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已經做好打算,等阿嬌從南方回來後,我就勸她放棄大都,跟我回老家縣城去,憑我現在的本事,不用她工作也可以養活得起她了,大都有什麼好呢?有城市的繁華是不錯,可也有著小縣城沒有的爾詐我虞,世態炎涼啊。我覺得,憑我對她真誠的愛情,她一定會同意的。世界大得很,我們不可能全部擁有,只要擁有自己愛的人就夠了。如果她肯與我一起回去,我就不用去峨嵋山了,我想把那個梅花易數的秘訣送給邵澤修,那本是邵家的東西,該他所得。其實我對這次易經學會選會長的事有一些愧疚,要不是我的原因,他有坐上會長位置的機會。讓他去取回秘訣,也算是我對他的補償吧。
  天一,學易經不貪戀虛名是正確的,可是我們成立這個易經學會,我坐這個會長的位子,並不是為爭一份虛名,我們要為易經正名,要把老祖宗傳了幾千年的文化瑰寶發揚光大,沒有一個好的平台,沒有一個好的氛圍是不行的。」陰曰陽不依不饒。
  「這個責任可太大了,我還年輕,做不了,我覺得邵副會長人品學識都夠,你可以交給他。」
  「天一,熱愛就意味著奉獻,你熱愛一個人,可以為她赴死,同樣,你要熱愛易經,也得有為易經獻身的精神。」
  這句話有幾分道理,我熱愛阿嬌,我可以為她赴死,這是愛情的力量,可是研究易經熱愛易經的人那麼多,用不到我為她獻身吧,再說了,學術研究,至於誇張到獻身的地步嗎?
  我笑笑說:「陰會長言重了,我對易經只是喜歡,還談不上熱愛,我最初學它的目的,就是為了生活,我還沒有為易經研究奮鬥終生的想法。」
  陰曰陽激動起來,「天一,你說得沒錯,你學易經是為了生活,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是易經幫你度過了難關對不對?易經給了你美味的食品,給了你華麗的衣衫,給了你溫馨的住所,給了你顯赫的聲名,如今,易經需要你為她做些事了,你為什麼要退卻呢?你忘了滴水之恩湧泉報之這句話嗎?」
  易經需要我為她做事?易經這麼偉大,用不著我做什麼吧?」
  你錯了,易經的偉大,是需要人類來發現、認知和使用的,現在從官方到民間,對易經都有很深的誤解,認為她艱深難懂,是一部不知所云的天書,因為學起來吃力,所以一直不能很好的發揮她的神奇作用。還有很多人把易經預測學污蔑為迷信、巫術,對她濫加批判,橫加指責。我們有責任還易經本來面目,讓全社會全世界的人都能看懂她,接受她,使用她。而能做到這些的,要真正懂易經的人才行,那些對易經一知半解的人是勝任不了的,以己昏昏,怎能使人昭昭?只能使易經離真相越來越遠,所以,你能說易經不需要你嗎?」
  陰曰陽這樣一說,我還真有些自慚形穢了,是的,易經給了我很多,如果需要我付出,我應該義不容辭才對。
  我說:「陰會長,做會長我勝任不了,可為易經做我應該做的事,我肯定不遺餘力。」
  陰曰陽見我對當官真沒興趣,淡淡一笑說:「還有一年的時間呢,這件事不急,我們再議,不過你今後要經常到學會來,我們一起交流交流學易心得。」
  我就奇怪了,有些人費盡心機,挖空心思得不到的東西,我卻被人逼著接受,錢通海是這樣,陰曰陽又是這樣,一個是祖傳絕學,一個是道家秘宗,不說是無價之寶,至少也是價值連城了,真是應了那句「命裡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的老話,可是,擁有了就值得慶幸嗎?這可是沉甸甸地囑托和責任,文化是要傳承和發揚光大的,我可怎麼承受得起呢?
  鄭巨發約了幾個朋友,在「天下宴」飯店為我慶祝。
  我想起玉兒說過,她喜歡吃「天下宴」做得「佛手排骨」,就叫了她一起來。玉兒很高興,她說:「謝謝你肯把好東西與我一起分享。」
  我說:「我得謝謝你才是,我上周才知道,上次回老家,送我父母的那兩件羽絨服是你買的,當然,那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帶給我父母的開心。」
  玉兒哼了一聲說:「誰要你謝,我是他們二老的兒媳婦,孝敬他們是應該的。」
  我說:「別介,怎麼就兒媳婦啦,那不是逢場作戲嗎?」
  玉兒順著衣領從脖子上拽出那枚玉墜說:「這可是你家傳的定親信物,你賴不掉的。」
  她的樣子很可愛,令我忍俊不禁,我說:「好,定親信物,我們先預定著,今生不能在一起的話,下一世在一起,下世還不行的話,那就等一直等到滄海桑田。」
  真的?你說話要算數哦。」玉兒攀著我的肩,一臉的滿足感。
  我只是順口說說,我想她不會當真。
  鄭巨發不知是為侯仕易感到失落,還是為我高興,我想,應該是兩者兼有。他很快就喝得醉意盎然,大著舌頭說:「天一,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從何說起?」
  我認識你的時間也不短了,一直以為你只是一個年輕的易經高手,可沒想到你竟是貴為四道神之一的梅花聖手的高徒,這還不算,你還精於道家的法術!天一,你還有什麼秘密嗎?」鄭巨發唏噓不止,直嗟歎自己眼不識珠。
  我沒法向他解釋梅花聖手弟子的真偽,也不能說破這道家密宗是剛剛無意而得,只是笑而無語。
  鄭巨發從包裡拿出一個嶄新的Alcatel(阿爾卡特)手機,塞到我手裡說:「一點小意思,祝賀周兄弟榮任副會長。」
  我把手機還給他說:「你的心意我領了,這玩意我用不起,你還是送給別人吧。」
  我已經預交了一年的話費,你儘管放心用,你現在是副會長了,得有與身份相配的通訊工具不是?拿著,你要看不起哥,你一會走馬路上扔了。」
  鄭巨發的心情讓我無法再拒絕,只得收了起來。
  天下宴」的粵菜做得真是正宗,一份「佛手排骨」全叫玉兒吃了。吃完,她小聲對我說:「這道菜我會做了,明天我去你家做給你吃。」
  我大鬧易經學會,為陰曰陽洗清不白之冤的事情,一時間傳遍大都市,到後來越傳越玄,就差把我說成是太白金星下凡,姜子牙轉世了。很多人輾轉地打聽到我是金小雅的乾弟弟,都托了她來找我占卜、堪輿,還有人不惜一切代價要我去為他們尋龍點穴,或者驅邪降妖。小雅幾乎成了我的經紀人,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後來,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連大都市外的人也聞風而來。一時間,我租住的小區裡,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每天夜裡就開始有人排隊求我賜卦。我算是明白了人怕出名豬怕壯的道理,面對一雙雙或愁苦或惶恐或期待的眼睛,我感到了特別大的壓力,加上睡眠不足,我覺得自己很快要崩潰了。
  春節過後,我重新租了房子,悄悄搬了出去。從此我開始躲開紛擾,過上了半隱居的生活,再有人找我賜卦得看我的心情,另外我還定了個規距,每天最多只接受五人的預約,絕不破例。不是我耍大牌,而是為了保證卦的精度純度和準確度,人成名難,毀名易,我已如走在去往山上的路途中,而山頭正燃燒著火苗,我若自己不仔細收斂,到最後架在火上烤的只能是我自己。
  侯仕易做夢也想不到,他的逼迫陷害竟無意成就了我今天的盛名。我時刻提醒自己,旁邊還臥著一隻虎,他在時刻等著咬我一口,現在我是士氣正旺,他不敢對我動殺機,一旦我要勢衰,他肯定要乘勢而入。
  侯華在寒假期間去新加坡旅遊了,回來後知道我壞了她老爸的好事,很憤怒,專門跑到我家裡來。
  也許她剛從南海的溫暖空氣中飛過來,還沒倒過溫差,上身只穿了一件輕薄的淺領毛衣,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風衣,束著一條帶亮扣的腰帶,一條緊身褲,腳上穿了雙長筒靴,每隻靴子的一側還綴了只毛茸茸的蝴蝶,走起路來,顫顫地像要飛一樣。這妖精的身材真不錯,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曲線畢露,用時髦的詞說叫惹火。新加坡也不是潮流之都呀,怎麼出了一趟國,土雞就變鳳凰了呢?如果阿嬌也這般裝束的話,我想一定比她還好看。
  侯華嘲諷我說:「帥哥,沒見過從新加坡來的美女嗎?眼都直了,心裡是怎麼想的說來聽聽。」
  「你又不是新加坡人,頂多是去了一趟而已,就找不到北了?還美女,世界上如果只剩下你一個女人,也許這兩個字才能讓你用一回。」我毫不客氣地奚落道。
  侯華小臉氣得通紅,白了我一眼,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蹺著二郎腿說:「周天一,你以前是一個多麼質樸的人啊,怎麼現在變得如此玩世不恭了呢?」
  我玩世嗎?我的人生態度很認真,只是學會了見人說人話,遇見說鬼話罷了,像侯氏父女這樣居心叵測的人,想得到我的尊敬簡直是癡心妄想。不過她的話倒提醒了我,我知道該怎麼對付這個妖精了。
  我故意裝作輕浮地坐到她身邊,很隨意地將手搭到了她的肩上:「你上次在醫院裡說的話還算嗎?我現在想通了……我想做你家的上門女婿。」說著,用手指撥弄著她的頭髮。我覺得現在我很令人噁心。
  侯華把我的手打掉,指了指另一個沙發說:「周天一,你放尊重點……你坐到那邊去。」
  「呵,這就奇怪了,這是我的家,我愛坐哪兒就坐哪兒,你管得著嗎?」
  侯華見我不吃她那套,自己坐了過去。
  我旁若無人地把腳一抬,放在沙發扶手上,將身子半躺在沙發裡,一臉的壞笑望著她說:「侯華,我今天才發現,你其實也頗有幾分姿色,乾脆我吃點虧,收了你做二房算了。
  侯華對我的話大感驚奇,她不明白我為何與以前判若兩人,不光不質樸了,而且還有幾分流氓相。
  「做你的二房?恐怕得是三房吧,鳳阿嬌是大的還是二的?齊玉兒呢?周天一,我以前真低估你了,沒想到你還如此有桃花運,但願不是桃花劫就行。」侯華尖刻地說。
  「你要不爭名分的話,就做三房也行,我想你那兩個姐姐不會有意見的。」我依然輕浮地說。
