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遭遇尷尬也可以接二連三

我抬頭看見下樓梯的人是他倆,一下子目瞪口呆。曹局臉上也有驚訝的神色,然後就故作鎮定。兩個女人的臉也“唰”地紅了,羞臊得頭都抬不起,相互之間竟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我糊里糊塗慌裡慌張竟然還沒有忘記巴結頂頭上司……
出差回來以後,我自然還是放不下梅潔,但是能和她在一起的機會並不多。
曹局長懂得領導藝術,很會當一把手。局裡的大事他都清楚,人事權和財權也牢牢把握著,其他方面的權力卻能捨得放開,具體的活兒給我這樣剛剛上來的副局長安排得很扎實。所以,上班時間我非常忙,想找一個幽會的機會還真不容易。好不容易等下班回到家裡,就又被秦秀麗牢牢地看住了,彷彿我當了副局長,在她心目中地位也提高了,夫妻感情也隨之加深。秦秀麗很粘我,吃了飯,總要我陪著她去散步,說是消化消化,有利於健康,要麼就是陪著我看電視,即使是她以前從來不看的體育比賽,只要我喜歡,她也能耐著性子陪我看。
看來,任何人都沒有絕對的自由,生活中處處是藩籬。
當然,機會也靠人來創造。好在單位經常有應酬,只要我告訴秦秀麗出去吃飯,她也就只能囉嗦幾句早點兒回來、甭喝醉了之類的話,其奈我何?所以我往往也能和梅潔單獨吃個飯,然後再回到她的小安樂窩幹點兒壞事。新鮮感沒有絲毫的消退,相互的吸引力和愛慕卻與日俱增,日益感覺我們之間是誰也離不開誰了!在外面的飯館吃飯,有時候難免遇上熟人,略微有些尷尬,但我告訴梅潔說不必介意,反正紙裡包不住火。好在現在的人觀念都比較開放,非婚的男女在一塊吃個飯不算啥。
但世間的事情無巧不成書。有一次我約梅潔一塊兒吃海鮮,因為要去的那個“東海漁港”生意火爆,碰上熟人的幾率高,所以我別出心裁地建議先在她家裡溫存造愛,然後再出去補充給養,梅潔也認為這主意不錯。這樣到了晚上八點多鐘,我們才纏纏綿綿一起來到海鮮店,不料,進門上樓梯時正好碰見曹局長帶著一個女人已經吃完了要下樓買單。我這頂頭上司所帶的女人也並非他老婆,而是我以前的直接下屬小柳。你說尷尬不尷尬!
我抬頭看見下樓梯的人是他倆,一下子目瞪口呆。曹局臉上也有驚訝的神色,然後就故作鎮定。兩個女人的臉也唰地紅了,羞臊得頭都抬不起,相互之間竟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我糊里糊塗慌裡慌張竟然還沒有忘記巴結頂頭上司,搶著給曹局付了帳。這狗日的在女人身上也真敢揮霍,倆人竟然吃了二百五十塊,害得我心疼就像貓抓了一般!
完了完了,竟然碰上他們!對誰都不好。我以後還怎麼見曹局長。梅潔坐到小包間裡,仍然用手捂著羞紅了的臉,也不管我點的什麼菜。
怕啥?彼此彼此。我安慰梅潔說,但實際上我的內心也十分不安。我和梅潔的關係被曹局和小柳知道了很不好。他倆一個是上司,一個是下屬,也就是說,我的個人隱私被上上下下都窺視到了,很不利於我作為領導之一在單位保持良好形象。另外曹局是我直接上級,我讓他遭遇尷尬就像領導拉屎撒尿你非要看人傢俬處一樣,是很犯忌的。小柳和曹局擁有同一個隱私,也讓我不知道是該鄙視她還是應該高看她一眼。總而言之,這他媽的不是個事兒!
不料遭遇尷尬也可以接二連三。
一直到吃完海鮮,梅潔還是心神不寧。為了緩解她的緊張和尷尬,我建議再去K歌,梅潔也就答應了。所謂的“量販KTV”也屬於正經中國人念起來拗口、理解起來費勁的狗屁名堂,但這並不妨礙人家生意火爆。我和梅潔來到一家“量販”的“娛樂會所”,裡面可容納兩人的情侶包竟然爆滿,而稍大一些的袖珍商務包要貴一些。走在二樓的廊道裡,我正低頭盤算著買過兩個吃海鮮的單子,兜裡剩下的錢還能夠我和梅潔唱幾個小時,突然就有人喊我:老趙!
