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張恆算是心滿意足了,事情幾乎都是按照他的設想發展的,報社的無息貸款已經轉到了他們的賬下。這些天,讓他想得比較多的就是關於宋雅欣的事。他沒有想到宋雅欣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真的離了婚。本來那是和他沒有什麼關係的兩碼事。可她的離婚就像是她想嫁給他的情感的催化劑,加劇了她對夢想的渴望。這讓他多少費了點兒腦筋。還沒有等他想好了應該如何應對這件事的時候,宋雅欣就病了。其實,秦南真的告訴過了張恆宋雅欣病了的事,只是那天,他在宋雅欣面前就是不承認而已。如果不是修婷在游泳館裡又一次告訴他宋雅欣有病的事,他是一定不會主動地去看望宋雅欣的。那是他內心世界的真實使然。
    他倒是真的對修婷很感興趣,那是始於他認識修婷之初,而興奮於不久之前。自從多少年前的那頓餃子宴過後,他已經斷了對修婷的念想,可那畢竟是曾經有過的幻想,那是很容易重新燃起的火焰。他那脫韁的野馬,怎麼也經不住那慾望的撩撥,自從那天他和修婷還有宋雅欣去游過泳後,就又放不下對修婷的那份渴望了,那種渴望就如同他還從來就沒有走近過女性,從來就不曾知道過女性是何等神秘那般。他又一次把修婷約到了游泳館裡,再次接觸後,他就斷定了修婷對他已經不像多少年前那般防備有加。第二次約會時,他還主動找上了幾個人作為陪伴,那是對修婷的一次實地考驗,就是想看看她對他的行為會不會產生反感,而得出的結論正是他所希望的。這幾乎讓張恆解除了對修婷的武裝。
    又是一天晚上,張恆在還沒有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想到了修婷,他猶豫著。他在辦公室裡不停地來回踱著步。那一刻,他就像是大戰之前,面對著重大戰略決策需要做出抉擇那般嚴肅。他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沒有充分的信心說服自己相信修婷一定會欣然地接受他。他害怕拒絕,害怕修婷還會拿出那年請他吃餃子宴那般態度來。他不停地在辦公室裡踱著步,不知道來回畫了多少圈,終於拿定了主意。他要給修婷打電話,就約她自己出來,而且就他們兩個人,不再邀請任何人作為陪襯。支撐著他這樣做的理由有兩條:一條是張恆覺得眼下的修婷已經不是當年的她,自己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張恆。再一條就是張恆還覺得修婷已經是一個人單身,她那乾涸的土地,一定需要流水的澆灌。而這些對他張恆來說都是一個機會,一個難得的機會。張恆想到這裡,終於撥通了修婷的手機。
    修婷正在家裡,她接通了電話:「你是哪位?」
    「我是張恆,你在哪呢?」張恆說道。
    「張總啊,哦,我在商場裡,準備往家走呢。」
    「去商場幹什麼?看來挺悠閒。」
    「悠閒什麼,前幾天相機展銷,我去買了一台500萬相素的數碼相機,發現有點兒小毛病,想調換一下,也沒調換成。」修婷平靜地說道,說話時,還伴隨著電視機裡吵鬧的聲響。
    「那你回家也沒有什麼事,我想請你吃飯,你感不感興趣?」
    「還去嗎?太耽誤時間,我還是回家吃點兒算了。」
    「如果沒什麼事,那就一起坐坐吧,隨便聊聊。」張恆說得異常誠懇。
    「還有誰?」
    「誰也沒有,就咱倆。」
    「那我給宋雅欣打個電話,問問她能不能去,她的病已經好了。」修婷不緊不慢地說道。
    「別別別,你別給她打電話,今天就咱倆,過幾天,我再請你們一塊兒出來坐。」
    修婷停頓了一下,說道:「那好吧。」
    一個小時後,修婷開車到了他們約好的地方。修婷站在酒店的大門口給張恆打了電話。按照張恆的指點,修婷走到了二樓的一個叫做仙人礁的小包間裡。當看到修婷走進來時,坐在那裡的張恆站了起來,非常紳士地指了指小方桌對面的椅子說道:「坐吧。你看我找的這個地方怎麼樣?」
    「挺好,坐在這裡就能看到大海,海上還波瀾壯闊,裡邊卻聽不到一點兒聲音,挺美的。你可不會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吧?」
    「來過,不過不是這個房間。」
    「帶著情人?」修婷像是不假思索地問道。
    「什麼情人,哪有什麼情人。」
    「不會吧?張總哪能沒有情人呢?一表人才,又有錢,你說不止一個情人我信,你說沒有情人我根本就不信。」修婷似乎是對這個話題特別感興趣似的。
    「還情人呢。我就想請你出來吃頓飯都考慮再三。」張恆一邊拿起菜譜一邊像是漫不經心地說道,說完,又把本來用菜譜擋住了的視線讓了出來,特意觀察一下修婷的反應。
