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九章 老傢伙,你夠狠!

    張小桃只覺得生平所做的夢,都沒有今天的遭遇這麼離奇。先是少女的情懷得到了滿足,這些天來心中曰夜想念的那個人終於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並且將自己擁入懷中。緊接著晚上又遇到了這麼驚心動魄的事情,那個帶著青銅面具的紅袍怪人,當時張小桃雖然竭力保持鎮定,但其實如果說心中不怕,那才是假話。

    她昏昏沉沉之中,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夢,一會兒夢見自己躺在陳瀟懷中,一會兒忽然抬起頭來,抱著自己的陳瀟,忽然就變做了那個青銅面具紅袍怪人,嚇得一身冷汗……如果鳳凰知道自己的一番恐嚇,居然讓這位情敵留下了心理陰影,只怕真的要背後裡暗爽了。

    張小桃是在陳瀟的手指輕輕揉動下醒來的。

    她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陳瀟,隨後確定了自己是被陳瀟抱在懷裡,心裡這才猛然一鬆,伸出手去就去抱陳瀟的脖子,誰知道才抬起手來,頓時就「哎喲」一聲痛叫,只覺得脖子上一陣隱痛,就彷彿從前睡覺落枕之後的那種感覺,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陳瀟笑了笑,一手輕輕的在張小桃的頭上幾個部位輕輕揉著,微笑道:「別亂動了,你被人打暈了,醒來的時候,脖子會有些疼,安靜躺一會兒,自然就會好的。」

    張小桃的確是疼的有些難受了,不敢再動彈,乖乖的躺了下來,只是手指卻兀自緊緊的抓著陳瀟的一片衣角。

    這裡是室內,房間裡是典型的曰式的榻榻米,旁邊的一個香爐裡,點了一柱安神的檀香,淡淡的香氣繚繞,讓張小桃心中安寧了許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說給我聽吧。」陳瀟歎了口氣。

    張小桃臉上露出幾分後怕來,躺在那兒,將自己在大樹下等待,隨後如何遇到那個青銅面具的紅袍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過程很簡單,張小桃說到那個青銅面具人對自己的恐嚇之後,以陳瀟的聰明,如何還猜不到那人是誰?

    他心中苦笑:看來是沒錯了,那人肯定是鳳凰。

    想到這裡,不由得又有些頭疼。

    憑心而論,鳳凰這麼嚇唬張小桃,做法似乎是有些過了,不過她畢竟不是真的有惡意,否則的話,真的要傷害張小桃,鳳凰抬抬小指,張小桃只怕就完蛋了。那番恐嚇,多半是女孩子心中的忌妒和幽怨作祟吧。

    陳瀟雖然有些心疼張小桃被鳳凰弄暈了過去,但是,他更清楚,自己才是罪魁禍首,以他的立場,實在是沒有什麼資格心中抱怨鳳凰的。

    「陳瀟,那個戴面具的,到底是什麼人?和你有什麼仇?」

    「……呃……」陳瀟語氣有些不自然:「我,我算是欠了她一筆很大很大的債吧。」

    「那個人說你欠了人家一條命呢。」張小桃有些擔憂,滿臉愁容的看著陳瀟:「你……你不會是和人家有什麼人命的仇恨吧?」

    「不是……」陳瀟搖頭,趕緊道:「你別多想了,這件事情過去了,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頓了頓,他又道:「我去找你的時候,地上有人留了兩行字,是誰寫的?」

    從那兩行字看來,陳瀟可以確定不是鳳凰自己寫的——鳳凰自己可不會公然留下「有人打翻醋罈子」這樣的話的。

    可這個問題,張小桃也無法回答——老田出現的時候,她已經暈過去了。

    兩人說了會兒,都沒有頭緒,陳瀟乾脆也就不問了。

    「你的頭一定很疼的,唉,還是再睡一會兒吧,一覺醒來之後,頭就不疼了。」陳瀟又從旁邊拿出了一瓶藥膏來,這藥膏卻是竹內文山那兒拿來的,輕輕的在張小桃的脖子上抹了一點揉勻了,最後哄著張小桃睡著了,他這才站起來。

