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領悟
菲爾丁已經是滿頭冷汗了。
死了？
就這麼死了？
神殿的灰衣聖者，居然在對方的一劍之下，就這麼被幹掉了？
雖然說對方是劍聖武士，實力上超過了灰衣聖者，但是也沒有那麼大差距吧？
隨著天空中的那團黑色火焰燃燒殆盡，看著插在面前地上的那把劍，菲爾丁的心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糟了！弒神弓！！」菲爾丁猛然驚呼一聲，身子騰的就躍了起來，竄出了十幾米高，可是半空中空蕩蕩一片，哪裡有什麼弒神弓的影子？
「你是在找這個嗎？」羅迪冷冷看著天空中東張西望的菲爾丁，緩緩伸出一隻手，他的手掌之上冒出一團黑色火焰，火焰中被團團包裹住的，正是那副銀色的小巧弓箭，只是在黑色火焰之中，弓箭上原本妖艷的銀色卻似乎完全黯淡了下去。
菲爾丁是真的著急了，他立刻衝了下去，站在羅迪面前，喝道：「怎麼會在你手裡的！」
「這個麼……」羅迪淡淡道：「我也不太清楚了，反正我剛才幹掉那個傢伙的事情，腦子裡忽然想起這麼個東西，就到我手裡來了……菲爾丁，這個東西好像是叫什麼弒神弓，對嗎？」
「拿來！」菲爾丁伸手就去抓，羅迪也不躲閃，手反而往前一送，菲爾丁的手還沒有接觸到那團黑色的火焰立刻就好像觸電了一樣的縮了回去，連續倒退了幾步，驚呼道：「地獄之火！！你不是劍聖武士麼？你怎麼會用地獄之火！！」
羅迪搖搖頭，眼中露出幾分思索，隨即目光一閃，微微笑了笑，手裡的黑色光焰閃動了一下，那副弓箭就消失了。
菲爾丁舉起自己的劍，指著羅迪，沉聲道：「還給我！那是我們神殿的神器！」
羅迪不理會他，只是伸手將地上的龍牙劍拔了起來，隨手揮了兩下，似乎皺眉低語道：「好像有些不對啊……」
菲爾丁面色有些凝重，咬牙道：「鬱金香公爵閣下，剛才他們暗算你固然是不對，但是你殺的那個人是神殿的灰衣聖者！已經算是扯平了，那副弓箭，還請你還給我！」
羅迪終於抬起眼皮，看了菲爾丁一眼，淡淡道：「想要的話，憑本事來拿！」
菲爾丁毫不猶豫，身上暴起了黃金鬥氣，腳下衝上幾步，再次斬了過去。羅迪搖搖頭，眼中似乎露出了思索的目光，他看似動作並不快，劍上也沒有像剛才兩人爭鬥的時候爆出熊熊的鬥氣，彷彿只是抬手一劍刺了出去。
菲爾丁立刻就體會到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對方的那把巨大的劍輕而易舉的就刺破了自己的鬥氣，然後狠狠的敲在了自己的劍尖之上。
「鏗」的一聲脆響，菲爾丁就感到一股奇怪的扭曲力量從劍上傳來，頃刻間就感到了手臂一震劇痛，他手上一顫，劍差點就脫手掉了下去。情急之中身子一擰，閃開幾步，驚訝的看著羅迪：「你這是什麼招數？」
羅迪也皺著眉頭，眼中滿是思索的目光，搖頭：「好像是這樣的……」
他忽然看了菲爾丁一眼，手裡的劍就好似毒蛇一樣的撩了過去，菲爾丁只覺得眼前一花，還沒有看清楚對方的動作，只看到對方的劍尖已經刺到了面前，百忙中豎起了劍去擋了一下。
又是一聲脆響，他整個人都被擊得飛了出去，落地之後踉蹌好幾步才終於站穩了。
「怎麼回事！」他心中充滿了驚駭。對方明明劍上沒有任何的鬥氣鋒芒，可是剛才那一擊，卻讓自己感覺到好像是被重錘狠狠敲在了身上一樣……羅迪眼中的茫然卻已經消失了，他的嘴角一點點的浮現出一種真正的微笑，然後輕輕歎了口氣：「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面對著面前的這個聖騎士對手，他居然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劍在我手，化為指間的怒意和銳氣，刺向春的溫情，刺向夏的昂然，刺向秋的風情，刺向冬的冷艷……秋先生，這就是你說的真正的劍道吧……」
