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前程似錦、如履薄冰? 兵家以奇招制勝

  2008年過去了,時間到了2009.喬莉在新年後的第一天,邁入了賽思中國的辦公室。這是全新的一年。陸帆從這個月開始去石家莊上班,雲海自從辭職之後,再沒有涉足這裡,歐陽貴走了,難得一見。銷售部裡的新舊面孔,從程軼群時代到何乘風時代,只一年多時間,就換了三撥人。現在,又是新VP李俊超分管銷售部了。
“你是安妮嗎?”一個年輕的女孩走到喬莉面前。
“哦,我是。”
“你好,我是李總的秘書韓銀美,你叫我莉蓮吧,你上午有時間嗎?”
“你好,有什麼事情?”
“李總想約你談一談。”
“好,幾點?”
莉蓮看了看手上的本子,“上午十點四十?十分鐘!”
“好的。”喬莉答應了一聲。莉蓮又走到另一個銷售面前,與他商定面談的時間。喬莉心想,這位新VP夠可以的,剛來公司就一個一個談話。
電話響了,喬莉連忙接過來,“喂。”
“喂,喬小姐,”晶通陳秘書熱情地說,“新年好。”
“新年好,陳秘書,”喬莉說,“第一個執行方案還有什麼意見嗎?”
“沒問題了,今天財務會把第一筆資金打到你們的賬戶上。”
“今天?”喬莉一愣,“這麼快?”
“要做當然得快,”陳秘書的聲音裡充滿了幹勁兒,“生產線早日建成,我們也好早日開工啊。”
“呵呵,好的,”喬莉說,“你放心,資金一到,立即著手執行。”
電話掛上了。喬莉真的很意外,如果現在第一筆資金就能到位,那麼她半年的銷售計劃就全部完成了,她可以領到公司的第一筆獎金。
這時,琳達從外面走了進來。“琳達,”喬莉笑道,“新年好。”
“好。”琳達滿臉的不高興。
“吃早餐了嗎?”喬莉問,“要不要我去買點什麼?”
“不用了。”琳達看著喬莉,這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這位美女小銷售成長了不少,知道看人臉色,也知道哄人了。她想了想,突然歎一口氣,“我早上過來,是見新老闆,現在老闆見完了,我就回家了。”
“怎麼,不順利?”喬莉一愣。
“一個沒有當過銷售的人,就會覺得老闆很重要、職位很重要,”琳達說,“但是通常一個老銷售只會覺得客戶重要、獎金重要、數字最重要。我們這個新VP原來是做人事的,他的思路一定很有新意。”
喬莉琢磨著琳達的話,覺得她想告訴自己什麼。
琳達微微笑,“今天是2009年第一天,你是新人,要有新氣象。”說完,她背起LV最新款大包,扭身走了。
新人新氣象……她是在提醒自己,這位VP並不看重數字,而是“新”精神嗎?喬莉暗自猜度,如果是這樣,以琳達的老銷售資格,恐怕在他面前反而不討好。這時一個又一個銷售陸續地走進了銷售區,估計都是等著和新VP談話。
喬莉打開郵箱,又仔細地看了看李俊超的簡歷。等會兒重點談什麼呢?七個億恐怕不能多談……她一邊忙碌,一邊注意著時間。十點四十分,她準時來到李俊超的辦公室門前,秘書莉蓮替她通報之後,為她打開了門。
一個看起來十分儒雅的男人坐在一張桌子後面。他長得並不好看,但很有氣質。喬莉走過去,伸出了手,“李總您好,我是喬莉,安妮。”
他站起來,與喬莉輕輕一握手。喬莉發現他的手很有特點,手心非常軟,比很多女人的手還要軟。
“坐吧。”他示意喬莉。喬莉坐了下來。他慢悠悠地說:“能介紹一下,你是怎麼進入銷售部的,又做了哪些單子嗎?”
“我原來是前任總裁的秘書,程先生離職的時候,推薦我進入了銷售部……”喬莉盡量把話說得簡短清楚,“七億大單應該說是公司整體運營的項目,除了銷售部,市場部也給予了大力支持,所以,順利地簽了下來,正在實施階段。”
李俊超點點頭,面無表情。喬莉看著他,“李總,還需要我介紹什麼?”
