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週六一上班,電視台就接到報料熱線,總監忙叫住一個男記者,讓他趕緊去一下,男記者說已和採訪對像說好,馬上要出去。總監又恢復了以前的老樣子,黑著臉走到許暉面前,說:"你趕緊和小易去一下前進街,那裡有人占道經營,快去。"
  "總監,你安排其他人去一下,好不好,我這篇稿馬上要用。"
  總監眼一瞪,大聲呵斥道:"你別以為你當了幾天名人就擺臭架子啊,你想做就做,不想做你就走,大把人想進。"
  小易忙向許暉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電視台停車場。
  小易邊開車邊說:"總監也真勢利,欺軟怕硬的傢伙,厲害的他咬不動,專咬我們這些老實人,我們兩個啊,是做得最多,拿得最少,真沒勁,好處人家撈了,人家不願幹的就叫我們了,唉!能走的話我真想走,可去哪呢?哎,許暉,你想不想走啊。"
  "唉!剛才你都看見了,我要有地方走,我何必在這裡忍氣吞聲,你以為你想走就能走啊。"許暉歎道。
  小易又說:"哎,江河有沒有告訴你,那個抽風的女孩提供的是假地址,她早就出院了,江河到現在也沒有找到那個女孩,真奇怪,被人救了,人家就玩失蹤了,連個影都沒有。"
  "無所謂,活著就行了,我也不想那麼多。"許暉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小易這樣一說,她心裡還是多少有點不舒服,是啊,做了好事,卻連一句謝謝的話都沒有,一直都沒有露面了,這種人也不知是什麼樣的人。
  "要是我,我才不救呢,這年頭,好人難做,做一個好人真難啊,別人總會懷疑你的動機,台裡有幾個八婆八爺老在那裡說你出風頭,我聽了真的很生氣。"
  "唉!人的嘴除了用來吃飯就是為了說人閒話,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其實許暉心裡知道,自己還是會受這些影響的。
  這段時間以來,她的情緒有些反覆,她心裡老是想著安安和王剛離婚這件事,這件事攪得她心裡很不安,她甚至模糊地認為,是不是因為那一次王剛就對安安產裡了懷疑,有的人往往會因為一次很小的生活事件就會刺激到敏感的神經,想到那一次害安安那麼晚回去搞到兩口子又為此而吵架,她就很自責和內疚,覺得是自己害了安安。
  她很想找個時間請安安吃個飯,怎麼也得道個歉吧。雖然安安說她與王剛不合與自己無關,但事實是因為那次晚歸,王剛就開始懷疑安安在外有人了,並時不時地吵來吵去。也許就因為那次夜歸才成為王剛懷疑安安的把柄吧,只是安安也可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而已。
  "你在想什麼呀,想江河啊。"小易側頭看許暉玩笑道。
  "你不要亂說啊,人家怎麼會看上我呢?不可能的。"
  "怎麼不可能,那天吃飯我就看出來了,他老盯住你看,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他人不錯,又有房子,起碼你不用那麼辛苦供房啊,三十來歲的老男人,肯定有點積蓄,你跟了這樣的男人肯定不會受苦,把握機會哦。"小易說。
  "既然你覺得他那麼好,那你為什麼不追他呢?女的也可以追男的呀!"許暉說。
  "我們不來電,太熟了,沒有感覺。"
  "什麼感覺啊?"
  "就是想親他的感覺啊,傻瓜,你沒談過嗎?"
