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荒遊俠

拓拔野迷迷糊糊中,那股奇異的慾火越燒越烈,頭腦混沌,雙手本能的摟緊懷中的女子,胡亂吻去。耳邊聽到那格格的笑聲、喘息聲、呻吟聲,更讓他意亂情迷,不能自已。

雨師妾雙耳上的那一對黑蛇,是有名的催情蛇,乃是水族第一魔法師黑水真神燭龍在北海尋著,送給雨師妾的。雨師妾以七七四十九種媚藥混合,製煉出當世無雙的第一春藥,日夜餵服這兩條催情蛇,更使得蛇牙毒腺中儘是春藥。一經咬中,情慾高漲而不能自抑,非得立時尋歡不可。雨師妾以這兩尾蛇為紅娘,屢試不爽,也不知已誘惑了多少年輕男子。

拓拔野正慾火熊狂,忽然聽見兩聲淡淡而清遠的簫聲,遙遠如皎月,短暫如流星,剎那間便淡不可聞。他心中大震,如醍醐灌頂,瞬時清醒:「仙女姐姐!是仙女姐姐!糟糕!倘若被她瞧見我與妖女這樣,我有何面目再去見她?」心中羞慚後悔之念翻騰洶湧,剎那間竟蓋過了鼎沸的情慾。

在這一刻間,下午對白衣女子與黑衣女子的比較瞬息有了結果。他猛然狠狠的一口咬在自己的左臂上,劇痛與血腥使他剎那間更清醒了一些,用盡週身力量將懷中溫軟滑膩的胴體朝外猛推,耳中聽到雨師妾訝異的驚呼,背下一滑,被反推力送下巨石,「撲通」一聲,冰涼徹骨,掉入那水潭之中。

潭水森冷,烈焰般的欲情瞬息冷卻下來。拓拔野在水中舒展身體,潛泳了一陣,讓週身冷卻下來,腦中也逐漸清晰起來,想到那兩聲突然響起的簫聲,立時衝出水面,大聲叫道:「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夜空碧遼,樹影四圍,四下裡一片寂靜。只聽見一個銀鈴般的笑聲:「小傻蛋,是在找我麼?」拓拔野心中大喜,扭頭望去,心立刻又沉入谷底。雨師妾全身赤裸坐在石沿,雙腿搖蕩,笑吟吟的瞧著他。

他心中失望,又是一陣難過,仙女姐姐定是瞧見我放蕩不堪,生氣走了。天地緲緲,又能上哪裡找她解釋去?

他猜的不錯,那白衣女子雖然在玉屏山上與他悄然而別,但終究牽掛,不知他是否能平安到達蜃樓城,在山下徘徊許久,又尾隨而來。她遠遠的跟在後面,只想護送他一程。豈料他竟把持不住,與那妖女纏綿,雖然是催情蛇之禍,但終究不可恕,惱怒之下,想拂袖而去,但思慮再三,終於以簫聲千里傳密警醒,然後飄然而去。

雨師妾見他被催情蛇咬噬,情濃似火,欲發如狂時竟能突然抽身而去,心中驚詫之極,十年來這可是第一個。想不到這少年竟有這等自制力,可謂異類。不惱反喜,當下心中暗暗道:「果然是上佳之品,難怪味道這般獨特,可絕不能讓他從手心裡逃了去。」

雨師妾見他失魂落魄的浮在潭心,怔怔不語,只道他年少,未見過這等場面,茫然無措,當下招手笑道:「小傻蛋,快來姐姐這裡呀。水裡太涼,姐姐幫你暖暖身。」拓拔野此時心中難過茫然,想到仙女姐姐將從此小瞧自己,永不理會,心如刀絞,忽然覺得萬事了無生趣,再也懶得回答。

雨師妾叫了數聲,見他只是不答,不由著惱,難道這小鬼頭當真嚇傻了嗎?

雨師妾嬌嗔道:「小傻瓜,你要在這水裡待到天亮嗎?」拓拔野突然心中一動,想起與段聿鎧的約定,心道:是了!我需將她穩住,待到天亮,段大哥來此,必能將我救走。

當下振作精神,故意搖頭做害怕狀道:「仙姑,你那兩條蛇好生古怪,咬上一口,全身便像發燒似的,我不敢上去。」雨師妾格格一笑:「膽小鬼,小蛇有什麼可怕的?你不喜歡,姐姐就將它們丟了。」果真伸手將那兩條蛇摘下,拋了出去。手法奇準,兩條蛇齊齊落入龍獸背上皮囊之中。她喜歡拓拔野益盛,心中竟也不願倚助春蛇,想憑自己的妖媚,讓這少年在裙下稱臣。

