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風波暗起

    嘉明鎮兩條長長石板街道,暮夜風寒,寂寥無人,只有幾隻野狗逡巡街頭,月白如霜,映得街景分外淒涼。

    遠處忽隱隱傳來一串奔馬蹄聲,蹄聲甚急,劃破寂靜如水的夜空,只見一輛馬車馳近街首。

    車轅上冷鴻回望車內一眼道:「姑娘,該住居了。」

    車內虞鳳霞鶯聲嚦嚦答道:「端憑大叔作主。」

    街首有家聚英客棧,早就掩門熟睡,似聽見門外車馬蹄聲,一扇木門突呀的開啟,一個店伙伸出腦袋望了一眼,道:「爺台要住店?」

    冷鴻一躍而下,道:「可有兩間上房沒有?」

    店伙不絕連聲答道:「有,爺台請。」人已跨出門外,手提著一盞燈籠。

    只見帷幕一動,兩個艷光絕美的少女盈盈耀出馬車,向店內走去。

    店伙不禁目光發直,疾忙趨向前帶路,領入一處側院,一列四間廳房,道:「內首兩間較為寬敞,正合爺台兩位姑娘居住。」說著已推門而入,燃亮了案頭燭火。

    冷鴻道:「不用費事張羅,你看去吧!」

    店伙喏喏退出。

    虞鳳霞秀眉一皺,道:「大叔,見著霍少俠沒有?」

    冷鴻苦笑一聲,搖首道:「未曾,馬匹驚嘶狂奔,分明是霍少俠弄了手腳……」突聞院外傳來步履聲,忙拉開門縫一線覷眼外望,只見店伙領著神色倉惶的甘涼一劍朱鳳翔雙掌開碑莫維英跨入院中,笑道:「這幾日小店生意興旺,住店的大都是江湖達官,只剩下兩間上房,爺台是否中意。」