  "沒有,你幫我介紹一個好男人吧。"許暉玩笑道。
  "還用我介紹嗎,你們兩個都通電了。"小易笑道。
  她們說笑著,車子很快駛入前進街,小易把車停好,只見前面吵吵嚷嚷,一群人正圍著一對中年夫婦論理,"你做生意,我們就不要做生意,你擺在這裡擋住我們做生意,就不行。"人群裡有人說。
  "我就要在這裡擺,我還要擺到你門口去,我看你把我怎麼樣。"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說。
  "快快,我來拍。"許暉把鏡頭對準禿頂男人。"不准拍,誰叫你拍的,你不要侵犯人權啊。"中年婦女趕緊用衣服擋住臉,並把老公推在一邊,衝上來,一把把攝像機掀翻在地。許暉駭住了,急忙拉住中年婦女說:"你賠我攝像機。"中年婦女愣了愣,說:"賠你個屁,又沒有壞,我又沒有請你拍,活該。"說完想走,許暉又一把拉住她說:"你不要走,你搞壞機了就想走啊!"中年婦女用力一抽身,"絲"的一聲,她的衣服破了。此時中年男人衝上來,不問青紅皂白朝許暉就扇了一個耳光,
  "叫派出所的來。"小易轉身對中年男人,憤怒地大聲責問,"你打人幹什麼。"許暉摸著被打紅的臉,衝上前就踹了中年男人一腳,中年男子氣勢洶洶地說:"你不要亂來啊,我踢你一腳你就會受不了的。"小易趕緊躲一邊撥打電話,這時,幾個圍觀的學生擠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衝著許暉大聲喊道:"喂,你幹嗎打人。"
  許暉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被自己救起的那個女孩,她有些激動,脫口而出:"是你啊。"
  被救的女孩叫童吉婭,是個長得非常漂亮的高三學生,此時,她也認出了在敬老院附近救過自己的許暉,可是她卻假裝不認識許暉似的說:"你誰呀,我不認識你。"
  "你已經好了啊,什麼時候出院的。"
  "你在講什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吉婭說完,掉頭就走,小易走近許暉說:"咦,她好像是那個被你救過的那個女孩吧。"
  "是。"
  這時,一輛警車急速而來,把這對多年占道經營的夫婦帶上了警車,中年婦女依然用衣服遮住臉,一邊走一邊對許暉破口大罵。
  圍觀的人逐漸散去,小易對許暉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和那個女孩談談。"
  小易追上那女孩說:"剛才那兩個是你父母吧。"
  吉婭說:"你問這個幹什麼?是我的父母呀。"
  小易說:"你知道你父母剛才做了什麼嗎?"
  "他們做生意啊,怎麼啦?"吉婭明知故問。
  "他們在人行道上做生意,你說別人該不該說。"小易盯著她說。
  "那是城管的事,與你們記者無關。"吉婭說。
  "你知道你父親剛才打的是誰?"
  "不知道,不要問我。"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還有你父母就那樣對她。"
  "不關我父母的事,我父母不知道她。"
  "那總關你的事吧,你怎麼連一句謝謝的話都沒有,說不過去吧。"
  "我又沒有求她救我,是她自己要那樣做的,再說我住了院,到底是醫院救我還是我自己命大還說不準,誰知她是不是博出位,搞怪作秀,她現在不是很出名嗎?"
  小易氣憤地說:"我真替許暉難過,你,還有你的父母怎麼是這種人?早知你是這樣無情,許暉根本就不應該救你。"吉婭不理小易,快步向前走去。
  "不要走,你站住。"小易追上她。
  "你還想說什麼?我有事。"吉婭說。
  "你總得去說聲謝謝吧,讓別人心裡舒服一點。"
  "我說了,那是她自己的事,我沒有請她來救我,她自己作秀。"
  "忘恩負義的東西。"小易罵道。
  "你罵誰?"吉婭停下來。
  "就罵你。"
  "你再罵一句。"吉婭說。
  "忘恩負義的東西。"小易又重複斥道。
  "咚"吉婭一腳踢過來,小易躲閃不及,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來,匆匆趕過來的許暉氣憤不過,甩手就給了吉婭一個耳光。
  "好,我欠你的扯平了,咱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早知你是這種人,我真不該救你,你乾脆死掉算了。"許暉斥責道。
  "誰要你救我了,我又不認識你,誰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是因為我你還出不了名,這種作秀我見得太多了。"吉婭輕蔑地說。
  "我救你並不想要你回報什麼,你搞清楚。"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你直說。"
  "我要你向她道歉。"許暉扶住小易說。
  "算了,不要跟這種沒有人性的東西講了,我們回台裡吧。"
