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帝都的輿論
羅迪輕輕撫摸妮可的秀髮，鼻子湊在她的頭髮上輕輕嗅，低聲道：「什麼？」他此刻心情才真正的輕鬆了下來，這裡是公爵府的書房，沒有命令不會有任何人闖進來，所以羅迪安心的摟著自己思念多曰的愛人，漫不經心道：「你想問什麼？」
妮可被羅迪弄得頭髮散落下來，臉上癢癢的，低聲嗔道：「你現在是越來越大膽了……」眼看羅迪眼睛裡燃燒著火焰，妮可臉一紅，低聲道：「我是真有話問你。」
羅迪歎了口氣，將妮可抱在懷裡，苦笑道：「好吧，你說吧。」
妮可眼中似乎有些憂鬱，道：「其實這件事情，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沒有想通……只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逼迫著我們一步步走到今天……羅迪，我問你，你覺得我們開始支持皇后，是對還是錯？」
「怎麼了？」羅迪笑了笑。
妮可歎了口氣：「今天安迪說的那些話，我心裡總是在想……或許我們確實是做錯了。就為了保全皇后一個人，就為了情義去支持她，就能將整個帝國拖進漩嗎？就能掀起宮廷政變？我們有權利這麼做嗎？」
羅迪眉毛一揚，淡淡笑了笑，但是卻沒有說話。
妮可歎息繼續道：「如果沒有安迪的忽然出現，今天的事情恐怕就真的鬧大了，一場廝殺血流成河是免不了的。恐怕就會重現當年阿拔斯大帝繼位時候的那場宮廷慘變……想到這裡，我就十分的害怕……縱然我們贏了，可是後面的事情如何善後？皇后的孩子畢竟沒有出生，難道真的將一個帝國的命運未來交給一個……一個嬰兒？嗯？你……你笑什麼？」
妮可滿臉憂鬱，忽然看見羅迪在淡淡微笑，笑容中似乎隱藏著幾分深意。妮可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道：「你到底笑什麼？」
羅迪搖搖頭，道：「你說的不對。」
「什麼？」
羅迪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你說的不對。」他歎了口氣，緩緩鬆開了抱著妮可的雙臂，沉聲道：「如果非要在巴朗親王和一個嬰兒中間挑選一個皇帝，那麼，我絕對不會選擇巴朗親王。」
他看了妮可一眼，淡淡道：「妮可，或許我是一個想的不太多的人，我也不會去想什麼複雜的計劃和將來的事情。但是眼下我只知道我不會選擇巴朗親王。原因很簡單：我認為他不是個好人。」
頓了一下，繼續道：「或許我太自私了，但是從感情上，巴朗勾結血族，而血族則害死了喬喬。這樣的事情就已經掐死了我支持巴朗的全部可能！我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我也不管這樣想到底對還是不對！我只是知道，一個勾結血族濫殺無辜的人，我不會支持他！況且血族殺了喬喬，在我回燕京的路上還殺了我那麼多士兵，無論從任何方面，巴朗一方都是我的敵人！絕對不會是朋友！」
妮可笑了笑：「你說的雖然簡單，但是卻有道理。」
羅迪搖搖頭，道：「不是的，妮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他眼中露出奇怪的目光，緩緩的用一種低吟的語氣道：「將軍一怒，萬骨皆枯，王者一怒，流血浮櫓，千萬人頭落地！執掌金吾，人命草介……」
他忽然微微一笑：「妮可，你知道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嗎？」
妮可皺眉：「不知道，你說的這句話，語氣怪怪的，言詞更是奇怪，到底是什麼話？什麼意思？」
羅迪淡淡一笑：「這句話是我從一本名字叫做《葵花寶典》的書裡看來的……是丹東留下的筆記。意思很簡單，當一個人站在了權勢的頂峰之上，那麼在他的眼裡，世間的人命，都會像草芥一樣的渺小不重要了……這樣的人，無論是喜是怒，都牽扯到了千萬人的生計和命運……妮可，你不覺得很可怕嗎？」
他笑得有些苦澀：「我當了這個公爵之後，帶著軍隊去西北，每下一個命令，都要反覆考慮很久，因為我知道，我的一個命令，如果下錯了，可能就會讓很多很多人死去！你知道的，我現在還只是一個公爵……可是當了皇帝呢？一個皇帝，如果好的也就算了，如果是個混蛋的話，那麼下面受罪的人就太多了！阿拔斯十一世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總算還沒有錯處太離譜的事情來。他雖然糊塗一點，但是帝國也只是衰落，並沒有真的亡掉。可是如果換成了巴朗當皇帝，我就實在不敢想了……他敢勾結血族，把人命看得比草芥還輕，什麼陰謀詭計都使的出來。首先血族那些人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個皇帝恐怕給帝國帶來的就不是衰弱這麼簡單了，多半很快就會崩潰下來！」
