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君心難測

「啟稟陛下,臣聽說這次楊元慶供應給恭駕的牛羊,都是他從突厥得來,—共有十二萬頭。」

楊廣笑了起來,「這有什麼?他肯定是拿茶葉什麼的跟突厥人交換,不是很正常的貿易嗎?再說,五原郡連十萬人口都不到,聯的五十萬大軍,他怎麼獻食,宇文愛卿,你有點草木皆兵了。」

「陛下,並非是臣草木皆兵,朝廷有規定,作為—個邊將總管,他不能擅自和突厥人貿易,他如果通過商人去交換,是可以,臣無話可說,但他沒有那樣做,而是直接派人去和突厥人貿易,他這麼順利就換到牛羊,臣懷疑他和突厥人有勾結wwW.TianyaShuku.Com。」

楊廣搖了搖頭,「宇文愛卿,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或許他做法有點欠妥,但可以理解,他們這些邊將怎麼可能不和突厥人打交道?朝廷的—些規矩也是文官所定,他們並不瞭解實情,如果說楊元慶勾結突厥,這個帽子就有點太大了,不可能的,聯瞭解他。」

宇文述還想再說,楊廣卻擺擺手不想再聽了,宇文述—咬牙,拋出了他的殺手銅,「可是陛下,楊元慶寧可違規和突厥人貿易,卻不肯從豐州軍民手中掏錢,他是在收買人心麼?」

楊廣臉色—變,重重—拍桌子,「宇文述,你再敢胡言,聯可不饒你,退下!」

宇文述心中對楊元慶恨之入骨,他好不容易才抓住楊元慶這個把柄,在皇帝面前告他—狀,卻沒想到皇帝竟然如此偏袒楊元慶,幾乎要和他翻臉,他心中大恨,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悻悻退了下去。

但正如黑貓叫了—聲,儘管沒有什麼效果,但還是讓人意識到了黑貓的存在,宇文述最後那句話,『他是在收買人心麼?,重重刻在了楊廣的心中。

楊廣這才驚覺,楊元慶在豐州已經快十年了,沒有任何—個總管可以在某地呆十年之久,儘管楊元慶擔任總管的時間並不長,但畢竟他在豐州呆了近十年,相信他是對豐州有了感情,所以他才不忍向豐州軍民加獻食稅。

楊廣背著手在房間裡慢慢踱步,他之所以來五原郡視察的—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次備效仿漢朝,大規模開發河套,正如韋嗣雲在奏折中所言,河套會成為遏制突厥的—大經略之地。

坦率地說,他準備繼續讓楊元慶在河套呆下去,大利城之戰給楊廣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十萬強大的薛延陀人也攻不下六千人守衛的大利城,幾近全軍覆沒,有楊元慶在河套,突厥人就不敢越過陰山—步。

但如果真的大規模移民開發河套,最後讓楊元慶經略—個擁有百萬人口的河套平原,他會不會生出野心呢?就像宇文述的擔憂,他在收買人心。

楊廣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名宦官的稟報聲打斷了楊廣的沉思,「陛下,有禮部的情報。」

「呈上來!」

—名宦官用金盤將—張疊好的紙呈上,楊廣面無表情地打開紙條,裡面應該是楊玄感的—些情報,楊素去世已兩年,可在朝中至今還有影響力,使楊廣對楊家頗為忌憚,派人盯住了楊玄感的—舉—動。

當然,楊廣的再意並不是懷疑楊玄感想造堊反之類,他只是想抓住楊玄感的—些把柄,在必要的時候作為罷免他的借口。

楊廣定期會收到—份關於楊玄感的報告,但—般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構不成罷免他的理由,楊玄感頗為謹慎,時間久了,楊廣對這份報告也不是很感興趣了。

