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霧遮滿天

    山坳由蒼松翠柏間掩映著一座荒涼破敗,年久失修的寺院。

    似是年久失修,但依稀可見當年巍俄宏偉氣勢,山門內停著三輛雙駒套車。

    無影刀薛瑜、御風乘龍符韶、神槍谷鳴、千面佛蒲敖及格格府一雙戈什哈等人卻席地坐在殿塔上,面前堆放著酒菜正開懷痛飲。

    忽見田京飛掠而入,朝六人抱拳一拱,道:「田某循著途中所留圖記趕來!果然六位在此,少俠人咧?」

    薛瑜含笑道:「田老師請坐,將就用點酒食,少俠片刻即返!」

    田京謝了一聲坐下,道:「司徒老夫人母女座舟就停泊在約莫十里外江邊,夏老等人已上趕至附近陪護,看樣子司徒姑娘尚未有棄舟由陸路取徑的意思。」

    薛瑜道:「當然沒有捨舟從陸之意,司徒姑娘心細如髮,故意延後行程,使追蹤群邪自相紛爭,如老朽所料不差,天鷹幫總壇處在豫皖交界大別山叢內。」

    田京赧然笑道:「田某愧為天鷹幫舵主,無法知悉總壇確址!」

    「這不怪田老師的事,只須不可失去群邪蹤跡。」

    田京答道:「田某遵少俠所囑沿途工作妥善安排!」

    神槍谷鳴忽道:「少俠回來啦!」

    只見簡松逸青衫儒服,面帶笑容飄然走入山門。

    千面佛蒲敖道:「三日不見,我蒲老鬼已等得不耐煩了!」

    簡松逸微微一笑,目注田京道:「在下已放出風聲,靈霄為情勢所逼,業已放棄生擒吳越原意,與群邪互通聲息另有所圖,使桂中秋寢食難安,逼使其現身,田老師布下伏樁去一探知桂中秋蹤影,立即飛報在下。」

    田東道:「遵命!」

    簡松逸道:「田老師由寺後走吧,在下尚須晤見一位忘年至交後立即上路!」

    田京告辭,於寺後飛掠而去。

    神槍谷鳴說道:「少俠尚須會晤舊友?」

    簡松逸道:「禪門高僧,方外至交!」

    只聽一聲佛號響起,道:「老衲眼力幸未昏花,果然是少俠在此!」

    一條灰鶴般身影自山門外衝起,疾將如輪穿掠落地,雙手合十,現出匡廬璇璣洞外結廬而居的百了禪師。

    簡松逸微笑道:「別後想念殊深,老禪師可好?侯爺安好!」

    「托少俠福庇,老衲賤體粗安,侯爺安好無恙。」百了禪師目注薛瑜等等,含笑道:「這幾位英華內斂,諒是武林高人,少俠可否與老衲引見?」

    「那是當然!」簡松逸一一為之引見。

    百了禪師神色一驚,立即肅容行禮道:「刀稱無影,槍無虛發,神技易客,老衲心儀已久。只是無緣識到,不料今日得見可謂有幸。」繼又向一雙戈什哈合掌為禮道:「這兩位均是身負絕技,老衲有緣拜見!」

    薛瑜等人均謙稱不敢。

    簡松逸道:「老禪師方外奇人,不拘葷腥,薛老要多敬老禪師幾杯!」

    諸人後又席地而坐,薛瑜、蒲敖等人,紛紛向百了禪師敬飲。

    百了禪師還敬了酒後,道:「老衲奉了侯爺之命向少俠致謝,各地分壇被清廷擒囚者多半已蒙釋放,俗聞明珠奸相心有不甘,掀起文字獄,株連甚廣,是以老衲銜命前來……」

    簡松逸道:「老禪師實去過萊山被祝融為災的陳家大院?」

    百了禪師神色一驚,繼又放顏大笑道:「老衲明白了,永泰客棧內住的又是少俠,施展李代桃僵,釜底抽薪,反守為攻之計消弭於無形了,老衲去金陵時即風聞陳大戶有詩闕詞竟與明珠奸相之子酬和,業已抄傳九城,明珠急壓平此事!」

    谷鳴歎息一聲道:「陳大戶之子諒丁憂回藉奔喪,乃不幸中之大幸。」

    蒲敖道:「陳大戶實未喪命,死老卻是萬惡凶邪,但陳大戶從此不得為官了!」

    簡松逸道:「他自不檢點,咎由自取,怨得誰來!」說時忽向百了禪師抱拳道:「在下欲請求老禪師相助一事,不知可否?」

    百了禪師道:「少俠如有所命,老衲赴湯蹈火去所不辭。」

    簡松逸低聲言語良久。

    百了禪師頷首應允道:「老衲遵命!」

    酒食盡飽,百了禪師率先告辭。

    簡松逸接言道:「老禪師慢走,暫入寺內調息片刻,老禪師身後還有追蹤之人!」

    百了禪師神色一愣,道:「是何來路?」

    「本是該打誤撞,在萊山尾隨老禪師來此,因他們不明老禪師來歷追蹤不捨。」說著向薛瑜笑道:「薛老,來的是蓬萊雙魅狐群狗黨,決不使有人漏洞,籍此也可殺殺雙魅凶焰銳氣。」