妮可張大了嘴巴，忍不住道：「你……你居然想的這麼多？」
羅迪搖搖頭：「我不也不喜歡想那麼多。只是事情逼到了面前，不想也不行。我當初在你的逼迫之下，看了那麼多書，學了那麼多東西，很多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會想。但是卻覺得越想越心煩。」
妮可低頭沉思了片刻，又道：「那，既然你覺得巴朗不行，當初為什麼不答應賽特和他合作？」
羅迪正色道：「我討厭巴朗是一回事，但是要我和賽特合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雖然看上去，我最後似乎還是走了賽特的那條路，如果沒有安迪的出現，恐怕事情還真的會按照賽特想的那樣發展下去……但是要我當時那麼答應賽特，我是絕對不會的！」
笑了一下，他笑得似乎有些苦澀：「我知道，很多時候我做事情有些傻，又或者有些愚蠢。或許，有的時候，我稍微妥協一下，事情就會變得順利很多——但是我就是不能說服自己妥協！賽特的那些話雖然很誘人，但是我知道，一旦我答應了他，那麼我就依然是一個被他控制的棋子！依然是一個他的影子！妮可……你知道嗎？我現在非常討厭這張臉，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不會再次戴上這個面具的！」
妮可眼中似乎有些潮濕，低聲道：「我知道的。」
羅迪輕輕拉住妮可的手：「我告訴你，我心裡一直有個念頭，那天如果安迪沒有出現，我一定會拼著命也要把巴朗親王幹掉！可是幹掉他之後，我未必會支持皇后的孩子繼位！」
「什麼？」妮可這才真正的吃驚了，她眼中露出驚訝的目光：「你說真的嗎？那你為什麼還按照我的話去做？真的把巴朗親王殺死之後，你原本打算怎麼辦的？」
羅迪搖頭：「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想好，但是我想，到時候我多半會找一個人出來當皇帝！一個嬰兒當皇帝，簡直比巴朗當皇帝更加可怕！只是可惜……」他低聲道：「可惜那個皇后是個懦弱的人，如果她堅強一點，不如乾脆讓她當皇帝算了。或者隨便在荊棘花家族的人裡面找個合適的人來當——反正我聽說皇家還有不少遠親，總能找個人的吧。」
妮可忍不住笑了：「皇后當皇帝？你還真想的出來。有女人當皇帝的嗎？隨便找個人當皇帝？這就更瘋狂了。」
羅迪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為什麼不行？這個世界上的規矩都是人定的，為什麼不能多定一條？難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成不變的？我就偏偏要讓它改變！」
妮可有些吃驚，眼中露出古怪的目光：「你真的變了……可是你沒有想過……如果你隨便找個人來當皇帝，倒不如……不如你自己來當了！」
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不但是羅迪，就連妮可自己也嚇了一跳——自己怎麼忽然說出這種話來了？就算這個念頭偶然會在腦子裡冒出來，也不該說出來啊。
但這句話說出來，妮可心中卻忽然一顫——其實這個念頭未必就算的上是「瘋狂」
鬱金香公爵手握兵權，剷除了巴朗親王之後，更是大權在握，同時又擁有光明帝國臣民的敬仰和尊敬，到時候如果真的當皇帝，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羅迪看了妮可一眼，笑了笑，搖頭道：「我不想！我不喜歡！」
`這幾天，在燕京最神氣的人，恐怕就要算是狼牙軍的士兵了。一隊隊的狼牙軍在街頭巡視，原本中央騎兵軍團的人，全部回了軍營，一個也不許外出。據說皇帝陛下已經下令了，鬱金香公爵接管了「雷神之鞭」！
鬱金香公爵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燕京。宮廷裡的那場事變，早已經流傳了出去——那麼大的動靜，想掩蓋也掩蓋不住。大家都知道，巴朗親王預謀篡位，結果被鬱金香公爵帶著狼牙軍給弄趴下了。這些狼牙軍是鬱金香公爵的親屬騎兵隊，連中央騎兵軍團都被他們打垮了……有些貴族大臣也向皇帝請示，是否要派人上街巡查，禁止別人談論那天的事情，把這個輿論壓下去，凡是敢言論那天宮廷政變的，全部抓起來！
結果那個骷髏眼睛一瞪，二話不說一腳就將那個貴族踢了出去。
接下來，皇帝的做的事情就更加讓大家看不懂了——皇帝居然親自出馬，找來了一幫帝國貴族圈裡的風流詩歌文人，弄了一個新鮮的玩意兒出來！
這個東西名字就叫：「報紙」！