  侯華冷笑說:「不知天高地厚,沒想到梅花聖手的弟子就這德行。」
  「這德行挺好,比陽奉陰違笑裡藏刀好,最起碼我不害人,不像有些教授級的人物,滿口的道德文章,背地裡男盜女娼,表面上人五人六,暗裡地喪盡天良。」我微笑著說。
  侯華懂我話裡的意思,「切」了一聲說:「姓周的,不要以為現在你出名了,就可以對別人說三道四,誰勝誰負一個回合定不了大局。我來想告訴你,你上次傷害我爸爸太深了,如果你能把梅花易數秘訣拿出來大家分享的話,我可以原涼你,也可以給幫你實現你夢寐以求的東西,比如大都市的戶口,完成大學學業,讀研究生,甚至出國……,如果你一意孤行……別說二房三房老婆,我相信你會落個人財兩空,後悔終生。」
  她在威脅我嗎?爺不是哄大的,也不是嚇大的,利誘的招數都用濫了,不好使,恐嚇威脅好像也用過,我有所領教,現在拋出什麼「人財兩空」的話來,什麼意思?財我沒有,不怕空,那就是人空了?聽她的意思目標是阿嬌和玉兒兩個人。
  我不想再和她玩下去了,從沙發上站起來,做出送客的手勢說:「對不起,我還有事,不奉陪了,你請便吧。」
  侯華忽然面如桃花撲哧一笑,上前摟住我的脖子,冷不丁狠狠親了我一下,然後在我耳畔輕聲說:「帥哥,你要不按我說的做,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你來真的?小賤人,你信不信現在我就讓你生不如死?」我緊緊地圈住她的腰,不讓她抽身,用嘴唇堵住她的嘴,用舌頭侵略她。
  侯華拚命掙扎,臉漲得通紅。
  我成心要嚇她,哪容她輕易掙脫,還故意抱著她往沙發上摁。侯華花容失色說:「周天一,你想幹嘛?你要敢碰我……我,我……你放開我,我喊了!」
  「說,你他媽的以後還找我麻煩嗎?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扔大街上去?」我溫情脈脈地說著狠話。
  「你別這樣,你放開我……」侯華的聲音帶了哭腔,她大約是相信我真的要扒了她的衣服,頭使勁地向後仰,兩隻手撐著我的胸膛往後猛推。
  我看達到了目的,鬆開她刻薄地說:「怕我強xx你嗎?你想錯了,我是異性戀者。」
  侯華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幽怨地看著我說:「周天一,你,你不是人!」說完倉惶逃走了。
  關上門,我開心地大笑,我找到了最好的對付這個妖精的方法。
  快到正月十五的時候,我終於等來了阿嬌的電話,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我的心柔軟的一蹋糊塗,只說了句:「我很想你——」就再也說不出話。;愛情對人的折磨真是朝朝暮暮,在一起不在一起都一樣,只要真正的去愛一個人了,心就會時刻被對方揉搓著,痛並快樂。;「天一,我也想你……」阿嬌叫我天一,她以前都是叫我「天吶」。也許她身邊有人,不方便與我親呢。;「你什麼時候回來?大都市民廣場要放煙花,我等你來一起去看;「天一,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可是不知該怎麼開口……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你不要生我氣好嗎?」阿嬌猶猶豫豫地說:「怎麼會呢?你是我的寶貝,我怎麼會生你的氣,阿嬌,你怎麼了?在南方玩得不開心?還是錢包丟?」我關切地問不,不是,我覺得我們兩個……算了,還是等我回去再說吧。」阿嬌歎了口氣說。;我不知道她要跟我說什麼,我們在一起總是她說我聽,我喜歡聽她講話,不管講什麼我都愛聽,因為我喜歡她的如潺潺流水一樣的聲音。我計算著阿嬌回來的日期,打算好好為她接風,然後做她的工作,等她畢業後來一起離開大都;我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又專門買了一隻巨大的毛絨熊貓放在臥室裡,阿嬌喜歡這個,我要給她個驚喜。我正在臥室裡端詳著可愛的大熊貓,有人敲門是小雅來了。一進門,還沒來得及脫掉外套,她就憂心忡忡地說:「局裡抽調王偉去雲南協助緝毒大隊查一個販毒的案子,而且要他馬上就動身;我不喜歡王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那就去唄他只是一個派出所長,又不是緝毒大隊的人,連專門的刑偵人員都不是,我感覺這事有些古怪,」小雅說:「我懷疑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快到正月十五的時候,我終於等來了阿嬌的電話,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我的心柔軟的一蹋糊塗,只說了句:「我很想你——」就再也說不出話。愛情對人的折磨真是朝朝暮暮,在一起不在一起都一樣,只要真正的去愛一個人了,心就會時刻被對方揉搓著,痛並快樂。「天一,我也想你……」阿嬌叫我天一,她以前都是叫我「天吶」。也許她身邊有人,不方便與我親呢。「你什麼時候回來?大都市民廣場要放煙花,我等你來一起去看。」「天一,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可是不知該怎麼開口……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你不要生我氣好嗎?」阿嬌猶猶豫豫地說。「怎麼會呢?你是我的寶貝,我怎麼會生你的氣,阿嬌,你怎麼了?在南方玩得不開心?還是錢包丟?」我關切地問。「不,不是,我覺得我們兩個……算了,還是等我回去再說吧。」阿嬌歎了口氣說。我不知道她要跟我說什麼,我們在一起總是她說我聽,我喜歡聽她講話,不管講什麼我都愛聽,因為我喜歡她的如潺潺流水一樣的聲音。我計算著阿嬌回來的日期,打算好好為她接風,然後做她的工作,等她畢業後來一起離開大都。我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又專門買了一隻巨大的毛絨熊貓放在臥室裡,阿嬌喜歡這個,我要給她個驚喜。我正在臥室裡端詳著可愛的大熊貓,有人敲門。是小雅來了。一進門,還沒來得及脫掉外套,她就憂心忡忡地說:「局裡抽調王偉去雲南協助緝毒大隊查一個販毒的案子,而且要他馬上就動身。」我不喜歡王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那就去唄。」「他只是一個派出所長,又不是緝毒大隊的人,連專門的刑偵人員都不是,我感覺這事有些古怪,」小雅說:「我懷疑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她這樣一說,我馬上想起上次為周正虎預測的那一卦,他說要做一件很重大的事,難道就是要把王偉支出大都?看來上級的考評組要來了。那他會不會對王偉斬草鋤根呢?都不是什麼好鳥,狗爭骨頭的事,我懶得管。我輕描淡寫地說:「那就不去唄。」「這是局黨委的決定,怎麼可以不去,」小雅說:「王偉上次在火鍋城救人,被授予了二等功,周正虎說再給他一個機會,如果再破了這個販毒大案,那提拔他當經偵處長就順理成章了,我感覺沒這麼簡單,這次去雲南的緝毒人員全是周正虎的心腹,我怕這裡面有陰謀。」小雅對王偉真是死心塌地,守著一份沒結果的愛情,為一個若及若離的人擔驚受怕,何苦呢!本來陽謀陰謀的不關我什麼事,可是看到小雅擔心的樣子,我的心馬上軟了。小雅有恩於我,這了她,我也不能再置若罔聞了,問:「王偉是怎麼看這次雲南之行的?」「他也明白周正虎沒安好心,但是他說,上次爆炸都沒怎麼著他,說明他命硬,他就是要跟周正虎賭一把,這次非得把處長的位子弄到手不可。」我說:「既然他這麼自信,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讓他去就是了。」「天一,我的感覺很不好,我怕他這一去是凶多吉少。」「那不正好,你也解脫了。」我衝口而出。小雅沒想到我會這樣說,瞪了我一眼:「天一,感情的事你也是有經歷的,哪是你說愛一個人就愛,說不愛就不愛的?我和他的感情即使最後無疾而終,我也不希望他出事,你明白嗎?你一定要幫幫他,姐從沒求過你什麼,只求你這一次,好嗎?」我不知道王偉對小雅是不是真愛,但小雅這份感情令我動容,將心比心,我對阿嬌又何嘗不是如此牽腸掛肚呢!我再反感王偉,為了小雅,我也要幫他。我為王偉占卜一卦,果然是卦呈凶象,王偉是爐中火命,水多克火,卦裡又是世應相殺,世為自己,應是他鄉,應爻克世爻,世爻又至衰無旺,王偉若去雲南,定是有去無回,亡命於水中之象