    但聽朱鳳翔沉聲道:「我們合住一間好了。」

    冷鴻揚掌拂熄燈火,室內一片漆黑,低聲道:「他倆人怎能逃出那怪人之手,看來今晚不能好睡了。」

    「誰?」

    「朱鳳翔、莫維英!」

    寒風瑟瑟,落葉敲窗,客棧內岑寂如水,月冷中天,窗外一片霜白。

    突然,一條魅樣人影瀉落在院中,兩道懾人眼神望著朱莫二人居屋,陰惻惻一笑,道:「朱朋友,莫朋友,兄弟但求一見。」

    來人正是官道上所見之繡巾扎額的怪人。

    室內了無回音,怪人目中泛出一抹殺機,身形一晃,迅如飛鳥落在朱莫二人居室之外推門進入。

    朱莫二人目露駭容,正分峙甬隅蓄勢相待,一見怪人推門走入,掌劍即待出手,但聽怪人冷冷笑道:「兄弟並無加害之心,何必兵戎相見。」眼神逼射出異樣光輝。

    朱鳳翔心中一塊大石方始稍落,但警戎之心絲毫未鬆懈,道:「尊駕請說明來意?」

    那怪人倘佯慢步於室中,緩緩啟齒道:「兄弟來意,兩位明知,風聞二位來自石林寒潭,只求見告寒潭確址,兄弟感激不淺。」

    朱莫二人臉色大變,朱鳳翔道:「風聞二字,無足採信,尊駕不知在何處聽聞得到,或許是老朽仇家,有意讒言挑撥。」

    怪人慘白的臉上泛出陰譎的笑容道:「兄弟向來不屑為無稽之事,二位當代武林名宿,種種事績,兄弟無不瞭如指掌,時貴如金,二位若不願相告,莫怨兄弟要得罪了。」

    莫維英趁著怪人說話心神不注時,猛然雙掌推出,一股強勁絕倫的力量湧襲怪人前胸而去。

    怪人忽身形騰空而起,朱鳳翔一劍亦自寒虹揮捲飛出。

    兩人招到半途,只感穴道一麻,勁力全洩,莫維英兩臂倏地軟垂下來,朱鳳翔長劍噹啷墜地。

    怪人身似飛燕盤旋落地,目注兩人臉上,口中唸唸有詞,須臾說道:「兩位請隨兄弟去見一人。」緩緩轉身走出,朱莫兩人目光發直,魚貫隨出門外,穿空翻出牆外。

    鄰室冷鴻虞風霞翠萍三人疾掠出室,騰空追躡而去。

    朦朦月夜,只見那怪人等三人身形奇快,迅如閃電,撲向一片山谷間。

    川南多山,甚多亙古罕見人跡古木森林,三人一進山谷,只見一片蔽天蓊蔭森森林木。

    冷鴻持重沉穩,低聲道:「西域高手,鬼計多端,尤其迷魂魔法防不勝防,姑娘慎勿敗露行跡,以免著了他的暗算。」

    虞鳳霞星眸中顯出神傷之色,道:「大叔,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麼?」

    冷鴻點點頭,歎息一聲道:「姑娘心意老朽豈有不明白之理,老朽也料定霍少俠今晚必來此處,但形勢不同,霍少俠自顧不暇,請姑娘三思而行。」

    虞鳳霞默然不語,心底不禁油然泛起無名惆悵,雖覺往事如煙,浮生若夢,她本巾幗英雄,胸襟灑脫。

    但霍文翔英俊丰神,深深印在她的心版上,只是排遣不去。

    驀地——

    山谷中傳來一聲淒厲慘嗥,那嗥聲不忍卒聞。

    虞鳳霞忙道:「大叔,你我總不能見死不救,何況朱鳳翔莫維英二人身蘊一項武林隱秘,說不定可探出鐵老賊生死之謎。」說時,身如離弦之弩,撲往山谷內。

    冷鴻頓了頓腳,與翠萍二人緊迫而出。

    山谷內一片黝黑,觸目俱是合抱參天凌霄古木,枝柯虯結,葉濃如煙,地面上覆著厚厚的落葉,陳年久置,瀰漫充塞著霉腐臭味,中人欲嘔。

    又是一片淒厲慘嗥傳來,隱聞繼續喝叱聲,三人鶴行鷺伏躡近,抬目望去,不由悚目驚心。

    只見樹柯上懸著兩具屍體,手足被刖除,血湧如柱,雙目亦被剜掉,慘厲駭人。

    顯然並非甘涼一劍朱鳳翔及雙掌開碑莫維英兩人,尚有五名中原江湖人物,面對著一雙身穿紅白相間錦衫,繡巾扎額西域高手僵恃著。

    只聞一名西域高手冷森森笑道:「擅闖禁地,應刖手重懲,五位速自斷左臂,以免自誤。」此人雖說著漢語,但口齒不清,舌音僵硬。

    五中原江湖人物似憚於威勢,但心有不甘,目中怒焰狂熾,突然一人迅逾電射撲去,挾著一抹驚虹疾揮而去。

    那西域高手冷笑一聲,右掌虛拍迎去,啪的聲響,一條身影倒飛而出,四平八叉墜地.五官滲出殷紅鮮血,氣絕而死。

    尚有四中原江湖豪雄目睹西域高手曠絕功力,不禁心神大凜,相顧失色。

    突聽一聲斷喝道:「住手!」

    只見一個面目森冷,身穿五色采衣,瘦長怪人走出,說道:「師尊有令,不准妄自出手傷人,凡誤闖谷禁武林群雄,一律延入善待勸降。」

    「他們未必甘心情願。」

    「先禮後兵,罪不在我方,誤闖谷禁,即是我等不出手,亦必迷途不能返回,除了歸順還有何法。」那身著五色綵衣的西域高手目注四人微笑道:「兄弟聞訊來遲,望乞海涵,師尊有命迎迓佳賓,請隨兄弟一行。」

    那四中原江湖人物竟軟弱得一無生氣,相視苦笑一聲,隨著此人步入莽莽森林中。

    餘下一雙西域高手目光陰森四外掃視了幾眼,突然身形隱去。

    谷林中恢復了一切原始的寧靜恐怖。

    翠萍低聲道:「姑娘,我們出不去了麼?」

    虞鳳霞道:「他們絕非危言聳聽,這四位江湖人物當非著名人物,依我看來,百花翁此舉無非千金市骨之意,欲網羅中原群雄,或另有詭計,不過對我等利害參半,為今之計,先擒住一人帶回再說。」

    冷鴻略一沉吟道:「老朽之見不宜造次,不如先退出再籌商對策,姑娘當前急務是攫得星河三寶及探明鐵老賊生死之謎,百花翁似與姑娘無干,何必節外生枝,自尋煩惱,再說……」

    虞鳳霞幽幽說道:「好啦!大叔金玉良言,焉敢不遵。」

    三人立即轉身,鶴行鷺伏出谷,不料竟迷失路途,難辨方向。

    在此情形之下,無論武功多強,定力再高之人,也不禁為之心神慌亂。

    三人在林莽深谷中竄走了近半個時辰,林中突然黃光一閃,顯出一個身穿獸皮短衣,上身半裸,束髮金冠,面目陰鷙獷悍少年。

    這少年腰帶上釘著九隻小劍,泛出藍汪汪光華,那一片黃光從他束髮金冠上嵌著一顆龍眼大小寶珠發出。

    三人趕緊轉身蹲下定住,屏住呼吸,不使發出任何聲息。

    只見那少年銳厲森寒目光掃視了一眼,沉聲道:「哪位朋友潛入谷中,速速現身,在下當以禮相待,不然恕在下得罪了。」

    其聲如豺,令人不寒而懍。

    但久久未見回音,少年面目一變,揚手疾揮,擊出一股無形潛力。

    突聽一聲宏亮的哈哈大笑,只見一條龐大的身影在黑樾樾的樹林中冒了出來,身影墜地,宏聲道:「老弟耳目銳利,竟然覺察老朽存身之處,難得之極,老朽毒手摩什萬釗,求見百花老人有機密大事相告。」