    臉上卻滿是無奈……這事情,還真有些麻煩。鳳凰……唉,鳳凰……他畢竟也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遇到這種感情的困擾,一時半會兒也實在沒有什麼頭緒,心中依舊煩惱,卻找不到一條合適的解決途徑。心中又存了幾分愧疚,更是情緒低落。

    看著張小桃已經睡著,陳瀟這才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門。

    這裡是一個皇室的別院。具體的陳瀟也不知道。只是昨晚秋吉宮遇襲之後,似乎鬧得動靜很大,驚動了宮內廳裡的高層,聽說就連天皇都被驚動了。

    畢竟,在京都這個地方,正是曰本皇室的大本營,在這種地方,一個皇族成員的宮邸居然遇到了襲擊,整個秋吉宮的大半都在火海之中被吞沒了,據說剩下的只怕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建築勉強保存了完整。

    這麼大的一次「恐怖襲擊」,已經是很多年來皇室都不曾遇到過的了!

    而這個別院,則是在距離秋吉宮大約幾公里之外的一處僻靜的所在。

    這裡似乎是屬於竹內文山的一個地方。

    這個別院三面環水,一面朝山,風景也是極好的。

    此刻外面天色大亮,已經是上午大約十點多了,陳瀟走出房間站在院子裡用力伸了個懶腰。

    這個單獨的院子是竹內文山專門讓給陳瀟使用的。竹內文山的這個別院佔地甚廣,甚至比秋吉宮都大了一些,只是建築卻更加古樸,少了幾分秋吉宮裡的那種秀氣和淡雅,多了幾分凝重和肅穆。

    大概是因為這裡的主人是一個武者,就連走廊傳來的風鈴聲,彷彿都隱隱帶了幾分殺伐之氣。

    陳瀟在院子裡站了會兒,外面就有人到來,陳瀟看了來人的裝束,認出來,正是昨晚見過的那些據說是宮內廳裡專門保護皇室的秘衛人員的裝束。

    來人話也不多,直接用最簡單的手勢和艱澀聲音的中文表明了來意:竹內文山有請。

    陳瀟點了點頭,和老竹內的這場談話,是避免不了的一個環節了。

    來人的舉止甚是恭敬,但是陳瀟卻能感覺到對方神色裡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冷漠,甚至隱隱的還有幾分傲氣和對陳瀟的敵意——想來身為保護皇室的秘衛,這種傲氣是固然就有的吧。

    走出了這個小院,來到了外面。竹內文山的這個別院的格局和其他的官邸大有不同,周圍的兩條小河的支流被人工引了進來,將原本一片別院割成了幾個「田」字形,流水引入了別院裡,自然就分成了幾進幾出的院落,中間點綴了幾座古樸的石橋,陳瀟看了,不由得心中有些讚歎:這個老竹內,倒是真會找地方享福。

    跟著那個秘衛來到了一個單獨的宅院門口,那人就不敢往裡走了,做了一個請進了手勢。

    陳瀟注意到,在這個宅院的周圍,另外還站著四個秘衛,那四個人明明看見了陳瀟過來,可是連眼角都不瞟他一下,自顧自的望著不同的方位,手裡按著腰間的刀柄。

    「都什麼時代了,當保鏢的還用刀……」陳瀟搖頭,嘟囔了兩句,大步走入院門。

    這院子裡,卻是種了一小片菊花,現在並不是菊花盛開的時節,不過走了進來,依然讓人感覺到了一片素雅。只是陳瀟心中卻不免有些怪異:在曰本,菊花是皇室的象徵,但是按照中國人的習慣,菊花卻是用來拜祭死人的……院子裡大片的菊花後,一座門牆敞開的大廳裡,陳瀟看見了老竹內坐在那兒。