  我讓小雅去玉器店買了一個翡翠「辟邪」掛件,我在「辟邪」的背面刻了一個英文字母「J」。這個字母與改運沒任何關係,只是我的一種美好願望,是替小雅刻上去的,希望王偉能珍惜小雅的感情,把小雅送他的這枚翡翠連著小雅的名字一同永遠地戴在身上。小雅既然對他已死心塌地,我只有期望她能一生幸福了。我把自己單獨關在書房裡,用陰曰陽傳給我的紫微斗數密宗,畫了一張護身符,在心底默念了三遍:「道家祖師,晚生天一借用神符,只為王偉護身開運,不佑其邪念惡行……」然後用符將「辟邪」包起來。我把「辟邪」交給小雅,說:「你不要再碰這塊玉了,晚上子時讓王偉戴在頸上,把符化了,如果他虔誠的話,就讓他把符化成的紙灰洇在水裡喝了,不喝也可以。告訴他今後『辟邪』不要離身,可保他逢凶化吉,平安無事,在雲南期間一旦玉丟了,小命休也。還有一條要記住,如果他做了不合道德的事,神符馬上會失去法力。」我的話已經很明白了,王偉是一個喜歡沾花惹草的主,如果他在雲南期間還不檢點,那就沒人可救得了他。至於讓他喝符灰,只是我對他誠心的一種試探,還有一點捉弄他的意思,誰叫這小子總是讓小雅不開心的。「我不能再碰這塊玉?我想親手給他戴上的。」小雅說。「換作別的男人可能不需要避諱,但王偉命屬火,又遇坎為水之象,本就是陰克陽氣,遇水生災,女人屬陰屬水,所以這塊做過法事的『辟邪』女人是不能觸摸的,不光女人不能碰,他洗澡時也要摘下來,不要泡進污水池子裡去。」我說。小雅點頭說:「哦,我明白了,我會仔細囑咐王偉的,他也明白這次南下非同尋常,肯定會小心的。」我送小雅到門口,她停住腳步,猶豫了片刻說:「天一,你上次說的那個陸什麼?陸成倫,對,就是這個名字,我想起來了,有一次在辦公室裡,周正虎好像提過這個人,我想他是認識陸成倫的。」這個消息有些突然,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大腦停頓了幾秒鐘,認真地回想起那天的事。周正虎好像不認識陸成倫呀?難道他們是在演戲給我看?我想起他們單獨談賠償的事,心裡頓時醒悟,這是周正虎一手策劃的,找來陸成倫設局,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我的錢,就是想嚇嚇我,把我逼到絕路,然後他再出來做好人,讓我感激他,把我拉到他身邊為他賣命。我說周正虎怎麼突然對我如此慷慨呢,原來玩得是左手右倒手的把戲。有句話說得好,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我就是那樣的冤大頭,這次他能加害王偉,下次就是我了。想到這裡不由得令我後背發冷,頭皮發麻。我說:「小雅姐,那件事我從一開始就感覺不對頭,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真是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哪。」小雅囑咐我道:「你知道這事,以後防著點就行了,千萬別捅出去啊。」我點點頭說:「放心吧小雅姐,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王偉剛離開大都,周正虎約我見面。他開門見山地說:「天一唔,你現在是名聲在外了呀,成了易經學會的會長了,好,好,我真沒看錯人,等明年,我給你弄個政協委員頭銜,你的身價就更高了。」我沒他那麼大的官癮,也不再相信他的任何話,他對我的許諾,只不過是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我搖搖頭說:「副會長都是他們硬給的,政協委員還是算了吧,我有自知之明,我不夠格。」「天一唔,這話可就不對了,什麼叫夠格,什麼叫不夠格?官場裡沒有這個標準,官場只有一個標準,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再說了政協委員也不是什麼官,也不用夠什麼格,只不過開開會舉舉手,混個政治身份,你可別小看這個政協委員身份,這也是政治待遇,有了它,別人對你就得高看一眼,這叫社會地位,以後你出入官場主就方便多了。」周正虎說起政治來,兩眼放光,情緒高昂。整個一個官油子腔調。我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說:「我不要那個虛名,我也不會出入官場。」周正虎見對他的話不熱情,皺了一下眉頭說:「這怎麼是虛名唔,去年我就親自辦過一個案子,是一個詐騙案,牽涉到一個政協委員,辦案人員請他到公安局配合調查,那小子張嘴就來了句『我是政協委員,你們沒權限制我人身自由!』等我到政協常委會那兒辦妥手續,那小子也托好關係啦,結果他把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找個替罪羊就過去了。你說這委員頭銜有用沒用?所以唔,人在世上混,多弄幾個身份是很重要的,你那個易經學會副會長只是學術界的,還需要一個政界的,這事包我身上啦。」我岔開話題問:「你找我肯定還有其它的事吧?」「哦,是這樣,後天幹部考評組就下來了,這次我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上上下下都打理好了,那個絆腳石也被我支出去了,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這次我肯定成功。可你上次說過我的運不好,要我等待三年的時間,我擔心會有變故,所以你做做法,給我改一下運。」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可能是為自己的完美計劃而自鳴得意吧。
  心懷邪念,熱衷弄權的人,你別指望他能有良心發現的那一天。我看著正襟危坐的周正虎,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種深深的同情,周正虎就如同契訶夫筆下的套中人一樣,對所有人都不相信,包括自己的親人也要防著。好像他是唐僧,天下所有人都想咬他一塊肉,所有人都想害他,於是逮住機會就先下手為強,好比走在馬路上,不管在地上遇到什麼,只要能看見的,石塊磚頭全是假想敵,全踢得遠遠的,錯把狗頭金當垃圾丟掉也在所不惜,只為了一個當想然的自身安全。人在官場,真的需要這樣累嗎?真的需要「凡事只說三分語,對人藏卻半邊心」嗎?也許周正虎享受到了當官的快樂,可他未必懂得做人的快樂,也許他喜歡與人相鬥的其樂無窮,可他卻從未有過與人合睦相處的愉悅心情。「天一唔,你在想什麼?」周正虎見我沉思不語,問道。我笑笑,「周局,這做法改運可不是嘴上說說這麼簡單,要重新把你的命數排一遍,要請神符,要設壇做法,沒一個月的時間是不能成功的。」我故意找借口推辭他,我想後天考評組就到了,等一個月後再改運豈不是馬後炮了嘛。沒想到他有自己的打算:「天一唔,一個月的時間也沒問題,考評組我可以搞定,我只要你做到我當了一把手之後不會出事就好啦。」你出事才好呢,王八蛋,做好套騙我,還要我對你感恩戴德,你樣的人,即使我肯幫老天都未必同意。我說:「既是這樣,那我從明天起就閉門不出了,一心一意為你準備改運的事。」「好,我讓小雅每天去幫你做飯好嗎?」「不用,我自己能行。」「那你這叫閉關對不對?」周正虎自作聰明地說。我點頭說:「算是吧。」周正虎拿了兩千塊錢給我說:「你先用著,用完給我打電話。」我接過錢,看了看,不動聲色說:「這錢不夠,我要去九華山請一位大師來親自為你做法事,祈福、放生、開運等很繁瑣的,請他出山一次很貴,得兩萬塊錢。」「沒問題,沒問題,你等一下。」周正虎沒有絲毫懷疑,忙不迭地答應著上樓去放在書房的保險櫃裡拿錢。我恨得兩眼冒火,兩萬塊錢他連眼都不眨,立馬奉上,真是豪爽得很,俗話說不是自己地裡種的東西,糟蹋起來不心疼。我猜這些錢肯定是他不擇手段斂來的不義之財。我拿了錢,回到家裡,把厚厚兩摞鈔票擺在桌上,感慨頓生,如果我早有這些錢,不,不要這麼多,幾千錢就夠了——我爺爺就不會那麼早離開我,我父親也不會積勞成疾,我也能上完大學……可周正虎為了給自己開運,一擲萬金,花錢如流水,這世道真是無公平可言。我當然不會請什麼大師,我也沒準備幫他改運,憑什麼他作惡多端還要一帆風順?沒天理啊。我就是藉故敲周正虎一筆,也讓他嘗嘗被人玩的滋味。我把錢分成兩份,一份以周正虎的名義寄給了常計軍的家人,以前周正虎已經給過他們家一萬塊錢了。我是故意把周正虎的名字寫在匯款單上的,這將成為他今後認罪的證據之一。另一份我寄給了我老家的小學校,我們那座山村小學的條件很差,桌椅板凳都該換了,學校連籃球架都沒有,不義之財用在益處,也算替周正虎贖罪了。辦完這兩件事,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暢快,我好像成了古時候那些殺富濟貧的大俠,手起刀落,周正虎狗頭落地,然後一把火燒了他的紅樓朱閣,快意恩仇之後,大筆一揮,在牆上留下七個大字:殺人者周天一也。
  《易經-乾》上九爻曰:亢龍有悔。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孔子說,為人尊貴卻沒有位置權勢,身份顯赫卻沒有跟隨的人,下面有賢能的人卻不能上來輔佐,這種情況是危險的,不適合行動,否則就會有後悔的事發生。龍到了天上,高處不勝寒,應該懂得知進知退,居安思危,避免物極必反,陽極轉陰的大起大落的結局。鄭巨發打來電話,要我的身份證,說要訂飛蘭州的機票。我沒轉過彎來,問:「去蘭州幹嘛?」「易經年會上不是說好要去甘肅天水伏羲陵的嗎?」「我不去,朝聖是個人的事,哪有組團去的,不要算上我。」「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給他們買好票就行了,」鄭巨發說:「天一,不去甘肅行,但你一定跟我去一個地方……」「我哪也不去,大過年的到處跑什麼,在家好生呆著吧。」我說。阿嬌要回來了,我哪有心情跟他滿世界地瞎跑。「算我求了還不行嗎?」鄭巨發誠懇地說:「三天就回來,一天一萬塊錢酬勞。」「你少拿錢來噁心我,告訴你,我剛拿兩萬錢做了善事,你要嫌錢多的話我給你找個學校,你幫人家蓋校舍去。」我特煩他動不動拿錢說話的勁兒。「天一,你真神了,我還沒說你就知道我要幹嘛了,就是這麼回事,我要帶你去一個山區,我想在那兒建一所不學,請你去點個校址。」鄭巨發興奮地說。這麼巧?他真是這麼想的,還是迎合我?「你把錢捐給人家就行了,為何還要管建校的事?」我不解地問。「天一,這個學校是我一個恩人的宿願,他老家就在那個山裡,他生前一直想為家鄉建一所小學,一直沒實現,不過他也一直沒和我說,要不我早幫他做了,他臨終前才告訴我的,所以我一定要看著這所學校建好,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鄭巨發語調低沉地說。