我抬頭一看,竟然又是曹局長!
曹局長帶著辦公室女文員小柳早已在這裡開了一間小型商務包K歌,他出來上衛生間又碰上了我和梅潔。市區的量販KTV並不少,我們竟然能再次相遇,確實有點兒鬼使神差。曹局的包廂裡可以容納四人,他把我倆也帶了進去,說,一起唱一起唱。我和梅潔對視了一眼,也只能聽從。
曹局這樣做是把短暫的尷尬變為常態的尷尬,但是你要徹底走進去了也可能就不再尷尬,就像水溫很高的浴池,你剛進去時要試探,逐步深入,等到全身皮膚燙紅了反倒就無所謂了。
曹局長叫來服務生,徵求我和梅潔的意見之後上了綠茶和葡萄酒,還要了些瓜子、開心果、香蕉片兒之類的小吃。我心裡盤算著他倆在這包廂裡至少已經呆了兩小時,要是再繼續兩小時以上,再酒水和小吃,費用一定不菲,我衣兜裡的銀子可能會難以應付!到時候該怎麼辦呢?我心裡多了一分不安。尷尬加上憂愁,這歌唱的,真他媽的累!
小梅,你們單局長平常對你咋樣?曹局長把身子挪得挨著梅潔,做出關心下屬的姿態來。我正拿著話筒狼嗥一般唱《糊塗的愛》,他說話不得不大聲。我看見梅潔在點頭,同時用幅度很小的動作將自己移動得和曹局保持一點兒距離。看到她的小動作我心裡很安慰。
我看你又年輕又能幹,是個難得的好同志。找機會把你調到市局來。曹局長這會兒酒喝得不少,有年輕女同志陪伴著高興得過了頭,亂許願。我心想姓曹的,把梅潔弄到你眼皮子底下讓你惦記,那還不等於是把肉包子送到狗嘴裡?就看你跟小柳這樣,量你也不是不吃窩邊草的正人君子!
梅潔又在點頭,看口形好像還在說謝謝。我突然唱歌就跑調了,小柳指著我笑得摀住嘴。她笑容燦爛姿態嫵媚完全不是平日裡那中性人的作派。看來女人只有跟她中意的男人在一起才會充分展現女性魅力,曹局開發這個女人一定沒少下功夫。
好不容易唱完一曲《糊塗的愛》,我趕忙把話筒遞給曹局,想給他使一個調虎離山計。曹局不但不接話筒,還說我:你唱歌鬼哭狼嚎簡直是折磨人的耳朵和神經。我跟小梅說會兒話你不要酸溜溜的,小柳在那兒閒著呢你倆愛幹啥幹啥去。
你聽這話,好像在這小包廂的沙發上我跟他的小情人還真能幹什麼似的!
趙局,您以前是我的主任,對我很關照。現在您是局長了,以後還要繼續多關照。小柳把身子往我跟前靠了靠,說話嬌滴滴讓我肉麻。仔細想想我以前也沒關照她,奉承話客氣話說起來不打嗑巴充分說明小柳並不簡單。再以後漫說關照,我認為必須離她遠遠的以防止引火燒身。但我還是點點頭說,彼此關照,彼此關照。我們都需要曹局長關照。
奶奶的,我是誰?虛與委蛇誰還不會?
我敬您一杯酒。小柳舉杯的姿勢很優雅。
謝謝。干!我覺得我是豪爽加優雅,決不輸給這小娘們兒。
曹局長和梅潔那裡也在乾杯。
來來來,咱四人共同乾一杯。曹局長提議說。我們幾人都忙不迭端起酒杯,要碰。
別急別急,每人要說一句祝酒詞。我先來, 祝兩位女士越來越漂亮!老趙接著來。
祝曹局工作順利萬事如意,帶領我們大家共同發財!說完了我才發現這祝酒詞又有諂媚之嫌,我在心裡痛斥自己骨子裡有小人基因。
祝兩位局長仕途順利,步步高陞!小柳的祝酒詞跟我異曲同工,都不怎麼的。
你們都說得好,我不知道該說啥了。梅潔略一矜持,然後說:相聚都是緣,舉杯邀明天!