    修婷根本就沒有猶豫,問道:「為什麼?」
    「怕被拒絕呀。」他又把目光集中到了菜譜上。
    「我為什麼會拒絕?」修婷像是莫名其妙。
    正在這時,門開了,一個女服務員走了進來:「先生,可以點菜了嗎?」
    張恆點了點頭。女服務員走到他們跟前,張恆說道:「你喜歡吃什麼?你點幾個吧。」
    「不用了,就由你代勞吧。」
    張恆沒有用多長時間,就把菜點完了,又要了一瓶五糧液,還為修婷點了幾聽飲料。女服務員走了出去。
    「哎,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張恆問道。
    「我說我為什麼會拒絕。」
    張恆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那是我的感覺。」
    「你怎麼會有那種感覺?」修婷還是不緊不慢地問道。
    「嘿嘿嘿……」張恆笑著,像是有幾分神秘似的笑著:「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那頓餃子宴鬧的,我就一直有那種感覺。」
    修婷也笑了:「張總的記憶還真好,多少年前的事了,還記得那麼清楚。」
    「那怎麼能忘呢?那等於被拒絕。」
    「那不等於我會拒絕吃飯呀。」
    「吃飯事小,就是想請你出來聊聊。你是單身,我也是單身,也沒有人會說閒話。」
    「那你已經不怕我拒絕了?」
    張恆輕蔑地笑了一聲,說道:「你不是已經來了嗎?」
    修婷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菜陸續上來了。張恆為修婷倒上了飲料,又讓女服務員打開了五糧液,自己為自己倒上。女服務員走了出去,張恆舉起酒杯,說道:「來,修婷,你以飲料代酒,咱們碰一下杯,我把這杯酒先干了。為了今天這頓飯,我也得先干了。」
    修婷舉起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張恆把那杯五糧液真的喝了下去,他又為自己倒上。他一邊用筷子夾著菜往嘴裡送一邊說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個人獨身,真是不容易啊。」
    他把一杯酒又是一口送進了嘴裡。
    「張總,我沒記錯的話,你又結過一次婚?」
    「早離了,現在這個年頭啊,女人有幾個能靠得住的。不是靠不住跟人家跑了,就是衝著你的錢來的。」
    「真沒想到,張總還這麼重感情,還在意這些?像你這種人現在還真的不多了。」修婷一邊說一邊把張恆的酒杯拿過來,為他把酒倒滿,又遞了過去。
    「就衝你修婷給我倒上的這杯酒,我把它喝了。」說著,張恆又一口把酒倒進了嘴裡。
    「張總,不能喝得太急,容易喝醉的。」修婷又為張恆倒上。
    「哪到哪呀,這點兒酒算什麼?醉不了,我就是都喝了,也沒有什麼事。再說今天和你在一起,就是喝醉了,我也願意。」張恆把酒杯接了過來,還是照樣一口就是一杯。緊接著,說道:「修婷,倒,倒上。」
    修婷沒有馬上按照他說的去做,而是說道:「你得慢慢地喝。這樣喝法,還是你自己倒吧。」
    「那好,我自己倒。」說著,張恆就又為自己倒滿了。倒完酒,他把酒杯放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修婷,一個人獨身的滋味不是太好受吧?」
    「你剛才已經問過。還行,都已經習慣了。你不也已經習慣了嗎?」
    「不習慣也沒有辦法。」
    「這我怎麼聽不懂了?你張總現在還愁找不到合適的女人?」
    張恆把酒杯舉起來,又喝了下去。這才說道:「你還別說,這合適的女人還真就是不好找呀。這些年還真的就沒有遇到過讓我動心的女人。」
    「不對吧?你身邊就有很不錯的。怎麼會沒有遇到讓你動心的女人呢?」
    「你就別和我扯這些了,我告訴你,我就是對你感興趣。都已經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感興趣。」張恆的酒勁算是上來了,他壯著膽子說道。
    「張總,你是不是有點兒喝多了,都說些什麼。」修婷並沒有發火,也沒有表現出過分反感,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
    張恆又把一杯酒分兩口喝了下去:「真的,修婷,我剛才說了,我害怕拒絕。要不是你請我吃了那頓餃子宴,我早就把你拿下了。」