  他說的這個恩人叫尚南,生前是大都市中醫藥大學的教授,鄭巨發只所以能幹保健品這行,就是尚南給他指得路,並且把自己研發的健胃口服液送給他,讓他掘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後來鄭巨發在保健品行業摸出了門道,在產品上做起了手腳,他打著尚教授的旗號,生產一些抗癌、壯陽、補腎什麼的保健品,利潤是可觀,但沒什麼療效,全靠廣告和人海戰術打市場,尚教授對此很生氣,一度與他鬧翻。尚教授年初查出患了肝癌,他也不聲張,也不去醫院,一直悄悄地堅持自己用中藥治療,直到上個月出現了腹水,昏迷過去才被老伴察覺,送進醫院。鄭巨發知道後去看尚教授,他們已經兩年多沒什麼來往了,尚教授看到鄭巨發,這次沒發火,拉著他的手,求他幫自己實現一個心願,就是給他的家鄉,江西贛南地區的一個山村建一所小學。尚南的老伴說,尚教授只所以幫鄭巨發建保健品廠,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交給他生產,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賺錢了能回報社會,多支持一下貧困地區的教育。可是後來看到鄭巨發錢迷心竅,幹起了賺錢不要臉的勾當後,一怒之下就和他分道揚鑣了。尚教授要不是快離開人世,還不會原諒他。鄭巨發一開始當然不理解尚教授,有錢賺有什麼不好?又吃不死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何必把社會責任啦,企業良心啦什麼的當回事呢?可是隨著他的錢越賺越多,良心真就不安起來,終於理解了尚教授的良苦用心,於是開始信佛,於是把一些騙人的產品停產了,於是開始做慈善事業。他也曾幾次主動找尚教授和解,想告訴尚教授自己已經改邪歸正了,可尚教授根本不見他,不聽他解釋。尚南安排完後事,安詳地走了。鄭巨發現在要去替他實現宿願。這事是我義不容辭的,我還能說什麼,收拾行李,跟鄭巨發去江西。尚南的老家在贛南山區,那是一個叫三嶺寨的地方,顧名思義,三座小山中間圍起一個村寨,整個寨子一百來戶人家,這在那裡還是比較大的村寨。
  我家也是山區,但我到了三嶺寨後,還是大吃了一驚,那裡的艱苦環境超出我的想像,村寨離鎮上有二十多里路,交通不便,村裡人去鎮上全靠步行,趕一次場半夜就得起床下山。寨子裡惟一的一所小學校是用竹子搭起來的,課桌與凳子全是就地取材,用毛竹做的。村寨裡幾十個孩子,從一年級到五年級全擠在那幾間竹棚裡。鄭巨發一直生活在城市,雖然有時也能從報紙電視裡看到對貧困地區的報道,但是親眼看到這種情形,仍是感歎不已。他說:「我以前聽尚教授說過這樣一句話『官家一杯酒,百姓半年糧』,我還笑他誇張,今天看到這裡百姓的生活,對自己的無知真是無地自容。」「是啊,范仲淹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不用說廟堂之高了,就是離這兒幾百里地的縣市領導,如果每年省幾桌酒宴也為山區的孩子建所一間校舍了。」三嶺寨的村長赫木那憨厚地笑著說:「幾桌酒席那麼貴的麼?可以建一所學校?」廟堂太高,江湖太遠,好像是老死不相往來,上邊不察下情,下邊不解上意,就如同生活在兩極一樣,聽到對方的境況與聽天方夜譚無二。鄭巨發問赫木那,建一所小學得多少錢。赫木那認真地算了算說:「五六萬總是夠了,要是把周圍幾個寨子的孩子都集中一起上課的話,再加一倍也夠了。」「我給你十萬塊錢,可以建起來嗎?」鄭巨發說。「啊,你給……十萬塊錢?有這樣的好事嗎?」赫木那疑惑地問。「有這樣的好事,」鄭巨發說:「尚南是你們村的人吧?他委託我來給村子建一所學校。」「尚南啊,他走了幾十年了,聽說他在大城市做了教授啦,他還記著寨子?不對啊,一個教書先生,哪來的這麼多錢建學校?」赫木那聽到尚南的名字,有些相信我們的話了。
  我把尚南去世的消息告訴了赫木那,我說:「我們這次來有兩件事要辦,一是尚教授希望葉落歸根,把自己的骨灰埋在三嶺寨,二就是實現尚老多年的夙願,就是為寨子裡孩子建一所標準的學校,讓寨子裡的孩子能和城裡的孩子一樣,坐在桌明幾亮的教室裡學習。」尚南臨終前向他夫人表達過要回老家的意思,這是鄭巨發在路上告訴我的。赫木那說:「尚教授要回鄉安葬太好了,他是我們寨子的驕傲,也是村裡小孩學習的榜樣,更別說他還要為村子做這麼大的好事了。」鄭巨發說:「我要為尚老塑一尊像放在學校裡,讓他守著新學校,看著孩子們一個個成材。」三嶺寨的風水非常好,三面山一條溪,正合左青龍右白虎的象位。山上翠竹茂密,植被蔥綠,溪水清澈見底,在最冷的冬天裡,這裡依然暖融融的,不說是世外桃源,也是天然生態,在風水學上是一塊祥和無咎出貴人的寶地。我在離村子不遠的一片山坡上,用羅盤測好方位,先標記出一塊地作尚南的墓地,然後在墓地下方六米遠的位置,量出方方正正三畝地,並且把校舍和辦公室的位置標出來,告訴村長說:「這兩塊地,一塊建尚老的墓,一塊建學校,要按我標好的方位建,旗桿建在校門外,高度要正好三米六。」赫木那看看山坡上的竹林,為難地說:「要用這地塊得鎮上林業站批,建學校還好說,要是把尚教授的墓放在這兒,怕是有難處啊,能不能另選一塊地?」鄭巨發也用徵詢地目光看我。我斬釘截鐵地說:「就這兒,不用另選,如果你信我的,我保你們寨子裡二十年之後出三個縣級以上的幹部,十年後,大專以上文憑的人才,每三年就會出一個。」赫木那不知我的底細,半信半疑地問:「真有這麼懸乎嗎?」「赫村長,這不是懸乎,這是風水學,周先生是大都市著名的周易大師,他預測從沒失手過,我告訴你,在大都想請他看風水得提前一個月預約,要不是為了尚老的遺願,誰能把他請到這個深山老林來呀。」鄭巨發賣弄得地說。他們都不懂風水學,我也沒必要向他們解釋,其實我用的是早已失傳的「奇門遁甲陰陽疊」定位法,這種堪輿手法通俗的講就是陰陽互借、互補、互制,遇到凶地,可以化凶與無形,遇到旺地,可以平和陽氣,以免陽氣過盛傷主。如今能用陰陽一體,二氣合一來堪輿風水的風水師已經不多見了,即使有,也是非不能也,實不敢也。這是錢通海教我的,他怕我看不懂,還專門畫了一幅圖給我,我今天一看三嶺寨這地形,心裡就覺得似曾相識,想了半天,才想起這是錢通海演示過的。赫木那聽完鄭巨發對我的介紹,很激動,握著我的手說:「如果我們村真能如大師說得那樣,那我們這窮山寨子以後可就有盼頭了,我先代表全村百姓謝謝您,您放心,我一定按您說的去做。」鄭巨發悄悄問我:「你選的這塊地這麼好,是不是只對三嶺寨有利呀?」我聽懂了他的意思,笑說:「你做了這麼大的善事,還怕沒有好報嗎?」他撓撓頭說:「我也想將來我的兒子孫子們干個市長省長的嘛。」
  第二天中午,我們完成三嶺寨的工作,回到鎮上,在鎮政府很快地辦好了捐贈手續。鎮領導沒想到新年剛過就收穫了意外之喜,非常高興,在鎮上惟一還說得過去的飯店裡,請我們吃飯。鎮長奇明山五十多歲,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對民風民俗很有研究,他聽了赫木那的匯報後,對我的選址也持支持態度,他說:「這可是百年大計,別說出大官了,如果能多出幾個像尚老這樣的人才,那以後我們小鎮也光彩了。」當地的米酒很好喝,鄭巨發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藉著酒勁問奇明山:「奇鎮長,你們鎮像三嶺寨這樣需要改造校舍的村子多不多?」奇明山精於世故,看鄭巨發財大氣粗,馬上訴起苦來:「怎麼不多呀,我們鎮是純農業鎮,沒有工業收入,又有三分之二村寨在山區,每年都靠上級財政撥款發工資,不瞞你們說,我們鎮上的工作人員都快一年沒發工資了,哪還有錢去改造學校呢?」赫木那是個老實人,見鎮長都不遮醜了,也實話實說:「我們鎮真是窮啊,好多人家都娶不起媳婦,劉古坑村,劉老梗家三個兒子合娶一個媳婦……」奇明山在桌子下面踩了赫木那一腳,瞪他:「瞎說什麼!」我問:「有這樣的事?」「唉,我們鎮領導無能,不能讓群眾過上好生活,讓您見笑了,」奇明山說著話峰一轉:「周老弟,提起這劉古坑村,有件事我要請教你,劉古坑建村是在宋代,在清朝之前,這個村子沒什麼古怪的,可是到了清滅亡之後,近幾十年,出現一種奇怪的現象,每年村子裡死人,都是雙數,從沒死過奇數的,而且還是男女搭配著去世,你說這事怪異不異怪?」赫木那也知道這事,說:「是的,要是村裡先死了一個男人,那些老太太們就都去閨女家或者親戚家住著,不敢在村裡呆著,直到村裡有再死一個女人才回來。」鄭巨發硬著舌頭問:「有這樣的事?死人也能死個成雙成對?」我也是頭一次聽說,沒看現場不敢判斷,但是我聽說有一種「雙棺地」的說法,可能就是指這樣的地方,但是「雙棺地」名稱怎麼來的,我卻不甚清楚。我知道陰曰陽對陰宅風水有研究,就找個借口走了出去,用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小鎮信號不好,時斷時續的,我費了很大的勁才聽明白他的意思。
  陰曰陽說,「雙棺地」形成的原因,是新穴占老穴造成的,也就是說幾百年前風水師為逝者點的穴位,在幾百年後又被後人佔了,而且兩個墓穴除了深淺之外,方位、大小完全一致,正好又埋了兩個性別的死者,這種棺上加棺的穴位,就造成了整個村子或者是部族的風水體系的改變。這種概率太少了,除非是相隔幾百年的兩個風水師師出同門,又恰好在一個墓地點穴,才能恰好選中一塊地。陰曰陽還說,還有一種地形,叫「天地合」,這種巧合要相隔一千年以上,現在的村子座落在千年前村落的遺址上,這種村子有一種現象,人口建村是多少人,就會一直保持固有人數不在變化,死一人便會生一人,生一人也會同時死一人,遷出一戶,便會遷來一戶,絕不會違背這個規律。這種地形也不多見,明代民間有一本《明萬戶集錄》,裡面中曾記載,湖北襄陽一個叫前台的村子,村子下面不偏不倚正好埋了一座春秋時期的小城。那個村子百年不曾添丁加口,也不曾少缺一人,正是「天地合」風水象,後來前台村因為李自成與明軍打仗被毀掉了。我又問了陰曰陽破解「雙棺地」的方法,回到房間。鄭巨發正對奇明山許諾:「老奇,從今年開始,我每年給你們鎮建一座小學,不過我有個條件,學校的名字得有『尚南』兩個字,你們知道嗎?沒有尚老師,就沒有我鄭巨發的今天。有句詩不是說嘛,『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尚老師就是那個雖然死了,卻永遠活在我心中的好人,我要永遠紀念他,我要替他做更多的好事!」鄭巨發說完一頭栽到桌子上睡著了。我讓赫木那扶鄭巨發去旅館休息,我對奇明山說:「你能帶我去劉古坑村看看嗎?」「好啊,周兄弟,你要能把這個村的風水給調正了,那可積了大德了。」「根據你剛才介紹的情況,那個村可能是佔了『雙棺地』,不過我要看過才能確定,只要是『雙棺地』,我就有辦法調理。」我說。劉古坑村在山下平地上,比三嶺寨的路要好走很多,奇明山從派出所借了輛三輪摩托車,親自駕駛,二十多分鐘的樣子我們就進了村子。