拓拔野還是搖頭道:「仙姑會使魔法,讓我渾身發熱,生病似的,又舒服又難受。再說,我媽也不讓我抱光溜溜的姑娘,要讓她知道了,非打我不可。」雨師妾柔聲道:「傻瓜,仙姑這不是魔法,這是仙法,讓你作神仙一樣的舒服。」

但任她如何引誘,拓拔野只是裝傻充愣,胡扯八道。起初雨師妾還笑吟吟的挑逗,擺出各種讓人血脈賁張的姿勢引誘,見他始終呆子似的不解風情,終於越來越著惱。生平也不知有多少男子一瞧見她,便驚為天人,死乞白咧要做入幕之賓;今日倒好,栽在這個黃毛小子的手裡,成了殊無吸引力的石美人。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湧上心頭,與體內那依舊沸騰的情慾交織在一起,又怒又急之下,險些便想來個霸王硬上弓。

拓拔野見她柳眉微蹙,陰晴不定,心下也暗暗發虛,生怕她惱羞成怒,兩條小蛇又飛將上來,咬上幾口,從此一失足成千古恨,無顏再見仙女姐姐。當下大聲道:「仙姑,我上去了,但你可不能又用魔法讓我生病發燒。」

雨師妾大喜,素手招展,使出「碧海潮生」,將拓拔野從水中濕淋淋的吸了過來,跌到她的懷中。拓拔野正要逃開,已被她蛇一般的玉臂摟個正著,伸手去推,豈料正好按到那兩堆軟香滑膩的肉球上,大驚之下只好鬆手,登時壓到雨師妾的身上。雨師妾雙臂將他緊緊抱住,在他耳邊吃吃笑道:「小壞蛋,現下這麼不老實,就不怕你媽罵了嗎?」

拓拔野情急之下,想起當日在山上遇見野熊,避無可避,倒地裝死,從熊嘴下逃脫性命,今日情景彷彿,故技重施,當下雙眼一翻白,假裝昏迷。

雨師妾一愣,只道自己力道太大,將他摟得昏將過去,心疼不已,連忙鬆了一鬆,將他小心翼翼的平放在巨石上,自己側臥,輕輕將他抱住,一邊掌心用勁,將真氣輸入他體內,一邊在他耳邊輕吻低語:「小壞蛋,你可醒醒,別嚇壞姐姐啦。」

拓拔野只覺一股真氣竄將進來,在自己五臟六腑遊走,說不出麻癢,她又在耳邊親吻呵氣,支持片刻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出來。

雨師妾大喜,親了他臉頰一口道:「小壞蛋,讓姐姐白擔心。」拓拔野見她滿臉歡喜,語出真心,心中一愣,也有些感激。他突然打了個呵欠,道:「仙姑,我困了,明天一早,還要上山砍柴呢。」雨師妾由他胡說八道,嫣然道:「好,姐姐就陪小傻蛋睡覺。」

當下玉臂舒展,抱住拓拔野,將頭靠到他的耳邊,右腿橫跨,壓在他的身上。拓拔野不敢多想,將頭一歪,過一會兒,鼾聲大起。

雨師妾心中泛起奇異的感覺,如此親近的與一個男子貼在一起,臂股相纏,氣息互聞,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月光如水,林濤陣陣,身旁這年輕男子的呼吸心跳清晰可聞,那陽剛醇香的男性氣息絲絲脈脈竄入鼻息,令她說不出的喜樂安平,過不多時,竟也沉沉睡去。

※※※

拓拔野只是假寐,並未睡著。鼻息間儘是濃香膩嗅,耳朵被她的髮絲與氣息弄得癢不可擋,那柔軟溫暖的肢體纏繞週身,令他砰砰心跳,心想這妖女對他似乎也並無惡意,只是天生多情而已。但自己似乎已對仙女姐姐情有獨鍾,因此無論如何也得守身如玉。

月已西沉,再過一個多時辰,天便要亮了。倘若天亮時段大哥來到此處,將他救出,那固然是好,但若是段大哥已經落入水妖手中,自己豈不是坐以待斃麼?不若眼下乘著妖女睡熟,先悄悄逃走,到天亮時再設法回來與段大哥會合。說不定還能設法救出段大哥也未可知。

當下悄悄的將雨師妾的手臂輕輕抬起,擱到一旁,翻身下了巨石,探手入石隙,將那用隱身紗裹住的一包寶貝掏出。穿上破褲,正要躡手躡腳的離開,突然看見那只巨大的象龍獸冷冷的瞧著他,心中一動。

想起大荒經中所說,這東始山上的芑樹的汁水可以伏獸,想來可以馴服怪獸。倘若如此,自己便可以用這芑樹之汁馴服象龍獸,逃之夭夭。當下拔出斷劍,在一株芑樹上劃出一道口子。劍鋒入木,「撲」的一聲輕響,在這拂曉時聽來格外清晰。