  許暉心情沮喪地走出台裡,想起被吉婭父親當眾扇一個耳光心裡就有氣,她的眼前不斷閃現吉婭冷漠無情的臉孔,吉婭的話,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沒想到自己不顧一切去搶救的生命換來的竟是如此的薄情寡義,她父母不懂道理也罷了,可是已經讀高三的吉婭怎麼這樣對自己,居然還說自己是為了博出位,是作秀,神經病,這人啊,太難以捉摸了!做了好事,反遭雷打,這個世界太不可理喻了。
  她已走到街上,黃昏收攏了最後一點餘暉,路燈開始燃亮起來,這時,江河致電說想請她一起吃個飯,許暉心情不好,便說改日吧,有點不舒服。
  心情不好,又何必讓別人也跟著自己受罪呢?她不想把這種不快樂的情緒帶給江河,何況自己和他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而她和江河之間的關係也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纏綿和浪漫,江河對她並沒有展開太猛烈的追求攻勢,兩人認識以來始終是平平淡淡的,似談非談,而沉靜內向的許暉又不願太主動,生怕江河誤會她輕浮,也許江河心裡真正喜歡的並不是單純的善良吧,老實善良的人不一定招人喜歡,愛一個人有時並不是她有多好,多善良對方才會愛自己。愛情確實很難說清,它實在太玄了,既然如此,自己和江河的事就順其自然吧,許暉這樣安慰著自己,她不想因為與江河的事糾纏太深。
  可付心事的只有安安了,在許暉心裡,安安不僅是為自己治病的醫生,更是一個心靈的督導師和值得信賴的朋友,她走進一家商場,這個時候,她很想找安安聊聊。
  安安的手機關了機,許暉連撥了幾次都打不通,她想安安會不會和菲爾在一起,於是又撥了菲爾的電話,電話很快就通了,許暉不好意思直接問她是否和安安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和菲爾不是一個層次的人,說話當然不能太隨便,於是客氣地說:"陳書記,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誰知菲爾很不耐煩地答道:"沒空,沒空。"說完便掛機了,許暉敏感地再一次感到菲爾對自己的冷淡,自從幫她整理出版了那本《太陽花》後,許暉就明顯察覺到了菲爾的冷淡,也沒有一個電話了,也許對菲爾來說,自己不再有利用價值吧,哪怕就是請她吃個飯,她也不願意來,是怕自己找她麻煩還是怕自己求她辦事?曾經那麼想抓緊菲爾試圖改變自己命運的許暉此刻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許暉十分鬱悶地回到家裡,反覆想著被打之事和吉婭說的話,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吉婭會說出那種自私冷酷到極點的話,簡直讓人不可理喻,許暉忽然覺得自己太犯賤,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人啊,為什麼是這樣的冷漠,疏遠。自己不顧一切去救的那個人,在生死的瞬間無私無畏忘我去救的那個人竟是如此不通人性,喪失良知,是什麼令人類如此無情!是這個社會瘋了嗎?還有菲爾,還有總監,為什麼他們會如此善變?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我們,似乎每天都在練習一副百毒不侵的堅硬心腸,懷疑一切,信仰失落,社會為什麼是這樣子?為什麼生活如此無勁,無聊!還可以憑借什麼活下去?錢嗎?也沒有,每月的工資大部分用來供了房,如此拮据無望的人生到底還有什麼樂趣!活著就是受苦受罪,工作看人臉色,誠惶誠恐,如履薄冰,這樣的人生好過嗎?
  溫暖的燈光照耀著白色的牆壁,許暉目光呆滯游離地看著檯燈,把燈光調至最低,這時,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悲絕,她感到窒息,一陣一陣的痛苦如潮水奔湧而至,她覺得就要萎謝,就要崩潰了,在迷亂的幻覺裡她感到心口裡劇烈的疼痛,她把被子鋪在地上,在上面躺了一會兒,試圖使自己平靜下來,白熾燈強烈的光線籠罩著四維空間,她覺得難受極了,她恍恍惚惚地從陽台裡拿了曬衣服的不銹鋼叉,打碎了房頂的玻璃燈管,檢起玻璃碎片就往手腕割去,頓時,鮮血一滴一滴地流下來,她從抽屜裡找出一支筆,在昏暗的燈光下寫起來:
  媽媽:
  對不起!我要永遠地離開你,離開這個讓我充滿絕望與恨意的世界了,我很想為了你活下來,但是我說服不了自己的心,因為活著似乎比死了更難受,沒有錢的人生是多麼累多麼黯淡的人生,沒有愛和理解的社會是多麼功利冷漠的社會,我不能再供房了,對不起啊媽媽,我太累太辛苦,好想接你來這裡住段時間,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受累的樣子,我身如浮萍,在這個不接納我的城市獨自飄零……媽媽!我真的要去了。
  鮮血一滴一滴地流下來,許暉已感覺不到鑽心的疼痛,她沾著血又寫下:
  媽媽,對不起,我是心疼你的!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只聽江河拚命地在叫許暉的名字,江河隱約聽到許暉痛苦的呻吟聲,一種不祥的預感緊攫了他的心,他大聲地叫著許暉的名字,幸好許暉忘了關防盜門,江河一邊大力敲門,一邊又緊張地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面沒有一絲動靜,他用身體猛撞房門,房門很堅固,紋絲不動,任由江河怎麼踹也踹不開,樓道上有人走過,他急忙叫住一個高大的男子,急促地求道:"大哥,幫幫忙,幫我踹開這個門,裡面有人出事了。"
  男子用怪異的眼光冷漠地掃了江河一眼,便快步離去了,江河不停地用力猛踹,終於,門被踹開了,他衝進客廳,只見許暉閉著眼睛倒在血泊中,江河緊張地叫了幾聲許暉,忙衝進衛生間拿起毛巾幫許暉包紮還在流血的傷口,抱著她衝向電梯,他急得手忙腳亂地按了電梯,卻錯按上的箭頭,他不想拖延,忙抱著許暉跌跌撞撞跑下樓梯,攔住了一部的士,"司機,去附近醫院,快點。"
  菲爾和趙書記坐在市郊的一塊空地上,不遠處就是警備區駐紮地,遠遠可見警衛在那裡站崗,五十一歲的趙書記側頭望著菲爾說:"還是市郊的空氣好啊,到處都是泥土的香味,以前我讀大學時,我們學校就在市郊,我那時經常和幾個玩得好的同學去河裡釣魚,那時很好玩,現在真覺得心身疲累。"
  "趙書記,你怎麼也有這種感覺?"菲爾從草地上拿了一個飲料,把蓋子打開,然後遞給趙書記。
  趙書記接過飲料,說:"菲爾,收到你的信我很感動,你的書我也看了一下,寫得好,很有感情,以前我還是學校文學學社的社長呢,那時對文學很狂熱,現在都不寫那些了。"菲爾聽到書記親切地叫自己的名字,心裡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動和欣喜。
  田野的青蛙"咕咕"叫著,更添了幾分靜謐,菲爾說:"書記你現在工作這麼忙,哪有時間顧那些,再說人都是一個時期喜歡這些,也許下一個時期就不喜歡了,人生就是這樣的,變化才是人的本性,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
  "你說得對,以後我們多點聯繫,你有空多發點信息給我,我喜歡看你的信息,其實,不怕你笑話,有時候我心裡挺孤獨的,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吧,我覺得一點都沒有錯。"趙書記說。
  菲爾一時不知怎麼安慰他,思量了好一會兒,才說:"趙書記,你別往壞處想,或者互相遷就一下,還是可以過下去的。"
  "我是個經歷很坎坷的人,離過一次婚,現在這個也不行,很凶,唉,不說這些了。"
  他見菲爾不吭聲,忙試探著說:"你,還好嗎?"菲爾說:"還好,他是大學老師,挺遷就我的。"
  "哦,這就好。"
  停了一會兒,趙書記說:"你在信裡不是說你們區有個別領導拉幫結派是怎麼回事啊!"菲爾心裡一喜,覺得時機到了,急忙說:"我覺得鄭區長這個人不適合在這個崗位上做,我到下面考察時,群眾對他意見很大,我也收到很多投訴電話,說他有經濟問題,但這個人有後台,誰也動不了他,也沒有人敢查他,工作上他明的不搞我,暗地裡卻處處給我設障礙,我的工作有時很被動,一有什麼問題他就往我身上推……"
  菲爾一直顧著向書記反映工作的事,全然沒有注意到此時書記的表情,這時,趙書記的眉頭漸漸緊皺起來,其實趙書記並不想聽這些。
  昏暗的燈光打在趙書記不甚歡悅的臉上,聰明的菲爾頓時醒悟過來,她趕緊打住話頭。趙書記說:"坐過來一點,好講話。"
  菲爾竟往外靠了靠。
  "怎麼,大書記,我是不是讓你感到害怕。"趙書記笑道。
  菲爾一笑,說:"您多心了。"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你看這樣行不行,找個理由把他搞下去,就讓他在區裡當個調研員,享受區長待遇就行。"
  菲爾聽得熱血沸騰起來,故意試探道:"他後台很硬的哦。"
  "我跟省委單書記很熟。"趙書記意味深長地說。
  趙書記的話讓菲爾欣喜不已,眼前的這位趙書記一定要和他搞好關係!讓菲爾高興的是趙書記似乎對自己還特別有好感,那晚打電話一口氣就打了兩個多小時,趙書記願意談自家的私事說明他很相信自己,這使菲爾既緊張又興奮,但她還是不想讓趙書記越界,她堅信她有自己的道德底線,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給趙書記留下什麼輕浮的感覺,至少到現在,她也沒有想過和趙書記要發生什麼特別的關係,她知道像趙書記這樣位高權重的人是不可能沒有女人的,對於大多數的男人來說,權力就是一種征服女人的工具,是一包春藥,菲爾揣摩著他的心事,只想等他開口說話。
  趙書記看看表,說:"今天你來我家,我很高興,沒想到你對裝修還這麼在行,房子就按你的思路搞,簡單一點好,搞好了你再來我家看看,對了,以後別買東西來了,我什麼都有。"