    百了禪師微微一笑,掠入大殿隱去。

    符韶等人驅車繞向寺院後廳藏起。

    荒寺無人,蟲鳴唧唧。

    暮靄蒼茫中更顯得寺院異常淒涼。

    夜暝漸變,十餘條魅影紛紛閃落在山門外。

    但聞一尖銳刺耳語聲道:「兩位老高人於大升客棧外遭挫於一蒙面青衫少年手上,認是奇恥大辱,命我等尋覓那少年行蹤,經兩日不眠不休才發現,卻一現即杳……」

    「別嘮叨了,不知那老禿驢是否來此與青衫小賊會面?」

    暮聞寺內傳來蒼老語聲道:「諸位遠道光臨荒寺,何不請入待茶小敘,老衲與貴上兩位戈老施主乃是舊識知交。」

    群邪聞聲不禁相顧錯愕。

    「請問禪師上下如何稱呼?」

    「山野之人何必動問。」

    群邪中一人忽感為一股強猛無匹的吸力,身不由主地吸得急步望山門內走了入去。

    其他之人莫明其故,竟魚貫自動隨著走去。

    轟的一聲巨響,被吸近入前行一斜,走近寺門十數步後,突然往前栽仆倒地不起。

    群邪不禁大驚失色,情知有異,意欲轉身退出。

    只聽一聲斷喝道:「站住,你們還走得了麼?」

    一邪突穿空猛望寺外撞出,身在半空之際,暗中寒光閃得一閃、慘嗥聲起,被斷為數段,血花濺飛墮地。

    薛瑜、谷鳴疾現。

    谷嗚冷笑道:「你等如想活命不難,除非廢去一身武功!」

    只聽一聲淒厲猛笑道:「我等與你拚了!」群邪紛紛猛撲而出。

    一剎那間慘嗥厲,群邪終於倒下。

    邪惡三人見勢不妙,倒翻掠出,身未落地,卻震得反飛墮地,吼聲未出即橫屍在地。

    蹌踉之間凶邪俱已死滅。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大殿中百了禪師飄然閃出,走向凶邪畢命之處。

    簡松逸亦飄然閃現,道:「老禪師休責在下嗜殺,昨晚在下業已查明這些凶邪俱是窮凶巨惡,血腥殺手罪不容殊之徒,殺一兇惡而救千百善良無辜,有何不當?」

    百了禪師雙手合十轉身道:「老衲無是此意,只是憫憐佛門善地竟平添了如許鬼魂!老衲這就告辭,諸位施主珍重再見!」大袖一揮,便已出得山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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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四更,半輪月魄遙掛天際,汩汩江流濤光閃爍,一般江舟卻停泊在江心沙洲上,艙中隱泛燈火。

    江岸上翠柳籠煙,隨風搖曳,一玄衫背劍少年沉思在一株老柳之下,目光凝視在江心,江舟上久久不移。

    忽聞嗤的一聲輕笑道:「年青人,你誤入歧途,怎能一錯再錯?」

    玄衫少年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見一老者坐在五丈開外柳樹下,手捧葫蘆仰飲佳釀美酒,想道:「自己來時未有發現此人,他莫非沖了自己而來。」佯咳了聲道:「老丈,你和誰說話?」

    老者將葫蘆放下,瞪了他一眼,怒道:「我老人家跟誰說話,跟你說話!」

    背劍少年呆得一呆,道:「在下為何一錯再錯?哼,老丈是認錯了人!」

    老老冷冷一笑道:「我老人家從未認錯人,我已經知道你姓甚名誰,而且知你師承來歷,為了何事來此江邊?」

    「老丈請說?」

    「你叫諸葛敬是麼?」

    背劍少年已為諸葛敬。

    諸葛敬淡淡一笑道:「這不希罕,在下新近常在江湖露面,故而老丈頓箭可認出?」

    老老哈哈大笑道:「少在自己臉上貼金,你那一點名聲在我老人家眼中還不值一提,須知滿招損,謙受益,你那兩個老鬼師父沒教過你麼?」繼之又喃喃自語道:「他們本是一對老怪物,陰陽怪氣的怎會教出好徒弟來?」

    諸葛敬是為顏異,忙道:「老丈可是與兩位塚師相識麼?」

    老文鼻中冷哼一聲道:「你那一對寶貝師父耿飄、牛孫一個眼高於頂,一個剛愎自用,如今在吳越手中求生不得,求死難能,咎由自取,怨得誰來?」

    諸葛敬聞言大驚,啟口宏聲道:「老一刖輩!」

    「別給老夫戴高帽子,老夫不吃這一套。」老者冷笑道:「你那兩位老鬼師父已經解往總壇去了,你不急於相救,反在此與凶邪為伍磨蹄則甚!」

    諸葛敬忙道:「在下兩位恩師罹遭吳越暗算,追蹤吳越有什麼不對?」

    「放屁!」老叟越說越難聽,竟破口大罵道:「你是色迷心竅,置師門恩義於不顧,禽獸不如的東西,當真認為吳越在這艘官船上麼?我老人家念在與你那一對師父交情上指點你一條明路。」

    諸葛敬欣喜之勝,抱拳施禮道:「如蒙老前輩指點,晚輩終身感激不盡!」

    「好!」老叟鯨飲了一口酒後,接道:「為今之計,莫為暗中追蹤斧魔靈霄,因為靈霄受桂中秋之托,而桂中秋居心叵測,早有叛離之念,是以對天鷹幫隱秘瞭如指掌,只有找出桂中秋逼問天鷹幫隱秘,當可救出你那兩位老鬼師父。」

    諸葛敬面現猶豫躊躇之色。

    老者冷笑道:「能不能在你,眼前盛傳你乃蓬萊雙魅衣缽傳人,與凶邪沆瀣一氣,更自證不偽,我老人家知你片刻之後,就要重使群邪侵磐那艘官船,瞧瞧吳越是否在內再作計議,不如你先置身事外,驅使群邪前往,我老人家能打包票,必有去無回,片甲無存。」一言畢,挺身一躍,去勢如網,瞬即杳然。

    諸葛敬沉吟有頃,反身疾掠而去。

    月落星沉,大地一片蒼茫。

    那艘江舟艙中依然燈光明亮。

    驀地,隱約可見無數小舟疾行如梭攏向江舟而去。

    突聞一艘小舟上騰起一聲不忍卒聞的淒厲慘嗥,刺破沉寂的夜空,令人不寒而慄。

    頓時,那群小舟上起了大風,喝叱出聲,紛紛騰起,拱向沙洲而去。

    沙洲上忽衝起數條黑影,帶著森厲寒光,揮向來犯群邪而去。群邪立時血肉橫飛,屍飛數截,厲嘯慘嗥聲不絕於耳。

    小舟上群邪有不少撲向巨舟。

    陡聞嬌叱出聲,艙中閃出五女,其中一女面覆薄紗,出劍迅歷如電,騰紗若飛,

    凶邪尚未落足艙內,即寒茫卷降而過,轟然屍落江水內逐波流去。

    群邪均是黑道一流高手,撲勢迅猛,連發暗器,其中尚有狠毒火器,只一碰上舟艙立即燃燒,不易撲滅,但打在中途,似遇暗阻震落墜在江流中。

    片刻之間,來犯群邪悉數被殲。

    五女亦長吁了一口氣。

    突聞沙洲遠處傳來一聲蒼邁的佛號,道:「善哉,善哉,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速離為宜!」

