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嶝江市委常務副書記汪思繼在新城賓館等了兩個多小時了,仍然沒有等到從昊州市委組織部下來的幹部考察組。嶝江市是縣級市,隸屬於昊州。
    這次昊州市委組織部下來的考察組來的特別突然,作為主管組織的副書記,對於這次幹部考察,汪思繼事先居然毫不知情,沒有任何人給他打過招呼,更沒有任何人給他透露過內情。
    汪思繼今年五十三歲,如果這一屆出了問題,那他這輩子可就幾乎沒有任何希望了。市委副書記,副處,退居二線時,象徵性地給了個正處,也就到頂了。誰也清楚,處級幹部在五十五歲之前還得不到提升,就只能靠邊站,再也沒什麼升的可能了。
    然而這次考察的對象卻是夏中民!
    汪思繼真的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是夏中民!
    半年多前,昊州市委曾考察過一次嶝江市委市政府的班子,事後汪思繼才知道,嚴格地說,那一次不僅僅是一次考察,而且還是一次全方位、多層次的對嶝江市委市政府班子的全面考核。
    說實話,當時他的感覺還可以,不能說感覺良好,但至少還比較自信。夏中民雖然在年齡上比他有優勢,但汪思繼的優勢是口碑好,沒有什麼大的爭議。尤其還有一點夏中民根本無法同他相比的是,那就是他的「處齡」特別長。雖然他和夏中民都是嶝江市委副書記,而且夏中民一直排在他的前面,然而汪思繼被任命為處級幹部的時間,也就是在這個副處級的位置上,已經苦撐了將近二十年!夏中民儘管在副處和副書記的位置上時間也不算短,但滿打滿算也就10年多,幾乎只是他的一半。
    嶝江市是一個獨立性較強,工業化程度較高,交通相對比較發達,地位比較特殊的縣級市,全市人口一百七十多萬,劃分為兩區二十八個鄉鎮,所以在這兒任職的幹部級別同一般的縣級市相比要略高一些。比如嶝江市市委書記,一般都是昊州市市委常委,級別為副廳。相比之下,就比別的縣市略高那麼半格。但高也就只高這麼一點,除了市委書記,其他的規格同別的縣級市基本上就沒什麼兩樣了。
    在嶝江市,也許是因為太複雜的緣故,很少設常務副書記、常務副市長一職。因為一旦被任命為常務副書記、常務副市長,都會在不長的時間內順利地被提升為市委書記或市長,從而順理成章的成為正處。所以一旦被定位常務,往往就會成為公開的靶環,也許到不了真正被提拔起來的那一天,就已經四海鼎沸,眾怒難犯,以至於禍起蕭牆,有始無終了。
    半年多前的考核考察,當時大多數人都看好他,至少圈子裡的人都看好他。汪思繼這大半輩子,幾乎是在人事圈子裡滾過來的。不論是市委還是市政府,也不管是召開什麼會,只要他在主席台上一坐下面立刻就會悄無聲息,往下一看,幾乎有一半的幹部都是經他的手提拔起來的。想想那會是怎樣的場面,又會是一個怎樣的氣派。儘管夏中民年輕,而且可以說是風頭正健,人氣指數旺的不得了。然而大多數人還是看好他,也希望是他。
    沒想到那一次考核的結果,再次讓圈裡的人跌破眼鏡,在市長人選的考核名單上,考核結果位居第一名的並不是有近二十年「處齡」的汪思繼,而是年齡只有三十八歲的夏中民!雖然差距並不很大,但汪思繼竟然只能被排在第四!
    為了應付當時尷尬的場面,最終的考核結果還沒下來,早已得到消息的汪思繼便住進了醫院。他在醫院整整住了一個多月,直到市委書記陳正祥,還有當時仍是副書記的夏中民夜裡來看望過他後,他才算出院上班了。
    而後不久,就像是照顧情緒,照顧輿論似的,突然間給夏中民安排了一個常務副市長,同時給汪思繼安排了一個常務副書記。夏中民的權力相應擴大,汪思繼主管的系統也多兩個。仍然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
    幾個月過去了,再有十多天黨代會就要召開了,而後還有人代會和政協會,原來定好的市委書記陳正祥在這次換屆中繼續擔任市委書記,市長仍然由書記兼任。真正的爭奪還遠不到時候。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這種平靜中,就好像從天上掉下來似的,竟會突然來了這麼一個考察組!讓汪思繼感到窒息的是,這次考察的對象只有一個人,不是他,而是夏中民!
    汪思繼一邊打聽情況,一邊琢磨了整整一天。最終得出來的結論依舊是兩個可能:一、夏中民不僅會成為新一屆市長人選,而且將會是市委書記陳正祥的惟一接班人!這也就意味著汪思繼和夏中民之間的平衡將被徹底打破,他們之間的競爭也將隨之結束。從此而後,汪思繼與嶝江市的權力核心將會越來越遠,甚至意味著汪思繼在嶝江市的權力生涯即將結束。
    二、夏中民不僅要在人大會上正式選舉為市長,同時還會被破格擢升為市委書記!這絕不是沒有可能,這種一身兼二職的班子格局在這些年是常有的事情。其目的就是在一種特殊的情況下,盡力避免班子內部矛盾,從而確保政局穩定。在嶝江未來的班子問題上,夏中民就有了絕對的發言權。他不會容忍你擋道,也絕不會同你長期和平共處。夏中民這個人實在是太強太橫了,強橫的不會給你留下任何餘地。
    汪思繼想了又想,最終給自己定了一個近期速戰速決的戰略方案。

《國家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