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

  柳依依提心吊膽地等了幾天,希望每個月都會來的朋友能準時到來。柳依依掐著指頭算日子,過了一天,她有點緊張,又過了兩天,還沒有來,她更焦慮了,後悔得要命。內心的衝動,靈魂的燃燒,什麼屁話!秦一星聽到這個消息,吃了一驚,掐著指頭算了又算,又去看日曆上的日期,說:「很小心啊!」馬上開車去買了試紙回來,叫柳依依去廁所小便。兩個人做試驗似的試了一遍又一遍,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不幸的事實了。柳依依說:「那怎麼辦?」秦一星說:「只有去醫院拿掉,還能怎麼辦?這是唯一選擇,沒有第二條路。」她說:「怎麼沒有?你可以離婚,我也可以做單身媽媽。」說出這些話她自己也嚇了一跳,「誰說只有一條路呢?」
  秦一星走了,柳依依給苗小慧打電話:「看他那麼可憐,我就聽他的算了。」苗小慧說:「可憐的人說不可憐的人可憐,你這人怎麼這麼好呢?別人跟個老闆跟幾年,要房要車,還要青春補償,你真的淨身出戶呀你!」柳依依說:「我沒有那麼想過,我那麼想就把自己這幾年的感情都否定了。」苗小慧說:「什麼叫金屋藏嬌?一個金字,一個嬌字,就是事情的本質。沒有金藏不了嬌,沒嬌,金也不會來藏。他是窮光蛋你會跟他幾年?你沒青春美貌他會要你?這其實是一種市場行為。」
  第二天見了秦一星,柳依依又動搖了。就是這個人,幾年來照顧自己,事無鉅細,無微不至,連內衣內褲都不知幫自己洗過多少次,現在自己不但要他認了這事,還要咬他一口,割他一刀,實在是不忍,不忍。秦一星要帶她去醫院檢查,似乎是怎麼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柳依依拿了化驗結果,看見單子上蓋著紅色的章,是「陽性」兩個字,心裡倒有一種放心的感覺。上了車柳依依把化驗單給他看,他瞟了一眼,臉色陰了下去,又勉強笑了笑說:「我那裡有張存折到期了,明天我去把你的學費存了,最後一年的生活費也一起存了,一萬加二萬,行嗎?」
  第二天秦一星發來信息,要柳依依去看看自己的存折。猶豫了一天,還是忍不住用卡在自動取款機上查了,果然有三萬多塊錢。看到這個數字,柳依依心裡有一種震撼,這是自己一輩子都不曾擁有過的。震撼之後是一種緊張,走在校園中背上的汗都出來了,渾身燥熱。她後悔了,徹底地後悔了。
  宋旭升來了電話,約柳依依見個面,晚上一起吃飯。柳依依說:「那你等會兒再打電話過來。」她又給秦一星打了電話,把事情說了,又說:「你說我去不去?」秦一星說:「去。」柳依依說:「你就那麼想把我推出去嗎?」秦一星告訴她要穿哪條裙子最出身材,還要化點淡妝。秦一星說:「你聽我的,我知道男人怎麼想的。」柳依依說:「你們怎麼想的,連我都知道,年輕漂亮身材好,腰肢會抒情,屁股會說話。」
  在餐廳要了一個情人卡座,宋旭升把菜單遞過來要柳依依點菜。柳依依想,打的都捨不得,還點什麼菜?就說:「我喜歡吃煲仔飯。」宋旭升馬上說:「怎麼跟我一樣?」就要了兩份臘肉煲仔飯。宋旭升說:「再怎麼樣,金牛角還是來得起的,以後我們每個月來兩次。」柳依依說:「哪裡有那麼多以後?」
  再見到秦一星,柳依依又說宋旭升的事,秦一星說:「這人還可以吧。」柳依依說:哪點可以?只想把我推出去。「又說:「你,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你不傻,跟你學了幾年,我就那麼傻嗎?」秦一星說:「沒想到啊!」又說:「嚴妍是有男朋友的,在上海什麼公司當經理,我們偶爾來往一下,你不要太認真了。她現在轉到經視台去了,可能又有新的方向,我們也沒聯繫了。她跟你是不同的,她把自己當作商品,看看在哪裡可以賣個更好的價錢。我也就是一時昏了頭,偶然犯了點錯誤。」
  柳依依說:「你還是幫我想想宋旭升吧。」秦一星說:「有找到方向的感覺沒有?」柳依依說:「不可能。我的熱情都在你這裡燃燒完了,我還會去愛誰嗎?」又說:「跟自己喜歡的人來商量是不是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這太現代了。」秦一星說:「有些話趁今天跟你說了吧。一個女人,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小資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容易啊!男人看女人,從十八歲到八十歲,半個多世紀,這眼光終身不變,可是女人的年輕漂亮又能有多久呢?所以她們的生存環境很惡劣,危機四伏。怎麼逃脫?要付出真情去建立親情。男人,你全心全意地對他好,他可能看著這種情分,又看著兒女的情分,會收斂一點。不然他為什麼要壓抑自己?一個家庭,丈夫,妻子,還有孩子,這本來是一個上帝安排的生存的鐵三角,可這個鐵三角有一個角最脆弱,就是丈夫,比如秦一星我。說真的我真的對不起周珊,她已經有抑鬱症的苗頭了。一個女人,就算萬幸,沒有意外的風雨,時間就是風,就是雨,你躲到哪裡去也躲不開時間,對一個女人來說,沒有比青春更靠不住的東西了。」
  柳依依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她知道秦一星說得對,全部都對。可是她不願接受這個對。她說:「你不覺得對一個女孩說這些話太殘忍了嗎?不要在她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吧!」秦一星說:「不說殘忍就不存在?以後我叫你過來,你還會來嗎?」柳依依說:「會」秦一星說:「來了你不會扭扭捏捏吧?」柳依依說:「去都去了,還扭扭捏捏幹什麼?」

《因為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