    蒙面少女疾如驚鴻般循聲掠去,只見是一貌相威肅老僧含笑立在沙洲南端,知是前輩高僧,忙襝-施禮道:「晚輩多承老前輩援手解救,謹以拜謝!」

    老僧合掌道:「阿彌陀佛,女施主當是司徒蟬娟了,老衲百了受人重托前來,今見女施主已臻神化,就是沒有老衲等人,女施主也可穩操勝算了!」

    司徒嬋娟不禁一怔,道:「前輩受何人之托?還有數位前輩為何不見?」

    百了禪師道:「他們已走了,至於老衲受何人之托,女施主心中諒已明白。」

    司徒嬋娟玉雪聰明,腦海中標閃一人,驚道:「莫非是他!」

    「是他。」百了禪師道:「他的身世來歷只有寥寥數人知情,雖為皇室貴胄,卻是漢人,他為保全光明復國之氣,置身虎穴,悄一不慎均有性命之危,老衲忝為皇明志士,對他最清楚,女施主須救出令尊非得他之力不可,此乃重重隱密望女施主慎勿外洩,即使令堂也不可吐露!」言畢合拳一揖,道:「珍重再見。」縱身一躍,落在江流中,竟踏波而去,身法如風,轉眼便已登岸而杳。

    司徒嬋娟默然忖思須臾,芳心只覺落寞惆悵,曼歎了聲,轉身向舟艙掠去。

    隱約只見江舟中湧出舟子十餘人啟錨駛向江岸。

    因逆流行駛,舟子登岸揚摔而去。

    沙洲北端忽長身立起諸葛敬,目露駭異惘惑神色,搖首喃喃自語道:「此女是何來歷!劍法之高猶在自己之上,定非謠傳之司徒母女,她們俱已罹受吳越散功之毒,否則,自己豈非恩將仇報?」身形一振,沖室拔起,掠上一艘無人力舟划向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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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安慶長江江岸兩旁不時出沒黑白兩道武林人物,所不同的是,不像以往成群結隊,而是隻身單騎,最多亦不過聯袂而行,多是神色不安,似有畏忌,有些茫茫然的感覺。

    為甚麼如此奇特怪異?

    因雖是都為了吳越而來,卻始終未見過吳越面目或真正行蹤,捕風捉影致傷亡纍纍,甚至震懾江湖的蓬萊雙魅,斧魔靈霄,天羅洞主卜熊等等均灰頭土臉,其餘也然不膽跳心寒。

    但,人都是心存徼佯,何況那些亡命之徒,或是奉命前來,身不由己,所希冀的都是萬一。

    不幸的是,距安慶城百餘里外江濱停泊著那艘巨舟,艙面上舟子圍作一團擲骰聚賭或豪飲大嚼,無啟航前進之意。

    停泊之處距殷家匯不遠,殷家匯乃一鎮市不稱小,市塵頗也繁榮,那日清晨,一雙中年漢子鮮衣怒馬沿著江濱奔馳,抵達泊岸之處停住,其中一人躍落下騎,由橋板登上艙內,找上一名舟子問話。

    舟子驚訝答道:「這是官船不錯,自萊山啟航也不錯,小人親眼目睹包下這船的老爺及隨從從建家小登舟後即由陸路而行,船上偕有天人小姐四名婢女及一蒼奴七人,而目前便已登岸離去。」

    「就只七人麼?」中年漢子大詫道:「她們兩日前便已新舟前往何處?」

    「恕小的不知。」舟子搖首苦笑道:「小姐臨行之際留下一筆銀子,吩附守候一月之後,大爺有所不知,小姐及四女婢均是武功高強,途中多少強徒意欲劫舟,均遭殺死無一漏網之魚,至於前往何處,小的只隱約聽說『迎江寺』三字。」

    中年漢子取出一錠銀子塞在舟子手中,道聲多謝,轉身一躍登上江岸,與另一人匆匆數語後即登騎並往殷家匯而去。

    舟子喃喃目語道:「奇怪這兩天居然有這麼許多人來詢問,難道他們不怕官麼?真是!」

    一雙錦衣漢子快馬奔入殷家匯一條長巷內一所大宅,越入一座燈火如畫的大廳。

    只見一個衣著華麗,風度不凡白淨臉膛,鼻樑長有一顆豆大紅痣,長鬚老老端坐在一把太師椅,吸著一桿旱煙,一股一股白煙自老者口中冒出。

    老老目睹兩錦衣漢子趨了入來,沉聲道:「你們兩人探出了什麼?」

    「兩日來道聽途說一問一探,小的遵老爺之囑,片刻之前與尤三郎到達停靠官船之處詢問舟子。」遂將詢問情形一一敘出。

    老者愕然一怔,忖道:「不對,那吳越難道飛了上天不成,哼,老夫偏不信吳越心機狡智強過老夫。」鼻中冷哼一聲道:「典化,你與尤三郎再去一趟,此次不必詢問舟子,強搜舟艙,如獲蛛絲馬跡!速報我知!」

    典化恭身道:「鎮上尚有不少江湖人物,老爺不懼予人疑竇麼?」

    「那靈霄走了麼?」

    「昨日晌午時分,便已偕同十熊等人離此趕往安慶!」

    老者哈哈大笑道:「靈霄已是眾矢之的,他這一走,其餘群邪均尾躡其後而去,逗留殷家匯的皆微不足道也!」

    典化躬身道:「小的這就去了!」與尤三郎雙雙趨出。

    老者面色倏沉,舉初一揮,瞥然大廳燈火俱熄。

    這座大宅異常陰沉,雖在大白天裡身入其內亦覺陰森刺骨,遍體寒急嗖嗖。

    驀地,七條鬼魅似的人影掠入大廳外天井前落下,轉身抱拳同聲道:「屬下等參見老爺子。」

    「免禮!」

    「屬下探知斧魔靈霄去而復返!」

    「什麼,他急急又回到殷家匯?」

    「不知何人放出謠諑,謂本宅是一凶宅……」

    話尚未了,廳內老者放聲宏笑道:「是凶宅,廿年來無人膽敢來此窺探,此與靈霄去而復返有何關連?」

    「老爺子說得正是,但謠傳竟畫蛇添足,謂吳越等人匿臧宅內,尚有謂會親眼目睹吳越進入。」

    「不好,此乃借刀殺人之計,速追查出謠言來源!」

    驀然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不必去了,原來此處已是天鷹幫分壇,難怪裝神扮鬼被疑為凶宅!」