雨師妾翻了個身,口中呢喃了一聲。

拓拔野心中一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過了片刻,見她甜寐依舊,方才抽出劍,用竹劍鞘盛了那汁水,悄悄朝那龍獸走去。龍獸瞪著雙眼,似乎頗為奇怪,不知他要作甚。

拓拔野也不知怎樣用這芑樹之汁馴服怪獸,正想餵他,卻聽見身後雨師妾冷冷的道:「小鬼頭,想要逃走麼?」拓拔野心下大驚,卻轉頭笑道:「仙姑的這頭牛好生奇怪,長了一身魚鱗。敢情是要在水裡耕田嗎?」

雨師妾曲腿坐在巨石上,只是冷冷的瞧著他,眼中竟似有淚光。她咬牙道:「你們臭男人不管大小,都是薄情寡義,又想乘著我睡著,一走了之嗎?」這「又」字頗為奇特,拓拔野思緒如飛,心道:「難道這妖女從前被人甩過麼?這可糟之極矣。老帳新帳豈不都算到我頭上了麼?」

雨師妾突然探手在空中虛抓一把,又是那式碧海潮生,氣流如旋,將拓拔野從地上拔起。拓拔野眼前一花,已然重重跌到巨石上,摔得渾身散架一般。雨師妾探手去抓他的胸口,「咦」了一聲,似乎頗為驚異。拓拔野暗呼糟糕,果然,雨師妾閃電般從他懷中掏出了那包東西,打開一看,花容失色,失聲道:「神木令?」她瞧著拓拔野,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彷彿第一次看見他一般,道:「小壞蛋,這神木令你從哪裡得來?」

拓拔野心想事已至此,只有孤注一擲了,當下曲臂枕頭,翹起二郎腿,笑道:「原來你也識得這神木令。見到神木令,那便是見到神帝。仙姑妹子,還不跪下接駕?」雨師妾心中驚疑不定,難道這小子竟真是神帝使者?倘若如此,聽科沙度所說,他與蜃樓城段狂人在一起,豈不是朝陽谷的敵人麼?那麼神帝的意思呢?難道也是幫著蜃樓城麼?

雨師妾格格一笑,百媚橫生,先前那幽怨憤懣突然無影無蹤,纖纖玉指托住拓拔野下巴,望上一抬,瞧著他的雙眼,吃吃笑道:「小鬼頭,花樣倒挺多。你以為姐姐會相信你麼?也不知道從哪裡尋來這麼一塊爛木頭,隨便刻上幾個字,便想騙吃騙喝麼?」

拓拔野歎道:「原以為仙姑妹子只有身上的某些地方大,沒想到最大的卻是膽子。神木令也敢拿來開玩笑,當真是厲害。」雨師妾瞧他不懷好意的朝她胸上瞄來,笑吟吟的啐了他一口,道:「還當你真是個老實巴交的小笨蛋,原來也是個油嘴滑舌的小壞蛋。瞧你這德行,還能是神帝使者麼?我可不信。」當下又翻看其他東西。

拓拔野瞧她要翻開那張血書,便嘿嘿笑道:「這可是神帝的密旨,隨便亂瞧要被挖出眼珠的。仙姑妹子眼睛這麼漂亮,還是好好保護的好。」

雨師妾哼了一聲,笑道:「小鬼頭,拿神帝嚇唬我,了不起麼?你不讓我看,我還非看不可。」但心中終究畏懼神帝神威,只是隨意一展,便又合上。舉起那盛裝神農丹的皮囊,瞟了一眼拓拔野,見他滿臉微笑的瞧著自己,便探入手指,夾出一顆丹丸。

紫色黃豆大的丹丸,無甚味道。雨師妾聞了片刻,不知是何丹藥,從眼角里偷瞧拓拔野,卻見他翹首期盼,嘴角偷笑,似是盼她將藥丸吞進去一般。殊不知拓拔野生怕她識出這神農丹,這熱切之態乃是偽裝出來,讓她為難的。雨師妾將那神農丹在指尖上旋轉個不停,媚聲道:「小壞蛋,這藥丸又是什麼東西?」

拓拔野正色道:「這是神帝用八十一種草藥提煉的神丹,吃了可以駐容養顏,長生不老。仙姑妹子,你可以嘗嘗。」雨師妾聽了頗為歡喜,正想拋入口中,忽然領悟:「這小壞蛋必是想讓我吞下這毒藥,好逃跑。」哼了一聲道:「小鬼頭,這麼好的神丹,你全吃了吧!」當下用手擠開他的口,將那袋藥丸盡數倒了進去。

拓拔野來不及反抗,那十四顆神農丹便滾入口中,忽覺喉嚨裡竄起一條火龍,瞬息間滑入腹中,熊熊燃燒,蔓延至五臟六腑!丹田內原已沉寂下來的那股真氣又騰地竄起,剎那間全身彷彿掉入火山烈炎之中,熱炎貫腦,他「啊」的一聲仰天長呼,一道紫氣沖天飛起。