    少年面色一怔,打量了毒手摩什萬釗兩眼,抱拳略拱道:「原來是萬老英雄,家師恰巧離谷他往,明晨即可趕回,萬老英雄如不嫌簡慢,就請在家師居所稍候。」

    毒手摩什萬釗哈哈大笑道:「真是不湊巧得很,無奈老朽還有要事待辦,不能久留,明晚再來造訪令師。」身形一轉即要竄隱林中。

    那少年身形奇快,一晃身即落在萬釗身後,道:「老英雄即使不願久留,也該說明來意,在下當據實稟明家師。」

    萬釗料不到這少年身法快得出奇,面色微變,身軀緩緩轉回,含笑道:「名師出高徒,果然青出於藍,請問老弟名號?」

    少年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道:「不敢,在下姓隗名丹。」』

    萬釗道:「風聞少俠與令師曾往星宿海蝸居枉駕過訪,諒也為武林謠言所惑,其實七海神龍秦錫壽夫妻並非老朽毒手所殺,那襲獺皮寶衣也不在老朽手上……,』

    隗丹道:「事出有因,並非全然空穴來風。」

    萬釗大笑道:「想不到令師睿智無匹之人,亦為佛面人屠鐵少川移花接木詭計所惑。」

    隗丹不禁一怔,道:「鐵少川不是死了麼,眾目俱睹,盡人皆知,老英雄未免危言聳聽。」

    萬釗冷笑道:「令師堅信鐵少川涅盤而歸了麼?」

    隗丹微微一笑道:「雖不盡信,但無法查出。」

    「自然有法查出。」萬釗目中神光一閃,沉聲道:「須知現在寒潭處覓攫星河三寶之金面老人,老朽疑惑他就是鐵少川化身。」

    「家師也有此想法。」隗丹朗聲道:「不過石林綿亙廣達百里,奇怪陸離,神工鬼斧,天然迷宮,金面老人又設下奇門埋伏,步步有險……」

    萬釗沉聲道:「老弟無須轉彎抹角,今晚老朽正為此事而來,欲知石林寒潭路徑,只從一人身上長出,此人就在嘉明鎮上,老朽已成眾矢之的,有所礙難。」

    隗丹面現驚喜之色,道:「老英雄請明言相告。」

    萬釗搖首道:「此事重大,只能讓令師一人耳聞,老朽急於返回,亦為防此人遁走無跡可尋。」

    隗丹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在下當送老英雄出谷,老英雄現下榻何處,家師返回,在下立即稟知趕往老英雄住處相晤。」

    萬釗道:「老朽現住在嘉明鎮南萬聖觀內。」

    隗丹忽然面色一變,大喝道:「林中那位朋友請快現身?」

    說著手腕向腰間一甩,三支金劍立即朝上斜飛而出,帶著三溜藍虹,疾便宜電射,分向三方飛去。

    銳嘯破空,內力手法強勁絕倫。

    只聽三聲嗥音傳來,茂密蓊鬱枝葉中墜下三條身影,叭噠墜地。

    萬釗不禁一怔,只見三隻蒼猿屍體,蒼猿心窩正插著一支藍汪汪短劍,鮮血涔涔溢出。

    接著遮天密林中傳來吱吱群猿驚叫,樹枝搖晃,竄走遠遁。

    隗丹走上前去拔下三支短劍放回腰間,目露驚愕之色,喃喃自語道:「怎麼有這麼多的蒼猿。」

    萬釗含笑道:「隗少俠功力已臻化境,即此一端,可見一毫。」

    隗丹道:「老英雄誇獎了,不勝汗顏,在下恭送老英雄出谷。」說著當先走去。

    萬釗道:「有勞隗少俠了。」

    兩人逐漸消失於林深莽莽中,黃光一黯,林內又恢復了一片黑暗。

    虞鳳霞翠萍冷鴻三人不禁吁了一口氣立起。

    只聽一聲吱吱低鳴起於虞鳳霞身側,虞鳳霞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覺肩頭一動,一隻小猿落在玉肩上。

    虞鳳霞將小猿抱在懷中撫摸了幾下,柔聲道:「小靈,你那主人在何處?」

    小靈突然掙扎躍下身來,牽著虞鳳霞裙角,虞鳳霞只覺小猿力道很大,身不由主地隨著小靈走去。

    冷鴻知道小靈猿是受霍文翔指點而來,暗暗慶幸他等可安然出谷。

    天色未交五鼓,月魄西沉,夜空如墨,三人已隨著小靈出得谷外,虞風霞忽然噫一聲!

    翠萍道:「姑娘驚呼什麼?」

    虞鳳霞幽幽發出歎息一聲,道:「小靈不見啦?」滿頭秀髮隨風飄散,在眸中淚珠瑩然欲滴,芳心中不由泛起陣陣哀怨。

    冷鴻最知虞鳳霞心情,含笑道:「姑娘,那小靈忠心於霍少俠,受少俠指點接引我等三人出谷,職責已盡,自然趕往霍少俠處去了。」

    虞鳳霞螓首微揚,道:「他分明不願與我相見……」

    冷鴻忙道:「姑娘不可妄自怪責霍少俠,他與姑娘一般有大仇在身,何況大士庵一段血仇,豈能不追蹤毒手摩什萬釗而去。

    虞鳳霞為冷鴻一言提醒,哦了一聲道:「侄女錯怪他了,那麼我等不如趕往萬聖觀。」

    冷鴻搖首道:「我們只知萬聖規在嘉明鎮南,不明確處,妄自摸索,易於出事,如不出老朽所料,武林將自嘉明鎮始,引出一場血腥浩劫,姑娘,我們不妨暫回聚英客棧,靜候霍少俠來訪。」