    那七條鬼魅身影倏一閃而隱。

    屋面上突紛紛瀉落十數條身影,其中一人沉聲道:「咱們來目勞山上清宮,識相的速喚出吳越……」

    話猶未了,突感腳下一沉,情知有異,但無著力處,不由目主地如斷線之鳶般墮沉,只聞一聲驚呼之聲,同行十餘人均墮下一間寬大石室中。

    那間石室寬大明亮,但四壁卻嵌鑲著獸夷,獅虎豹象,狐猿鹿免,凡數十種無不栩栩如生,光亮則不知來自何處,但仔細觀察,則可發現均由獸睛內泛出。

    陷身石室內嶗山門下均高髻道裝,老少不一。

    只見一豺睛瘦長老道忽驚噫一聲道:「光線均是從獸睛內發出,不言可知獸睛原系價值不斐的夜明珠!」

    獸頭亦並非鑲塑贗品,而是原物,但這間石室內除四壁獸頭外餘外並無一物。

    嶗山門下相顧錯愕不已。

    突聞三具獸頭內傳出陰冷笑聲道:「此處並非天鷹幫分壇,亦無吳越其人,老夫也要尋找吳越,但你等擅闖自投羅網,老天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投在老夫門下,方可饒你等一死!」

    忽見一中年道老出劍如電,揮向一具猿首砍去。

    一股寒芒,迅如雷霆,叮的一聲,竟然不損分毫,卻從猿嘴射出一股毒針。

    那中年道者閃避不及,身軀被飛針射中多處,驚呼一聲仰面就倒。

    嶗山門下不由大驚失色。

    珠光突隱,石室內立時伸手不見五指。

    那陰冷語聲又起:「順我老生,逆我者亡,老夫一個時辰之後就取你們回話,前車之鑒,足資警惕,否則身化血水,無一倖免!」

    顯然這幢鬼宅內到處均布有極厲害的機關,故二十年來宵小潛入竟然有去無回,屍骨無存,深夜時分,宅內不時傳出鬼哭神嚎,更愚民相互傳聞,繪聲繪影,無不望而卻步。

    三年前聞有外地富紳買下這片凶宅,但重門深鎖,一年中罕見有人出入,附近居民亦不知住者是誰。

    這一天一晚,竟有不少武林人物相繼侵入竅探,但都有去無回,如石沉大海般杳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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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化、尤三郎兩人縱騎如飛後又到達那艘巨舟停泊之處,竟不見巨舟蹤影。