    「張總,你說些什麼!你今天請我出來,不就是想告訴我這個吧?」修婷變得嚴肅了。
    「不是,是,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想你,我就是想得到你。我有這種想法都很多年了。」
    修婷顯得更不高興了:「張總,你如果再這樣說,那我就走了。」
    「別別別,別走啊。我不說了,說點兒別的。給我倒酒,我喝,我自己喝。」
    修婷並沒有站起來,聽到張恆這樣表示,也就把張恆的酒杯拿到自己的跟前,又為他倒滿了酒。
    「咱們說點兒別的,修婷,你告訴我,你和汪總原來就認識,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很喜歡汪總?」
    「張總,看來你真是喝醉了。這都是哪跟哪的事呀。我調到印刷廠以後,才知道我們曾經在一個青年農場呆過。可那是遍佈幾十平方公里的青年農場,我們那時幾乎不認識,談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我聽說過,看來你說的都是真的。見到汪總後,對他的感覺怎麼樣?」
    「談不上怎麼樣不怎麼樣的。他是領導,我和他謬之千里。有事找人家,沒事也無法接觸。你說我又能有什麼事去找他呢?」
    「那我怎麼聽說汪總的夫人對你曾經吃過醋呀。」
    「我們之間從來就沒見過面。那不是無稽之談嗎?再說了,就算我有那個心,也得有那個機會呀,汪總那是有婦之夫,聽說他的愛人有知識有文化,長得還挺漂亮,我如果想怎麼樣,你想,我那不是沒事找事嗎?」
    「你說的有道理,有些人真是無聊,我早就想過,你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哪些人這樣說?張總。」修婷特意問道。
    「別管了,就就就,就不聽他們的就就是了。」張恆說話有些走樣了。
    「張總,你不能再喝了,我們走吧。也該走了。」
    「好,再喝一杯,就這一杯,就就就你給我倒上。喝完了,我們就走。」
    修婷說道:「那好,就這一杯了。說好了,喝完了就走。」
    就在修婷把酒杯遞過去的剎那,張恆一把將修婷端著酒杯的手抓住,他沒有鬆手,緊接著就站了起來,轉到了修婷的一側,將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裡,拚命地吻著:「修婷,我想你,真的想死你了……」
    修婷不斷地往外掙脫著,張恆有些站不穩了,身子往桌子上靠著,就聽「光當」一聲,桌子倒了,碗和盤子都掉在了地上,不少碗盤都摔碎了,而那個五糧液的酒瓶子掉在了張恆坐過的椅子上,而且還是完整的,那裡的酒已經沒法從橫在那裡的瓶子的瓶口流出來了。
    女服務員聽到動靜走了進來,張恆嚇了一跳,這時,他才把修婷放開。修婷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張總,我們該走了。」接著,她又把臉轉向了女服務員,說道:「對不起,他喝得多了點兒,這損失由我們負責賠償。」
    張恆的確是喝得多了點兒,可他的心裡是明明白白的,女服務員為他們結了賬,他們起身往外走去。下樓的時候,張恆不停地左右搖擺著,修婷不時地走上前去扶住他。已經到酒店大門口時,自然界那習習的小風吹來,讓張恆一下子輕鬆了一些,可就在這輕鬆的瞬間,就在他走上前去要打開車門的剎那,他嘔吐了起來。他站在車門門口,不停地嘔吐著,修婷站在他的身邊,不停地用拳頭拍打著他的後背,是想讓他盡可能舒服地吐出來。幾分鐘過後,一個酒店保安走過來送上了一瓶礦泉水。修婷點了一下頭表示謝意,她迅速地把礦泉水打開,遞給張恆。張恆喝了一口,漱了漱口,看著修婷說道:「謝謝,就謝謝你。」
    修婷根本就沒有回應他,而是問道:「能開車嗎?」
    張恆說道:「就開開開,開不了了。就你你你送我回家吧。」
    修婷稍停頓了一下,說道:「我也是開車來的。」
    「就就就把你的車停在這裡,開我的車走吧。我開開開不了了。」他一邊說還是一邊打開了車門,坐到了駕駛員的位置上。
    修婷看了看張恆,說道:「那你坐在這裡幹什麼?坐到後邊去。」
    張恆這才知道自己坐錯了位置,又搖搖擺擺地轉到了車的另一側,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修婷這才坐上去,將車發動起來,駛離了酒店的大門。
    修婷並不知道張恆住在哪裡,她是在張恆的指點下,將車開到了他的別墅門前。張恆忙活了半天,才把房門打開,他往客廳裡進的時候,還依舊是左右搖擺著。修婷站在門口,看到張恆已經走進客廳,便說道:「張總,你已經到家了,我就不進去了。」