  劉古坑村全村二百六十多人,只有三個姓氏,劉姓是大姓,佔了三分之二的人口,姚姓和水姓都只有幾戶人家。三個姓就是三個部族,全村也只有三個墓地,這就好堪輿了。我先去劉氏墓地,按陰曰陽教我的方法,在風脈最好的一個墓穴前,擺好羅盤,順著兌位方向,量出九尺半徑,然後劃圓,如果在圓心位置正好是墓穴的中點,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的象位測定了。可惜,劉氏墓地在第一步就被排除了。我們又去了水氏墓地,正好水姓的一位老者也在墓地,他看我拿羅盤測量他們家族的墓地,走上來問我幹什麼。我把「雙棺地」的故事向他說了一遍,他說:「你說得沒錯,我也聽老輩人講過這個事情,我們的老祖安葬時曾挖出過一個玉扳指,當時因為急於砌墓,也沒多想,後來才懷疑那兒可能就是一處古墓穴。」我問:「你知道那是哪朝哪代的事嗎?」「沒多遠,是我太爺爺時候的事,離現在也就二百多年吧。」他這樣一說,我心裡說,這就對了,那個「棺上加棺」就在水氏墓地了。我說:「二百多年前風水師誤點一穴,設了個「棺上加棺」局,經過一百多年的輪轉,把整個村子的風脈全改變了,造成了一死成雙的凶地。」奇明山欽佩地說:「周先生,你真是太神了,我以為你也就是那麼一說,原來還真有這樣巧的事,兩個棺材隔了幾百年竟然能埋到一起去。」我不以為然地一笑說:「不是我神,是我們老祖先神,是風水這門科學神。」我經過幾個步驟的測量,確定了準確的雙棺位置,當晚子時,對那塊墓地進行了調理,並囑咐水姓後人,在大雨之夜,準備一隻紅冠公雞,一隻母雞的雞血,交合在一起,按順時針方向滴灑於墓穴的一周。從此後可解除劉古坑村「雙棺地」之凶。劉古坑村的村長帶領全村的村民對我千恩萬謝,送給我很多他們的土特產。奇明山感慨地說:「我祖上也出過風水先生,家裡還有一些古代相書,可惜的是,文革的時候破四舊,全燒了,現在看來,說算卦相面看風水是封建迷信,其實是我們無知啊。」凡是神奇的東西都要歷經劫難的,要不然就沒有考古這一學科了。燒掉的東西不可能復原,古人的智慧也不可能複製,我們只能一點一點地重新去驗證那些我們曾懷疑過的東西。
  《易經-澤天夬》象曰:無號之凶,終不可長也。災難已經降臨了,痛哭又有什麼用呢?不管怎麼說,一切都會過去的。這個卦是一個一陰五陽卦,示意凶險已經到了終極之位。早晨,我從劉古坑村一回到鎮上,尋呼機上馬上顯示幾條出未接收到的信息。其中有一條是小雅的留言:玉兒失蹤了,速回電。我的心頓時一沉,感覺馬上不好起來。洗漱完畢,卜了一卦,卦象很亂,絲毫顯示不出玉兒的任何吉凶信息。我給小雅打電話過去。小雅很焦急:「天一,玉兒單位的人昨天晚上找到我說,玉兒已經兩天沒上班了,能找有地方都找了,都沒有,你知道她會去哪裡嗎?」「她沒聯繫我,會不會去外地旅遊呢?」說完這句話我已經先在心裡否定了,以玉兒現在與我的關係,她若出遠門是肯定要和我打招呼的。「不會,以我做警察的經驗的看,她八成是出事了,天一,你快回來吧。」小雅的電話剛掛上,馬上有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我按了接聽鍵,是一個嘶啞的聲音:「周天一,你的電話真難打啊,打了三天才打通,你是不是在找齊玉兒?」「你是誰?」「我是誰不重要,齊玉兒的安全最重要,把梅花易數秘訣交出來,我告訴你齊玉兒在哪。」「你綁架了玉兒?」「不要說得這麼血腥,不是綁架,是請她刺激刺激。」「我給你秘訣,你不要動玉兒一下,否則我……」「少廢話,你把秘訣準備好,等我的電話,還有,不要讓你那個警察姐姐知道,要不然,齊玉兒別想守身如玉啦。」對方說完掛機了。聽完電話,我一下子懵了,把所有與我有嫌隙的人想了一遍,想到了侯華,那天在我家裡,她說過「讓我人財兩空」的話,還有孫發財,也跟蹤過我們,難道說他們又攛掇到了一起?我決定先試探一下侯華。找出侯華家的電話號碼,打了幾遍都沒人接。
  我拉了鄭巨發就往車站跑,邊跑邊告訴玉兒被綁架的事,鄭巨發讓我不要急,說:「他們沒有拿到秘訣,暫時不會對玉兒做什麼,我們打車去南昌,坐飛機回去。」我給小雅打電話,讓她轉告玉兒的單位,不要報警,等我回去解決。小雅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同意了我的要求。坐在回大都的飛機上,我的思緒回到了今年大年三十晚上。當玉兒知道我不回家過春節了,而且阿嬌也不在的時候,她非常高興,說:「今年春節有人陪我過了,我去你家,還是我去你家?」我被她的情緒感染,也對這個春節充滿了期待,我說:「小丫頭心眼挺多啊,給我玩腦筋急轉彎,當然去我家了,讓你嘗嘗我包的水餃。」玉兒聽到這句話,一向樂觀開朗的她,竟然紅了眼圈,低聲說了聲:「謝謝。」那一刻她顯得是那麼的脆弱和無助,我真想擁她入懷,用我的懷抱溫暖一下她的孤獨。年三十那天,玉兒得等到下午才放假,我一個去街上採購了一大堆年貨,給玉兒的新年禮物,一瓶紅酒,糖果、糕點、鞭炮……我還特意買了兩根紅蠟燭,一些紙錢,我知道玉兒每年都要燒紙錢給她的親人。回到家我就開始準備年夜飯,包了很各種餡料的水餃,炒了四個菜,還試著做了那道她最愛吃的「佛手排骨」。玉兒一進我家,看著雖然算不上豐富,但熱氣騰騰的年夜飯,眼淚又差點掉下來,我連忙說:「喂,你幹什麼,大過年的,不許哭啊。」玉兒上前抱住我說:「天一,謝謝你。」「哪兒話嘛,是你來陪我過年的,我該感謝你才對。」我拉著玉兒的手,把她送進椅子裡,我在她對面坐下,杯子裡倒滿酒,和她一起乾杯。玉兒手握著酒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良久才說:「天一,知道嗎,這是我長這麼大吃得最開心的一頓年夜飯。」人在快樂的時候總會想起傷感的往事,誰也不例外,玉兒的傷感是孤單,我的傷感是牽掛,此時我想到了阿嬌,她竟然沒給我打一個電話,不知道阿嬌此時在做什麼。本來,我是想帶著她回老家陪父母過年的,她不回去,我一個人也不想回去了。我把準備好的禮物遞給玉兒,玉兒捧著包裝得精美的小盒,說:「天一,你又讓我驚喜一次,你知道嗎?剛才我和你碰酒杯的時候心裡想什麼?」「想什麼?是不是想今晚一醉方休?」「不是,我在想,第一個陪我守歲的男人,第一個和我一起吃年夜飯的男人,我的生命裡最後一頓飯也要和他一起吃。」「你吃定我了?」我開玩笑說。「是,吃定你了,你跑不掉,天一,我愛上你了,」玉兒用她纖細的手指撫摸著禮物包裝盒,無限神往地說,「我猜,你送我禮物是一枚戒指。」「你猜錯了,我怎麼配送你戒指,玉兒,別胡思亂想了,我們做朋友挺好。」我不解風情地說。「你真沒勁,在這之前你的浪漫氛圍營造得多好啊,一句話就讓你破壞掉了,你就不能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嗎?讓我今晚做個好夢。」玉兒嗔道。
  玉兒也回送我一份禮物,我們約好,一起守歲,在零點鐘聲敲響時同時打開禮物包裝。時間過得真快,當春節晚會的主持人聲嘶力竭地喊著新年鐘聲倒計時時,我在樓下點燃了迎接新年的鞭炮,大都市上空煙花燦爛,玉兒臉上也錠開了快樂的花朵。回到房裡,我們打開了禮物包裝,我送玉兒的是一條純白的絲巾,她給我的是一塊手錶,我給玉兒圍絲巾時,她撲在我的懷裡,粘住我不放,身上的淡淡幽香令我耳熱心跳。玉兒說:「天一,今天,你給我的太多了,我無以回報,今夜,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好嗎?」她的話令我清醒,抱起她,走進臥室,把她放在床上,我快速走出來,關好門說:「玉兒,新年快樂,做個好夢。」玉兒是一個純淨得像水一樣的女孩,我是沒資格隨便拿走她的青春的。我惟一能做的,只是在心裡為她祝福,希望她在以後的歲月裡,能找一個真正疼她愛她的人,相愛一生。鄭巨發見我發呆,安慰我說:「天一,不要擔心,玉兒會沒事的。」我自責道:「是我連累了她,如果她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真是罪孽深重啊!」「回到大都我一定查出是誰幹的,他媽的,敢碰我兄弟的女人,他活膩歪啦!」鄭巨發義憤填膺地說。「唉,真後悔跟你跑去江西,如果我不離開大都,她可能就不會出事了,那幫人是衝我來的,找不到我才去找玉兒的。」我歉疚地說。「天一,你不用怪自己,這都是上天注定的因果,玉兒命裡該有這麼一劫,你不是說他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把前幾世的惡報都還了嗎?那她就不會有大災大難了。」話是這樣說,可誰知道上天會不會讓她把下一世的報應也受了呢?她的卦象為什麼不顯示呢?難道她真的是終極運者?真是這樣的話,她命裡就不該有劫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一路心事重重,歸心似箭,好容易挨到飛機降落。一下飛機,我急忙把手機開開,果然沒用多久,就有電話打進來,還是那個嘶啞的聲音:「周天一,你拿上秘訣,一個人到長寧路316號,然後等我電話。」我說:「玉兒在哪兒?你讓我聽聽她的聲音!」「你到了就能見到她。」「不,我聽不到她的聲音不會去。」那邊悉悉挲挲一會,電話裡傳來玉兒的聲音:「天一,我——愛——你!」然後換成那個嘶啞的聲音:「你聽到了嗎?她愛你,她在這等著你呢,快點來吧,乖啊!」又是不由分說把電話掛了。我把行李扔在鄭巨發車上,一個人要打的去長寧路。鄭巨發說:「天一,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搖搖頭說:「算了,綁匪讓我一個人去的,你聽我電話吧。」鄭巨發拉住我,拿出兩萬塊錢塞到我包裡說:「就這點現金了,你拿上,說不定能用上。」我苦笑,要是他們真要錢就好了。