    尤三郎驚語道:「糟了,我倆受了那舟子的騙!」

    典化面色一變,冷笑道:「上溯拉縴,必去之不遠,我等只見沿著濱追蹤必可追及。」

    尤三郎搖首答道:「小弟只覺其中必有蹊蹺,明明知道有人追蹤,逆水行舟緩慢無比,甘冒奇險何必如此?」

    典化只覺此言極有道理,不禁一怔,說道:「是呀,愚兄怎會不想及此,但其中道理委實理解不通?」

    尤三郎忽噫了一聲,伸手一指,道:「典兄,原來那巨舟在那裡!」

    由於江面遼潤,水道深淺不一,那巨舟停旋在江心淺灘上,遠遠望去甚小,如非窮極目力極難辨識。

    典化凝眼望去,果然發現,滿腹驚疑道:「尤師弟,它為何停旋在江心?我等是否須覓一小舟逕往探覓?」

    尤三郎道:「小弟難以料測,但老爺子令出如山,違者處死,我倆不是狡免!」

    典化道:「風聞舟中五女武功出神入化,如遇攔截,我倆恐無法全命!」

    這話到是事實,尤三郎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也顧不得了。」

    典化點點頭,雙雙落騎,循著江邊覓獲一艘無人小舟,一人撐篙,一人划槳。

    撐舟行船如非熟練必定翻覆,兩人久走江湖,如何撐篙轉舵均目睹能詳,但非親身歷練過,江流洶湧,風力強勁,小舟不時打旋,兩人赫得手忙腳亂。

    將近花了兩個時辰才轉旋近巨舟之旁,插篙座位。

    典化高呼道:「船上有人麼?」

    一無回聲。

    典化又高喚了兩句,只覺並無動靜,相顧目露懷疑之色。

    尤三郎道:「看來是無人了,但船主及舟子既然奉命棄舟,何以要泊在江心,這莫非畫蛇添足麼?」

    典化唉了一聲道:「猜疑傷神,我倆速速搜覓艙中瞧瞧有蛛絲馬跡可循,回一報老爺子交差。」

    兩人先後騰起掠上巨舟艙面,仍是不敢粗心大意,小心翼翼地由典化跨入前艙。尤三郎扳著槍在手中尾隨其後。

    艙內空無一物,寬大潔淨。

    船分五艙,典化尤三郎逐艙搜完,艙板亦一一掀開。

    搜至中艙灶前,鍋盤碗盞依然陳放架框內,俱已洗滌得乾乾淨淨,不有絲毫油垢。

    兩人搜覓緩慢仔細費時,搜至第四艙時,發現進入第五艙艙門拉合著,只覺濃郁酒香撲鼻送入。

    尤三郎道:「好酒,五艙內定存放有酒未取走!」

    典化笑罵道:「酒鬼,一嗅到酒味便勾起你腹中酒蟲!」

    尤三郎亦笑道:「典兄,你那知道,酒香甘醇,如不出小弟所料,此酒當是三十年陳年佳釀。」

    典化叱喝道:「別胡說了,愚兄死不信你鼻子能嗅陳酒年代,快搜!」

    將四艙搜畢,才由尤三郎輕輕拉開五艙艙門,一眼望去,不禁面色大變。

    只見五艙內相坐而坐兩人,面前放著一罐酒,幾盤下酒滷菜。

    這對飲兩人正是斧魔靈霄及天羅洞主卜熊。

    典化亦已發現,不禁駭然震凜。

    卜熊發出桀桀怪笑道:「兩位請進!既來之,則安之,何用懼怕?」

    典化尤三郎兩人思欲拔腿後撤,但宛如千斤,體感微麻,無法退出。

    卜熊又是一聲桀桀怪笑道:「二位都中了老夫的陰磷斷魂砂,但極輕微,要不了性命,請坐。」舉拳一揚一舉。

    典化、尤三郎身不由己地被一股無形吸力拉久艙門,面無人色坐了下來。

    斧魔靈霄寒著一張臉,目中-然如電神光逼注在兩人面上,沉聲道:「兩位可是來自殷家匯那所鬼宅麼?」

    尤三郎較為粗豪,也粗之有細,答道:「不是,兩位前輩是否就是威懾江湖的靈霄、卜熊前輩麼?晚輩兩人乃路經偶過,如有冒犯,請予見諒!」

    靈霄雙目一瞪,哈哈狂笑道:「大膽!凌晨便見你們二人在江邊泊舟之處向舟子問長問短,後又縱騎進入凶宅,不久後又返回,你當老夫不知情麼?」

    笑聲如雷,震得船身晃搖,木板克吱克吱地響個不停,尤其靈霄身高宛如鐵塔,如非這艘巨舟寬高,靈霄雖席地而坐,頭幾乎觸及艙頂。

    典化尤三郎叮得通體冷汗冒出,暗暗叫苦。

    尤三郎苦笑道:「前輩有所不知,晚輩兩人並無真才實學,干的不要錢的買賣,久聞殷家匯有幢鬼宅,無人敢入,故而心奇雙雙前往窺探,果然傳言不虛,一入鬼宅陰森恐怖,心中懼怕慌忙退出!」

    「真是如此麼。」天羅洞主陰惻惻笑道:「那麼這巨舟為何一再探詢?」

    尤三郎道:「這根本是兩回事,晚輩兩人是收了別人的錢奉命而來,得人錢財,與人消災,晚輩怎敢不遵江湖規矩。」

    「受何人之托王!」

    「不知,他自稱是婁無生的帥弟!」

    卜熊冷笑道:「花言巧語,以為老夫是騙得了的麼?稍時自知,如有半句謊言,你們兩人恐怕死無葬生之地!」

    靈霄忽目注典化道:「你為何不說話?」

    典化早就心膽皆寒,苦笑道:「晚輩要說的他都說了,叫晚輩還說什麼?」

    靈霄嘿嘿笑道:「你到嘴風緊得很!」

    忽見卜熊面色微變,喝道:「什麼人?」

    尾艙外傳來語聲道:「師尊,是弟子毛蕭,探得有五批江湖人物先後進入鬼宅,但都有進無出!」

    卜熊道:「你們進去了麼?」、

    「弟子未奉命,不敢妄行進入!」

    「好。」卜熊頷首道:「還有何事?」

    毛蕭答道:「弟子曾在殷家匯酒棧內聽得一則傳聞,不知真假!」

    「聽聞何事?」

    「酒棧內武林人物眾多,彼此傳言嘖嘖,一說吳越進入凶宅系明修棧道,暗渡陳艙之計,吳越本人已遠去九華山。另一傳言已去安慶迎江寺,究竟孰假,弟子不敢妄自聽信!」

    卜熊望了靈霄一眼,欲有所言。

    靈霄皺了皺眉,冷笑道:「桂中秋自言不時會向靈某接頭,迄至如今,就未見過桂中秋派人與靈某聯繫,難道靈某受了騙不成?」

    卜熊道:「與掛中秋聯絡總得有個人接頭或指明地點?」

    「桂中秋說長江口及黃河出口循水溯上,兩岸大小城鎮無不有他的人,只要留下圖記在明處,最慢半個對時以內必有人來與靈某接頭。」靈霄搖首似不信其事道:「靈某不信桂中秋眼目遍及長江口大河兩岸,倘真如此,桂中秋不過乃天鷹幫小小舵主,委實手眼通天。」言下不勝弦然。