    「霍少俠真會來麼?」虞鳳霞明眸中再度又泛起哀怨之色,低歎了聲道:「我看他未必與我見面。」

    冷鴻道:「人與人之間,應彼此尊重瞭解,方見真情,往往細微隔閡鑄成終身大恨,千古以來屢見不鮮,霍少俠人品方正,並非薄倖絕情之人。」

    虞鳳霞嬌嗔了聲道:「大叔說話總是那麼嘮叨沒完。」身形一晃,疾如電射遠去三丈開外。

    冷鴻搖頭歎息一聲,與翠萍雙雙趕去。

    霜落滿天,東方已現曙光,嘉明鎮郊外道旁林中,不時發現三三兩兩江湖人物。

    冷鴻三人目睹這般情景,不禁暗暗驚詫。

    相距鎮口不遠,突然道旁竄出一個身材修偉老者,伸臂一攔,冷笑道:「三位請暫留步。」

    冷鴻不禁一怔,怒道:「在下與朋友素昧平生,如何攔路相阻。」

    那老者豹目微微一翻,冷冷說道:「兄弟欲打聽一件事,不知可否見告。」

    虞鳳霞閃身而前,喝道:「你這人好沒來由,無事生非,閃開!」說著右腕一翻,疾如電閃,五指疾扣老者腕脈要穴。

    老者也非弱者,無奈虞鳳霞出手迅快奇奧,錯步閃身之間,腕脈穴上只覺一麻,巳被虞風霞扣住,一擰一送,龐大身形已彈飛而去。

    只聽老者半空中冷哼一聲,身軀疾轉如輪,雙臂一層,盤旋化為「平沙落雁」悄然墜地,豺目中威稜逼射,厲喝道:「兄弟好意相問,毫未失禮,為何出手猝襲,哼哼,三位此去恐將墜入萬劫不復之地。」

    冷鴻聞言不禁一怔,道:「尊駕請詳說來意,免茲誤會。」

    老者冷笑一聲道:「兄弟受沅江二友之托,詢問昨日三位途中瀾滄五義之事。」

    虞鳳霞冷笑道:「瀾滄五煞為百花翁手下迷魂大法制住擄去。」

    老者臉色一變,道:「姑娘所說可是真情實話。」

    虞鳳霞道:「我為何要欺騙尊駕。」

    老者略一沉吟,道:「沅江二友就在附近,三位可否隨兄弟一往,二友尚有事討教,兄弟絕無惡意,聚英客棧內外已布有惡毒埋伏,靜候三位自投羅網,凶險萬分。」

    冷鴻不由心神一震,詫道:「尊駕方纔所說,在下不明其故。」

    老者正色道:「昨晚甘涼一劍朱鳳翔雙掌開碑莫維為百花翁手下擄去,適為住在店內武林群雄內一人發現,後又曾見三位趕去,群雄疑心三位是百花翁同路人……」

    虞鳳霞冷笑道:「真金不怕火煉,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尊駕好意不勝感激,沅江二友如有賜教,不妨前往聚英客棧一敘。」說著與冷鴻翠萍奪路行去。

    老者目注三人後影泛出一抹殺機,向官道旁竄下,瞬眼無蹤。

    三人心情沉重無比,雖向聚英客棧行去,卻蓄勢戒備嚴加警惕著。

    聚英客棧已然在望,門前靜悄悄地一無異樣,街衛三兩行人來往安詳,冷鴻外走江湖,見多識廣,越是如此,分明那身材修偉老者說得不錯,不禁望了虞鳳霞一眼。

    虞鳳霞低聲道:「我等早在他們暗暗監視下,萬不可自亂步驟,先查明武林群雄用意何在,再籌對策或見機行事。」

    冷鴻頷首道:「姑娘這幾月來江湖閱歷大增,老朽可放心不少。」說著聚英客棧內慢步跨出五個玄衣勁裝北方大漢,也不阻攔三人去路,只面色陰沉,目中泛出一絲異樣光芒。

    三人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七分警覺,突聞道旁一聲哈哈大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多年不見,不想在此嘉時鎮上又與葉老師重逢了。」

    冷鴻不禁一呆,循聲望去,只見南儒司空陵、北丐佟青松並肩快步走來,猛然醒悟,亦佯裝故友重逢模樣,宏聲豪笑遭:「葉某只道是誰,原來是你們一對老叫化窮酸。」

    北丐佟青松望了虞鳳霞一眼,道:「這是令侄女麼?多年不見,竟出落秀麗無儔了。」

    冷鴻忙向虞鳳霞道:「快見過佟伯父、司空伯父。」

    虞鳳霞盈盈一福,嬌笑道:「侄女拜見二位伯父。」

    司空陵含笑道:「姑娘少禮。」說著目注冷鴻道:「葉老師今晨才到達麼?」

    冷鴻答道:「葉某昨日才至,途中竟遇見百花翁第一高手西域門下施展迷魂大法將瀾滄五煞擄去,葉某見機得緊,趁機兔遁逃抵嘉明鎮上,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佟青松大驚失色道:「百花翁,他來中原則甚?」