    「那那那哪行啊,不不,就不可能。都走到我的家門口了,都不進門,那太不夠意思了。」張恆用手拉住了修婷的胳膊,往客廳裡拽著,修婷跟著走進了客廳。
    張恆進到客廳裡。他用手撕扯著自己的衣領,說道:「我怎麼這麼渴呀。」
    修婷說道:「那我給你倒點兒水喝。」
    修婷走進餐廳,給張恆倒了一杯涼開水,遞給了張恆。張恆坐在那裡喝著,而修婷的目光已集中在了客廳的牆上的一幅鑲在畫框裡的書法作品上了。修婷問道:「張總對書法是研究還是喜歡?」
    「什什麼都不是。附庸風雅,只是附庸風雅而已。」張恆一邊把水杯放在了茶几上一邊說道。
    「不會吧?張總,這幅《陋室銘》真是讓我有點兒卻步啊,往來無白丁,我可是個真正的白丁啊。好像是不應該涉足你這領域呀?」
    「說哪去了,你能到我這裡坐坐,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啊,真的。」
    修婷笑著:「你這陋室怎麼也得有兩三百平方米吧?何陋之有啊?」
    「是,是。我這房子質量不錯,從來就沒有漏過。」修婷聽不明白張恆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就什麼也不懂。她接著說道:「張總,這幅字寫的真是不錯。真沒有想到,你家裡還能有這麼好的現代書法作品,真是神來之筆。張總,你不介意的話,我把它照下來,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還帶著照相機?」張恆問道。
    「哦,帶著呢。你忘了嗎?你給我打電話時,我不正在商店調換相機嗎?」
    「對對對,沒換成。照吧,照吧。隨便,看來你是行家,能看出好壞。這東西掛在我這太可惜了,我也看不懂。你要是喜歡,哪天就就就摘了去。」張恆滿不在乎地說道。
    修婷一邊從包裡拿出了相機對準那幅字一邊說道:「哪能呢,那不是奪人之美嗎?照下來也就行了,回去輸到電腦裡,可以欣賞欣賞。」
    就在修婷按完快門轉過身子的時候,她發現張恆的兩眼一直在盯著她。張恆說道:「修婷,我有點兒難受,我我想進屋躺一會兒。」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他身子左右搖擺了一下:「我怎麼會這麼暈呢,修婷走上前去扶了他一下,張恆一下子就把身子的全部重量都靠在了修婷的身上,修婷怕他倒下去,就用身體支撐著他,把他扶進了他的臥室。走進床邊的那一刻,張恆的身子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他並沒有鬆開他一直搭在修婷肩上的手,他把她拉倒在了床上。
    修婷掙扎著,想坐起來:「張總,別別別,別這樣……」
    「修婷,我喜歡你,真的,我真的喜歡你。」張恆拚命地摟住了修婷,就像是怕她從自己的懷裡跑掉似的。
    「張總,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修婷在不斷反抗的同時,相機依然還拿在一隻手裡。
    張恆把身子翻了過來,全部體重都傾瀉在了修婷的身上,嘴裡不斷地說道:「你讓我想了多少年,我早就想拿下你。他們誰都別想,他汪洋就更別想……」
    修婷聽到這裡,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下子將張恆掀到了床上。這讓張恆嚇了一跳:「怎麼了?修婷。」
    修婷坐了起來,兩條腿垂在了地上:「我不希望你提他。」
    「告訴我,他是不是對你有過什麼想法?」張恆一邊說一邊又一次把修婷摟住,在她的臉上不斷地吻著。
    「那不可能,那不可能……」
    「是不可能,不可能了。他不可能再有什麼想法了。」張恆一邊說一邊依舊對修婷展開了全面的攻勢。他把她推倒在床上,身子又一次從正面覆蓋過去,他用手去撕扯她的上衣……
    修婷拚命地反抗著,她手中的相機掉在了床上。張恆藉著酒勁幾乎是佔有了絕對優勢,就在他要向縱深推進的時候,修婷就像是一下子被雷霆萬鈞般的暴風雨催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又一次把張恆推開了,她說道:「張總,你剛才說什麼?你說不可能,他不可能有什麼想法了?那是什麼意思?」
    張恆還是躺在床上,問道:「怎麼,你怕他?」
    修婷沒有回答張恆的問話,而是說道:「我想知道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真掃興,你不是不想提他嗎?」張恆像是不太耐煩。