    卜熊道:「什麼圖記,靈兄能否見告?」

    靈霄微笑不答。

    卜熊知他不願告知,再問也是白說,遂冷冷一笑道:「靈兄留下了圖記沒有?」

    「自然留下了!」靈霄答道:「不過還沒有半個對辰!」

    天羅洞主卜熊心中暗駑,忖道:「自己一路而來,與靈霄形影不離,他真能在自己不知不覺中留下暗記,豈非神鬼莫測?」

    典化、尤三郎如坐針氈,-觫不安。

    靈霄道:「洞主,放了他們吧,殺之無用,徒增殺孽。」

    卜熊冷笑道:「便宜了你們,去吧!」

    典化、尤三郎如聞大赦,不禁喜出望外,竟忘了他們罹受陰硬斷魂砂之毒,連連稱謝,逕往中艙離去。

    卜熊說道:「他們來歷可疑,為何放了他們?」

    靈霄笑道:「洞主別忘了他們兩人身中洞主獨門藥物陰磷斷魂砂麼?循跡追覓,自會引向我等須明他們身後主使人是誰!」

    卜熊真的忘懷了麼,抑或心有旁驚,只有他自己知道。

    俗語道的好,雙雄不並立,邪惡亦不能並存,他們之間沒有道義,只有利害,雖勉強並肩聯手,但彼此卻都勾心鬥角。

    卜熊呵呵笑道:「對極,對極,靈兄,咱們喝酒!」舉杯敬飲……

    口口

    口

    再說,典化、尤三郎登了小舟,慌不迭地扳篙順水慢流而下,目睹巨舟漸遠漸小,尤三郎如釋重負地長吁一口氣,搖首道:「好險!」舟行已速,停靠江岸,兩人急躍而上。

    典化忽問道:「咱們的老爺子是不是就是桂中秋呢?」

    尤三郎驚道:「典兄怎有此想法?」

    典化道:「你不曾聽到靈老怪物說,他與桂中秋有特密接頭方法,老爺子不是要我等三魚一龍圖記麼?若有發現,速飛報察知,相互印證之下,老爺子不是桂中秋是誰?」

    尤三郎面色微變道:「典兄,不管你猜測是對是錯,但別忘了老爺子喜怒莫測,此乃天大隱秘,如不慎洩之於口,只怕你性命難保。」

    典化聞言不由機伶伶打一寒噤,忙道:「賢弟說得正是,我倆見了老爺子如何回答務必事先預計,免得露出破綻!」

    兩人就在江邊草坡上低聲計議,卻不料巨柳之上隱藏著御風乘龍符韶。

    符韶不但輕功超絕群倫,一身武學已臻化境,而是具有一實精湛的本領,就是天生耳力驚人,練武人能聽出飛花落葉不稱稀奇,他能聽出相互低聲說話字字無遺。

    更有罕為人知的能講多種方言及唇語,只要嘴唇張動,都知道在說什麼。然而典化尤三郎兩人在說什麼均鉅細無遺。

    典化、尤三郎兩人商量停妥,即欲向鬼宅而去,突然兩人面現痛苦不堪,渾身寒顫,嘴辱青紫,面色修白,支持不住似螻蚊般倒在地上呻吟不絕。

    這滋味委實難受,恨不得就此死去,但螻蟻尚且貪生,好死不如惡活,何況根本兩人並無自絕之能,呻吟變為哀歎,宛如羊鳴。

    符韶一躍下樹,暗道:「且讓他們兩人多受些活罪。」用手一招,遠處突現出簡松逸,無影刀薛瑜,千面佛蒲敖三人。

    薛瑜道:「如何?」

    符韶道:「這兩人名叫典化、尤三郎,來自殷家匯那所鬼宅,鬼宅主人確是桂中秋無疑了。」

    簡松逸道:「符大俠,為何確實桂中秋就是鬼宅主人?」

    符韶便將一路追蹤至江心巨舟,匿身艙聽及眼見詳請道出,笑道:「典化說出鬼宅主人命他們留心明處有無三魚一龍圖記,靈霄業已留下圖記,但無明言是何橡繒物事,卻已確定無疑了!」

    簡松逸不禁朗笑道:「我等便可反客為主了,桂中秋下落已明,吳越即無足輕重了,但吳越可作釣餌!」

    千面佛蒲敖望了典化、尤三郎一眼,目睹痛苦難忍之狀,不由泛起憫側之心,道:「他們的苦也受夠了,符老弟,你就慈悲慈悲他們吧!」

    符韶微微一笑道:「蒲老兒時大發慈悲之心了!」身形如電,一躍落在典化、尤三郎兩人身前故作駭異道:「兩位是怎麼了!」

    可憐典化、尤三郎兩人只有哀歎之氣,那有說話之力,眼睜睜的見符韶到來卻僅能嗥聲中嘶叫一聲:「救……命……」

    符韶裝模做樣裝得極像,似欲伸手點向他們兩人穴道,指尖尚未觸及疾又縮回,驚詫道:「原來兩位中了陰磷斷魂砂毒手,兄弟委實無能為力。」說時疾旋身騰起,折來一截柳枝,以柳代指,點了兩人數處穴道。

    典化、尤三郎兩人頓感覺苦痛減除大半,只是體內火燙灼熱,內腑卻奇寒作冷,惟仍能禁受得住,掙扎爬起,神態狼狽抱拳連連稱謝。

    符韶面色冷肅,沉聲道:「不用謝得這麼快,斷魂砂之毒仍在,三個時辰後若無解藥兩位必全身潰爛而死,兩位為何與天羅洞卜老怪結怨,這老怪物如非深仇大怨,決不施展陰磷斷魂砂!」

    兩人面面相-,無法作答。

    符韶面色一沉,道:「兩位總不願見告,兄弟也無能為力。」拂袖轉身慢步離去。

    尤三郎忙嗔道:「恩公請留步!」

    符韶慢慢轉過身來,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兄弟與卜老怪物曾有過數面之緣,也幫過他的忙,陰磷斷魂砂之毒極少人可解救,兩位如不說出與他為何結怨,他現在何處,兄弟再向他討取解藥,諒不致遭他拒絕!」

    尤三郎道:「家主人姓趙,雖身負武功,卻極少在江湖中露面,長年卜居殷家匯,杜門不出,但為人正道,聞得長江鏢局失修,家主人曾與顏中錚總鏢頭有一面之緣,我等奉命出外探訪有無線索可尋,適來才知道天鷹幫所為……」

    符韶不待尤三郎說完,笑道:「兄弟明白了,只把與卜熊為何結怨之事說明,卜熊現在何處?」

    尤三郎遂將探覓江心官船,無意發現卜熊與靈霄在艙中等情敘出。

    符韶目露詫異道:「卜熊說與你們無仇無怨,最多制住穴道為何施展斷魂砂,既然釋放又為何不給解藥,證明兩位所言尚有不屬不實之處!」

    尤三郎急道:「在下之言句句實在,決無虛言。」

    符韶尚是不信,皺眉深思,忽道:「你家主人姓趙,卜居殷家匯何處?」

    尤三郎道:「梨樹巷!」

    符韶聞言為之一震,詫道:「梨樹巷有處鬼宅,莫非你們就住在此?」

    典化、尤三郎不敢隱瞞,至此只有點點頭。

    符韶搖首一笑道:「我自殷家匯鎮上而來,便風聞傳有數撥江湖人物闖入鬼宅,但都是凶邪之流,竟是有去無回,這班人罪大惡極,死了倒好,我也不願多事,惟有一項傳聞,謂這鬼宅主人即是桂中秋!」語聲一頓,又道:「你們投效你家主人有多久了?」

    尤三郎道:「不瞞恩公,小的兩人投效家主人只不過三年,僅知姓趙,不知是什麼桂中秋。」

    符韶吟笑一聲道:「是否是桂中秋都與我無關,記住,能否向卜熊討得了解藥就瞧你們的造化,三個時辰時務必來老四合酒樓來找我,過了時候,縱有解藥也無法活命!」言畢旋身一躍而去。