李俊超搖搖頭。喬莉想起琳達“新精神”的議論,便說:“我干銷售的時間不長,只有一年多時間,希望以後在您的帶領下,可以把工作做得更好。”
李俊超又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時間,“你的時間到了”
“很高興和您交流。”喬莉站了起來,伸手和他握了握,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她一面走一面想,這是什麼談話?只聽不講,一句話都不多說,這個人的風格真古怪。
而這時,李俊超正在一張表格上為喬莉打鉤,上面有程軼群介紹她入銷售部、陸帆安排她跟晶通電子、曾經郵件炮轟副總裁等八條介紹;李俊超在四項上面打了鉤,在評價那一欄上寫下:誠實度百分之五十,言談低調,說話沉穩。在可用度那一欄上,他打了一個問號。
晶通電子的第一筆資金打人賽思中國後,喬莉完成了銷售計劃。由於第一項資金還是啟動階段,利潤還沒有完成,所以她只是拿滿了全工資和象徵性的一點獎金。今年的春節來得特別早,1月25日就是大年三十了。她想著剛轉入銷售部時,她向父親承諾,送他一台筆記本電腦,便在這天提前下班,去銀行取了些錢,準備明天買好電腦後,收拾一下行李,後天就回家過年了。
喬莉辦完事,剛從銀行走出來,就接到了方敏的電話。方敏在新年生了個女兒,度過了短暫的產後抑鬱期後,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喂,喬莉呀,是我,敏敏。”
“你不打給我,我還想打給你呢。你老公工作找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方敏說,“先這麼混著唄,我覺得挺好的,還能在家裡陪我和寶寶。工作不著急,等過幾個月看看形勢再說。”
“難得休息一段時間也不錯。”
“喬莉,我想自己在網上開個店,你有什麼建議?”
“你想賣什麼?”
“什麼都行吧,現在不少人在網上開店呢。”
“我幫你想著點。你春節回杭州嗎?”
“不回了,你呢?”
“我後天走,大年三十的飛機,到家吃晚飯。”
二人閒聊了一會兒,喬莉回到了家,忽然想起何乘風送她的那盒雪茄。春節長假,她不想把雪茄放在辦公室,萬一丟了多可惜。想到這兒,喬莉決定回一趟公司。她打車來到公司,上了樓。還有三天就是春節,公司上班的人不多,尤其是銷售部,空蕩蕩的。她來到辦公桌前,拿起那個禮品盒,打開一看,香煙靜靜地躺在裡面。喬莉笑了笑,轉身往外走。走著走著,她突然聽到有人說話,似乎提到了“安妮”。她忍不住悄悄走過去,隱約聽見一個男人邊走邊講話:“我會時刻盯著喬莉和晶通電子,只要能抓住他們的把柄,我們就有機會一把扳倒何乘風……”
喬莉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閃到了一旁。這個聲音很陌生,是誰呢?李俊超?不太像;施蒂夫?應該不是;孫諾?好像也不是……
這個人是誰?她不敢再待下去,連忙離開了公司,直接乘電梯下了樓,她才覺得噁心的感覺減輕了一些。晶通電子,你就像一場剛開始的遊戲,有人想要在資本市場圈錢;有人要藉機上市發財;有人組建公司,借此創業;有人要繼續搜集證據,以進行辦公室政治鬥爭……人的慾望如此貪婪!弗蘭克,喬莉想著陸帆的保證,苦笑一聲:你拿什麼保證這七億的清白?
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個聲音從心底冒出來:喬莉、喬莉,從此之後,你既可說是前程似錦,也可說是如履薄冰。她從口袋裡取出那個裝雪茄煙的禮品盒,把它放進了包裡。
北京的冬夜降臨得很早,喬莉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沒過多長時間,整個街道就華燈初上,沉浸在夜色之中。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見到熟悉的人。雖然她確定人生就像一場戰鬥,她也願意迎戰,可她依然有些痛楚與迷惑。她給周雄打了一個電話。周雄的聲音又低又慎重,“喂,安妮,我在開會,有事嗎?”
喬莉聽到他那邊有人發言的聲音,苦笑了一聲,“沒事。”
“我正在忙一個項目,估計年三十才能結束,等我有空我電你吧。”
“好。”喬莉掛上了電話。她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抬起頭,看見一個巨大的五彩大門。一個侍應生攔住他,“小姐,我們酒吧今晚女士免票,進去看看吧?”
她想起來了,她和孫諾、秦虹一起到這兒玩過。既然她不想吃晚飯,街上也越來越冷,不如進去坐一坐。喬莉走進酒吧,在存包處存了大衣和包,只拿著手機和現金,進到了大廳裡。大廳裡有不少空位,吧檯邊空著一些位置。她在高高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一個侍應生滿臉微笑地看著她,“小姐,您想要什麼?”
“橙汁。”喬莉說。侍應生的微笑更加甜蜜了,“小姐,我們這裡有一種叫做檸檬草的飲料,裡面加了幾種洋酒,喝起來像果汁,但味道很特別,您想不想試一試?”