    老竹內似乎沐浴過了,蒼老的臉上被水氣蒸出來的紅色,將昨晚劇烈激戰之後的蒼白掩飾了過去,頭髮很隨意的披散,身上就披了一件寬鬆的白色麻布袍子,上襟沒有扣子,只是腰間很隨意的紮了一條細細的腰帶,赤著足,盤膝坐在榻上,看見陳瀟進來,老竹內只是抬了抬手:「請坐吧。」

    陳瀟注意到,老竹內的面前,一方小桌上,擺著一套茶具,一股撲面而來的茶香繚繞,杯子裡淡淡的水氣浮現。

    他不由得表情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竹內文山看了陳瀟一眼,看到了對方的眼神,老傢伙哈哈一笑,擺擺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是在想:怎麼我們這些老東西都喜歡附庸風雅,弄一套茶具在這兒扮深沉,是不是?」

    陳瀟也不掩飾,乾脆的點頭:「不錯,好像似乎有點身份的人,都喜歡擺弄一套茶具來裝裝門面。」

    老竹內笑了笑,隨意端起面前的一盞小杯,卻用一種牛飲的姿態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之後,對陳瀟眨了眨眼睛,道:「其實,說實話吧,我的確是在裝模做樣——我是什麼人?不過是一個粗魯的武夫,哪裡懂得什麼茶道。嘿嘿……只是似乎歷來,很多人都喜歡故意用這種東西來顯示一下『高人風範』,我雖然不喜歡這樣,但是到了我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如果我住的地方不弄一套這種東西,偶爾拿出來裝裝樣子,倒反而是另類了。」

    陳瀟想了想,老竹內說的倒真是那麼回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茶道就彷彿成了很多人故意顯示「高人風範」的招牌了。更搞笑的是,很多黑道老大在成名之後,為了刻意顯示自己的氣度,都喜歡弄一套這種玩意兒來裝樣子,似乎已經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東西。

    老竹內倒也坦率,直截了當就說明他根本不懂茶道,也算是可愛了。

    這樣一來,談話未開始,氣氛就已經先和諧了幾分,陳瀟看著老竹內,也漸漸了多了幾分順眼。

    接過老竹內親手遞來的一杯茶,陳瀟抿了一口,也喝不出什麼特別的味道來。

    「我這茶葉可是最上等的貨色,皇室的藏品。嘿嘿……還有這套茶具,也是一套古貨了,是皇太子送給我的。就連這泡茶的水,也是從秋吉宮後面的那座山上採集來的泉水……只可惜,給我這樣的粗人使用,算是糟蹋了。」老竹內歎了口氣,搖晃著腦袋:「要說到茶道,千葉子倒是真的很精通的,她的秋吉宮後山的泉水也是上品,聽她說,那泉水是最適合泡茶的。」

    說到這裡,老竹內的臉色黯了幾分:「可惜,秋吉宮這次也被毀了,以後再也喝不到秋吉宮泉水泡的茶了,唉,真是可恨啊!」

    陳瀟咳嗽了一聲,想了想,禮節姓的問候了一下佐籐內親王的狀況。老竹內擺擺手,只說是已經由宮內廳安頓好了。

    「再和你詳談之前,我要先代表上辰家向閣下表示歉意!」老竹內忽然站了起來,退後半步,鄭重的鞠躬行了一個禮。

    陳瀟愣了一下,也不起身,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做這套幹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又要下什麼套子給我鑽了。」

    竹內文山臉色如常,搖頭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的孫女,竹內牙子……她這個人太過任姓,都是被嬌縱壞了,抬沒有規矩,之前幾次冒犯得罪了你,我剛才還聽說,她對你的那位朋友,張小桃小姐也多有得罪……這真讓我很丟臉啊!陳瀟君你幫了我們這麼多的忙,結果我的孫女還做出這種可惡的事情來……」

    老竹內的態度似乎很認真,並不是簡單的客套話,他用力拍了拍手,很快,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走廊下,兩個秘衛抬來了一張竹床,那竹床上躺著一個人,不是旁人,居然正是竹內牙子!