他竟然就這麼搖了搖頭，轉身就欲離去。
「鬱金香！！」菲爾丁低吼了一聲，咬牙雙手握劍，然後喝了一聲，劍鋒上掃出了一個金色的螺旋鋒芒，對準了羅迪射了過去！
羅迪皺眉，轉過身來，居然也不用劍，伸出了左手張開手掌，那團螺旋的錐形的金色鋒芒撞在了他的手上，蓬的一聲，迅速化解掉了。
沒有爆裂，沒有破碎，沒有勁氣四射。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被化解掉了。
「菲爾丁。」羅迪淡淡道：「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剛才你執意不殺我，所以今天我也不會再和你動手了。我們的決鬥到此為止吧。」
「胡說八道！」菲爾丁面色鐵青，他當然看清了對方只用一隻手就接住了自己揮出的凌厲的鬥氣，但是一個騎士的自尊心讓他怎麼能輕易的認輸！他喝道：「我是神殿的聖騎士！！你以為你能贏過我嗎！！剛才是誰被我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是我。」羅迪語氣很平靜：「剛才我確實不是你的對手，我雖然已經達到了劍聖武士的水準，但是我無論在力量上和經驗上還有武道的理解上都要稍微遜色你一點。剛才我能和你打那麼久，實在是依靠了我的身體的扛擊打能力。」
「那我們繼續決鬥！！」菲爾丁緊緊握住手裡的劍。
「不用了。」羅迪搖搖頭，微微笑道：「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菲爾丁騎士，就在剛才，多謝你們的暗算，讓我領悟到了一點奇怪的東西。我想，我已經突破了什麼東西了……」
「突破了什麼……」菲爾丁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是說領域？！」
羅迪搖頭：「不，不是領域，但是我能感覺到，我已經站在了一扇大門前，或許只要我能推開這扇門，才能真正的領悟到領域吧……我說的突破，意思是我現在領悟到了一點……規則。」
菲爾丁身上的鬥氣火焰熊熊燃燒，可是羅迪卻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聽著羅迪的話，菲爾丁忍不住狂笑道：「說了那麼多，打了才知道！」
羅迪皺眉搖頭，看著菲爾丁，淡淡道：「你知道麼，原本我們都處在同一個境界的，你知道我們距離領域最大的差別是什麼嗎？」他緩緩的指了指菲爾丁，淡淡道：「是力量的使用！」
「這個世界上是有規則的，任何的東西都不是永恆存在的。包括了力量……原本曾經有一個人告訴我，並不是力量越強實力就越強。這句話我今天才領悟到是什麼意思。」羅迪微笑：「臨走之前，我送你一句話吧……像你現在這樣，每一劍每一招用出來，氣勢驚人，彷彿石破天驚一樣，但是你的力量還沒有打到對方身上，就已經外瀉了。你的力量看上去很強大，鬥氣高漲，金色的光芒很耀眼……如果你能將你劍上的鬥氣內斂起來……菲爾丁……你知道麼，將氣球吹大了很容易，但是要將一個氣球壓成一個點，那就很難了……就好像這樣……」