“可以。”喬莉點了點頭。侍應生很快把一杯綠色的東西遞給了她。她嘗了一口,有點酸,有點甜,還有點淡淡的酒味。此時的酒吧,尚未開始狂歡,安靜略帶哀傷的音樂在大廳裡飄蕩,喬莉聽著音樂,不知不覺喝了一杯檸檬草,又喊過侍應生,加了一杯。
慢慢地,吧檯四周陸陸續續坐滿了人,他們基本上是一個人來的,有男有女,偶爾用眼睛互相看一看。這是世界的一個部分,喬莉心想:去你的晶通電子,去你的七個億!她想在這裡沉醉,沉醉在這音樂和陌生人中。她不想去想那些問題,她只想好好地放鬆一下。
當她喝第四杯檸檬草的時候,侍應生告訴她,她可以買一瓶洋酒寄放在這裡,以後再來的時候,他就用她買的酒和果汁幫她調飲料。
“多少錢?”喬莉問。
“三百八。”
喬莉從口袋裡取出四百塊錢,付給他。侍應生笑道:“這瓶洋酒可以調好多種果汁,你還是很划算的。”
喬莉點了點頭。她開始喜歡這裡了,原來這兒的感覺這麼好。上次和同事來的,對此沒什麼體會,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能夠放鬆下來。這時,燈光暗了下來,一道道綠色的射線穿過酒吧頂棚,一種快節奏的音樂隨著鼓點響起,接著是令人躁動不安、想要搖擺身體的搖滾樂。酒吧的人們開始隨著節奏搖晃身體,站著的、坐著的,無一例外。
喬莉看著周圍的人,覺得他們都很可愛。也不知過了多久,一位面容清秀的男生站到了她的旁邊。她轉過頭看著他,他很白,眉毛微微上揚,眼神裡流露著一絲不耐煩。喬莉不禁笑了起來,難道人世間真的有兩個相像的人嗎?他太像陸帆了,看著他的面容,她就能看到二十多歲時陸帆的模樣。
“小姐,”那個人把頭埋在喬莉的耳邊,大聲問,“你是一個人來的?”
喬莉點點頭,沒有說話。那人似乎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只是端著酒杯,站在旁邊。隔了一會兒,喬莉舉起杯,他也把杯子舉起來,兩個人碰了一下。又過了一會兒,那人又把頭俯下來,在喬莉耳邊說:“我也是一個人來的。”喬莉又點點頭,兩個人又沉默了。
喬莉隨著音樂慢慢搖晃著身體,那人也慢慢地搖晃著手臂。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轉過頭看著喬莉,眼神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他突然在喬莉耳邊輕聲說:“你很驕傲。”
喬莉又笑了,她示意那個人靠近,那人把耳朵附了過來,喬莉在他耳邊說:“這是我想說的。”
那人的臉上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兩個人再也不說話,卻也沒有分開,只是不時地碰一下杯子,喝一口酒。喬莉的酒越喝越多,越喝越多。不知為什麼,她覺得有一種不吐不快的衝動。這個酒吧裡並沒有舞池,所有的人都在靠座位邊的一點位置搖晃身體。喬莉碰了碰那個年輕男人,“我去打個電話,你替我看著位子。”
“什麼?”那人把頭附了過來,大聲問。
“我去打個電話,你替我看位子!”喬莉說。
那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喬莉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酒吧,來到存包處。這裡安靜了很多。存包間對面放著一條長沙發,有一個女孩坐在上面。喬莉走過去,坐在她的旁邊,拿出手機,直接撥了陸帆的號碼,第一遍沒有人接,第二遍沒有人接,第三遍,電話通了。陸帆的聲音非常驚訝,“安妮,我剛剛在洗澡,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喬莉醉意朦朧,“我就想給你打個電話。”
陸帆聽著電話那邊喬莉的聲音有些不對,而且似乎還有亂七八糟的音樂聲,“你在哪兒?你喝酒了?!”
“你知道今天我去公司了嗎?”喬莉說,“我去公司,去拿何總給我的雪茄,然後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嗎?”
“何總給你雪茄煙?”陸帆心頭一陣焦灼,“你在哪兒?你先告訴我你在哪兒?”
“你先聽我說,”喬莉打斷了他,“我聽到一個人在打電話,但是我沒有聽出是誰,他說他會盯牢我和晶通電子,只要有證據,他就能一把扳倒何總。他說,他要把你們全部掀翻!”喬莉哈哈笑著,“老闆,你知道我聽了之後覺得我是什麼嗎?我就是那個問題的突破口,所以,他會盯緊我、盯緊我,晶通電子的銷售,喬莉,安妮……”
“你看到他了嗎?”陸帆沉聲問,“他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喬莉說,“我看不見他,但我告訴你,不是施蒂夫,不是李俊超,我不知道他是誰。”
“你現在在哪兒?”
“就算當初是我要當銷售,可我只是想用我的努力,換到我的未來。我想掙錢,這有錯嗎?我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掙錢,我為公司賣產品,公司發我獎金,我想在北京有個家,我想向我的父親證明我自己,我被他們養育了二十年,受了中國大學的教育,所以,我想向這個社會證明自己,我,可以活著,而且可以活得很好!”喬莉越說越激動,旁邊的那個女孩驚訝地看著她。“我也想向你證明我自己。”此言一出,她突然硬嚥了。
“安妮,”陸帆說,“你在哪兒?”