    司空陵冷笑道:「還不是為了星河三寶。」

    五個大漢暗中失色,一個個溜進聚英客棧內。

    佟青松不禁竊笑,高聲道:「葉老師,咱們入內計議如何?」

    一行五人跨入聚英客棧,店內寂然無聲,每室緊關著門戶,極似山雨欲來風滿樓情況,充滿著恐怖肅殺氯氛。

    進入小院居室,司空陵突然出手,迅如電光石火向冷鴻臥榻之下擊去。

    只聽-聲悶哼,四肢蠕動一下,便寂然無聲。

    冷鴻不禁色變,料不到榻底竟藏有人。

    司空陵暗中向冷鴻示了一眼色,高聲道:「葉老師,可否見告昨晚詳細經歷?」

    冷鴻立即會意,侃侃而談,聲溢戶外……

    萬聖觀外一片修竹,萬篁碧翠,風送韻濤,如吟如嘯,一曲清溪環繞著這片修篁,下弦月斜掛西天,迷濛光輝映照下如置身詩意夢境。

    突然,清溪之上忽傳來咿呀聲響,一艘漁舟蕩漾逐波而下,隱隱可見一人斜枕著艙尾,一手扶著櫓槳,另一手把著酒。壺,口中朗吟道:「艙畔一壺酒

    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

    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能飲

    影徒隨我身

    哲伴月將影

    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

    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

    醉後各分散

    求結無情游

    相期邈雲漢。」

    此人將詩對李白一闕「月下獨酌」五言古詩竄改二字,韻律鏗鏘,如鼓金石,聲調豪放雄邁,歌音隨著晚風播散開來,衝破靜寂的夜空。

    這時正巧毒手摩什萬釗趕回,聞聲不由停住腳步。

    毒手摩什萬釗目注這艘小舟,目光閃爍,泛出一抹異樣光芒。

    竹林中疾如電閃掠出玄衣奼女杜素素,飛落在毒手摩什萬釗身旁,低聲道:「可是察覺有異麼?」

    萬釗眉頭一皺,道:「此人中氣充沛,聲勁而沉,顯然是一位武林內家高手,莫非我等形跡敗露,為老賊手下發現麼?」

    杜素素道:「只怕未必,老賊現在石林寒潭,多年處心積慮網羅的武林隱名高手泰半均調往石林,餘下的都是不足稱道之輩,即是我等形跡落在老賊手下耳目中,諒老賊手下不敢輕捋虎鬚。」說著又道:「你見著了百花翁未?」

    萬釗目注清溪之上即將消失的漁舟上,搖首答道:「我已與百花翁衣缽傳人晤面,約定百花翁……」

    聲猶未了,忽聞衣袂破風之聲入耳,不禁一怔,循聲望去,只見兩條人影沿著溪畔疾如流星奔來。

    月色蒼茫下,察見隗丹領著一個白袍老人奔來,身法絕快,不禁出聲詫道:「百花翁……」

    語聲甫出口際,一個面像清之人疾馳而至,鳳眼長眉,銀鬚飄拂胸前,鳳目開閹之間,一線精芒略露,功力內蘊,分明已達不可想像之境。

    百花翁微笑道:「老朽甫出山外趕回,即聞拙,拙徒稟報,萬老師空勞跋涉,老朽內心深感不安,所以立即趕來,萬老師對拙徒說有要事待辦,不知辦妥了未?」

    萬釗暗道:「好厲害的老匹夫,如非我萬釗事急求人,豈能忍下這口氣。」當下微微一笑道:「萬某也是剛剛趕回萬聖觀,愚夫婦為鐵少川老賊暗箭中傷,害得愚夫婦不便暴露形跡,不過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因此萬某推測鐵老兒用替身之法詐死,果然不錯為萬某料中……」

    百花翁神色一愕,道:「鐵老兒未死麼!他現在何處?」

    「在石林寒潭。」

    「震駭武林,成都郊外以逆血神功制住少林、崑崙兩派掌門的鬼臉老人就是鐵老兒麼?」

    「正是。」

    「萬老師是從何處得知,恐無人相信是真。」

    「從鐵老兒一名手下口中得知。」萬釗正色道:「此說未必能使神翁見信,但有一法神翁可知萬某出言不虛,出入石林路旁,除老賊外僅寥寥數人知情,其中一人名喚韓夢雲,昔年派在天蕩湖臥底,圖竊取獺皮寶衣未果……」

    百花翁頷首道:「此人老朽亦耳聞其名,現在何處?」

    「現在嘉明鎮,不知有何圖謀,萬某僅從老賊手下得知,尚無法找出他潛跡之處,韓夢雲熟知石林奇門埋伏,神翁只須找出韓夢雲,便可水落石出。」

    百花翁略一沉吟,道:「隗丹,你立即趕返谷中,調遣三大尊者喬裝中原武林人物,混入嘉明鎮,不惜採取任何手段,務須查明韓夢雲潛跡之處。」

    隗丹應命,立時雙肩一振,穿空飛起,瞬眼已遠在五七丈外,去勢如電,消失在蒼茫夜色中不見。

    萬釗欲將百花翁延入萬聖觀內,忽聞溪流遠處又起鏗鏘歌聲: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奔流到海不復返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

    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

    …………」

    歌聲嘹亮,高吭入空。

    杜素素面色忽變道:「此人內力沉勁,泛舟載酒,形跡可疑,妾身意欲查明此人來歷。」說時身形如離弦之箭,疾射而出。

    百花翁道:「尊夫人所說不差,此人功力已臻上乘,分明是中原武林卓著盛名高手,老朽意欲相助尊夫人一臂之力。」

    此際月已西隱,蒼穹如墨,目力再好難及十丈開外,但聞歌聲逐漸遠去,以他們三人乃當今武林巨擘,輕功已臻化境,卻歌聲愈遠,無法追及,不禁心中暗凜。

    三人沿著溪畔追出十里餘,歌聲已杳,但見溪流中飄浮著一艘無人小舟。

    驀地——

    對溪如壑峭壁上傳來一聲陰惻惻悸人心神冷笑道:「百花翁,別來無恙,你我多年宿怨舊債,也該清償了。」

    百花翁不禁一怔,喝道:「尊駕何人?」

    那人陰沉沉一笑道:「見了面,還怕認不出老朽是誰,放開膽量前來,老朽絕不趁你無備暗襲出手。」

    百花翁只覺語聲甚是陌生,他乃聰明絕頂之人,憬然有悟,大笑道:「尊駕故弄玄虛,欲引開老朽,趁機下手,老朽豈可容你得逞。」

    對岸朗聲應道:「邢老兒,你又賣弄聰明了,老朽下手什麼,你且說說看,若被你猜著,老朽立即離開此地,絕不管這場武林是非。」

    百花翁不禁悚然一怔,暗道:「此人刁鑽如狐,不要中了他的道兒。」

    毒手摩什萬釗玄衣奼女杜素素心神猛剔,互望了一眼,均不由泛起一個不吉念頭,忖道:「大士庵七海神龍之死,中原武林莫不將萬某夫妻怨入骨髓,莫非此人就是為了自己而來。」

    他本桀傲不馴,狂妄自負一代武林巨擘,不幸為鐵少川流言中傷,逼不得已忍辱負重,但一想起此事,不禁怒火如焚,恨不得將鐵少川分屍碎身,否則寢寐難安,因此不由主地厲喝遭:「朋友是找萬某而來麼?」

