫了。

    不過,對袖手神醫而言,這顯然並不是一道難題。七八天下來,那位花花公子不但飲食大增,且已能下床行走,只是還談不上運氣行功而已,金花魔見了,自是高興非凡。

    他為了表示感激之意,拍胸一口答應,來日雙方交綏,他姓戚的願第一個打頭陣,即使送掉老命,亦在所不惜。

    杜門秀才本人的「毛病」,預定要服五帖藥,三天換一次方子,半個月後藥停病除-

《金筆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