    典化、尤三郎氣急敗壞奔向殷家匯而去。

    老四合酒樓位於南大街首端第六家,去梨樹巷鬼宅必經過老四合酒樓。

    尤三郎經過老四合酒樓門一刖,似發現了奇跡,驚噫道:「典兄你瞧!」

    「瞧什麼?」

    「屋簷下那塊老四台酒樓橫匾上首明顯地貼有『三魚一龍』圖記,看來本門弟兄尚未發現,典兄,這正是大好機會,趕緊揭下報與老爺子知道。」

    典化聞言脫身掠起揭下圖記收藏懷內,忙道:「走吧!」

    「慢著!」尤三郎尚未有立即離去之意。

    典化詫道:「怎麼?還有什麼事?」

    尤三郎道:「圖記既留在老四合酒樓,靈霄老鬼門下必在酒樓內,我倆應進去詢明靈霄門下是什麼人,也好向老爺子回報。」

    「有理!」典化道:「我倆是應該進入,不過別誤了三個時辰之約,愚兄只覺真氣不順,體內外尚有奇寒灼熱之感!」

    尤三郎忙道:「小弟也是一樣,恨不得立即服下解藥,但如不探聽清楚恐老爺子怪下罪來,只有死路一條!」

    典化道:「好吧,反正我倆不能獨活!」

    老四合酒樓所謂老字號實名下無虛,足足有四百餘年了,九代相傳,不但是字號老,房屋也是陳舊,不克金碧輝煌,卻還造得極為牢固,口味也實在地道。

    這一進去,令典化、尤三郎兩人吃了一驚,樓上樓下幾乎上了八成座,卻是雄糾氣昂,肩頭刃穗飄揚江湖人物,高聲談論,不見絲毫歡笑之聲。

    店伙引著二人擇了一副寶座,問明所需酒菜後即行離去。

    尤三郎瞧目四顧,低聲向典化道:「靈老怪物門下果然在此,喏,東廂第三座不就是他們。」

    典化目光投向東廂第三座,只見三人踞坐一席,輕酌淺飲,神態嚴肅,互不交一語。

    三人年歲均在五旬左右,貌像陰冷栗悍,身著淺淡勁裝,左右兩個卻繡織兩把鮮明黃斧,異常惹目耀眼。

    四座江湖群雄蛭高談闊論,目光卻不時注視著斧魔靈霄門下之人未止。

    尤三郎、典化兩人識人無多,只注視在斧魔門下身上,但屋中卻有龍首五魁,雙月劍諸葛敬,以及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震八方程乃恭,平西王吳三掛麾下錦衣衛總領諸關釣等人。

    不久,店伙端上典化、尤三郎兩人所點的酒菜。

    尤三郎急急擇食地挾取吃了兩口,又將杯中酒鯨飲嚥下腹中。

    典化皺了皺眉道:「現已發現靈老鬼門下,我等應速回報才是,怎麼……」

    「別急!」尤三郎道:「那些江湖人物無不目光銳厲,見我等叫了酒菜不用匆匆離去必起疑心,更重要的是尚未想出什麼法子向靈老鬼門下聯絡,典兄,快吃喝吧!」

    典化不再言語,低首飲嚼,卻掩不住心內焦燥不安。

    突然傳出一聲驚叫,引起了一陣騷亂。

    原來龍首五魁那張桌上,安天霸竟伏在桌上一動不動,背上釘著五支梭形銀鏢,深沒及半,遭了毒手暗算。

    騷亂駭異之際,尤三郎卻逮住了這個機會,命典化先出外守候,他快步掠在靈霄門下席前低聲道:「三位可是靈當家門下麼?」

    一個面目陰冷老者不禁一怔,道:「不錯,尊駕是……」

    「圖記已見到了,三位只在此處守著,不久就有回信。」一言畢立即搶步掠出老四合酒樓而去。

    那老者呆得一呆,望了一雙同伴一眼道:「總算接上了頭,但不知當家的為何如此涉入這場無謂是非,難道真為了區區三萬兩白銀麼?」

    「住口!」另一老者低喝道:「當家的是你能妄自批評的麼?我等三人自入來老四合酒樓起便深受囑目,如今安天霸橫死,更要小心提防!」

    「安天霸之死與我等何干?」

    「你不覺得安天霸之死事非尋常麼?」

    「有何不尋常,分明是他仇家所為,你不見蒼空等四人均撲出追尋敵蹤麼?」

    「安天霸實系飛來橫禍,無妄之災,誰叫他臨窗而坐,背向意外,予桂中秋手下可乘之機!」

    「你說是桂中秋手下所為?」

    「不錯?我可斷言必是,龍首五魁在塞外是響噹噹人物,黑道綠林無不聞名生畏,望風喪膽,更又依附蓬萊雙魅戈戎戈盾卵翼之下,又誰膽敢輕捋虎鬚,只有桂中秋,除了他還有誰敢!」

    「你將桂中秋高抬了!」

    「絕未高抬,咱們當家的威名震懾江湖,為何聽命於桂中秋,其中必有緣故,你道真為了區區三萬兩白銀麼?」

    忽聞一個低微的語聲送入三人耳中道:「你們只猜中了一半,不是白金而是黃金,如非安天霸身死,你等豈能與桂中秋手下爪牙接上頭!」

    靈霄門下三人聞聲大驚失色,卻找不出是何人所發,心內無不駭然。

    老四合酒樓內出了命案,在殷家匯可說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幸虧是江湖人物,地方官府也樂得不聞不問,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時,龍首四魁靳化、保魯克、蒼空、呼雲飛四人由外掠返,滿面悲憤之色,目睹老大安天霸尚伏屍座上,更自目中火赤。

    雙月劍諸葛敬慢慢走了過來,道:「四位可曾查出是何人下的毒手?」

    保魯克冷笑道:「不曾!」

    諸葛敬道:「在下到認為是那鬼宅主者命人所為?」

    保魯克道:「有何憑據?」

    「此乃在下臆測之言。」諸葛敬微笑道:「風聞鬼宅主人正是桂中秋,到目前為止,已有六七撥江湖朋友侵入宅內,竟是有去無困,也許桂中秋惱怒我們這些江湖道上朋友多管閒事,逼不得已施展毒手!」