“我不知道我想向你證明什麼,但我想向你證明我自己。你是我老闆,你問我賣軟件和賣冰棍的區別,我就想找到這個答案。”她覺得有淚從眼角滑下來,可她不想管,只想說話:“可你們為什麼要把我拖入這七個億?這是你們的戰爭,不是我的。我只想要自己的一個家,自己的一條路,弗蘭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帆披著一件薄棉浴袍,站在陽台上。陽台上的信號好一些,但這裡沒有暖氣,夜晚的氣溫冰涼如水,他不知是氣還是冷,覺得腿、背、手,連他的牙齒都打起戰來:“你到底在哪?”
“我在一個酒吧,”喬莉迷迷糊糊地說,“他們說,今晚女士免票。”
“你聽著,”陸帆說,“我給你一分鐘時間,告訴我你在哪兒。如果你不知道,就去問旁邊的人,你旁邊有人嗎?”
喬莉轉過頭,看著旁邊的女孩,“請問,我在哪兒?”
“你在夜色。”那個女孩似乎見慣了這樣的事情,無所謂地說。
“她說我在夜色。”喬莉說。
“一小時之內,你不許離開那裡。”陸帆說,“我現在要掛電話,十分鐘之後我會再打過來。”
“你不能掛我電話,”喬莉說,“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安妮,你聽著,”陸帆說,“馬上就要過春節了,我現在人在石家莊,但是我明天就會回北京,我們明天見面聊,我現在找人來接你。”
“不,不要明天,”喬莉堅持,“就要現在。”
陸帆狠狠地掛上了電話,轉身回到了屋內。暖氣的熱度讓他乍然難以承受,只覺得渾身不舒服。他用座機撥通了雲海的手機,“傑克,你在哪兒?”
“我在家,”雲海笑道,“什麼事?”
“你聽著,你現在馬上去夜色酒吧,喬莉一個人在那兒喝醉了。”
“什麼時候?!”雲海立刻站了起來,開始穿衣服。
“就是剛才,她告訴我她聽到有人打電話,說要盯緊晶通電子和她。”
“是誰?”
“她不知道。”
雲海沒有說話。陸帆說:“你現在趕緊去接她,我每隔十分鐘給她打一次電話,確保她還能夠清醒。但是你越快越好,我不知道她的手機還有多少電。”
“我現在就出發。”雲海說。
陸帆掛上了電話,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夜裡十二點半。他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本來打算明天一早回北京。他回到床上,用被子蓋住冰涼的身體,然後拿著手機,看著時間。十分鐘後,他打通了喬莉的手機,喬莉“喂”了一聲,他就把電話掛斷了。他只想確認,她是否還能接電話,手機是否還有電。但是喬莉開始撥打他的手機,他只好按了接聽鍵,“安妮,你聽我說,你要保持手機有電,你現在把電話掛掉,不要跟任何人打電話,傑克一會兒過來接你。”
“傑克?”喬莉咯咯地笑了,“他不是去創業了嗎?不是組建個公司和你做生意嗎?為你提供技術服務,你們真是好兄弟,好搭檔。”
“誰告訴你的?!”陸帆厲聲問,“誰?!”
電話斷了。陸帆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喬莉怎麼會知道成立公司的事情?還有,誰要借此扳倒何乘風?!他越想越不安,這覺是沒法睡了!他想了想,索性翻身下床,開始穿衣服,收拾電腦。半小時後,他提著行李箱下了樓,來到停車場,發動了汽車,趁著烏黑的夜色向北京進發。
他盯著汽車上的時間,每隔十分鐘就給喬莉打一個電話。喬莉似乎醉得更厲害了,開始還能夠清楚地說話,漸漸就口齒不清了,最後,電話沒有人接了。陸帆心急如焚,不知雲海為什麼還沒有趕到夜色。
而此時的雲海,已經站在了夜色大廳中。撲面而來的音樂聲和五顏六色的人影震得他暈頭轉向。他沿著大廳開始尋找喬莉,不放過任何一個小桌,任何一個角落。然後,他又轉到了大吧檯,沿著正方形的吧檯尋找喬莉,還是沒找到。他打喬莉的手機,沒有人接。雲海拉過酒吧的一個服務員問:“我來這兒找人,除了大廳和吧檯,還有什麼地方?”
“你說什麼?”服務人員大聲吼道。
“我來找人,”雲海高聲叫著,“我找不到她。”
服務生想了想,高聲喊:“女廁所。”
雲海顧不上其他,又尋到了女廁所。他站在女廁所門前,見三三兩兩的姑娘們或坐在門口,或在門口進出。雲海自出生以來,還沒有遇到過這麼尷尬的境況。他見一個女孩看上去像個學生,便上前問道:“小姐,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事情?”女孩替惕地看著他。
“我有一個女朋友在這裡喝醉了,”雲海說,“我擔心她在廁所裡醉倒了,你能幫忙看看嗎?”