    對岸那人冷笑道:「自有人找你毒手摩什萬釗算帳,老朽還不屑出手,那老兒,你那谷中從明日起,永無寧靜之時,你我何不今晚了結這筆舊債,免得一心懸掛兩頭,行事縛手縛腳。」

    毒手摩什萬釗忽地一揚手,對岸峭壁上猛生炸裂之音,驚天巨響,火光進發,峭壁中飛起磨盤大小巨石,墜入溪中,激起浪花如濤。

    半空中曳蕩一聲長笑,笑聲遠去如流星奔電,餘音裊裊。

    蕩漾夜空不絕。

    百花翁神色微變,道:「賢伉儷不如暫作老朽佳賓,同返谷中,共襄大事。」

    萬釗沉吟須臾,抱拳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黎明薄曙,霏霜漫空飛落,寒意襲人,蒼茫中只見三條身影如飛而逝。

    嘉明鎮朝陽升起,屋面上尚凝結著一層薄霜,早市鼎沸喧嘩,人群如蟻,往來不絕,滿街呼賣聲中忽現出一個面冷的紫衣少年,身如行雲流水飄然向聚英客棧走去。

    客棧內不時發現江湖豪雄峙立著屋角門側,如臨大敵,目睹紫衣少年走入,不禁錯愕,卻未伸手阻攔。

    這少年深入二進內院,忽躍出一個虎背熊腰大漢,沉喝道:「尊駕何往?」

    一揮手中鋼刀,灑出一片寒飆刀影,阻住去路。

    那少年伸腕奇奧一翻,迅疾無倫地將大漢鋼刀奪在手中,冷冷一笑,左手五指變換用了三種不同手式。

    大漢先是大驚失色,繼而面轉驚惶,倒退了一步,道:「尊駕既是自己人,何不說明。」

    少年沉聲道:「情勢險萬分,你等尚敢胡作非為,誤了令主大事,你們何人擔待。」

    語聲沉厲,不怒而威。

    大漢不禁面目慘變。

    少年又冷冷一笑道:「朱鳳翔莫維英不幸被西域魔都第一高手百花翁門下所擒,與內院兩女一老者並無絲毫關連,胡亂猜疑,無故樹此強敵,何況還有南儒北丐為助,你等如此作為,幾誤大事……」

    大漢囁嚅答道:「樊壇主令出如山,小的焉敢不遵。」

    正說之間,陰暗側屋門內忽疾逾飄風掠出一人,瘦長身軀,斷眉鼠目,面色陰沉的黑衣中年漢子。

    紫衣少年道:「來的可是樊壇主麼?」

    「不錯!」那人道:「尊駕本門手式暗語純熟洗練,不知尊駕在……」

    突然紫衣少年冷笑一聲,從懷中取了出一物,冷笑一聲,道:「樊壇主,不是在下來的快,你幾乎惹下滔天大禍。」

    黑衣中年漢子一眼瞥明紫衣少年手中是一串十二枚古錢,不禁如受重擊,駭然猛震,面色悚然如同死灰。

    紫衣少年望也不望樊壇主一眼,旋面四顧,冷冷說道:「這店內儘是本門中人麼?」

    樊壇主躬身答道:「正是,此店本住有黑白兩道各門各派人物,自昨晚甘涼一劍他們失慎被制擒去,生恐波及,紛紛離去。」

    紫衣少年冷笑一聲,道:「樊壇主,事已至此在下不便責備於你,你附耳過來……」

    黑衣漢子附耳傾聽,神色連變,喏喏稱是。

    紫衣少年身形一邁,疾逾飄風向內進掠去。

    只聽得冷鴻朗朗語聲溢出房外,正說至他們三人追蹤西域怪人時,不禁重重哼了聲道:「在下及欲一見老英雄,不知可否?」他眼角瞥見佈伏四處暗樁紛紛撤去。

    屋內人影如箭紛紛掠出,南儒北丐一眼瞥見紫衣少年心中已然恍然。

    冷鴻目注紫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道:「閣下要見老朽是麼?」

    紫衣少年頒首道:「不錯,朱鳳翔乃在下族叔,可否借一席之地,俾可討教經過詳情。」

    佟青松哈哈大笑道:「老化子代為作主,請進!」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有僭了。」昂然跨入室內。

    北丐為首,魚貫隨入,室內卻靜悄悄地出奇。

    忽聽院外隨風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只見沅江雙凶並肩一閃而入,身後隨著秀麗無儔的林鳳珠及郭錦,最後跨入身材修偉的老者。