雨師妾瞧得花容失色,又見他週身皮膚如波浪般翻湧起伏,瞬息間由白轉紅,由紅轉紫,由紫轉青,由青轉白,反覆不已。那一張俊秀的臉猛然間變為紫青,面目扭曲,說不出的可怖,他昂首振臂,狂呼不已,週身肌肉突然膨脹,須臾間全身增大了一半有餘。

雨師妾心中大驚,極為懊悔,想要上前,卻見他怒吼一聲,一掌擊在那巨石之上,轟然聲響,石屑飛濺,塵粉紛揚,那巨石竟然被劈成了幾瓣。但他這一掌擊下,自己也晃了幾晃,突然一頭栽倒在地。

神農丹乃是神農曆游天下,採集數百種至貴藥草精製而成,純陽之藥,一顆便可貫通經脈,養氣聚神,增加神力。十四顆齊齊入腹,實在太過剛猛,真氣瞬息匯聚如火山噴薄,不僅將週身經脈盡數打通,便連骨骼肌肉也剎那間極度張揚。這十四顆丹丸轉為十五道真氣,與二日前的那道潛埋真氣一起,以排山倒海之勢,在他體內周轉不息,宛如怒浪沖堤,稍有隙縫便要決堤迸流。倘若是經驗老道的高手,可以憑借體內已有的內力,將這真氣導引至丹田及其他蘊氣之處,逐一化解吸納,大增內力。但拓拔野素無經驗,更無內力,只能任憑這十五道霸道以極的真氣在體內橫衝直撞,皮膚竟如波浪般翻湧不息。

體內的狂熱與骨骼、肌肉暴漲的疼痛使他幾欲發狂,胡亂間拍出一掌。

這一掌擊出,登時將真氣導引至掌心,力量雄渾無匹,立時將巨石擊碎,但那反衝之力撞將上來,拓拔野便如被十五股巨浪同時擊中一般,剎那間只覺得氣血翻湧,天旋地轉,眼前一片黑暗,耳邊聽到雨師妾焦急呼喊與抽泣聲,就此人事不知。

※※※

天昏地暗,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拓拔野才重新醒轉。體內烈火熊熊,四肢卻冷如冰雪,簌簌發抖。喉嚨依舊如火燒般。他勉力睜眼四望,四圍漆黑,鼻息中儘是甜香滑膩的成熟女人體味。全身在顛簸起伏,震得他腹中更為難受。他扭動了一下脖子,方才發現自己竟是枕在兩個渾圓柔軟的肉球之間。

耳邊聽到雨師妾驚喜得發顫的聲音:「小壞蛋,你醒了麼?」突然眼前一亮,陽光刺眼,他連忙將眼睛閉上。過了半晌方緩緩將眼睜開。陽光明媚,雨師妾那張妖豔的臉上滿是歡喜、擔憂、急切與懊悔的神色,杏目中淚光盈盈,突然撲簌簌的落下淚來。

她撲哧一聲破涕為笑,伸手揩拭臉上的淚珠,道:「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啦,姐姐可擔心壞啦。」

拓拔野喉中乾渴,發不出聲來,只是伸手指指自己的嘴。雨師妾柔聲道:「想要喝水麼?」取過一個羊皮壺,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唇邊,先滋潤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緩緩的倒了進去。

清涼甘甜,竟是花蜜。蜜水入腹,體內燥熱稍有緩解,精神也振奮了一些。他這才發現自己是斜倚在雨師妾的懷中,全身被黑色長袍裹住。兩人騎著象龍獸朝前飛奔。雨師妾抱住他的腰,朝上扶正,他坐直了,四下環顧。

陽光耀眼,樹木倒掠,只瞧得片刻就頭昏眼花,煩悶噁心之意湧將上來,腹內那燥熱之氣直貫腦頂,登時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夜裡。他斜斜靠在一株榕樹上,榕須在夜風中輕輕搖擺,面前一條大河,河水波光粼粼。雨師妾在河邊清洗某物,身側橫亙了一隻小山般大小的怪獸屍體。瞧見他醒來,雨師妾歡喜不已,跑過來朝他說話。但他耳中轟隆作響,竟一句話也聽不真切,只瞧見她美豔的笑靨上沾了點點污泥,彷彿春泥桃花。拓拔野微微一笑,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泥點,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怔怔的望著他,眼淚又撲簌簌的落下來。

拓拔野體內熱浪翻滾不息,寒熱不定,正想說話,胸口又被幾道真氣狠狠撞著,窒悶之下,又昏迷過去。迷迷糊糊間,聽到雨師妾的呼喚,感覺到柔軟的手指輕輕分開他的嘴唇,溫軟濕潤的嘴唇壓在他的嘴上,將一股冰涼苦澀的液體灌了進來。