    保魯克冷笑道:「他如何不向諸葛小俠下毒手?」

    諸葛敬朗笑道:「在下乃武林未學後輩,名不見經傳,殺我何用?不像五位名動江湖,威震塞外,又是蓬萊雙魅得力臂助,殺一可收殺雞嚇猴之效!」

    忽聞一個陰寒徹骨語聲道:「真的麼?」

    不知何時蓬萊雙魅已然到來,只見戈戎戈盾仍然首戴罩巾,但透出懾人心神目光注視著諸葛敬。

    諸葛敬暗暗心驚,忖道:「雙魅果然名不虛傳,自己怎會無所察覺!」遂淡淡一笑,道:「聽信與否,端憑二位,難道二位尚未風聞吳越已入鬼宅之事?」

    戈盾怒道:「吳越與桂中秋誓不兩立,他怎能自投羅網?」

    「二位怎麼知道,還是吳越抑或桂中秋親自與二位敘出?」諸葛敬朗笑一聲道:「自始至終,只聽桂中秋其名,未見其人,甚至吳越也未知行蹤,只憑風聞傳說,焉能採信其事,安知不是天鷹幫設下毒針?」

    雙魅互望了一眼。

    戈戎道:「看來少俠料測不差,何不與老朽兩人同往鬼宅一行?」

    諸葛敬道:「在下不敢!」

    戈戎詫道:「有何不敢?」

    諸葛敬搖首輕笑道:「近來傳聞甚濃,謂在下系兩位衣缽傳人,如偕同兩位前往,無非更弄假成真,且在下武功不濟,有心無力,還是兩位去吧!」

    戈盾冷笑道:「你以為老夫不敢去嗎?」身形突朝靈霄門下三人席前走去,右掌一按桌面,沉聲道:「靈當家人在何處?你叫何祿常麼?」

    何祿常毫無懼色,昂然不動,答道:「不錯,在下正是何祿常,咱們當家現在不知何往,命在下三人在此守候!」

    戈盾冷冷一笑道:「你們靈當家還有事隱瞞著老夫,老夫欲與他當面理論。」

    何祿常正色道:「此乃咱們當家的事,恕在下無法知道!」

    戈盾凶睛一瞪,喝道:「你竟然敢對老夫無禮……」

    語聲未了,突聞一聲淒厲傳來,戈盾不禁面色一變,轉面循聲望去,只見呼雲飛倒在桌下,身形截僕在地。

    呼雲飛背上赫然針入梭形銀鏢,暗器手法剛勁有力,幾乎深沒入體,殷紅鮮血涔涔徜出。

    大魅戈戎更比戈盾吃驚,他就站在呼雲飛身側,分明是給他們蓬萊雙魅當場難堪,面色異常難看陰沉。

    戈盾疾掠過來,伸手拔出呼雲飛屍體上一支梭形銀鏢,端詳了一眼,道:「老大,小弟委實瞧不出梭形銀鏢是何來歷。」

    諸葛敬忽亦在劍體上拔出一鏢,條地反手朝窗外打去。

    只聽隨風傳入裡聲道:「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諸葛敬,你是否活得不耐煩了!」

    諸葛敬穿窗外出。

    蓬萊雙魅等人亦紛紛掠了出去。

    窗外只是老四合酒樓右側一片菜園,培角堆滿了醬缸酒罐,但見三具屍體橫躺在醬缸上。

    這三具屍體卻是蓬萊雙魅帶來的黨羽。

    雙魅戰慄了,面色異常森厲駭人。

    此乃很明顯地向蓬萊雙魅挑戰。

    戈盾獰笑:「諸葛少俠,你瞧清了此人是何形貌?」

    諸葛敖道:「不曾!」

    戈戎道:「少俠是否還是桂中秋所為?」

    「在下說過,只是臆測而已。」

    戈戎道:「老夫意欲去鬼宅一探,少俠敢不敢去?」

    諸葛敬淡然一笑道:「在下不敢去!」

    戈盾厲聲道:「為何不敢!」

    諸葛敬朗朗大笑道:「兩位本是有所為而來,當然敢去,在下無所為而來,何必白去送死?」

    戈戎手掌一擺,道:「少秋話中涵意,謂老夫兩人前往也討不了好,剎羽而歸了。」

    「在下並未如此說。」諸葛敬星目逼吐極芒,冷笑道:「龍首五魁死了一雙,兩位不去追查,盡向在下說些無關之事則甚!」

    蓬萊雙魅不禁老臉一紅。

    增外忽傳來陰冷笑聲道:「罵得好,這兩個老鬼自命不凡,該罵-該罵!」

    語聲方起,蒼空、靳化、保魯克先後騰空拔起,撲向培外,厲喝道:「暗算鼠輩,納命來吧!」

    三魁武功已臻上乘,身未撲下,卻已揚掌打出他那獨門暗器,似暴風驟雨般撤下。

    牆外系一條小巷,暗器打出唯聞一片擦墜石板之聲,卻闋無一人。

    保魯克首先落在小巷內,兩足甫方落實,暮覺身後飄然破空之聲,不由魂不附體,忙旋身揚掌劈出,猛感胸前一陣劇痛,衝口發出一聲淒厲嗥叫。

    這時,蒼空、靳化兩人已接踵落地,目睹保魯克慘死,不禁魂不附體,更未曾發現對方影蹤,百忙中踹足衝霄拔起。

    卻不料蓬萊雙魅自園內掠出,撞了一個正著,蒼空、靳化啊喲驚叫出口,身如斷線之鳶般落了下去。

    但蒼空、靳化竟然仰跌在地不起,口角內忽冒出殷紅鮮血,雙目睜得又圓又大,悸容猶存。

    蓬萊雙魅不禁一呆,一人翻動一個屍體,原來蒼空、靳化兩人後胸釘入五支梭形銀鏢。

    無疑地雙方騰空相撞之際,蒼空、靳化兩人已著了五支銀鏢,仰身墮地無巧不巧將鏢身撞壓深入後胸內腑,更是必死無疑了。

    保魯剋死就就如安天霸,後心刺入五支閃亮梭形銀鏢,作梅花形,可見此人暗器手法之高。

    蓬萊雙魅不由呆住,面色大變……

《牧野鷹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