女孩點點頭走進去,幾分鐘後出來了,“裡面沒有醉倒的人。”
“你能確認嗎?”雲海說,“這樣吧,我打她手機,你再進去幫我聽一聽。”
女孩點頭走了進去,雲海撥打了喬莉的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不一會兒,女孩走了出來,“裡面沒有電話鈴聲。”
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說:“你去存包處看看吧,那兒有個長沙發。”
雲海點了點頭,往存包處方向走去。沒走幾步,電話響了,是陸帆,“傑克,我剛才打安妮的手機,已經沒有人接聽了,你找到她了嗎?”
“我還沒有找到,我現在去存包處。”他上了二樓,一眼便看見存包處對面的沙發上躺著一個人。雲海過去一看,對著電話說:“弗蘭克,我找到她了。”
“安全嗎?”
“安全,”雲海苦笑一聲,“一個人在沙發上睡覺呢。”
“你送她回家。”陸帆說,“你認識她家嗎?”
“認識。”
“好。”陸帆掛上了電話,加大油門向北京駛去。
凌晨三點,陸帆開車到了喬莉所在的小區。車停下來,他才想起來,喬莉醉酒,應該在家中熟睡,他打電話上去只會驚動她,只有到明天再說了。給雲海打電話,好像也太晚了。他有些不放心,把車停下,朝小區裡走了幾步,來到喬莉的公寓樓下。整個大樓一片寂靜,只有幾戶人家亮著燈。陸帆覺得異常寒冷,他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轉身剛要離去,忽然發現雲海的車停在公寓樓的旁邊。陸帆一愣,拿出了手機,準備給雲海打電話,他摁了八個數字,想想又取消了。他幾步走到小區門口,上了車,朝自己家默默駛去。
與此同時,雲海正從拐角的一個藥房往回走。她醉成這樣,明天肯定會頭痛。雲海心裡有些內疚,要不是為了七個億,她也不至於折騰成這樣。希望她只是一時的失態。如果她不能承受這些壓力,狀態越來越不好,那麼何乘風一定會把她替換出銷售團隊。到時候,她就得不償失了。他默默地走著,回到了喬莉住的小區。
喬莉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從朦朧中醒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沒有穿外套,只穿著毛衣和長褲,睡在沙發上,身上還多了一床被子。沙發旁邊還放著一個盆,估計是為她嘔吐準備的吧。她是怎麼回家的?她努力地想了想,發覺記憶是一片空白。她覺得難受,勉強坐起來,立刻感覺天旋地轉、頭痛欲裂,這時,她發現茶几上放著一杯水,水杯下壓著一張紙。她勉強伸出手,拿過來一看,上面寫著:安妮,我幫你燒了開水,買了芬必得,如果頭痛,可以服用。祝春節愉快。落款是:狄雲海。
喬莉開始有點意識了,昨天晚上她好像在酒吧,碰到了一個很像陸帆的人,她說她出去打電話,讓他幫忙看座位,那這個人最後有沒有幫她看座位?她想了半天,這才慢慢地把思緒凝聚起來。難道她給陸帆打電話了?陸帆又讓雲海來接她?是雲海送她回來的?
喬莉百思不得其解。她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大衣旁邊,翻出手機,打開了通話記錄。天,手機裡有幾十條來電記錄!不是陸帆就是雲海,不是雲海就是陸帆,其中還有兩條是周雄的。她的臉一陣發燒:她都幹了什麼?
這時,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陸帆,她連忙接了起來,“嗨,弗蘭克。”
“你睡醒了?”陸帆沒好氣地說,“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酒吧去撒野。”
“我沒撒野,”喬莉忍著頭痛,“我只是去玩了會兒。”
“你這是玩了一會兒嗎?半夜不睡覺,也不讓別人睡覺。”陸帆的語氣不善,“你這樣胡鬧,會讓大家擔心的,你知道嗎?”
“弗蘭克,我不是有意的,我可能喝多了,而且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誰需要你的保證?”陸帆說,“幸好昨天你打通了我的電話,傑克又在北京。你做事不考慮後果嗎?”
“那你考慮後果嗎?”喬莉被他說得心煩意亂,“你不是也把我拽到晶通電子裡面了?”
“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不用埋怨我,”陸帆沒好氣地說,“你沒有加薪嗎,沒拿獎金嗎?”
“弗蘭克,”喬莉說,“我不想和你吵架,我想冷靜一下。”說完,她掛上了電話。
不一會兒,陸帆的電話又進來了。“剛才我語氣不好,我不對,”他的語氣完全變了,“我只是擔心你,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你什麼時候回杭州?”