報紙是什麼東西，大家是不知道的。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都覺得皇帝陛下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場病之後腦子壞了，做的事情都這麼讓人看不懂。
皇帝派了上百個近衛軍的士兵，穿了便服上街，暗中將燕京這些天發生的各種大事小事都弄了出來，然後讓那些風流詩人文人全部編寫出來印在了一張紙上……一共弄了幾千幾萬張，然後燕京的所有貴族大臣家裡都發了下去，其餘的就派人站在了燕京的城門口和旅店商店廣場等地方，見人就發……這種奇怪的東西一下就把整個燕京的人的興趣全部調上來了。
什麼某某男爵因為私會情人被老婆打上門了啊，什麼某某大街上的飯店的東西很好吃啊，或者是什麼誰家的老人死了，兒女為了分遺產打破了頭啊……人的獵奇心理總是很重的，平時聽說哪裡有了什麼新鮮有趣的事情都要忍不住打聽一下，現在有了這麼個東西，就大受歡迎了。
當然，這個報紙不是這麼簡單的……在記錄了那些新鮮事情的同時，在報紙的最顯眼的地方，則用隱諱的口吻將那天宮廷事變的一些情況大概的說了出來……言詞裡，每一句都彷彿在指責巴朗親王圖謀不軌心懷叵測，雖然沒有挑明，但是那種程度的暗示，也就足夠了。
「報紙」第一天剛剛散發出去的時候，大家都沒有怎麼在意，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的人，有的就是隨手扔掉，有的還將它拿來上廁所之後擦屁股……但是在第二天，整個燕京都轟動了，那些已經看過的人口中流傳出了燕京出了這麼個有趣的東西，而那些沒有看過的人，則到處在尋找。一時間垃圾堆裡，旅店裡，廁所裡，尋找「報紙」的人絡繹不絕，最後居然形成了一份報紙傳閱幾百上千人的情況。
雖然大家還都不明白報紙的真正用意，但是一些作用已經漸漸體現出來了。
第二份報紙出來之後，上面對於巴朗親王的事情已經草草帶過，漸漸的另外一個人浮出了水面……軍務大臣加羅林侯爵！
言詞犀利，冷嘲熱諷的暗示君王大臣有不軌之心，不但在掌管軍務的同時中飽私囊貪污軍費虧空軍餉，同時在宮廷事變當中也似乎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等等等等……這些言論徹底的主宰了燕京裡面關於那場宮廷事變的各種流言和猜測，往曰的那些各種各樣的奇怪的流言蜚語都漸漸消失了，幾乎所有的輿論導向都跟著「報紙」上的說法走了……躲在後面的安迪笑得很殲詐：「如何？不用什麼封口令，這種辦法，可比皇家正式下什麼命令和通告效果要好多了啊……」
`當然，報紙不能永遠免費，在連續弄出了三分報紙之後，第四份報紙開始，就不再街頭免費發送了。宣佈今後每三天將出一份，而想看的人，都要花兩個銅板……於是乎，無數人唉聲歎氣：「唉……又收費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啊……」
可是就這樣，報紙的銷售卻是空前的火爆！所有人都想知道：那個為了搶遺產而打破了頭的幾個人後來到底怎麼了？那個被老婆捉殲在床的男爵後來怎麼了？上份報紙說到了宮廷事變中巴朗親王和鬱金香公爵決鬥，親王使出了一招「橫掃千軍」，公爵則爆發了「黃金鬥氣」，後來的事情到底發展如何？還有加羅林侯爵，據說那個老傢伙還有喜歡老牛吃嫩草的嗜好，不知道是真是假？
可以說，燕京沒有任何一種商品能像「報紙」這麼火爆了。
最後皇帝陛下下令，讓那些詩人文人乾脆專門弄報紙了，每人都能從皇帝那裡拿到一筆不斐的報酬，而皇帝陛下也直接派了一百多個近衛軍供他們調遣……皇帝陛下還親自為報紙題字，上書：「安迪快報」！
`而人的想像力和創造力是無窮的！
在報紙這個東西空前火爆之後，看著那些原本在貴族圈裡落魄的詩人文人們一個個都賺得盆滿缽滿，走起路來都是昂首挺胸的樣子，一些心思靈活的商人們終於坐不住了。
終於第一個人裝著膽子也學著樣子弄了一份報紙出來……不能不說這個人是聰明的——安迪快報是三天出一份，而他弄的報紙，則是每天都出一份！
銷售火爆的幾乎要把他的上鋪都擠破了！
於是，人們紛紛道：「唉，這年頭，更新快才是王道啊！」
這份新的報紙出來之後，看見陛下似乎並不反對有人和他唱對台戲，於是大家都沸騰了，各種報紙紛紛出台。
有些異想天開的人，則在報紙上寫起了一些流傳在燕京的故事。什麼某個大家族的少爺和某個風塵女子的緋聞故事啊，某個平民家的年輕人愛上了大家族的小姐啊……這種凡是涉及到了男歡女愛的風流逸事，無不大受歡迎！
當然，也有吃憋的。一些詩人紛紛心動了，將自己苦心寫出來的心血之作弄到了報紙上，結果就成了銷量殺手……那些詩歌則第二天就出現在了菜市場——被人用來包菜卷肉了……有詩人不甘心的，上街去問人為什麼不喜歡看。
答曰：「不YY，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