拓拔野昏昏沉沉,也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依稀覺得靠在雨師妾的身上,軟玉溫香,依偎著跑了很長的路;吃了不知多少研磨成液體的東西,或酸或甜或苦,有時還摻雜著她冰涼的淚水,苦澀的滋味在舌根泛開,一滴滴滲入他的心底。

第三次醒來時正是黎明,他躺在厚厚的羊毛氈上,頭枕在雨師妾修長柔軟的大腿上,雨師妾癡癡的瞧著他。晨星寥落,朝露在草地上閃閃發亮。東方魚肚白,萬縷霞光突然沖天而起,一輪豔紅的紅日噴薄而出。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鍍上一層金光,她眼角的那滴淚珠滑過潔白的臉頰,在朝陽下閃過七彩的眩光。

拓拔野呆呆的瞧著她,心想:「倘若她不是水族的妖女,倘若我沒有遇上仙女姐姐,定要親她一親,將她的眼淚吻去。」心中突然大痛,那狂熱的真氣剎那間爆發遊走,他「啊」的一聲大喊,再度昏迷。

此後斷斷續續醒來多次,有時瞧見雨師妾在研磨一些奇異的花果,有時瞧見她在清洗怪獸身上取出的各種珠子,有時瞧見她怔怔的望著他,雙眼紅得如同桃子。恍惚之間又吃下許多奇奇怪怪的汁液。冰涼的汁液滑過咽喉,全身清涼。體內燥熱之氣也逐漸停息。

那夜醒來之時,雷聲滾滾,烏雲翻捲,暴雨傾盆。他與雨師妾坐在一個透明的黑色圓球裡,雨水擊打在黑紗罩上,不能滲漏進來,逕自下滑。雨師妾全身赤裸,盤腿而坐,雙手抵在他的胸上,一股清涼的力道源源不斷的湧將進來,週身運轉,將他體內的真氣導引得川流不息,舒服之極。他突然發覺她的肩膀與手臂上多了十幾條細長的血絲,恍恍惚惚想來,逐漸記起曾瞧見她近身搏殺巨大的怪獸,剖取怪獸體內的珠子。難道這血絲便是與怪獸相搏時留下的麼?可她有駕御萬獸的蒼龍角為何又要親身相搏呢?諸多困惑湧將上來,迷糊間又沉沉睡去,夢中隱約感受到吹氣如蘭的氣息和潮濕溫暖的吻。

大雨滂沱,閃電接連亮起,照得拓拔野沉睡的臉如玉石雕琢一般。臉上微微掛著一絲無邪的微笑,是在夢中想著她麼?雨師妾溫柔的望著拓拔野,癡癡的想。

十六年來,自己再也未曾愛上任何男人。想不到今日竟然對這十四歲的少年如此動心。那日見拓拔野發狂倒地,她心中懊悔,難過不已,竟然痛哭失聲。此後只要瞧見拓拔野在夢中痛苦呻吟,她便忍不住心如針扎,流淚難過。這三天流的眼淚竟然比十六年間加起來還要多。難道命中注定她要與這少年有一段緣分麼?

這少年體內十五道霸道已極的真氣,衝擊肆流,如果不加引導,三日之後必然五臟六腑、週身骨骼碎裂而死。當日她以內力疏導他體內真氣時,竟然被那雄渾的真氣震飛出數丈之外。勁力之強,當真匪夷所思。這幾日帶著拓拔野四處奔走,殺死了十七隻巨型靈獸。生怕蒼龍角的凌厲聲音,重傷拓拔野,她不得不徒手搏殺十七隻怪獸。取它們的靈珠與諸種仙草靈果混合,研磨成清涼斂氣的藥水,日日餵他服下,這才將那至剛至烈的真氣逐漸降解。

每夜至陰時分,她便要與他赤身相對,以純陰內力引導他體內的至陽真氣緩速周轉,散佈到丹田以及全身蘊氣大穴。今夜疏導之後,那十五股真氣已逐漸化入他經脈與氣穴之中,日後只需每日運氣導引,便可逐漸吸納為用。

只是他傷病一好,會不會又像那夜那般,悄然離去呢?想到此處,她登時心中劇痛,眼淚又不自禁的湧出。昨日禁不住好奇,展開神帝的血書偷看。她冰雪聰明,稍加推斷,便猜到來龍去脈。但想到神帝已死,她非但沒有絲毫慶幸,反而有說不出的擔憂。以他大哥的性情,倘若知道神帝已死,真會善罷甘休麼?