“我明天上午的飛機。”喬莉說。
“幾點?”
“八點半。”
“明天上午我來送你。”陸帆說。
“不用,我自己打車走。”
“你今天晚上準備幹什麼?又出去喝酒?”
“沒有,”喬莉哭笑不得,“我沒安排。”
“那你好好在家收拾行李,休息休息。”陸帆說,“明天一早我開車來接你,老地方,六點半。”
“謝謝,”喬莉說,“真的不用。”
“我送你,”陸帆說,“正好和你聊聊晶通電子。”
喬莉聽他說到晶通電子,不覺有些過意不去,“弗蘭克,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埋怨你,這個事情是我自己的決定。”
“我知道你的壓力很大,但你一定要堅強。”陸帆說,“我昨天一夜沒睡,又受了涼,現在必須要好好休息,不然明天開車的勁都沒有了。”
“你受涼了?”
“對,”陸帆說,“我在石家莊的公寓信號不好,昨天我一直在陽台接你的電話。”
喬莉的臉騰地紅了,“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今天晚上別出去折騰就行了。”
“不會了,謝謝。”
電話掛了。喬莉頭痛欲裂,幾步走回沙發邊,一下子栽倒在上面。不知為什麼,昨晚這麼一折騰,她覺得心情好了很多,該說的話說了,該掉的淚也掉了。現在,她得面對現實了。那個打電話的人是誰?肯定是賽思公司的人,而且,職位應該不低。可是多麼陌生的聲音啊,她確定以前沒有聽過。
手機響了一聲,有短信發過來。她拿起一看,發信人是雲海,只有三個字:“醒了嗎?”
“醒了,”喬莉連忙回復,“昨天謝謝你。”
“沒事,”雲海回復,“好好休息。”
喬莉撐起身體,服了一顆芬必得,把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然後她給周雄打了一個電話,周雄的手機沒有人接,不一會兒,回了短信:“我還在開會,昨天晚上打你電話沒有人接,你都好嗎?”
喬莉回復:“挺好的。”
“我明天項目就結束了,一結束就電話你。”
“好的,”喬莉回復,“等你忙完。”她放下手機,躺在沙發上,不一會兒,就在昏昏沉沉中進入了夢鄉。
與此同時,陸帆正躺在家中的床上,他覺得頭重腳輕,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去年春節感冒,不會今年春節再感冒吧。丁零丁零,手機響了,他拿過電話,是歐陽貴。“弗蘭克,你回北京了?”
“對,現在在家。”
“我今天晚上回北京,我、你、傑克一起去老何家。”
“是聚會吧?”
“是晶通的事情,”歐陽貴沙啞著聲音說,“你到了就知道了。”
陸帆一陣頭痛,一點睡意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出了什麼事?”
“你來了再說。”歐陽貴掛斷了電話。陸帆立即給雲海打電話。
雲海正準備休息,接通了電話,“嗨,弗蘭克。”
“歐總打電話了?”
“剛打過,晚上去何總家。”
“什麼事情?”
“他不肯說。”
“昨天晚上安妮沒事?”
“沒事,只是醉了。”
“晚上見。”陸帆掛上了電話,覺得自己雖然異常疲倦,但根本睡不著。他翻來覆去,到了中午,起來吃了一點東西,索性也不睡了。給家中的父母打打電話,又安排春節期間的一些事情。直忙到下午五點,又洗了澡換好衣服,收拾得整整齊齊,這才驅車朝何乘風家趕去。而雲海,則從上午一直睡到下午五點,在飢腸轆轆中醒了過來,隨便吃了幾片麵包,胡亂梳了幾下頭,也往何乘風家趕去。
傍晚六點左右,陸帆與狄雲海先後來到了何乘風家,被阿姨帶到了書房。歐陽貴已經和何乘風坐在了書房中。歐陽貴頭戴咖啡色禮帽,穿著一件咖啡色羊絨T恤,看起來十分精神。何乘風在書桌旁的小吧檯上煮著咖啡。雲海穿著一件休閒羽絨服,一件格暱襯衫,一條牛仔褲。陸帆雖然氣色不佳,但穿了黑色的小西服,外面罩著黑色的短大衣,打一條銀灰藍色領帶,顯得十分精神。
四個人圍坐在沙發旁。雲海把咖啡端到了茶几上,陸帆第一個拿起來,喝了一口。這時阿姨把做好的菜送了進來。雲海笑道:“好啊,我都快餓死了。”
陸帆笑了笑,其實他更餓,從昨天夜裡到現在,他只吃了一包陝餐面。何乘風說:“大家邊吃邊聊吧。”
歐陽貴拿起筷子,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吃飯。何乘風給他倒了杯白酒,他就一邊喝一邊吃。陸帆與雲海第一次見歐陽貴這副模樣,都心想不知出了什麼事。而何乘風就像他不存在似的,只勸陸帆與雲海吃菜。陸帆不覺有些擔心,吃了半飽就不動筷子了。雲海可不管這些,先吃飽再說。等三個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何乘風叫來阿姨,收了飯菜,又重新煮上了咖啡。
陸帆坐在沙發一角,慢慢地喝著咖啡。何乘風說:“歐總,說說晶通的事吧。”
“我們晶通外包的股東除了晶通集團、賽思公司,另外還有省裡幾家大的公司。但是有一家公司規劃不大,這次為了趕掛牌,我沒有追得太緊。”歐陽貴的下巴朝下收著,臉上的光影拉得又細又長,“這些天,總算查清了他們的底細,這家公司裡面,有個股東和汪洋關係不一般。”
陸帆微皺起眉,沒有接話;雲海也看著歐陽貴,沒有吭聲。
歐陽貴說:“本來這也沒什麼,但是我起了疑心,讓他們接著查,結果查的兄弟回來說,SK(SiltconKilo)在晶通會有大動作。我昨天夜裡搞定了集團的副廠長,他說了一件事情。他說,SK(SiltconKilo)要和晶通電子做一家合資公司。”
陸帆還是保持著沉默,雲海也不出聲。兩個人都還沒有聽明白歐陽貴的意思。什麼叫再做一家合資公司?