  "書記想走了嗎?"菲爾說。
  "沒有,我都捨不得走了,我很少這樣的。"趙書記忽然目光如炬地看著菲爾,停了停,然後直截了當地說,"你很漂亮,也很能幹,我很喜歡。"
  菲爾見書記用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盯著自己,沉下臉說:"是嗎,你經常說這樣的話吧。"
  趙書記溫柔地說:"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這樣的話是不能隨便說的,我以前也認識過一些女孩子,她們喜歡的是我的權,我的錢,她們不會對我真,太功利,我不喜歡,沒有什麼意思,而且我要考慮影響,我畢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能亂來,當然我也希望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的紅顏知己,誰說市委書記就不能有女人,現在什麼時代了,就連那些小小的科長,處長都要養個情人,沒有情人的男人是沒本事的男人,找情人也是一種舒解壓力的一個辦法,好的女人確實可以起到讓人減壓的作用,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代表我提倡鼓勵大家去找情人,能否做情人,我認為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碰上了就相互珍惜,你說對不對。"
  趙書記的話讓菲爾多少有些反感,但她轉念又想,也許是他太坦誠了吧。雖然心裡聽了不是很舒服,但他說的也確實是這樣啊,這是亂來的年代,什麼都亂了,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掌控自己命運的人是不能隨便得罪的。
  菲爾說:"可是我有家,也不想成為誰的情人,很累很勞心勞力的一件事情,工作都夠我忙的了。"
  "我知道,可是如果精神上有彼此勞累就會化為輕鬆。"書記說。
  這時,趙書記那雙多情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菲爾臉上掃來掃去,他緊盯著菲爾說:"你知不知道孫中山老先生有句名言是什麼?"
  菲爾說:"你說。"
  趙書記交往過不少美女,自信尚有定力,但這時的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猛地拉過菲爾的手,說:"小丫頭,老先生說:'第一愛革命,第二愛女人。'
  書記的春心早已蕩漾起來,其實,他第一次在寶城區委見到菲爾第一眼時心裡就立即生起了佔有她的慾望,只是無奈於新來乍到,人地生疏,周圍又前呼後擁圍了許多人在身邊,講話多有不便,那麼多眼睛盯著,所以盡量收斂克制自己。他想,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了,他的心狂跳起來,這時,他試探地把手搭在菲爾肩上,盯著菲爾說:"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菲爾有些好奇地問。
  "除了漂亮,更主要是那種不卑不亢的氣度,我喜歡。"說完,他把兩片嘴唇猛地貼緊了菲爾,菲爾本想發作,但想到以後還要靠他,便忍了忍,厭惡地輕輕推開他,說:"你……不要這麼衝動!"
  "我真的喜歡你。"趙書記喘著粗氣說。
  "書記,我要得罪你了,我不是那種靠男人上去的女人,你也不要以為我是個很隨便的女人,我現在這個位置是靠我自己的實力上去的,我並不是像很多當官的女人是靠出賣色相肉體上去的,你如果喜歡我,就不要勉強我,好嗎?"
  趙書記還沒有碰過像菲爾這樣拒絕他的女人,他現在不只是情慾的要求,他必須拿下這個女人以證明自己的魅力。
  "好的。"
  趙書記鬆開了他的手,整了整菲爾有些凌亂的衣服,菲爾說:"我自己來。"骨子裡有些女權意識的菲爾很不習慣趙書記這一套,可是,菲爾明白,即使是自己無論多不願意,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水清則無魚,太過刻板和正經,在官場上是混不下去的,她也不想得罪趙書記,卻也不想讓趙書記輕易得手。
  書記的那雙大手有力地握住了菲爾的手。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那就演給別人看吧,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更何況是官場上的男人!官場上的男人哪個不是見一個玩一個,誰也不會對你用真心。
  官場上男人私底下的醜惡,菲爾看得真真切切,官場是多麼齷齪,她心裡十分清楚,和這些有權有勢的男人演戲,無論如何也不能動真格的,只能利用他們達到目的,如此而已。

《女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