    「我想知道嘛。」修婷說話時,多出了一分嗔怪。
    「那好,我等一會兒告訴你。」
    「不行,你先告訴我。」修婷執意要知道。
    「那好,你躺下,我先告訴你。」
    修婷和張恆分別側著身子躺著,相互對視著。張恆說道:「那20萬元並不是他向我索要的,那是發生車禍時,我給他的補償,可紀委的人已經盯上了他,他根本就說不清楚了。20萬元實在不多,可就是區區20萬,就讓他走進了我為他設計好的謎局,那那那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修婷問道。
    「他太不聰明了,這叫庸人自擾之。」張恆得意地「嘿嘿」了兩聲。接著,他就又一次撲向了修婷,一邊親吻著修婷一邊問道:「你還想知道什麼?」
    修婷想用力把身子翻過來,張恆狠狠地壓著她,修婷說道:「張總,張總,我該走了。」
    張恆依舊壓在她的身上,把頭抬了一下說道:「走,上哪走?你還沒讓我嘗嘗鮮呢。怎麼就想走?」
    「張總,你還想讓我請你吃餃子宴嗎?」修婷說道。
    「不管是什麼皮兒的,我今天都想嘗一嘗。」張恆還是不停地在修婷的臉上吻著。
    「那好,那好,張總,你讓我先去衛生間洗一洗,一會兒就來。」
    張恆見修婷答應了,他的情緒一下子更加興奮起來,他從修婷身上下來,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好,去吧。洗好了回來,再接受我的檢閱。」
    修婷沒有說什麼,起身把相機拿在手裡,走進了客廳,又把相機放進了包裡。她輕手輕腳走到客廳通向外面的大門前,又輕輕地把房門打開,走了出去。她把門虛掩了一下,轉身匆匆地離開了那裡。出門之後,她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就在她走出別墅區大門口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已經料到那一定是張恆打來的,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通了電話。電話中傳來的是張恆如同野獸一樣的嚎叫聲,修婷是有思想準備的。她不無調侃地說道:「張總,餃子你早已吃過了,何必還在意是什麼皮包的呢。我告訴你,今後不要再打這樣的主意,希望你好自為之。」
    修婷沒有再等張恆說什麼,就主動把電話掛斷了。
    那一刻,張恆掃興極了。
    那些天,還有兩件事早已經超出了讓張恆掃興的範圍,甚至讓他頭疼,甚至讓他無所適從。其中的一件事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那天他和秦南在一起時,接到了婦幼保健院的一個電話。不久他就去了那裡,從那裡回來,一連好長時間都無法讓他平靜。這是他一生從來就不曾遇到過的事情,這是他一生從來就不曾因為這樣一件事而讓他那般心潮起伏過。
    那天他去過保健院之後,他才知道10年前他和明華生的那個孩子其實就是他自己的親骨肉。保健院的負責人告訴他,此前,有過一個姓汪,叫汪洋的人曾經來找過他們,他在一家報社工作,要求保健院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他們當初在這家保健院出生的孩子,為什麼會與他們夫婦沒有血緣關係。保健院經過大量的工作,查閱了當年的歷史資料後,終於搞清楚了真相。
    保健院的負責人明確地告訴張恆,張恆夫婦抱走的其實就是那個叫汪洋的夫婦生下的孩子,而他張恆的孩子是被汪洋夫婦抱走的。那是他們保健院的過錯,才造成了如此駭人聽聞的親情悲劇。而之所以這麼快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那是因為那天在這家保健院裡出生的只有這一對男嬰,而這一對男嬰又同時進入了保溫箱中。
    那一刻,張恆明白了,其實他曾去看過的那個患白血病的孩子確實不是他的兒子,可也不是明華與別人的私生子,而汪小凡才是他的親生兒子。還沒有離開保健院的時候,張恆就已經知道汪洋早已知道了自己兒子錯抱的事了,只是不知道他們自己錯抱的竟然是他張恆的孩子而已。
