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日修心情有些鬱悶,獨自一個人去了趙知秋的秋畫廊。
  趙知秋是兩年前他在一次文企聯誼會上認識的,一談投機,兩個人就成了朋友,趙知秋二十八歲還未婚,主攻山水畫,是一個帶一點古典情趣的女子。他和趙知秋的關係可能算是紅顏知己,他喜歡經常去她的畫廊小坐,喜歡和趙知秋說說話,或者看著她畫畫,而自己的心情即使壞到了極點,在她那兒坐一會兒,就能煙消雲散。
  何日修照例把車停到離秋畫廊很遠的一家古玩店門前,拿了一盒碧螺春走著去畫廊。
  畫廊裡有一個顧客正在與趙知秋因為一幅畫講價錢,何日修湊上前去說:趙老師,這幅畫不是說好給我留的嗎?你怎麼賣了?
  那個顧客看看何日修,又看看趙知秋說:你們倆認識?給我使托是不是?
  何日修笑了:這位老闆,買畫就是買一個喜歡,不喜歡白送你你也不高興要,趙老師的畫從來賣的都是有緣人,不講價的,別講了,你要真喜歡,我讓給你了,不喜歡的話讓給我好了。可別說托不托的,玷污了藝術啊。
  那個顧客被何日修一說有些不好意思,付了錢,拿上畫走了。
  趙知秋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對何日修說:你可不就是一個托怎麼的。
  何日修把茶葉打開,倒了一些放進茶几上的壺裡說:這是銷售藝術,雖然不如繪畫藝術高雅,但是實用,來,嘗嘗這壺碧螺春怎麼樣。
  趙知秋邊整理好畫案邊說:有些日子沒見你了,還在忙東林花園的工程嗎?
  何日修說:那個工程忙完了,現在正準備狀元裡的事呢,我也好久沒見你了,怪想你的,過來看看你。
  趙知秋婉爾一笑問:是不是心情又不好了?
  何日修端了一杯茶遞到趙知秋手上說:讓你看出來了,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是有一件事沒想明白,所以到你這兒來喝茶賞畫想事,不介意打擾你吧。
  趙知秋品了一口茶說:好香啊,月有陰晴圓缺,初一十五輪著呢,趕上天不好,心情也是一個週期的不好起來,不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是晴多於陰,想明白了也就釋然了。
  何日修說:是這個理啊,可是又有多少人為花開開懷,為花落落淚呢,都是閒愁別緒,哎,你看我一到你這兒就學會咬文嚼字的了,班門弄斧,見笑了。
  趙知秋也笑了。
  何日修說:你說起初一十五,我倒想起一個故事來,是真事,挺好玩的,講給你聽,我公司一個廚師,上個月初一晚上和朋友喝完酒,騎著摩托車回家,馬路上一個井蓋沒了,他沒注意一下子翻了車,摔得住了一個星期醫院,十五那天去公司上班,按俗話說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他想著初一有災沒躲過去,十五該沒事了,路上有兩個也是騎摩托車的撞了,他趕緊躲得遠遠的,停下來看看那兩個人撞得怎麼樣,你說怎麼著,那個人在撞了一輛車後就直直的朝他衝了過來,一下子把他砸了好幾米遠,十幾分鐘都沒醒過來,又住了一個星期的醫院,真是躲不過初一也沒躲過十五。點子夠背的吧,我說你趕緊去找人算一卦,看看三十那天要不要休息一天。
  趙知秋忍不住笑起來:有些話還真不落空地上去,他三十那天沒事吧。
  何日修大笑:沒事,再有事他恐怕得崩潰了。
  兩人正說著,何日修的電話響了,是秘書李鈺打來的:何總,新江公司的孟總來了,問東林花園欠的最後一批工程款什麼時候給他。
  何日修說:你就說公司現在沒錢,他不交鑰匙,我們沒辦法驗收,也就沒法銷售,想要錢先把鑰匙交了,他不是說要起訴我們嗎?讓他起訴了再給。
  李鈺說:孟總說是說著玩的,他跟咱們這麼多年的合作夥伴了,不會真起訴的。
  何日修說:那就讓他接著說著玩吧,自娛自樂挺好的。
  掛了電話,何日修接著品茶,一付怡然自得的樣子,似乎心情好起來了。
  趙知秋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說:拖欠工程款好像不是你的做事風格啊,你現在怎麼了,公司真的遇到困難了?
  何日修掏出煙,又放了回去說:有點困難,但不是資金上的,放心吧,我在和老孟玩一個遊戲,到了火候我自然就把錢給他了。
  趙知秋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雖然她只是一個文人,但也明白商人之間的爾詐我虞,何日修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一個熱情善良又溫文爾雅的企業家形象,但是,現在她忽然感覺又看到了何日修作為一個商人深藏不露的另一面。
  趙知秋說:想抽煙就抽吧,怎麼又放回去了。
  何日修笑笑說:怕熏著你。
  趙知秋心裡動了一下,不是因為何日修的心細,是因為她忽然感到了一種被人關懷的溫暖。
  從秋畫廊出來,何日修感覺心裡輕鬆了許多,他進了一家服裝店,給自己買了一件襯衣,剛出門,迎面於小天走了過來。
  何日修愣了一下開玩笑說:怎麼在哪都能遇到你?你不會是跟蹤我吧?
  於小天不屑的說:你以為你是地下黨,我老丈人過壽,我來給他買件襯衣。
  何日修把自己剛買的襯衣遞給他說:你要不嫌這件便宜,拿這件去吧。
  於小天拿過襯衣看了看說:行,號碼也對,顏色也合適,那我就不客氣了,謝了啊。
  何日修看著於小天走遠的背影,心裡的鬱悶又泛了上來。

《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