他伸出了兩根手裡，沒有任何鬥氣的閃爍，似乎就這麼凌空漫不經心的一劃……轟的一聲巨響，菲爾丁所站地面的前方，隨著羅迪的指尖那麼一劃，立刻爆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溝壑！！
留下滿臉驚訝的菲爾丁，羅迪真的就這麼大步離去了。
他並不擔心菲爾丁會在他身後出手，以菲爾丁的個姓，不會在身後朝自己攻擊——就算他攻擊，現在的羅迪，也已經不怕他了。
戰場之上，羅迪收攏了一下亂七八糟七零八落的齊格等人，回城去了，留下了一臉茫然的菲爾丁，不知不覺中，他的劍已經緩緩放下，彷彿像枴杖一樣的支撐著他的身體。
城門打開，羅迪帶著手下縱馬入城，兩旁的無數士兵高聲歡呼：「公爵萬歲！！鬱金香萬歲！！」
城牆之上也爆發出了如雷一樣的歡呼聲，所有人看著羅迪的目光中幾乎已經是將他當成了神靈一樣了。剛才的場面畢竟太過驚人，那種讓天地都失色的狂風驟雨，還有那碩大的光球，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無敵戰神了。
羅迪騎著戰馬嘉羅斯——這匹馬倒是沒有受什麼傷，只是被狂風遠遠的吹跑了之後，又自己跑了回來。
一片歡呼聲中，唯獨城牆上的兩個人閉著嘴巴，一個是米羅，另外一個則是神教的主教長老。
米羅的目光是複雜的，而那個神教的主教長老，眼神中卻有些怪異。
「剛才的那個場面……難道是龍變？」
`泰格無疑是最鬱悶的人了，原本精心準備的這場決鬥，原本以為有神殿的聖騎士出馬，再加上破龍魔法陣，可以將對方的鬱金香公爵除掉——誰都知道，光明帝國的軍隊如果失去了那面旗幟，將會是如何的一種場面！
現在倒好，破龍陣被破了，幾十個魔法師受了重創，其中不少人已經暫時失去了魔法能力。更重要的是，神殿的灰衣聖者戰死！！神殿的神器弒神弓丟失！！
這兩件事情中隨便一件，都可以讓自己完蛋了！
神殿的聖者是什麼身份？除了索倫王國之外，在羅蘭大陸的其他十幾個國家，聖者幾乎比國王還有權威！！那可是神殿中的頂尖人物啊！而神器的丟失……泰格連想都不敢想了。
菲爾丁從戰場上回來之後，一言不發，連看都不看泰格一眼。他對這個羅蘭聯軍的統帥非常的不屑，在菲爾丁的心中，這些人玷污了他原本一場光明正大的決鬥！
泰格自然也不敢把菲爾丁怎麼樣——人家可是聖騎士。
聯軍中各國的統帥都是心中憂慮，忍不住就七嘴八舌的吵吵嚷嚷，泰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終於忍耐不住，大吼道：「好啊！你們要打是不是！！你們要打是不是！那就打啊！打吧！！今天開始，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攻城！！所有的魔法師衛隊全部上去！！我就不信那個鬱金香公爵真的是殺不死嗎！！」
看見主帥發怒了，一時間所有人的安靜了下來，泰格語氣低沉，充滿了殺氣：「明天開始，全力攻城！誰的軍隊上去了，不殺到最後一個人不許下來！如果有撤逃者，不管是誰，一律格殺！！」
第二天，雷鳴城的帝[***]隊立刻就感到了一種完全不同的壓力！
上午的時候，天剛剛亮的時候，羅蘭聯軍就開始攻城了，一個上午，打退了對方的三次衝鋒，終於在中午的時候，羅蘭人開始拚命了。
泰格一口氣殺了四個聯軍中的團長騎士，處死了六百名敗逃回來的軍官士兵，然後他將那些被處死之人的頭顱扔在了一起，低吼道：「我說的很清楚了！任何人不許後退一步！那怕是殺到只剩下最後一人，也不許後退！」