    林鳳珠滿臉怒容,顯然失手被沅江雙凶制住。

    「什麼人?」北丐佟青松大喝一聲疾掠而出。

    龍衛冷笑道:「老夫龍衛……」

    一眼認明魚貫掠出的北丐佟青松南儒司空陵等人,不由面現驚愕之色。

    佟青松輕笑一聲道:「原來是沅江二友,為了瀾滄五煞不惜橫生枝節,多樹強敵。」

    文桑乾咳了聲道:「老化子不要血口噴人,文某向不無事生非,來此請問百花老賊手下來蹤去跡,故而冒昧造訪。」說時目注冷鴻、虞鳳霞、翠萍三人面上。

    佟青松笑道:「好說,好說,老化子願奉告二位。」

    文桑嘴唇一咧,皮笑肉不笑的道:「如蒙見告,感恩不淺。」

    佟青松道:「迄至如今,百花老賊手下來蹤去跡尚難明瞭。」

    沅江雙凶面色猛地一變,森厲駭人。

    佟青松長笑一聲道:「二位是否想動手?」

    南儒北丐名列武林四奇,功力曠絕,沅江雙凶怎麼也不願在此時此地樹此強敵。

    龍衛悻悻笑道:「沅江雙凶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諸位既不願相告,龍某也不便相強,但日後愚兄弟查明諸位若故意隱瞞,則別怨我兄弟得罪了。」

    雙凶轉身之際,陡聞一聲斷喝道:「且慢!」

    聲雖不大,卻震耳欲聾。

    雙凶轉面望去,只見一個面目森冷的紫衣少年走了出來。

    龍衛本蹙著一腔怨氣無處發洩,厲喝道:「你意欲何為?」

    紫衣少年手指著林鳳珠、郭錦二人冷冷說道:「這二人隨你們而來似並非所願,且將這二人留下。」說著右臂一伸,疾陽電光石火向龍衛拍去。

    龍衛似料不到紫衣少年出手如此之快,饒他一身蓋世功力乜無法對架,忙橫身疾飄開去。

    那知紫衣少年右臂未收,手腕一翻疾向文桑刁去,端的快如閃電。

    文桑見紫衣少年出手迅快奇奧,一掌竟逼開龍衛,不由一凜。

    豈料就在這微一怔神之際,自己右腕突感一麻,被紫衣少年五指扣住,勁力全洩,身不由主的望龍衛衝去。

    紫衣少年一招得手,身法絲毫未停,雙足一跌,橫向撲去,右腕疾翻,掌心蘊吐暗勁按向那身裁修偉老叟胸坎死穴。

    敘來話長,其實卻是一瞬間事,紫衣少年出手投足,簡直如同一氣呵成。

    那老叟閃避不及,只覺心腔如壓巨石,眼前沉黑,聲卻未出,心脈已被震斷橫屍在地。

    翠萍暗向虞鳳霞道:「這紫衣少年身手奇奧,似是霍少俠。」

    敢情二女一直誤認為紫衣少年是朱鳳翔族侄。

    虞鳳霞為翠萍一言提醒,越瞧越神似,除了此斗令傳人,那還有如此曠絕武功,不禁心神為之一振,一雙剪水雙眸逼注在紫衣少年身上。

    只見紫衣少年兩手迅快如電拍開林鳳珠、郭錦二人穴道,那面沅江雙凶怒吼一聲,雙雙向紫衣少年撲來。

    南儒此丐同時哈哈一笑,各攻出兩掌,排空如潮勁風撞向沅江雙凶而去。

    沅江雙凶卻不敢硬接,猛地身形倒翻飛落中院中,殺機猛萌,目中逼射出狠毒怒火。

    紫衣少年冷冷笑道:「二位無須意氣用事,自相殘殺,須知百花翁手下密佈嘉明鎮上,意欲將我等中原武林高手一網打盡,二位倘或不信,稍時便知在下所言不虛。」

    龍衛冷笑一聲道:「老夫與你仇如海深,聳聽危言,老夫不屑一聽。」

    紫衣少年朗笑一聲道:「風聞沅江雙凶剛愎自用,不明事理,看來果然傳言不虛,瀾滄五煞為迷魂魔法所制時,在下隱在一側親眼所睹,五煞雖為惡不仁,但在下懷著同仇敵愾之心欲待相求,怎奈孤掌難鳴,只有暗躡而去。」

    雙凶不覺凝神傾聽,文桑道:「尊駕果然親眼目擊麼?其後呢?」

    紫衣少年冷冷答道:「在下隨後躡蹤在一片密林中,只見將五煞擒往林中一間木屋內,百花老賊帶來的西域高手顯然不少,暗樁密佈,在下用聲東擊西之策,潛入木屋後制住一名暗樁偷覷木屋內舉動……」

    龍衛道:「尊駕必有所見。」

    紫衣少年點點頭道:「百花翁正施展七絕搜宮惡毒手法在瀾滄五煞身上。」說著歎息一聲,接道:「老賊認為五煞久居滇境,必去過滇南石林,逼使五煞自承,五煞似禁受不住這辣毒手法,推稱他們雖去過石林六次,迄未覓得寒潭確址。」

    雙凶神色大變,顯然紫衣少年之言不假,文桑道:「那百花翁長像如何?」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禿額尖頭,鳳眼壽眉,啟閹之間精芒內蘊,銀鬚及腹,身穿一件雪白長衫,兩手特長,蓄有捲曲指爪。」

    文桑神色一變,道:「果然是他!」

    紫衣少年冷笑-聲道:「五煞也是太沒骨氣,禁受不住供出搜覓寒潭六次時均有二位在內,每次分途搜索,或系二位藏私,明知不告,故在下推測稍時百花翁手下必相等兩位。」

    雙凶聞言不禁怔住,目蘊怒容。

    紫衣少年朗聲道:「百花翁萬里跋涉雖志在星河三寶,卻似有將我等一併網羅,施以迷魂魔法,驅使與鬼臉老人拚搏,以遂他漁翁之利。」

    龍衛沉吟一下,道:「那木屋在何處,望求見告。」

    紫衣少年輕哂一聲道:「二位急也無用,你我不找他,他電要找二位,那時以二位奇奧武功制住老賊爪牙,不難救出瀾滄五煞。」

    雙凶不禁面色一變,龍衛喝道:「誰信你胡言亂語!」

    一條黑色人影從牆外冒起,電疾瀉落在司空陵身前,現出一個面目粗悍矮小中年漢子,躬身稟道:「司空大俠,鎮外不時發現可疑武林人物,似是百花翁手下易作漢人裝束,在下偷聽他們說話,似欲向聚英客棧而來。