    那天,回到家後,張恆真的睡不著了,他從來就沒有過這種睡不著的感覺。他的心裡難受極了,他想到了明華,他想到了他對明華的態度,當年,他甚至沒容她有過絲毫的解釋,她是背負著一種難以表白的心情離開這片土地的。想到了她,張恆的心裡多出了一絲內疚;他又想到了王剛的死,即便是已經知道了王剛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還是同樣感到了幾分自責,他本來是可以挽留他的生命的,他有這種經濟能力,可那一刻,他根本就沒有那樣做,他當時做出了放棄為他付出的選擇時,竟然是那般地坦然;他更想到了汪小凡,那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在汪洋和童小舒的呵護下幸福地成長,儘管最後也離開了人世,可他比起王剛來,還算是幸運的,因為他畢竟度過了一段有父母呵護的童年。
    他在客廳裡來回走著,說不清楚是懊惱是悔恨是抱怨是恐懼,他的情緒幾乎是失控了,他走到了電視機前,雙手伸向了正在響著的電視機,一用力,電視機被他揮動起的雙臂,掄在了地上。隨著電視機掉在地上的那聲響動,張恆一下子失聲哭了起來……
    他想得更多的是汪洋,翻來覆去想到是自己那不可告人的20萬元讓汪洋面臨了滅頂之災。當想到汪洋時,他的心裡是充滿矛盾的,他還是不斷地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剎那間,他甚至產生過第二天就去市紀委把事情說清楚的一閃念。可他想來想去,想到了那樣做的結果,那不僅僅是讓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而且還完全可能讓自己經受牢獄之災,他越想越覺得害怕,因為他明白自己已經走得太遠。他想到這裡,渾身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那天夜裡,他內心充斥過太多的自責。可還是在那天夜裡,他開始漸漸地勸慰自己,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昨天不可能再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坐在沙發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天已經魚肚白,他醒來後的第一感覺,一下子徹底否定了頭天晚上產生的那種矛盾的想法,那一刻,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應該沿著既定方針走下去。
    那些天,還有一件事讓張恆有些頭疼,那就是他和宋雅欣的事。他和宋雅欣最近的幾次接觸,已經讓張恆越來越感覺到了一種壓力,而且這種壓力越來越大。那就是他明顯感覺到宋雅欣知道的東西已經太多。已經對他也對別人構成了威脅。張恆開始懷疑是秦南把天機洩露了出去,當秦南予以否認後,他也沒有過多地指責秦南,因為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誰告訴她的問題,而是她對這些事瞭解到了什麼程度。就在不久前,他打電話又一次問過秦南後,他就開始懷疑是不是新世紀公司有人洩露了天機。如果真是那樣,那問題如果嚴重起來,將會是致命的。他思來想去,總也沒有得出一個準確的結論。自從張恆開始和修婷重新有了來往後,儘管他沒能最終得逞於頃刻之間,但他已經不再懷疑修婷會成為他實施自己計劃的天敵,而最大的擔心就轉移到了宋雅欣的身上。
    張恆並沒有在意宋雅欣向他提出結婚要求時的那種態度的蠻橫,他在意的是她近乎幾次都用要挾的口吻和他談到的那些話的內容。張恆是明白的,那就是宋雅欣不僅是知道了她不應該知道的東西,她還活得有些過於清醒。她曾經不止一次地說到她的歷史使命已經結束。其實,這句話確實是說到了張恆的心裡,可張恆不僅覺得宋雅欣不應該這樣說,甚至她根本就不應該這樣清醒著。
    那天晚上,到了快要下班的時候,張恆給宋雅欣打了個電話:「今晚出來坐坐?」
    「有這個必要嗎?」顯然,宋雅欣還在生氣。
    「怎麼這麼小性子?都多少天了,還生氣呀?」張恆的態度異常地和藹。
    「生你的氣值得嗎?」
    「那好,咱們就出來坐坐,我去接你。你就不用開車了。」
    宋雅欣從心底希望她這些天對張恆的感覺不是真的,儘管她知道自己有些感覺已經得到了印證,可她依然不願意放棄嫁給他的幻想,哪怕還僅僅只有一絲希望。此刻,當她接到電話時,嘴上的堅硬與心理的柔軟已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她掛斷了電話,站在稅務局大門口前等著他的到來。她是去稅務局辦事時,接到張恆電話的。不到20分鐘,宋雅欣就看到張恆的車開了過來。她又往路邊走了走,張恆主動把車門打開,宋雅欣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張恆沒有踩油門,車還是轟鳴著,張恆向右傾斜了一下身子,突然把嘴對準了宋雅欣的臉,吻了一下。宋雅欣沒有料到,她躲閃著,沒有躲閃得開,張恆還是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印記。宋雅欣表面上仍然是一種不悅的神情,可心裡卻因為有了張恆那突如其來的一吻,立刻就產生了些許變化,那變化就如同春日裡的暖陽,開始讓她那堆積在心底的薄冰悄然融化……