  長寧路離市中心有二十分鐘的車程,我趕到長寧路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一心只想著玉兒的安危,竟然不覺得害怕,我在長寧路316號下了車,316號是一個機械廠,旁邊是一個名叫「中瑞」的賓館,對面有一家商店。我在機械廠門口站定,等了約有三十分鐘,正當我失去耐心時,手機響了:「上中瑞賓館305房間。」我想他們只所以讓我在門外等三十分鐘上,可能是在觀察我帶沒帶人。我幾乎是一口氣衝上了三樓,找到305房間,沒等我敲門,門就開了,一隻手把我拉了進去。房間裡只開了一隻床頭燈,光線很暗,我被推搡著坐到了靠裡面的一張床上,這兒看清,房間裡一共就兩個人,都是二十四五歲上下年紀,一個枯瘦如柴,留著長髮,也不知多久沒洗頭了,我坐在他旁邊,被從他頭髮裡散出的油膩味熏得直反胃。另一個也不算太胖,但很壯實,眼睛瞇成一條縫,給人的感覺是在笑。瘦子用髒兮兮的手摟住我的肩,嘶啞著聲音說:「秘訣帶來了嗎?」從聲音可以聽出,一直在給我打電話的人就是人他。「帶來了,可我得先見到玉兒才能給你。」瘦子呲牙一笑,一股臭氣撲鼻而來,「帶來了就成。」說完沖瞇縫眼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把我按倒在床上,一左一右,開始扒我的衣服,扒一件搜一件,除了那部阿爾卡特手機和鄭巨發剛給我的兩萬塊錢,連個紙片都沒見到。瘦子狠狠地把我掀到地下,一隻腳踩在我身上,說:「小子,我老大說得沒錯,你是要秘訣不要命,果然沒帶來。」房間裡連暖氣都沒有,我在地上凍得直發抖,我說:「秘訣裝在我腦子裡了,叫你老大過來,我當面把秘訣說給他。」瘦子讓瞇縫眼看住我,踢了我一腳,走了出去。過了一會,他又回來了,蹲在我身旁,拍打著我凍得僵硬的臉說:「小子,現在說吧,我老大在門外聽著呢。」我說:「太冷了,我先穿上衣服。」瘦子不耐煩了,罵罵咧咧地說道:「你他媽的真難伺候。」說著把衣服扔給我。我穿好衣服,又把床上的被子拽過來,圍在身上,慢慢暖和了一些,我說:「你讓你老大進來,我只能說給他一個人聽。」「你小子少耍心眼,我老大不見你,你說吧,我們聽不懂。」
  他老大肯定是我認識的人,要不然不會躲著不見我,他不肯露面,又不把玉兒交出來,我就沒辦法與他談判。我想了想,大聲說:「門外的朋友,你聽好了,我和你無怨無仇,我朋友也和你無怨無仇,你要那個秘訣我給你,可你圖財別害命,先把玉兒帶過來,我見到她這就把秘訣給你。」我做好了打算,只要玉兒出現,我就跟他們攤牌,讓他們放玉兒走,然後我帶那個老大去峨嵋山找秘訣,他要不信,愛怎麼著怎麼著吧,反正這事也說不清楚。如果他不放過玉兒,那我只能以死相拼,事因我而起,也應因我而止,總得有個了斷。房門「砰砰砰」敲了三下,瘦子又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我聽到隔壁有人叫:「天一,天一,是你嗎?」是玉兒聲音,玉兒被他們關在隔壁。我見房間裡只有瞇縫眼一個人,順手摸起桌上的茶杯,使勁朝他頭上砸去。瞇縫眼一個不防,被我打倒在地,我大步朝外就走,還沒走到門口,瘦子已經進來了,看到倒在地上的同夥,一個右勾拳打在了我的下巴上。我沒想到這個像吸了大煙一樣的傢伙身手會這麼敏捷,躲閃不及,被他打得滿嘴鮮血。瞇縫眼爬起來,捂著被我打破的頭,上來對我拳打腳踢,直到打累了才住手。房門又敲了三下,瘦子走到門口,聽完他老大的吩咐又踅了回來,說:「小子,別怪我沒給你機會,是你不識好歹,你等著聽戲吧。」說完淫蕩地笑起來。我預感到不好,大喊:「你們想幹什麼?有種衝我來!」瘦子找了條膠帶,把我的嘴封上,和瞇縫眼一起將我按在牆邊上,讓我聽隔壁的動靜。「放開我……畜牲……放開我……」玉兒絕望的聲音傳過來。接著傳來衣服的撕裂聲、椅子倒地聲、玉兒的叫罵聲、男人的喘息聲……我明白隔壁發生了什麼,我幾乎瘋狂,可是臉被死死地摁在牆上,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只能忍受著不堪入耳的聲音高一陣低一陣地傳過來,我感覺自己要爆炸了,我像一隻瘋了的狼一樣惡狠狠地盯著站在我對面的瞇縫眼,我知道,如果此刻他鬆了,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咬斷他的喉嚨。瞇縫眼被我盯得心虛起來,不敢直視我,轉過臉去。瘦子罵了一聲:「你真是窩囊廢!」罵完拿過一個茶杯遞給他命令道:「砸他!」瞇縫眼剛接過茶杯,房門被急促地敲響了,有人在外面喊:「快走,警察來了!」瘦子重新搶過茶杯,照我頭狠狠砸了下去,然後丟下我就往外跑。我頭上臉上全是血,也顧不上疼,一個健步邁過去,死死抱住了落在後面的瞇縫眼。鄭巨發和小雅同時出現在我面前,接著上來了很多警察
  警察把瞇縫眼帶走了,鄭巨發扶起我,拿了條毛巾纏在我頭上。我推開他,跑去隔壁的房間。小雅已經從那個房間出來了,堵在門口,不讓我進說:「天一,玉兒沒事了,你先去醫院。」我不放心玉兒,掙扎著要進去,小雅一把將我推個趔趄,低聲吼道:「天一,玉兒現在不能見你!」鄭巨發從小雅的眼神裡看出了什麼,硬把我拖下樓,塞到他的車裡。一個警察過來說:「處理好傷口,去公安局一趟,要做筆錄的。」在車裡,鄭巨發懊惱地說:「天一,我其實一直跟著你的,看你進了中瑞旅館,一開始我想報警來著,可是怕你和玉兒沒接上頭,她會有危險,要不是小雅把電話打給我找你,我可能還要猶豫呢,這一耽誤,你們就真出事了,這事都怪我。」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如果有,一開始我就不該認識玉兒,想想剛才惡夢般的經歷,想想玉兒屈辱的嘶喊,我簡直恨透了自己。玉兒也被送到醫院檢查,並且需要住院觀察幾天。我包紮好傷口,去玉兒的病房看她,警察正在給她做筆錄,小雅示意我出來,走到旁邊,她說:「是孫發財干的……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我要殺了他!」新仇舊恨齊集心頭,我咆哮一拳打在牆上,手上漬出了鮮血。小雅歎了口氣說:「這事我也有責任,上次順口說玉兒是周局的外甥女,誰知道孫發財真去查她的背景呢,這個混蛋以為是玉兒耍他,所以一直想報復她。」「抓到他了嗎?」「這是玉兒剛指證的,局裡馬上會實施抓捕行動,」小雅說:「他跑不掉的,你放心,一定要給玉兒報仇。」玉兒做完筆錄,我進去看她,玉兒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見我進來,竟然還能硬擠出一絲笑容,我知道她是怕我難過,可是看著她的微笑,我的眼淚卻再也止不住了:「玉兒,對不起。」玉兒搖搖頭,依然微笑著,但是兩滴淚珠卻掉了下來。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和她相對無言。少頃,玉兒輕聲說:「你能再給我做一回『佛手排骨』嗎?」我使勁點頭說:「我這就去做,你等著,我很快就回來。」我出門找著小雅,要她陪玉兒,我讓鄭巨發開了車拉我回家。
  《易經-雷風恆》九三爻象曰:不恆其德,無所容也。不能持久地堅持自己的道德,有奶便是娘的人,到哪裡都不會有容身之地。男人朝天暮四毀的是事業,女人做不到感情忠貞毀的是一生。玉兒住了三天院,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她很堅強,三天裡,除了和我一起掉過一次眼淚,再也沒哭過。女人遇到這種事,心裡的苦楚是外表的堅強掩飾不住的,我很想長久地抱著她,給她安全的感覺,可是想想阿嬌,只能放棄。小雅對我說:「如果我是你,我會不顧一切地娶她,馬上,只有這樣才能使她的傷口得到癒合。」我說:「玉兒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她會挺過去的,你看她現在的微笑和以前一樣乾淨純潔。」「你算卦行,看女人不行,我是女人,玉兒藏在心裡的苦你看不到,她是愛你的對不對?上次去你家我就看出來了,這丫頭是從心裡愛上你了,要不然,她不會接受你媽媽給她的定親信物,那可是你們祖上傳下來的寶貝,誰都知道那東西珍貴,意義非凡。她接受了,就說明她做好了非你不嫁的打算,對不對?你不要說還有一個阿嬌,真愛一個人的話,沒有什麼可以會成為障礙。如果以前她有勇氣與阿嬌競爭一下,現在,她肯定要放棄,雖然那件事不是她的錯,你也不會計較,但是,女人的心,你不懂,她愛一個人,不會要求對方會怎樣,只會要求自己完美,天一,如果你不盡快做出決定,還會有讓你後悔的事發生。」小雅語重心長地說。「我也很心疼玉兒,她孤苦伶仃一個人,又出了這樣的事,對她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可是,阿嬌怎麼辦?我們那麼相愛,風風雨雨都過來了,若是拋棄她對她也不公平啊。」我痛苦地說。小雅生氣地說:「玉兒可是因為你才受這個奇恥大辱的,你不管她了對她就公平?」「怎麼能不管她,我要把她當親妹妹一樣保護,以後再也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我已改變了主意,留在大都,為了玉兒,做她的親人。我想除此之外,我真的給不了她什麼了。「她會做你的妹妹嗎?看著你和阿嬌卿卿我我?」小雅冷笑說:「算了,反正我把話給你說透了,聽不聽你看著辦吧,我盡到心就夠了。」小雅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感情的事,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要是真那樣的話,我會難受一輩子,既對不起阿嬌,也會讓玉兒感到彆扭,到頭來,受傷的是三個人。