這一夜她坐在拓拔野的身側,思緒萬千,柔腸百轉,直至天明。

※※※

翌日拓拔野醒來時,晴空萬里,陽光媚好。體內那興風作浪的真氣已大為安分,雖仍偶有竄起,但那鬱熱煩悶之氣已一掃而空。丹田內熱息周轉,精神熠熠。他依舊是靠在雨師妾雙乳之間。那甜美的氣息撲鼻而來,令他砰然心動。悄悄抬頭一望,雨師妾正盯著他抿嘴微笑。妖豔依舊,只是臉容頗有些憔悴。想來這幾日奔波轉徙,很是勞累。

拓拔野心中暗暗感激,泛起異樣的感覺,忍不住側頭吻在她雪白柔軟的胸脯上。雨師妾「啊」的一聲,渾身酥軟,竟然滿臉飛紅,有些害羞,伸手重重的掐了一把拓拔野的大腿,嗔道:「討厭。小壞蛋一醒來便這般不老實。」拓拔野吃痛,口中亂叫。雨師妾大驚,但見他嘴角微笑,方知上當,揮手輕輕的抽了他一耳光,啐道:「病好了麼?這般精神。早知不替你醫,讓你再昏上三天。」

拓拔野微笑道:「痛在我身,疼在你心。我要是再昏迷,仙姑妹子豈不是要哭干眼淚麼?」雨師妾格格笑道:「美得你麼?什麼仙姑妹子仙姑姐姐的混叫,姐姐叫雨師妾,可記住啦。」拓拔野道:「雨師妾?又是雨,又是濕,又是泣的,難怪這麼多眼淚。」他挺挺胸道:「我叫拓拔野。」雨師妾吃吃笑道:「脫了衣服撒野麼?」兩人哈哈大笑。

他們正坐在象龍獸的背上,奔跑如飛,四野儘是高高低低的樹木和起伏不定的丘陵,鳥語花香,蝶舞翩翩。以太陽的方位來看,他們正往正北方而去。拓拔野想起與段聿鎧的約定、自己身上的重要信物、蜃樓城的使命,登時清醒過來,自己昏迷三天,眼下距七日之約不過兩天了,心中大急,問道:「眼淚袋子,咱們這是上哪兒去?」

雨師妾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是想趕到蜃樓城去麼?」拓拔野心想:「我們終究還是敵人。」心下微微難過,點頭不語。雨師妾沉默片刻,低聲道:「小傻蛋,你可知蜃樓城已被數萬水族兵圍困,幾日內便會破城麼?你要趕去,那不是自尋死路?」拓拔野道:「受神帝重托,不能不去。」雨師妾心想倘若他當真去了蜃樓城,那便是與水族全族為敵,縱然大哥礙於神帝之命,暫且退兵,但這梁子一旦結下,將永無化解之日。自己與他日後再相見,想要如同今日,只怕也永無可能。想到此處,心如刀絞,咬咬嘴唇道:「只要你進了蜃樓城,那便是水族的敵人,此後永無寧日。不如……不如將那神木令交與其他人,然後跟我一道回雨師國去吧?」

拓拔野瞧她目光熱切,俏臉上滿是期盼哀求的神色,想起這三日來她的諸多好處,心中一軟,險些便要脫口應允。但猛然警醒,倘若自己隨她而去,必將辜負神帝所托,而且一場戰禍將無法避免。當下狠心搖頭。

雨師妾心中失望,說不出的難過,卻展顏格格笑道:「小傻蛋,你當姐姐真稀罕你嗎?我這就把你丟到蜃樓城去。你可別後悔,將來再見到姐姐,可沒這麼好福氣,讓你又親又抱的啦。」掉轉象龍獸頭頸,朝蜃樓城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拓拔野心中也是說不出的難過。這三日間,兩人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拓拔野的心中,此刻的雨師妾也遠非起初的那個冶蕩的妖女了。倘若當真就此別離,他也會思念不已吧。

兩人強按心中的惆悵,說說笑笑,一路飛奔。

傍晚時分,他們來到啟羅山腳下。雨師妾道:「再往東四百餘里,便是蜃樓城地界。前面有個驛站,今晚我們便在那裡歇腳吧。」其實四百里路程,以象龍獸腳力,當夜便可趕到,但她實在不願立刻與拓拔野分離。拓拔野笑道:「正好,我肚子也餓啦,咱們先去吃點東西。」

正說話間,南邊響起呼喝聲,蹄聲急促,塵煙漫舞,兩人扭頭望去,只見一行各色衣裳的大漢騎著龍馬等靈獸疾馳而來。雨師妾微微詫異,大荒中五族服色各異,決不混淆。除了五帝與五族聖女、魔法師外,金族族人穿著白色,木族族人穿著青色,水族族人穿著黑色,火族族人穿著紅色,土族族人穿著黃色。每族中尋常族人服色縱有變化,也是在族色範圍之內。譬如她可以穿著深紫以及黑為主色的花紋衣服。但如這行人這般服色各異,五彩斑斕而成一隊的,實在罕見。五族中人若非特別緣故,絕少混雜,不知他們是誰。