“王貴林這個渾蛋,真夠陰的!”歐陽貴說,“他先利用我們,拿了晶通外包的項目,在當地拿開發區的地、拿銀行貸款,倒回頭,SK(SiltconKilo)他也沒放過。”
“歐總,”陸帆忍不住問,“他們做合資公司,做什麼呢?”
“SK(SiltconKilo)要做一個適合中國市場的產品,由這家公司來做。”歐陽貴轉過頭,陸帆這才注意到,可能他的眼睛發炎了,紅中有點腫,看起來格外醜陋。陸帆不覺朝旁邊挪了挪。歐陽貴接著說:“然後,他們要海外上市。”
“海外上市?”雲海問,“牽線的券商是聯歐國際?”
“不錯,就是那個楊列寧!”
“這小子!”陸帆冷笑一聲,“本事不小啊。”
“我們幫了王貴林那麼大的忙,結果他居然又搞出一條船來!”歐陽貴看著何乘風,“老何,你說怎麼辦?”
“你別生氣,”何乘風說,“現在晶通電子就是一個殼,有我們第一步在先,這個殼就盤活了,下面的人裝什麼都可以。我現在擔心的是,他們這家公司什麼時候成立?”
“已經迫不及待了,”歐陽貴說,“如果順利,春天就能上。現在集團內部正在操縱這個事,就瞞著我們賽思的人。”
陸帆伸手揮了一下臉,心想,還以為他們拿出一個強勢的方案,汪洋與付國濤會就此作罷,想不到,他們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跟進。他之前只想到了付國濤的“快”,卻沒有想到,汪洋的“慢”是如此的驚人。他看著何乘風,“何總,這事SK(SiltconKilo)能做成嗎?”
“以晶通集團目前的機會,加上SK(SiltconKilo)本身的影響,應該有可能。”何乘風苦笑了一下,“關鍵是,王貴林現在有錢,SK(SiltconKilo)有概念……”
“錢是我們的!”歐陽貴惡狠狠地說,“他憑什麼?!”
“歐總,”何乘風說,“我看王貴林這樣做,也有我們的原因。”
“什麼原因?”歐陽貴問。
“我們的方案太強勢了,如果他不把SK(SiltconKilo)拉進來,他恐怕睡覺都得防著我們。”
“用我們帶來的錢,去給他自己發財,他就不防著我們?”
“很簡單,”何乘風說,“他一不懂技術,二不懂管理,所有的條件都在我們手裡拿著,只有笨蛋才會覺得是天上掉餡餅。但是現在,他引進了SK(SiltconKilo),如果我們這邊的管理出現問題,他隨時有專業的人員可以替補。換言之,我們對於SK(SiltconKilo)也一樣。”
“這個人,”雲海突然冷笑了一聲,“他不當皇帝太可惜了。”
“我認為他這樣做,沒有什麼錯,引入競爭嘛,而且,大家都發財。”何乘風苦笑了一聲,“只是汪洋這一招,把我們害苦了。”
“為什麼?”歐陽貴一愣。
“我們千算萬算,沒有把汪洋算進來。”何乘風說,“他一定是利用楊列寧居中搭橋,對王貴林曉以利害,再整合SK(SiltconKilo)的資源,說服他再做一個合資子公司。一來,可以牽制我們;二來,可以用概念上市發財;三來,晶通可以在海外市場再圈一筆錢。而對於SK(SiltconKilo),一來增加業績;二來,汪洋本人在裡面肯定也有圖謀。而且,有我們在前打頭陣,SK(SiltconKilo)肯定不需要很大的投入就能和晶通把項目做起來。”
“您是說,”陸帆已經反應過來,驚出了一身冷汗,“以晶通目前的資金鏈,如果他們做不成,有可能會把我們的也……”
“靠!”歐陽貴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晶通集團的財務,我們根本不可能把握。”雲海也明白過來,只覺得腦袋一暈。這是一個巨大的失誤。“SK(SiltconKilo)這麼做,如果失敗,說起來是個大概念,其實只是損失了個小項目,可晶通外包怎麼辦?”