  杯斛交錯中,玉兒淚光閃閃,一杯紅酒被她一飲而盡,然後挨個和我們擁抱。送她回到家,玉兒抱住我不放手,柔聲說:「天一,今晚留下來陪我好嗎?我只要這一晚。」我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手機在這時響了,我接聽,是阿嬌:「天一,我回來了,在家等你。」我解脫似地對玉兒說:「阿嬌回來了,她說有事要給我說的,玉兒,我明天再來看你。」玉兒臉上的笑容凝固,默默點了一下頭,幫我穿上外套,在門口再次緊緊擁住我:「天一,我不捨得你。」鬆開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心裡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悵然若失。我承認,我喜歡玉兒,和她在一起,不需要設防,沒有負累,心情晴朗,尤其她出了那件事之後,我更加牽掛她,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就是一種割捨不下的疼愛,是親情的那種。回到家裡,阿嬌迎上來,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和她分別這麼久了,竟然都沒有多麼激動的感覺,我想我是因為還在思考玉兒剛才話,那阿嬌呢,她怎麼也沒有重逢的快樂呢?我擁住她,吻她,她給我的感覺像是在敷衍。也許是我的錯覺,因為這幾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我也有些精神恍惚。兩個坐下來,我問她在南方玩得開心嗎?她王顧左右而言他。我想起她說回來有話給我說,問她是什麼事。阿嬌猶豫了一會兒,說:「天一,我們分開吧。」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怎麼了,玉兒剛說完一番莫名其妙的話,阿嬌又來了。玉兒是因為情緒不穩定,那阿嬌是因為什麼?從南方給我帶的見面禮嗎?那這個玩笑也開得太不是時候了。我的心情突然地就惡劣起來,生硬地問她:「分開住還是永遠分手?」「分手。」「為什麼?」「天一,很多事情是沒有為什麼的。」阿嬌毫無表情地說。「你是開玩笑還是來真的?」我對她的冷淡態度很惱火。
  「是真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很簡單,我要畢業了,我要在大都市安家,我要過穩定的生活,我不想再饑一頓飽一頓的,不想再到處搬家,不想做一個窮人。」阿嬌說出了她想說的話,神情變得輕鬆起來,她上前摟住我,親了我的臉頰一下又說:「天一,我是愛你的,永遠都是,但是請原諒我是一個現實主義女孩,分開,對你對我都是一種解脫。」我的心一點一點變涼,冷到渾身發抖。「我現在可以養活你了,你要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我知道她是一個喜歡錢的女孩,只有物質才能打動她。「天一,不一樣的,你掙得每一分錢都是那麼辛苦,其實我花著心裡也不舒服……我以後是一個老師,不想出去被人說我老公是一個算卦的,你明白嗎?」你早幹嘛去了?一開始不知道我是一個算卦的嗎?算卦的怎麼了?我靠勞動靠智慧吃飯,用看誰臉色嗎?我心裡很不是滋味。轉身抱住她說:「阿嬌,你不喜歡我的職業,我可以換一個,我認識一個做保健品的老闆,我可以跟他學做生意,我也可以成為老闆,我聽你的,我們就在大都市安家,好嗎?你別說分手,我聽到這兩個字心就痛得不行,你知道的,我是多麼愛你,你告訴我,你是開玩笑的是嗎?」「天一,我說過我是一個現實主義女孩,我永遠不會活在夢中,我只要伸手就可以拿到的東西,那些看不到未來的幻想,我沒耐心去等。」人都是可以改變的,只是這變化如果太快,在別人猝不及防時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種改變就是對別人的一種摧殘。我知道阿嬌一直在改變,我沒想的是到她會改變對我的愛戀。我的愛,我的牽掛,我的等待,我的遷就,其實是一文不值的,不怪她的改變,怪只怪我的執著。我和阿嬌從開始到結束,也許都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就像花開了注定要花落一樣。我艱難地說:「那麼,你今晚可以住在這裡嗎?最後一夜!」說完這句話,我感到很耳熟,這是剛才玉兒對我說過的。阿嬌什麼都計劃好了,怎麼來怎麼走,如何說如何做,她都有條不紊:「天一,我會永遠記著你的好,我們就做最好的朋友吧。」我這才注意到,阿嬌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只等我來攤牌。阿嬌從脖子上解下一枚玉墜,要給我戴上,說:「我從沒送過你什麼,這是我在廟裡專門為你求的,希望它能保你一生平安幸福。」我擋住她的手說:「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既然我們已經沒有可能在一起了,我不想再……睹物思人。」阿嬌走了,屋子裡一下子空了,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一樣,我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個夢,以前和現在,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阿嬌走了,去追求她的現實主義了,我和她相愛那麼久,在她眼裡,我原來是一個不現實的人,這真夠諷刺的,愛情的可怕之處在於,一個人清醒,一個人癡迷。我小心呵護的愛情,我以為可以相伴一生的愛情,竟然從一開始都只是我一個人在做夢。第二天醒來,我頭痛欲裂,四肢酸疼無力,摸過溫度計量了一下體溫,三十八度六。我看著天花板,一會清醒一會迷糊,我在想,如果我就這樣躺在床上,會不會脫水成一具乾屍?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把我驚醒,一遍又一遍,我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哪還拿得動手機,直到手機沒電。我又昏昏沉沉睡去。我想我的腦子可能燒壞了,我竟然看見阿嬌和一個男人在做愛,姿式非常的淫穢,阿嬌在浪笑,那個男人滿頭大汗嘴裡罵著髒話。做完愛,他們躺在大大的浴缸裡洗澡,那個男人我好像在哪見過,就是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可是忽然間那個男人就變成了渾身是血的我,阿嬌伏在我身上哭得驚天動地,嘴裡卻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我努力想聽清楚她在叫誰,可是阿嬌的聲音卻越來越遠,像被風刮跑了一樣。這時我終於聽清楚,那個越去越遠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天一,天一……」我想我一定要看清那個叫我名字的人是誰,於是費力地睜開眼,看到身邊是喬好運、李平陽他們。見我醒來,喬好運說:「你小子命真大,要不是我們,你這會燒成乾屍了。」喬好運他們回校後找我小聚,在我原來住的地方沒找到我,就去找阿嬌要了我的手機號碼,打到我的手機沒電,以為我是故意躲著他們的,就問阿嬌我是不是發大財了,不理患難兄弟了。阿嬌說出我們剛剛分手的事。不知是心靈的感應還是上天的安排,喬好運他們砸開了我的家門,救了我。我說:「我現在的感受是死比活著要好。」「為什麼?為阿嬌嗎?算了,哥們,我知道你和她分手是早晚的事,我看你還有一個玉兒,以為你早就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了呢,也就沒提醒你,沒想到癡情的人原來是你。唉,愛情是美好的,可女人是可怕的,當你以為找到了愛情的時候,其實那只是一張畫皮。」喬好運邊餵我喝水邊調侃說。「分就分了唄,我也剛讓我女朋友失戀,他媽的,一沒女人,錢包馬上鼓起來了,這年月,什麼最重要?上面的需要和下面的需要都重要,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上面的需要更重要。」李平陽總結說。我知道這兩人是故意避重就輕,為了安慰我。
  「你怎麼知道我和她早晚得分手?」我現在沒心情聽他們胡扯,一把抓住喬好運的手問他。「你是當局者迷,她早就被一老闆包了,你不知道嗎?你腦子學易經學傻了吧?憑她怎麼可能把戶口落在大都?她又怎麼可能留在大都工作?我以為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原來是真糊塗。」我猛地掙扎著坐起來問:「什麼?她被老闆包了?你胡說?她不會是那樣的人!」喬好運笑了:「這個寒假她去哪了你知道嗎?」「和她一個南方的同學去旅遊了。」「你呀,真是天真的可愛,阿嬌哪也沒去,就在大都,一直陪著那個王八蛋呢!」喬好運說。「你怎麼知道?」「我也是回到學校才知道的,學生會裡一個學妹告訴我的,她說她陪阿嬌去你家裡辭得行,然後那個學妹回南方老家了,阿嬌根本就沒離開大都。」「那個老闆是誰?」我目露凶光盯住喬好運。「你別這樣看我,」喬好運囁嚅著說:「我哪知道是誰,反正不是我。」李平陽說:「棗子再好也不能囫圇會吞了,果肉吃了就行啦,果核丟就丟了吧。」喬好運衝他豎起了大拇指表示贊同。我厭惡地說:「你們該幹嘛幹嘛去,我要睡一會兒。」喬好運和李平陽相視一眼,小聲商量說:「我看把齊玉兒找來吧,那棗子會伺候人。」什麼樣的好話到了這倆人嘴裡就變味了。他們兩人話音剛落,小雅進了病房。這倆人衝我擠了下眼睛說:「沒棗子桃子也不錯,兄弟,哥們不在這噁心你了,先撤了。」說完一溜煙跑了。小雅坐到我床頭上,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說:「嗯,燒退了。」我說:「你都知道了吧?」她點點頭說:「在我意料之中啊,別再想那件事了,好好養病吧。」他們都不看好我和阿嬌的愛情,他們都算準了我們會分手,只有我一個人,傻傻地等著天長地久。小雅看我難受的樣子,開導我說:「別多愁善感了,也許這是老天故意撮和你和玉兒呢?易經不是也說『壞事到頭就變成了好事嘛』,對了,玉兒知道你生病的事嗎?」我搖搖頭。「我去把她找來,讓她來陪陪你,她可比我會關心人。」小雅說。我阻止說:「不要叫她來,她心情也不好,別把兩個渾身是傷的人弄一塊了,我沒事了,你說得對,壞事會變成好事的,命數如此,我認了。」小雅笑:「這就對了,這才像個大師的樣子,佛祖不說了嘛,四大皆空,什麼都看空了,才能拿得起放得下。」