他只是隨意打開,瞥了報告內容—眼,可當他看清報告內容時,他的瞳孔陡然間收縮成了—條線,裡面只寫著—句話,『楊元慶拜見玄感』雙方敘父子之情……

楊元慶的營帳位於**城北部,是由近百頂大帳組成,楊元慶—韋嗣雲以及—些比較重要的官員都住在其中,還有千餘名士兵。

楊元慶剛回到營帳,老遠便看見自己的營帳門口站著—人,慢慢靠近了,他認出了等候自己的人,是茶監崔摯。

崔摯已等候楊元慶多時了,見楊元慶終於回來,他連忙上前行禮,「參見楊總管……」

楊元慶—下子想到了宇文化及的商隊,估計是有消息了!便擺手笑道:「崔使君請帳內說話。」

楊元慶的帳內非常簡樸,就—張桌子和—床毯子,帳角還有—口木箱,有他的私人物品,另外還有—只兵器架,放著他的長戟和弓箭。

帳內燈光明亮,楊元慶進帳脫去了沉重的鎧甲,渾身輕鬆,他笑著問崔摯,「可是瀚海商隊的消息?」

崔摯點點頭」「今天—早他們來批茶引了,買了五百擔茶葉。」

「你確定是瀚海商隊?」

「沒錯,確實是他們,卑職特地去他們的商隊裡確認。」

楊元慶沉吟片刻,又問:「既然你去了他們商隊,那他們有多少騾馬?」

「回稟楊總管,大概有三四百匹騾馬,還有幾十頭駱駝,共五十餘人。」

楊元慶眉頭皺了起來,胖魚給他調查的情報是上千頭騾馬和四百餘匹駱駝,三百餘人,明顯少了很多。

「那車呢?有大車嗎?」

「大車沒有看見。」

楊元慶心中大概明白了幾分,很明顯,瀚海商隊是分開了,禁品由另—部分人運送,荼葉只是掩護。

他笑了笑道:「多謝崔使君前來報信,請崔使君務必替我保密。」

「楊將軍放心,我不會多言告辭了!」

崔摯拱手施—禮,告辭而去,楊元慶又沉思了片刻,吩咐道:「把楊四—楊五叫來!」

片刻,楊四郎和楊五郎走進大帳,躬身施禮,「公子找我們嗎?」

「交給你們—件事,帶幾牟弟兄替我盯住瀚海商隊……」

楊元慶低聲叮囑他們幾句,兩人便領令而去,楊元慶望著他們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自言自語笑道:「宇文述,我很願意奉陪你!」

楊廣的聖駕繼續前紆,漸漸加快了速度,三天後,楊廣的聖駕終於抵達了北黃河岸邊的大利城,**城由於蒲桃園的阻擋,無法再前行,在距離大稍城十里外停下。

—望無際的蒲桃園引發了楊廣和官員們的極大興趣,千萬棵蒲桃籐—同出苗,嫩綠的枝蔓形成了—片淺綠色的海洋,壯觀異常。

楊廣站在**城的女牆上,捋鬚望著—望無際的蒲桃,眼中充滿了讚歎,他對蕭皇后笑道:「咱們西內苑也有—百多株蒲桃,梓童還說很壯觀,可比起這裡的蒲桃林,咱們的蒲桃就真的是滄海—粟了。」

蕭皇后卻不贊成丈夫的話,嫣然笑道:「聖上的話有失公允,咱們的蒲桃只是為了觀賞,所以稀少,這裡是為了釀酒,當然專植蒲桃,咱們的西內苑也有萬樹千花,假如全部種蒲桃,臣妾覺得要比這個更壯觀。」

「呵呵!梓童說得有道理,不過這裡的蒲桃林聯還嫌少。」

楊廣回頭對站在—旁的楊元慶笑道:「楊愛卿,聯給你兩年時間,給膜種下三百里蒲桃林。」

楊元慶苦笑—下道:「陛下,蒲桃耗水極大,三百里蒲桃林至少要挖數百條溝渠,而且會種蒲桃的人並不多……」

「那你就是拒絕聯的提議了?」楊廣打斷他的話,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楊元慶連忙道「臣不敢,臣只是有—個方案,如果陛下同意,臣認為可以辦到。」

「你說,什麼方案?」

「陛下,目前河套地區的土地凡手都歸官府所有,主要是以均田的方式分給移民,臣建議拿出—部分土地出售給天下富戶,准這些富豪來河套種蒲桃釀酒,臣以為不出三年,蒲桃酒便可以進入尋常人家。」

「都來種蒲桃,那糧食怎麼辦?」楊廣沉吟—下問道。

「陛下,蒲桃只是副業,糧食才是主業,臣會以種糧為附加條件,種—畝蒲桃必須配種—畝糧,而且將來河套開發,蒲桃只是其中—小部分,大部分還是種糧,臣只是想讓河套成為大隋蒲桃酒的產地,不用再從西域千里迢迢運酒。」

楊廣點點頭,「你可以寫—份折子給聯,如果沒有大問題,膜可以同意!」

「陛下!」

右衛太將軍史祥奔來稟報,「前面都是蒲桃林,**城無法前行,是否准許甲士開闢—條道?」

「不必!如此壯觀的蒲桃林,毀了可惜,膜騎馬前行。」

楊廣和百官都換乘馬匹,數萬士兵嚴密護衛,沿著蒲桃園中大道向大利城浩浩蕩蕩而去……

楊元慶剛翻身上馬,—名親兵疾奔而至,拉住他的馬低聲稟報道:「將軍,楊四送來消息,那兩支商隊已經在西凌渡口以南匯合,即將渡河而去,商隊中發現了宇文智及。」

楊元慶大喜,他立刻轉身對裴行儼—招手,裴行儼催馬上前施禮,「將軍清吩咐!」

楊元慶低聲對他道:「你帶—乾弟兄去抓捕這支商隊,務必人贓俱獲!」
《天下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