    宋雅欣根本就沒有關注張恆把車開到了哪裡,她只是不斷地往窗外望著,看著窗外那一道道往後退去的風景和消失在車後的那越來越少的人群,直到她已經很少看到行人了,才發現車已經停了下來。車停的位置是離東海棧橋不遠處的一家中等規模的娛樂中心的門前。門前燈光閃爍,名車耀眼,不時地有人從那裡進進出出,宋雅欣沒有來過這裡。當她下車走到門口時,抬頭看了看那上面的招牌,那上面的幾個字十分醒目而又有些浪漫:「情人相擁娛樂中心」。這讓宋雅欣心裡的那塊薄冰進一步解凍……
    他們走到二樓的一個房間,房間裡沒有窗戶,而且燈光昏暗,宋雅欣走了過去,想把燈的亮度調得大一點兒,可怎麼也亮不起來。張恆告訴她:「這裡就是這種情調。」
    這時,宋雅欣環顧了一下四周,才發現房間裡除了一個四方小桌只能供兩個人就餐用之外,還有音響設備。更醒目的還有一個完全可供兩個人安然入睡的大大的皮質沙發。牆上掛的那些工藝品,都是一些裸女的身姿,看上去並不藝術,卻能給人以刺激。宋雅欣已經感覺到這裡不像是吃飯的地方,倒像是格調不高卻十分性感的場所。
    「你還和我講什麼情調?」宋雅欣環視了一下四周,說道。
    「不好嗎?喝點兒美酒,欣賞欣賞美女,是多麼愜意的事情。你不想給我這個機會?」張恆輕鬆地說道。
    「我不是美女,更無法讓你愜意。」宋雅欣不冷不熱。
    「是嗎?你在我的眼裡是美的,始終都是美的,就連發脾氣的時候都是美的。我有的時候還真願意看到你發脾氣的樣子,挺好笑的。」
    宋雅欣「噗哧」一聲笑了:「去你的。少拿我開心。」
    一個女服務員走了進來,張恆點了幾樣菜。菜點的不多,只是多要了幾瓶啤酒,比他們平時在一起的時候多出了一些,宋雅欣並沒有在意。
    沒過多久,菜就上來了。張恆讓女服務員把所有啤酒都打開,並為他們倆分別倒上,女服務員退了出去。在女服務員退出去的剎那,宋雅欣也站了起來,說道:「我先去一趟衛生間,你先喝吧。」
    「去吧,我等著你回來一起喝。」
    宋雅欣走了出去。張恆迅速地從衣服的內側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塑料袋,把白色粉末狀的東西倒進了宋雅欣的啤酒杯裡,那些東西迅速地沉了下去,並很快融化了。
    幾分鐘後,宋雅欣走進來,坐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張恆舉起酒杯,和顏悅色地說道:「為了我們一起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來,讓我們把這杯酒乾了。」
    說完,張恆先把那杯酒喝了下去。放下杯後,他看了看宋雅欣只是喝了一小口,杯還在手裡舉著,就笑瞇瞇地說道:「干了吧。今晚我們都多喝點兒,興奮一點兒,然後,回我的別墅。我們有些日子沒有興奮過了。真想……」
    「真想什麼?」宋雅欣明知故問。
    「先喝了吧,喝完了,我告訴你。」張恆還是慢條斯理。
    宋雅欣沒有再說什麼,把酒杯舉了起來,一口喝了進去。放下杯後,張恆又為她倒滿了酒,自己也倒上了。宋雅欣說道:「說吧,想什麼?」
    「想把你撕成碎片。」張恆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還有那個想法?」宋雅欣說道。張恆從宋雅欣的眼神中,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渴望。
    「當然。你多喝點兒,我最希望看到你喝得似醉非醉的樣子,希望看到你讓我盡情蹂躪的樣子。」
    宋雅欣抬起頭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然後又舉起了酒杯,一口氣把一杯酒喝了下去。放下杯後,她才說道:「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張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搞得那麼嚴肅幹什麼?什麼話還非得在這種場合說,晚上回去不有的是時間嗎?慢慢地說唄。現在告訴你也行,我考慮了,我們可以選擇一個日子舉行婚禮。」