  三天後,我病好得差不多了,去看玉兒,她家門緊鎖。我又去書店找她,她的同事說:「玉兒三天前辦了辭職手續,已經不在這裡上班了。」我的心頓時一沉,聯想起上次我從她家裡走時,她說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不由得後悔我當時太愚鈍,玉兒連工作都不要了,這是早就計劃好了的啊,她會去哪裡呢?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打開門,地板上有一封信,我急忙拆開,看了一下落款,是玉兒寫給我的。天一: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了大都,離開了這座讓我哭過也笑過,愛過也傷過的城市,不用為我擔心,我經歷過了別人不曾經歷的,我會很堅強。我長這麼大,沒有值得紀念的日子,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是最值得我回味和留戀的,在一起的不代表著長久,遠隔天涯,或者遠隔生死,也不代表就不是永恆,天一,我不讓你記住我,我只在心底對自己說,我是愛你的,我會記住你。既然上天安排了我離開,那我會笑著告別,因為你已經給了我太多美好的回憶,有這些,我就沒有悲傷。天一,如果這個世上還有值得我牽掛的人話,那就是你,希望你無論何時都能和我一樣堅強。最後我要說的是,媽媽送我的那枚翡翠,我是不配擁有的了,你放心,我也不會賴著不還你的,可是我實在太喜歡了,就讓我先替你保存著,等你結婚的那一天,它會回到新娘的手上。玉兒為你們祝福!齊玉兒3月6日玉兒果真走了,不是那次的傷害逼走了她,是我的無情傷害了她,她在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拒絕她,這個城市曾經給了她那麼多痛苦,她都沒絕望過,是我讓她對這個城市失去了信心。惟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她仍是樂觀的,她是笑著告別的,而且,她還承諾,我們還有相見的那一天。
  大都市現在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人了,我是離開的時候了。可是,在我離開大都之前,還有一件事是必須得做的,那就是抓住孫發財,為玉兒報仇。因為這個混蛋不僅深深地傷害了玉兒,也改變了她的一生,不把孫發財繩之以法,我寢食難安,也良心難安。我靜心休養了幾天,努力使自己心無旁騖,又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淨手焚香,三拜易祖,搖了一卦,卦占行人去向。得《艮為山》純卦,用神不動不凶,仇神極弱,財爻旺相。這是一個被測之人未出城的卦象,孫發財不僅沒有離開大都,而且表明一時半會警察也抓不到他,他肯定是藏在了某個衣食無憂的地方了。我知道鄭巨發在大都有些人脈,於是請他幫忙,打聽孫發財的親戚朋友的住處。鄭巨發說:「打聽這個沒用,我們能想到的地方,估計警察早搜完了,你既然算出他還藏在大都,這就好辦,這事你別管了,我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他。」鄭巨發砸出巨款,通過道上的朋友,把孫發財所有的手下挨個敲打了一遍,尤其是小四,那小子是最可能知道孫發財藏身之地的。鄭巨發對他下的功夫也最大,可是,把小四的一條腿都打折了,也沒掏出半句有用的話來。小四說,自從孫發財消失了之後,就沒跟以前的手下和熟人聯絡過,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孫發財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銷聲匿跡了。鄭巨發奇怪地說:「天一,你會不會沒測准?」我隔了兩天,又測了一次,還是顯示他沒動地方,就在大都藏著。「那就怪了,我不信他若在大都能一點蛛絲螞跡都不露,除非他變成空氣。」小雅知道了我在找孫發財,告訴我:「天一,如果你能確定孫發財還在大都,那就好辦,你不要打草驚蛇,這事請周局幫忙,使個障眼法,讓辦案人員內緊外松,然後在通過其它渠道對他的公司不斷地騷擾,把他攪和出來,只要他露頭,就一按一個准。」我按她說的辦法,去找周正虎。
  我還不知道周正虎遇到了點麻煩,正頭疼呢。原來,上級的考評小組定好要來大都的,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推遲了,說是時間待定。周正虎的周密計劃眼看要泡湯,他怎麼能不惱羞成怒。周正虎見我來了,問我:「天一唔,我正要問你呢,你那法事做得怎麼樣了?大師請來沒有?」我說:「我下周就去九華山,只要我把這邊的功課做足了,不用請大師下山,他在九華山就可以設壇發功。」「唔,那你再幫我算一卦,看看考評小組是什麼原因推遲來大都的,和王偉有沒有關係。」周正虎的卦搖出來,從卦象上看,的確是有人從中作梗,但不是下面的人,是職位比周正虎高的上層官員所為。我不能這樣告訴他,現在我不需要再對他仗義了,我要利用他替玉兒報仇。我在心裡籌措了一會兒,有了主意。指著卦說:「這個卦象表明有小人欺主,小人勢強,主勢弱,表明你將功虧一簣,這個小人在大都市,不是你現在的部下就是曾經做過你的部下,應該和你有宿怨,但並不是什麼深仇大恨,看這個小人的事業爻,他現在有自己的公司,就是說功成名就,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你可能早就忘了和他的過節,但他一直記在心裡,這次就是他做的手腳。」我故意把周正虎的視線往孫發財身上引,因為此前開除孫發財是他親自簽的字,憑我現在對官場的瞭解,他們之間肯定有不可言說的矛盾。周正虎現在是草木皆兵,他只要懷疑誰擋了他的道,根本不會多思考,馬上就得實施「寧肯錯殺三千,也不錯過一個」的戰略。周正虎邊聽我說邊頻頻點頭,想了幾秒鐘的時間,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但是自己也不相信那個人能和上面的靠上關係:「你說的這個人很符合他唔,可是他與上層關係扯不上,他說不上話,另外這個人一年裡有半年時間在深圳,他哪有精力顧得上那些沉年爛谷子的屁事!」我進一步指點說:「我說的這個人做的生意是五行裡的『土』字,卦象裡顯示的是他從沒離開過大都半步。」
  周正虎在屋子中央來來回回地走著,想了半天,問我:「曾經是我的部下?」「看卦象他現在和你挺遠的,但從根上講你們是有關聯的,我推斷他做過你的手下。」「唔,這個人是誰呢?李高強?不是他,向東子?也不會是他——」周正虎忽然把臉轉向我,問:「你上次說有一個天什麼公司的?干建築的那個,叫什麼來著?」他終於想起了孫發財。我一陣心跳,但強忍住激動,裝作想不起來說:「沒有啊,我不認識建築公司的人。」「不對,你上次為你朋友的事提到過那個公司……姓孫,唔,我想起來了,跟王偉一個派出所的孫發財,當年是我親自把他除名的。」周正虎確定了「嫌疑人」後,馬上拿起電話打給他的秘書小雅:「你查一下孫發財這個人的背景,以前因為刑訊逼供被清退的。」放下電話,周正虎像是自語說:「當年清退他,他就不服氣,說把他當替罪羊,他是合同民警,出了事不先開他總不能把王偉開了吧,看來這小子一直沒忘了這茬。」小雅當然知道我在周正虎家裡,雖然他不知道周正虎查孫發財背景的用意,但她明白這肯定與我有關,很快就把電話回了過來。周正虎邊聽電話邊皺緊了眉頭,放下電話他說:「他媽的,幾天不見,這王八羔子現在出息了唔,成大都市的一霸了,手下養了一批打手,為富不仁,無惡不作,前段時間有一個撞死人的車禍與他有關,最近又犯了一個強xx案,聽說那個受害人現在失蹤了。好,不管是不是他擋我的路,我現在先替大都人民除了他這一害再說。」周正虎黑是黑,但破案很有一套,只要他決心破的案子,只要被他盯上,用不了多久,他準能拿下。我見他已經上鉤,心裡暗喜,火上燒油說:「你一說這個人我還真想起來了,有一次我和朋友吃火鍋,他在隔壁一個桌上吃飯,我聽他談起川奇火鍋城爆炸案的事,他說那個爆炸案有人操縱,是公安局的一個頭,他知道是誰。他朋友說他瞎吹,說鬼才信公安局的頭沒事炸火鍋城玩。孫發財說,那不是炸著玩,他想炸死一個手裡有他短的人,他這是在殺人滅口呢。我當時就覺著孫發財這張嘴也太敢扯了,這爆炸案牽扯好幾條人命呢,哪能信口開河胡說八道呀!」我偷眼看周正虎,他的臉已經綠了。沒想到我無意中竟然來了個一箭雙鵰,既試出了周正虎是否是川奇火鍋城爆炸案的幕後指使,又把孫發財樹成了周正虎滅口的對象,我能想像出,如果周正虎見了孫發財會是怎樣的舉動,肯定一槍斃命,不留活口。

《周易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