那行人奔得甚快,轉眼就從他們身邊略過。瞧見一紅髮豔女穿著黑色長袍,將一個俊秀的少年裹在懷中,都頗為詫異,紛紛回頭,一個大漢瞧見雨師妾腰間的蒼龍角與耳垂上的催青蛇,面色大變,低聲嘀咕了幾句,眾人都似很為吃驚,又掉頭望去,但目光中多為鄙夷神色。

雨師妾知道他們認出自己身份,對於五族中視自己為淫蕩妖女,她早已習以為常,不以為忤。但今日瞧見他們不屑的目光,卻不知為何羞慚惱怒,登時便想發作。

那行人不敢多看,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拓拔野心想自己必定也被他們認為水妖,而且還是雨師妾的玩物,心中微微有些尷尬,旋即又想:拓拔野,雨師妾為你吃了這麼多苦,費盡周折方才將你救過來,你卻在乎這些人的想法,以此為恥,當真是禽獸也不如。當下故意大笑道:「這些人當真可笑,沒見過美男美女麼?這等羨慕。」

雨師妾臉色稍霽,格格笑道:「你很美麼?臭美得緊。」

兩人不願超過那行人,於是讓龍獸緩步慢行。但過不多久,身後叱呵聲起,又有一批各色衣服的人策馬奔來。與他們擦肩時,均露出鄙夷的神情,但忌憚雨師妾,不敢多瞧,匆匆忙忙的朝前奔去。

短短一刻鐘時間,竟有四批這般裝束的大漢經過。雨師妾恍然大悟,格格笑道:「小傻蛋,這些家夥跟你可都是一夥兒的,也是去蜃樓城幫忙的。」拓拔野「咦」了一聲,道:「我瞧裡面還有穿黑色衣服的,那不是水族的麼?」

雨師妾哼了一聲道:「那都是從水族裡叛逃出來的。五族裡好些人,不願受族規束縛,或者犯了事,在族裡呆不下去了,便從族裡逃出來,做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這些人便是野鬼啦。」原來這些人都是從各地趕來的大荒遊俠,去蜃樓城助陣的。

雨師妾瞟了他一眼,歎道:「都是些傻蛋。明知是火坑,還要望裡跳。」拓拔野微微一笑。雨師妾道:「被他們瞧見你和我一路,只怕你到了蜃樓城,也沒好果子吃啦。」她右手一彈,將路邊一株梧桐樹打得反彈回來,左手輕輕抓住樹枝,右手五指曲張彈跳,瞬息間便從樹葉中抽出一大團綠絲。

拓拔野見她手指穿梭不停,抽出一捆又一捆的綠絲,甚為不解,問她她只是笑著不答。過不多時,她道:「夠啦。」纖纖素手從綠絲間穿過,也不知使了什麼魔法,手臂一振,便抖出了一卷青色布匹。她歪著頭抿嘴笑道:「我給你做的這件衣服,你可不許丟掉。要是下回我瞧見你穿了其他衣服,我可不睬你啦。」拓拔野方知她是給自己做衣服,笑道:「要是這衣服洗了呢?我豈不是要光屁股?」

雨師妾不理他,三下五除竟真的作出一件衣衫,將拓拔野從懷中拖出,套入那衣衫之中,大小肥瘦竟恰恰合適。拓拔野嘖嘖稱奇,雨師妾白了他一眼道:「抱了你幾天,連你的尺寸都不知道麼?」兩人相對大笑。拓拔野從她溫軟香膩的懷中出來,不知怎地,竟隱隱悵然若失。兩人整頓衣冠,騎在龍獸上繼續前行。

日落時,兩人來到驛站。那驛站頗大,有兩層樓,俱是用金剛木建成,倒像是一個城堡。門外栓了百餘匹龍馬,裡面人聲鼎沸,甚是熱鬧。

兩人將龍獸牽到門前,眾龍馬紛紛驚嘶讓開。進了大門,廳堂內百餘大漢的目光齊刷刷的瞧了過來,面色紛紛大變,互相使使眼色,手都輕放到兵器上。這些漢子一大半儘是先前路上遇到的遊俠。

雨師妾嫋嫋娜娜的走了進去,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牽著拓拔野的手,逕直到角落裡的空位坐下。眾人見她似無敵意,只管與那青衫少年談笑,叫了堂倌點酒菜,稍稍放心,均想:「這妖女單槍匹馬,即使真動起手來,咱們也不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下眾人紛紛恢復原狀。

過不片刻,驛站內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消失殆盡,眾人又開始觥籌交錯,喧鬧談笑,竟逐漸忘了在那角落之中還有一個駕御百獸的水族龍女。