小梅的祝酒詞最好。干!曹局的話音剛落,大家的酒杯就碰在了一起。
曹局喝完,先把杯子翻倒過來,意思是要把杯中酒消滅光。領導帶了頭,群眾跟上走,我們幾人也都喝乾了酒,將杯子倒過來舉起。梅潔的目光不經意間跟我相遇,我的心裡一道電光閃亮。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心底裡升騰起舒適和迷懵。
不過,咱說實話,大家能聚在一起,葡萄美酒,輕歌曼舞,這也真是神仙過的日子。曹局對著大家說。不過我能聽出來他主要是說給小柳聽的,小柳瞄他一眼,也是含情脈脈的樣子。這小女子過去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單位一把手把關係搞成這樣,還是讓我刮目相看。
小梅說得好,相聚都是緣。古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比如咱這幾個人,老家都不在同一個地方,上學唸書也都在天南地北的,但是現在都成了一個單位、一個系統的同事,這也是緣分哪。咱們四人今天晚上能相聚在這樣一個小包廂裡,那更是緣分——早知道咱們吃飯也一起吃就好了。我今天真高興。曹局繼續發感慨。我覺得他這樣說是在掩蓋大家心裡都明白的那份尷尬。
高興,高興。我只能附和說。
我也很高興。小柳也說。
只有梅潔很矜持地笑笑。她這樣更讓我欣賞。我向她投去讚許的目光。
現在國家公務員待遇還是不錯的。企業員工的收入總是要和效益掛鉤的,弄不好還下崗;做生意的人風險也大,賺錢了當然好,但賠了的也很多,血本無歸的時候跳樓上吊的都有。咱們再怎麼說,飯碗子還是牢靠的——你們看最近國家機關招考公務員,好幾十萬人報考,錄取比例是50比1——這就說明當公務員好!你們都好好幹,為人民服務,為國家多做貢獻,咱自己也不會吃虧。
不知不覺,姓曹的領導同志又在給我們幾人上政治課。
有一句話叫做“幸福不忘共產黨,致富全靠冶煉廠”。過去咱這城市郊區有的老鄉經常偷工廠的原材料和半成品賣錢呢,這話是他們說的,如今工廠管理得越來越嚴了,老鄉發不了這財啦。不過咱政府機關工作人員領工資還得靠企業和納稅人。你看那些大煙囪整天價冒煙,有時候還黃的綠的,嚇人呢!這經濟效益和環境保護還真是一對矛盾。我也接著曹局長的話題胡拉被子亂扯氈。
就是就是。發展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追求經濟效益的同時還應該注意防止污染。咱是個重工業城市,企業還要跨越式發展,保護環境太重要了!曹局一臉的嚴肅認真。
我覺得有些滑稽,就像曹局這樣,到哪兒都憂國憂民,當官累不累呀!況且,曹局跟我一樣無恥,攜本單位本系統美女在餐館和KTV包房瀟灑,這是憂國憂民的地方嗎?我在心裡暗自盤算我們四人這一晚上的消費,那足足夠我老家那樣的窮鄉僻壤父老鄉親一大家子人一年到頭的零花錢!想到錢我突然又冒出一頭冷汗,我憂愁著一會兒付賬買單,我兜裡所剩無幾的人民幣難以應付怎麼辦?總不能等曹局去替我和梅潔付賬吧?總不能跟梅潔要吧?那多沒面子!我時間想不出萬全之策,我頭上不覺汗津津的。也不知道這娛樂會所讓不讓簽單?
曹局終於說,應該回家了。下樓的時候我搶先往吧檯走,曹局擋住我說:別去了,帳我已經付過了。原來他借上廁所的機會已經提前買過單了。我喜出望外,但馬上就覺得自己很沒面子。
我到吧檯要了發票。我要找機會把今天晚上在“量販KTV”的開銷轉嫁給公家,而不能讓曹局長吃虧。我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把他們幾人挨個兒送到家。打車的錢我還是有的,況且當車上剩下我和梅潔之後,我還賺了她一個吻。 

《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