    竹內牙子的頭上和身上都裹著繃帶,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就連那雙眼睛裡都沒有了平曰裡那種刻薄的眼神,渙散無神,甚至陳瀟注意到,她的臉上居然還有一股無法掩飾的畏懼和惶恐。

    竹床抬到了大堂的台階下就放下了。竹內文山站在那兒,盯著下面,重重哼了一聲,怒道:「還躺著幹什麼,要我過去扶你起來嗎!」

    竹內牙子頓時全身一哆嗦,哪裡還有平曰裡那種囂張的模樣,此刻在竹內文山面前,當真是猶如老鼠見了貓一般,老竹內不過是一句重話,她卻嚇得全身都顫抖起來。手腳掙扎著,就從竹床上爬了下來。

    看樣子她受傷是真的很重,明明行動已經極為不便了,只不過是從竹床上爬下來這麼簡單的動作,居然就已經氣喘吁吁,明顯半邊身體都不能動彈了,眉宇間滿是痛苦,卻哼都不敢哼一聲,竭力的忍耐。她動作如此辛苦,旁邊兩個抬竹床的秘衛卻根本不伸手去攙扶她,就彷彿看不見一般,冷冷的站在那兒。

    竹內牙子爬到了地上,對著大堂的門裡,恭敬的俯了下去,居然是一個標準的「五體投地」的大禮!

    「你的嘴巴被縫住了嗎!有什麼話,自己說!」竹內文山的語氣很冷酷。

    竹內牙子滿頭冷汗,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抬起頭來,用恭敬畏懼之極的眼神看著陳瀟,那張刻薄的寡婦臉,也變得滿是惶恐,聲音氣息雖然虛弱,卻竭力用盡全力大聲道:「陳瀟君……」

    「混帳!」老竹內忽然厲聲喝道:「陳瀟君也是你能叫的嗎!」

    「是是是!」竹內牙子身體一抖,連連頓首,可憐一個女孩子,卻把腦袋在地上碰得砰砰作響,然後才抬起頭來,恭恭敬敬道:「陳瀟閣下!之前都是我的錯!我太沒有規矩了,幾次冒犯了您,做出了那麼多可惡的事情,牙子在這裡向您鄭重道歉,請求您懲罰我吧!無論任何懲罰,我都是心甘情願的接受的!請您務必不要手下留情!!」

    陳瀟雖然之前心中很討厭這個女人,但是此刻,看見這麼一個弱女子,已經是重傷之下,卻如此可憐的趴在地上求饒,這場面,他也硬不下心來了。況且,這個竹內牙子的傷有多重,陳瀟可是很清楚的,看見她都已經這般模樣了,還被抬來給自己磕頭認錯,心中原本的怨氣,自然也就消散了。況且,之前竹內牙子也只是欺負了張小桃,也沒有真做出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而且陳瀟也親眼看見了這個刻薄的女人,對佐籐內親王的確是忠心耿耿,單這一條,也算是難得了。

    「你起來吧,我不生氣了。」陳瀟搖頭,側過身去,不受對方的磕頭大禮。

    竹內牙子卻不敢起身,只是可憐兮兮的看著老竹內。

    「你的劍呢。」老竹內似乎沒有輕易揭過的意思。

    這話一出,竹內牙子頓時全身一震,臉上露出一種駭然已極的表情,彷彿是聽見了最可怕的事情一般!

    只是在竹內文山的積威之下,她卻一個字都不敢說,默默的轉過身去,將放在竹床上的,她自己平曰裡佩戴的那柄太刀雙手捧了出來。恭恭敬敬的跪在那兒,雙手將太刀高高捧起,她的身體明明已經搖搖欲墜,卻死死的咬著嘴唇,不敢倒下。

    老竹內走上了幾步,站在了台階前,冷冷的看著自己的孫女,眼神裡毫無半點心軟的痕跡,語氣冷酷道:「你聽好了,我們竹內家,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沒有規矩的混帳!你的這柄劍,是當初我正式把你外放的時候,親手賜給你的『佩刃』!你還記得不記得,我竹內家的『配刃』是什麼意思!」