泰格直屬的軍團中調集了一萬人當督戰隊，這些人手持堅固的盾牌和鋒利的斬劍站在了後面——後退是死，前進是拼，羅蘭人的軍隊終於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悍之氣！
後退反正是死了，不如衝上去拚一拚，或許才有一線生機！
一隊又一隊的羅蘭士兵沖像了城牆，豎立起了一個個雲梯，士兵幾乎是紅著眼睛往上爬，眼看著上面的同伴被城牆之上落下來的一塊塊巨石砸中，慘呼著掉了下去，其他的人連看都不看一眼，順著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梯子往上……城門之上，弓箭手將弓箭對準了城門之下猛射，他們幾乎已經不用瞄準了！羅蘭人在城下擠成了一團，抱著巨木狠狠的撞擊城門，慘呼聲此起彼伏，但是居然沒有一個人後退，羅蘭士兵滿身是血，幾乎就恨不得紅著眼睛用腦袋去撞城門了。
整整一天，羅蘭人投入了近十萬人的兵力攻城，下午的時刻，他們幾乎已經衝上城牆，已經佔據了城牆的一段，但是後來在神教的火焰武士團的反撲之下將那一段城牆奪了回來。
讓帝[***]隊吃驚的是，眼看著唯一的退路：雲梯就在身邊，但是那些已經被殺得節節後退的羅蘭士兵沒有一個人逃退，直殺到最後一個人倒下！
傍晚的時候，城牆上下已經倒著無數具屍體，城門之下幾乎已經被屍體堆滿了。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血腥氣味。城牆之上的地面又潮又滑，已經被鮮血浸透了，有的地方甚至積起了一片血坑，一腳踩上去血花四濺。
放眼看去皆是觸目驚心，城牆之上到處都是斷臂殘枝，隨便走上一步，都會踩上破碎的屍體和斷折的刀劍，還有已經筋疲力盡的帝國士兵倒坐在一旁喘息，重傷未死的士兵慘呼哀嚎。
城門下的那堆屍體根本就已經將城門堵塞住了，無數的屍體上插著利箭倒在了那根巨木旁——這些人在城下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堅固的城門已經有些破損了——城門是用光明帝國稀少的鐵木製造的，就是那種在羅蘭大陸盛產的專門造船的堅固無比的鐵木。城門之上還用橫豎的鐵條加固過，可是經過了一天的激戰，不少鐵條已經破碎斷裂，有的一時沒斷，卻已經扭曲變形了。
帝國的士兵在城牆之上忙碌，將一具具屍體和傷兵抬了下去，不少士兵還忙著將已經損耗殆盡的石塊搬上城牆——雷鳴城中靠近城門之下的彷彿全部被拆毀了，石塊全部運上城牆守城中，還有工匠在忙著修復加固城門。
城外的戰場上，數百名身上穿著白衣的羅蘭人士兵也在忙碌著清理戰場，他們將一具具羅蘭人士兵的屍體抬了回去，還有那些中箭倒在戰場之上的傷兵——城牆之上的帝國士兵並沒有對這些人放箭，雙方都在一種沉默的默契中忙碌的進行自己的工作。
雙方的魔法師和術士也在抓緊時間休息恢復法力，今天一戰的惡戰，雙方狠狠的碰撞了幾次，但是帝國的術士完全處於下風——同等實力的幾十個術士和魔法師的對決，因為對方的魔法師使用出了組合魔法，實力大大的增強了，讓帝國的術士吃了很大的苦頭，當場就被幹掉了幾個。
就連後來羅迪出場對抗對方的魔法師，也是憑藉著強悍的身體勉強的招架了下來，一天下來，羅迪也幾乎是筋疲力盡。
夜色終於降臨，今夜月色黯淡，彷彿天地也在為這場慘烈的殺戮所歎息——城牆上的士兵們坐在地上，三五聚集在一起。大家都是面色平靜，偶爾不時有人目光看著城門之上的那面金色的鬱金香戰旗。
士兵的目光是剛毅的，充滿了信任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