拓拔野已經數日未曾好好吃過東西,酒菜一上來,便風捲殘雲,狼吞虎嚥。雨師妾瞧得吃吃而笑。拓拔野被十五道真氣沖透經脈,又擴張肌肉骨骼,雖然眼下肌肉恢復原狀,但所需能量卻大大激增,是以胃口更增。雨師妾心想:倘若能永遠這麼待在他身邊,瞧他這麼吃我燒的飯,什麼雨師國主、水族亞聖,我全不做啦。想得不由癡了。

忽然聽見一個大漢大聲道:「咱們這一路也不知闖了多少關,才來到這裡,經過的八座木族城,竟然一座也不讓我們通行。他奶奶的個熊,難道木族真和水妖湊一塊了嗎?」他抱拳笑道:「各位水族朋友,我可不是說你們。」十幾個黑衣漢子笑著舉杯示意。一個青衣大漢道:「齊兄弟,蜃樓城和木族的梁子都結了三十年,沒有幫著水妖圍攻蜃樓城便不錯啦。」

那姓齊的大漢憤憤道:「他奶奶的個熊,封鎖所有捷徑,不讓咱們過境,那可不是幫著水妖打蜃樓城麼?」一個黑衣漢子道:「我聽水族的朋友說,科老妖帶著十四少去玉屏山找青帝,豈料玉屏山上上下下連個人影都沒有。想來是青帝不想攤這趟混水,帶著青帝門躲起來了。科老妖倒是在山上遇著了蜃樓城的段狂人。」

拓拔野聽到他們談及段狂,登時豎起耳朵傾聽。那青衣大漢笑道:「段老大我也瞧見啦。前天在東始山下,他騎著白龍鹿在等人,還幫我們宰了幾個水妖呢。」雨師妾心中一動,笑吟吟的盯著拓拔野,心想原來那日你在那裡等他。拓拔野微笑不語。

那姓齊的大漢笑道:「要是科老妖和段狂人打起架來,這一戰倒有得瞧啦。」一個黃衣漢子沉吟道:「段狂人跑到玉屏山找青帝,倒真是奇怪,只怕這次蜃樓城真是困境重重。」眾人都紛紛點頭,面有憂色。那青衣漢子又道:「喬城主殺藍翼海龍獸時受了重傷,前些日子聽說在海上和水妖對峙時又死了好幾個大將,眼下城裡人心惶惶,都覺得藍翼海龍獸的凶兆難以化解。」眾人又紛紛感慨一陣,均是擔憂眼下蜃樓城的局勢。這些人自四面八方趕來,路上得了不少消息,又是一路闖將過來的,是以對目前形勢頗為瞭解。

拓拔野聽了一陣,大約知曉了全局。蜃樓城是東海灣的一個島城,海上已被水妖包圍,切斷海路,陸上又儘是水妖的阻兵,木族城境連日封閉,禁止交通。蜃樓城已經是重兵圍困下的孤島。但這些人明知前途凶險,仍是義無返顧的前去增援,這份俠義委實難得。拓拔野不由對他們增加了許多好感。

姓齊的漢子對那黃衣大漢笑道:「陸平兄弟,這次西邊水妖最多,你能衝得過來當真了得。」黃衣大漢陸平臉上一紅,歎道:「齊兄弟笑話了。倘若不是路上有高人相助,我哪能到達這裡?」那日他與十餘個遊俠約好同行,到了子桐山時,被水族的狂獸群衝散,又遇到百餘名朝陽谷水妖,激鬥良久逐漸不支,危急之際被一個白髮男子所救。聽到此處,又有幾十個人齊聲驚呼,紛紛道:「那白髮男子是否帶著一個小女孩,腰間插了一支珊瑚笛子?」陸平大奇道:「正是,難道你們也瞧見他了麼?」這幾十個大漢七嘴八舌,十分驚異。原來這廳堂中竟有六成人都受了白髮男子的援助。

陸平皺眉道:「那位高人所施的武功與魔法,似乎也是水族的。頗為高明。陸某生平見所未見。」水族的遊俠中也有人受過那白髮人的援助,紛紛點頭,大家猜了一陣那人的來歷,遍數水族中聲名顯赫的遊俠,均對不上號。

拓拔野心想:「這人腰間插了一支笛子,倒和我是同好。」忽見雨師妾滿臉奇怪的神色,眼波流轉,似笑非笑的想著什麼,頗為好奇,問道:「雨師妹子,你在想什麼?」雨師妾吃吃笑道:「沒什麼。」

此時外面忽然捲起一陣狂風,窗戶乒乓大作。窗外烏雲蔽月,樹影搖曳。龍馬驚嘶不已。眾人紛紛起身,面面相覷,難道是水妖追來了嗎?

過了片刻,大門吱呀一聲推開了,一個青衫漢子牽著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女孩的手走了進來。那男子長長的白髮束於腦後,面目清俊,兩條八字鬍俊逸挺秀,滿臉蕭索寂寞,青衫鼓舞,腰間斜斜插了一支珊瑚笛子。

《搜神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