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感悟、激勵

    「明浩師叔應該是怕我心裡承受不住,才選了這麼一個地方。」

    身穿青衫的洛北,一邊細細的擦拭著廂房中的青色石磚,一邊在心中這麼想著。

    按照蜀山律例,新入弟子,三月一次檢驗修為,修為最差的弟子,便要做一些小廝般的雜役。

    現在洛北已然清楚,這和當眾在無字石碑上檢驗修為進境一樣,主要是為了激勵。

    沒有哪一個弟子,願意落在最後,做小廝雜役。

    現在洛北打掃的這個廂房,位置極其的偏僻,位於戈離和驚神交界處的一角,天烏峰上。

    天烏峰上除了一溜的百間廂房之外,並無其它建築,看這些廂房中的擺設和格局,似乎都是招待外人居住的客房,但洛北被帶到此處之時,廂房之中都已經是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各間廂房門前的庭院之中,也是長滿了雜草,顯然這個普通的山峰之上,非但是已經很久未有留客,連蜀山中的人,也是極少會來。

    來的人越少,洛北做小廝雜役般的勞力時,就越是不會被人看到。

    但是已經想通了自己為什麼修行進境緩慢的洛北心中倒是一點都沒有其餘人想像中的那種大起大落之後,承受不住的那種心理。

    「如果我停止修煉妄念天長生經,想必大道直指翠虛訣的修為進境就會快了。」

    蹲在地上,細細擦拭著青色石磚的洛北,腦海中只是突然閃現了這樣的念頭。

    洛北一時間有些猶豫。

    這的確是個極大的誘惑,如果停止修煉妄念天長生經,他的修為進境,很可能便會超過其它人,在下次檢驗修為的時候,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

    「我現在已經知道癥結所在,知道了我進境慢並不是我不如人,那我如果要停止修煉妄念天長生經,又是為了什麼?在意別人鄙視,嘲笑的目光和話語麼?」

    「不如把這個當作修為和錘煉!」

    但是洛北又瞬間下定了決心。

    「進境慢,那就多花時間修煉,以往運轉十五六個周天就精疲力竭,那就再試,能不能多堅持幾個周天!」

    修煉大道直指翠虛訣,有利於妄念天長生經,而修煉妄念天長生經最重要的便是心志堅定,破除心魔羈絆,若是僅僅因為別人的眼光,想出風頭而暫停修煉妄念天長生經,這妄念天長生經恐怕是永遠都修不到深處。

    而洛北此刻猛然下定決心,要把這當作對自己的一種磨練,一下子便合了凡事不以利慾而往和修煉妄念天所需勇猛精進的本意,這決心一下,洛北便已覺得自己的心志,一下子就變得更加沉靜,更加堅定了。

    無形中,就像上次在一刃天上走了一次一般,洛北的心志在切除利慾誘惑之中,又得到了一次錘煉。

    「要是明浩師叔不顧慮我,讓我去人多的地方,有很多弟子嘲笑我,譏諷我,我再堅定本心,下這樣的決定,恐怕得到的好處會更多。」

    洛北的心中,反而是浮現出了這樣的念頭。

    「不過這恐怕就是師傅說過的機緣,修道也要靠機緣。」洛北又馬上想到了這一點。

    明浩這麼做很明顯出發點是為洛北好,但對於洛北來說,反而內心的錘煉效果差了些,這便是根本說不清的機緣了。

    「要是我每天能多有幾個時辰多好。」

    看著積著厚厚灰塵的地面,洛北的嘴角又泛起了一絲苦笑,產生了時間不夠用的感覺。

    現在洛北已然找出本質的問題,他現在不是資質差,不懂修煉,而是同時修煉這兩種法訣,必然會使得大道直指翠虛訣的進境緩慢,只要能給他足夠的時間,他還是會慢慢進境。

    可是現時卻是十分的矛盾。

    他本來白天修煉大道直指翠虛訣,晚上修煉妄念天長生經,他就已經恨不得憑空多出一個白天來,好讓他多修煉一個白天的妄念天長生經或是大道直指翠虛訣。

    可是他現在還要分出時間來做這小廝雜役,這天烏峰上的廂房有一百多間,要全部打掃乾淨,就算一刻都不休息,可能也要花去三至五天的時間。

    「看來只有自己打掃的時候,手腳再快點了,這樣便能節省一點時間。」

    洛北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動作一加快,堅持時間稍長,洛北渾身的氣血運轉的速度就自然加快了。

    氣血融元,洛北本身已經到了妄念天長生經的第二重境界,氣血中已經融合了金色的真元,在體內奔騰不息,隱隱震盪他的筋骨、皮肉。現在他劇烈的動作,氣血更是在體內翻滾奔騰,有如江河般洶湧。

    震盪淬煉筋骨、皮肉的作用,比起平時明顯要大了許多。

    而洛北修煉了妄念天長生經之後,本身的氣息和精力都是極其的旺盛,雖然手上的動作一直不停,一時倒是並不覺得疲憊。半個時辰下來,洛北的深身已經是大汗淋漓,但渾身卻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感覺,就好像在奔騰洶湧的氣血震盪淬煉之下,體內的很多雜質也被逐漸的捶打出來,和汗水一起慢慢排出,似乎整個人也變得更加純淨,通透。

    「原來堅持劇烈動作,讓氣血沸騰,還有這樣的好處!」

    「原來這樣做,能使妄念天長生經的修煉速度加快!」

    「這種絕不是急躁冒進了,看來至少在初始的這幾重煉體的階段,修煉妄念天長生經,最好就是要動靜結合。光是靜也不行,光是動也不行,通過長時間劇烈動作,將全身的氣血帶快了,就是將氣血裡面的真元,盡快的用來淬煉肉身,對於肉身成聖的功法來說,自然是加快進境,但是氣血中融合的真元,也必須通過入靜修煉再行補充,所以最好就是補充之後,再使氣血沸騰加快淬煉,再補充,週而復始,這樣修煉,肯定使得妄念天長生經的修煉速度會比以前快出很多!」

    一時間,洛北腦海之中電閃,又有如頓悟!