    司空陵道:「百花翁門下來此有何圖謀?」

    瘦小漢子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他們說話大半用西域土語,勾輪格礫,其難明瞭,總之居心叵測,司空大俠不可不防。」

    司空陵道:「有勞尊駕了。」

    瘦小漢子抱拳一拱,騰身拔起,翻落牆外疾杳。

    院外忽隱隱傳來一串步履聲,只聽一人高聲道:「奇怪,這店內居然一個人都無有,難道死光了麼?」

    紫衣少年面色一變,道:「百花翁門下來啦!」說著目注沅江雙凶,笑笑道:「道不同不相與謀,二位珍重再見。」話落,與南儒北丐等人紛紛掠入室中隱去。

    沅江雙凶不禁怔得一怔,院外魚貫電竄入來七條身影,來人均是眼眶略陷,一望而知不是漢人。

    為首是一三綹短鬚,目光閃爍,商賈裝束中年人,上下打量沅江雙凶一眼,道:「兩位似是武林卓著盛名的沅江雙友龍衛、文桑大俠麼?」

    雙凶料不到來人竟開門見山問話,心神微微一凜,文桑答道:「老夫等正是!」

    那人目光望了望地面屍體一眼,眉頭微皺,忽又面泛喜容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竟不費功夫。」懷中揣出一封信函,雙手遞與文桑胸前,笑道:「在下受友人之托,帶交一封書信送呈兩位台前。」

    文桑卻不敢伸手相接,微微退後半步,面色略變道:「此函系何人所托。」

    「瀾滄五煞!」

    雙凶面目突變獰惡,凶睛中逼射出怨毒寒光,龍衛厲喝道:「那麼,閣下是百花翁門下了。」

    「不錯!」來人面色鎮定如恆,含笑道:「兩位請勿動怒,五煞現在百花師尊座上佳賓,無論如何,請詳閱此函再說。」

    文桑在武林名望甚著,明知百花翁詭計百出,此刻豈能示弱,右手緩緩伸出,抽出信箋凝目視去。

    果然是五煞中老三筆跡,厚厚一疊信箋,怕不有五六張之多。

    龍衛卻不敢同時觀看,恐心神分散,百花翁門下趁隙暗算,凝神守著文桑身側,提防著百花翁門一舉一動。

    一方豪雄,武林巨擘,顯然為百花翁氣勢所懾,暗中已輸了一籌,處處均落在下風。

    百花翁門下七人卻意態舒閒,口角含笑。

    只見文桑詳閱信函,面色連連變異,約莫在盞茶時分,才將一疊信紙看完。

    龍衛道:「是他們寫的麼?」

    文桑如受無限郁憂積,長吁了一聲,答道:「老三親筆所書,絕錯不了。」

    「信中說的什麼?」

    文桑道:「你拿去瞧吧,小弟也無法詳說。」

    龍衛不由一愕,接過書信。

    他也與文桑一般,面色頻頻變異,等到看完不禁長歎一聲。

    那商賈裝束中年人微笑道:「二位意下如何?」

    文桑道:「既是令師至誠相邀,情不可卻,就請帶路。」

    商賈裝束中年人微笑道:「這是在下所應為,不過要請問二位大俠,在此嘉明鎮上可曾見到過一位金鳳幫主麼?」

    文桑搖首道:「老朽未曾見過。」

    那人又道:「何以這間聚英客棧內沒有一人?」

    文桑答道:「老朽來時就是闃無一人,留下這具屍體,想必店內已生過激烈惡搏,驚嚇四奔,倉徨遁去。」

    那商賈裝束中年人眉峰微皺,略一沉吟道:「這倒要查明發生何事了。」說時身形飄然而動,走入此座宅院四間房屋。

    只見這四間房屋纖塵不染,妝榻被褥俱已折疊,只案上留著幾杯殘茶,余無一絲異狀。

    那商賈中年人目光閃爍,暗道:「這就奇怪了。」

    忽感這間房屋內保留著一股淡淡脂粉餘香,不禁一怔。道:「莫非我等在宮道上制住瀾滄五煞時,疾遁而逃的那輛馬車內兩個美貌少女麼?雖然未曾親眼目睹,但從瀾滄五煞口中得知二女風華絕代,艷麗無儔,無疑定是那金鳳幫主林鳳珠了。」

    他躊躇了一下,目下搜巡,忽感全身泛起一種無名寒意,遍體颼颼,不禁徘徊四顧,暗藍色目中神光露出駭詫之色,立即飄身掠出門外廓下。

    雙凶已有不耐之色。

    只聽另一名西域高手道:「你有無發現?」

    那商賈裝束中年人只搖首一笑道:「我們走吧!」

    眾人魚貫走出院外。

    大凶龍衛手持著那封書信,忽然脫手落下,信箋亦一張一張被風吹落牆角草叢。

    屋面上忽電瀉落一紫衣少年,迅疾無比撿起信封信箋,騰身拔上屋面,瞬疾杳然。

    從此——

    江湖上又暗起風波,雲譎波詭,迷離萬變。

《玉轡紅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