“你們別慌,”何乘風說,“我們想到的,王貴林未必想不到。他這是兵行險招啊。把我們引進來,他是拿了一顆炸彈,如果企業不能在國內上市,憑著我們初期的投入和銀行貸款,是撐不了太久的。他引人了SK(SiltconKilo),就等於又引入一顆炸彈,如果SK(SiltconKilo)能在海外上市,他就是雙保險,可如果SK(SiltconKilo)失敗,他就有可能引爆兩顆炸彈,大家都沒有好下場。不過這裡面,損失最大的就是晶通集團和我們。”
“老何,”歐陽貴說,“如果我們現在動手,還來得及。”
“不,歐總,”何乘風說,“事情沒有到那一步,我希望在商言商,用商業的方式來解決。”
“何總,”陸帆看著他,“您是想……”
何乘風點了點頭。雲海說:“只是到了這個時候,SK(SiltconKilo)會願意和我們同上一條船嗎?”
“他們不是和我們同上一條船,是我們和他們一起上了晶通這條船。”何乘風說,“歐總,春節你安排一下,我要見見王貴林。”
“沒有問題。”歐陽貴說,“我和他約時間。”
四個人在書房一直聊到深夜,才把晶通的事情聊出一個眉目。不要說陸帆、雲海,就連歐陽貴與何乘風都在心底自責太過大意。沒有想到,汪洋這一招後發制人,來得這麼陰險,卻又光明正大。他們連指責王貴林的借口都找不到。晶通外包從結構上說,是晶通集團的子公司,子公司怎麼能過問總公司和誰合作,成立另外一家什麼樣的子公司呢?
凌晨時分,陸帆開車回家,他覺得自己累得快要虛脫了。他倒在床上,又疲憊又懊惱,身為一個銷售總監,他太大意了!居然讓汪洋在局外給自己殺了一個回馬槍。本來賽思中國內部的事情就讓他擔心,現在再加上SK(SiltconKilo),真是麻煩!一切結果,就要看春節何總和王貴林的談判了。他躺上床,調好鬧鐘,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三點、四點、五點,陸帆睜開眼,雖然沒怎麼睡著,但人的感覺好了一些。他穿戴整齊,然後開車朝喬莉家駛去。
這是大年三十的早晨,空氣清澈,馬路上空無一人。陸帆覺得這時頭腦清醒了一些,他飛快地行駛著。這時,手機一陣振動,肯定是喬莉吧。他接聽了電話,“嗨,醒了?”
“弗蘭克。”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陸帆心裡一疼,“嗨,是你?”
“你以為我是誰?”車雅尼的聲音在此時聽來讓人無法招架。
“我去送一個朋友,還以為是她打來的。”
“是嗎?”車雅尼看了一眼時間,早晨六點半,什麼朋友這麼重要?她沒有再追問。“弗蘭克,你春節在哪兒過?”
“北京。”
“你父母來嗎?”
“他們初二來。”
“那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車雅尼笑得很輕鬆,話裡卻透著無奈,“我不想一個人過節。”
“好,明天晚上我請你吃飯。”
“那你小心點開車,拜拜。”
“好的,”陸帆剛想掛電話,突然又問,“公司最近怎麼樣,新VP來了有什麼舉動?”
“你不知道?”
“快點說吧,”陸帆說,“我開車呢,速度很快。”
“那個新VP來了之後,就把銷售一個一個叫進去談話……”陸帆一邊踩著油門,一邊聽她說話。忽然他發現迎面駛來的那輛車,不是一輛小轎車,而是一輛大貨車,那車開得飛快,而且沒有開大燈。他嚇得猛踩了一腳剎車,方向盤朝右一滑,車便沿著馬路轉了出去,車輪不知道碰到什麼東西,居然不受控制地繼續滑行。陸帆連忙再踩了一下剎車,車的方向更加不受控制,幾乎橫了過來。陸帆看見自己的左右兩側,車燈閃爍,不知是從左邊還是右邊,都有車朝他呼嘯而來。而電話裡車雅尼已經聽出不對,焦急地呼喚道:“弗蘭克!弗蘭克!你還好嗎?!”
(第二部完,欲知後事,請看第三部)

《浮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