    一絲說不出的喜悅心情,頓時瀰漫在他心頭。

    這種通過自身的機緣和努力而悟通功法修行中的訣竅,絕對比起師長指點悟通而產生的喜悅,要強出十倍,百倍。

    「修道,危險、寂寞,但有所成,卻會由衷的歡欣,喜悅。我羅浮宗規則,弟子都是靠自己修行,是否因為我羅浮祖師,就是要用這歡欣,欣喜來沖淡修道中的危險和寂寞?這樣來看,光是這一點,我羅浮的規則便有道理。」

    洛北繼續不停的飛快擦著青石地板,腦海中又浮起了這樣的念頭。

    而就在此時,洛北的耳朵中突然聽到咯吱一聲,他所在這間廂房虛掩的大門,被人推開了。

    「怎麼,擦地板很好玩麼?看你擦得滿頭大汗還這麼起勁。」

    洛北一頓,但聽到背後傳來的這樣的聲音,他卻是心中一鬆,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一襲青衣的采菽嬌俏的站在門口,洛北知道,達到了大道直指翠虛訣第三重的采菽,已然可以達到行如柳絮飄,落腳無聲的地步,所以他才沒有聽到腳步聲。

    今天的采菽,頭髮盤了起來,用一根木簪紮在了頭上,就像一個男弟子一般的裝扮。

    但越是如此,看上去越是顯得清爽,越是顯得脖子白皙細長,額頭明淨,眼睛更大。

    看到洛北站起來轉身,看著自己時的一絲笑意,采菽倒是有些微微的發愣,但是看著洛北上下打量自己的樣子,她的臉上卻又浮現出了一絲緋紅,「看什麼看,我問你的話你怎麼不答,這擦地板很好玩麼?看你滿天大汗的,也不知道自己先擦一下。」

    「采菽師妹,你這樣打扮,倒是有點像驚神的男道童了呢,不過很清爽好看。」本性純真的洛北不加掩飾的說出了心中所感,呵呵一笑,沒有回答采菽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反正這幾天上午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修行,也不限制我們的行動,我從沒到過天烏峰上,說不定這天烏峰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我就過來看看了。」

    「那你一路上看到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沒有?」

    「別的倒是沒有,就看到一個傻瓜,抽筋一樣擦地板。」采菽本來是一本正經說的,但是說完她自己卻忍不住噗的一下笑了起來。

    洛北笑了笑,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采菽卻已經拿起了他丟在一邊的一塊濕布,朝著旁邊的一間廂房走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嘟嘟囔囔的自語,「擦地板這麼好玩,我也擦擦去,反正這裡的廂房這麼多,有得我擦的。」

    「采菽師妹…」洛北看著采菽嬌俏的身影,心中一暖。

    他心中知道,采菽是為了怕他失落,準備來看他,安慰他的,現在她甚至不惜自己修行的時間,來幫自己打掃。

    人情冷暖,這四個字此刻咀嚼在洛北的心中,又是別有一番說不出的滋味。

    「洛….洛北師弟」

    就在采菽剛剛邁入旁邊的廂房不久,洛北又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瘦弱的藺杭,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洛…洛北師…師弟,這裡的廂房這麼多,你一個人打掃起來太久了,我來幫你。」

    洛北沒有拒絕藺杭,他沒有拒絕,就如當天藺杭沒有拒絕收下他給的神行符一樣,這不僅是一份好意,還是一份沉甸甸的友情。

    「洛….洛北師弟,你別心急,我覺得你將來肯定會有大成就的,現在只是一時進境慢,也不能說明什麼。」

    「我知道。」聽著一邊和他一起打掃的藺杭對他說的話,洛北點了點頭,認真的看著藺杭,「我不會灰心失望的,我會把這個當作一種磨煉。」

    「是….是麼,那就好。」藺杭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真摯的笑容。

    「藺杭師兄,你也一樣,不要灰心失望。」洛北看著藺杭,在這種已然對等的情況下,洛北終於對藺杭說出了想說了很久,但一直未說的話。

    「我…。」蹲在洛北身邊的藺杭轉過頭來,不自覺的有些愕然。

    「藺杭師兄,我覺得現在阻礙你進境的,只是信心。你只是缺乏了一點信心,沒有一往無前,勇猛精進的氣勢。」洛北看著藺杭的眼睛,認真的說道,「藺杭師兄,我沒有灰心失望,你也要和我一樣。」

    藺杭呆呆的看著洛北,洛北說的話,就如同無形的巨錘一般,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在他的心上。而洛北的眼中,閃動著的,是說不出的堅定的信心,還有令藺杭根本無法拒絕的真誠。

    洛北眼中閃耀著的這種亮光,一時間竟然讓藺杭呆了呆之後,就重重的點了點頭。

    「所有的天資,都是虛妄,唯有本心堅定,一心進取,才能有所成就。」重重的說出心中感悟之中,洛北又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重重的說道,「師傅,我一定會修成本命劍元,回到羅浮。」
《羅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