    「真的想好了?」宋雅欣不緊不慢地問道。
    「這不是現在才想好的。早就想好了。」
    「為什麼那天去看我的時候,不告訴我?」宋雅欣有幾分嗔怪地說道。
    「嘿嘿嘿……」張恆一陣假笑,說道:「我願意看到你發脾氣的樣子,挺好玩的。再說了,那天我也不是沒答應你,就是說想選一個合適的機會。」
    「現在想好合適機會了?」
    「你定吧。在這些問題上,女人比男人強。你想好後,我再考慮考慮看看行不行。」
    「我還是想問你,這件事和我那天說過的話有沒有什麼關係?」
    張恆臉上一下變得嚴肅起來:「你指什麼?」
    「那棟辦公大樓的事?」宋雅欣也同樣嚴肅了幾分。
    「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願意聯想,我就不喜歡你這一點兒。你既然想和我在一起,就應該放心,違法的事我是不會幹的。除此之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倆,為了我們結婚後,生活上能有足夠的物質保障。就這些,別的沒有,一點兒都沒有。你還想知道別的事,我都可以告訴你,可生意上的事一半句話根本就說不清楚。我可以慢慢地和你說。」張恆不緊不慢地說道。
    宋雅欣聽著聽著,眼皮有點兒打架的感覺:「我怎麼有點兒頭疼。」
    「是不是沒睡好覺?」
    「不知道。這些天睡眠就不怎麼好,純粹是叫你氣的。」
    「我什麼時候氣過你。要不我們就不喝了,這裡離棧橋又那麼近,出去吹吹海風,或許走一走就好了。」
    宋雅欣點了點頭。張恆把女服務員叫進來結了賬。
    宋雅欣又重新坐到車裡,張恆開著車,奔棧橋的方向而去。只幾分鐘的工夫,車就到了離那不遠的一處樹叢旁邊,張恆把車停了下來。張恆和宋雅欣在皎潔的月光下沿著那天張恆和秦南走過的路往上走去,路邊已經絕少行人。張恆一邊走一邊說道:「現在好多了吧?」
    宋雅欣把身子往張恆的身上靠著,兩手摟著張恆的一隻胳膊,撒嬌似地說道:「嗯,好多了,就是多少還有點兒迷糊的感覺,挺好的,倒是蠻舒服的。」
    張恆低下頭,在宋雅欣額頭前吻了吻。宋雅欣停止了腳步,兩手摟住張恆的脖子,對著張恆的嘴吻了起來,用力地吻了起來:「我真的有了一種想讓你把我撕扯成碎片的慾望,我好想……」
    張恆慢慢地把宋雅欣放開,還是讓她挽著自己的右臂向前走去。他還是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少散會兒步,就回去,這裡太美了,尤其晚上。」
    一會兒工夫,他們就走到了最高處,站在那裡眺望著大海……
    正在這時,宋雅欣說道:「我還是需要去衛生間。」
    「去吧,包我給你拿著。」張恆說道。
    「不行,我還得用裡面的東西。」
    張恆神秘地笑了笑,接著說道:「真掃興。」
    宋雅欣沒走多遠就走進了一個亮著燈的衛生間。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通了電話,那是修婷打給她的。修婷問道:「宋雅欣,你在哪呢?」
    「你有事嗎?」
    「我想請你出來坐坐,想和你聊聊。一個人在家裡沒有什麼意思。」修婷說道。
    「今天不行,明天吧。」
    「你不在家?」修婷直截了當地問道。
    宋雅欣想了想,想到反正是張恆剛才已經正式答應馬上就要結婚了,已經沒有什麼密可保,也就張口說道:「我在棧橋風景區,和張總在一起呢。」
    「晚上逛棧橋海景,可夠浪漫的了。那好,那就改日再說吧。」
    宋雅欣很快回到了張恆身邊。她發現張恆面朝大海已經坐在海邊的安全鎖鏈上了,像是在輕輕地蕩著鞦韆,宋雅欣也把雙腿伸向了鎖鏈的外側坐在了那裡。張恆沒有說話,宋雅欣看到他什麼也不說,便問道:「想什麼呢?」
    「我一看到大海,就想到人實在是太渺小了。」
    「怎麼傷感起來了?」宋雅欣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觸景生情。」說著,他站了起來,宋雅欣也跟著站了起來。就在宋雅欣還沒有把頭轉向他的剎那,張恆用力揮動了一下右臂,宋雅欣隨著張恆那右臂的揮動,頃刻間,墜入了大海。編者註:《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確定罪名】故意殺人罪那懸崖距離大海是幾十米的高度……

《雙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