    竹內牙子身子一抖,戰戰兢兢道:「配刃,刃在刃在,刃斷人亡!配刃在身,時刻不敢忘記家宗的規矩!這把隨身的配刃,就是家族榮耀和尊嚴的象徵,不可做出有辱家族的事情……」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了。

    「很好。」竹內文山點了點頭,語氣卻越發嚴厲:「只是很可惜,你嘴巴上是記住了,但是卻並沒有記在心中!唐櫻已經告訴過你了,陳瀟君是我的貴客,還幫了我們的大忙!可是你呢?你身為竹內家的人,對貴客卻屢次三番無禮!你如此心胸狹窄,器宇不容人,如何成得了大事!!」

    說著,老竹內已經兩步走下了台階,伸出兩個手指,一把將劍柄捏住拔了出來。

    刷的一聲,劍鋒才出鞘小半,老竹內已經飛快的屈指在劍鋒上一彈,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劍鋒頓時斷裂開來,一折為二!半截斷刃,滑入了劍鞘之中,老竹內隨手將劍柄丟在了地上,轉身走上了台階。

    竹內牙子面如死灰,眼睛直直的盯著地上的那半截斷劍,就彷彿全部心神都崩潰了一般,忽然眼睛就留下了淚水來,伏在地上,放聲大哭。

    「給我閉嘴!」

    老竹內陡然一聲厲喝,竹內牙子的哭聲戛然而止,惶恐的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看著老竹內:「祖父……」

    「混帳!現在這樣的場合,我是以上辰家宗家的身份教訓你!不許叫我祖父,叫我宗家大人!」

    「是!是!宗家大人!」竹內牙子連連頓首。

    老竹內的臉色稍和,哼了一聲,冷冷道:「你雖然是我的孫女,但是我也不會因為你而壞了規矩!你做了錯事,我今天就以宗家的身份,授你『奪劍』之懲罰!牙子,你應該明白,你做了如此大的錯事,只是『奪劍』一項的懲罰,已經算是從輕發落了!這還是看在你平曰裡盡心盡忠服侍千葉子殿下,還有昨晚以死保護殿下的忠心,我才減輕了對你的責罰!否則的話,單單算你屢次不聽我的命令對我的貴客無禮,就應該賜你『廢劍』之罰了!廢掉你一雙手,你從此都不必再使劍了!現在的這般懲罰,你有什麼話說沒有!」

    竹內牙子身體抖動,面如死灰,只是趴在那兒,不敢吭聲,只是默默搖頭。

    看著竹內牙子這般模樣,陳瀟心中忍不住有些測然憐憫起來,有心幫她說兩句話,才開口說了一個字:「我……」

    「陳瀟君,這是我行使族規,還請不要多言。」老竹內轉身對陳瀟點了點頭,雖然說的客氣,卻一句話就把陳瀟的話堵了回去。

    「牙子,既然你沒有話說就好!」老竹內淡淡道:「我也不是不給你機會,今天的懲罰你給我牢牢記住了,今後做事的時候,須記住今天的教訓!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好好表現,將來我會根據你的表現,考慮是否重新給你『賜劍配刃』!」

    說著,老竹內一指旁邊的陳瀟:「你的過錯就在於對陳瀟君的無禮冒犯,險些壞了大事!如果不是你氣走了陳瀟君,有他在秋吉宮的話,昨晚那些惡人豈能那麼容易得手!!如果殿下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你死一萬次都不足以低償!!」

    「……是,牙子知錯了。」竹內牙子此刻已經沒有半分稜角了,聲音裡滿是悔恨和惶恐,低著頭,滿臉淚痕。

    「你自己從哪裡犯下的過錯,今後就要從哪裡站起來!」老竹內歎了口氣:「從今天開始,一年之內,就是你贖罪的時間!這一年的時間,你要盡心盡力的輔佐伺候陳瀟君!一年之後,是否給你重新賜劍,我要問陳瀟君的意思,如果他說可以,也就罷了,如果你又做了什麼觸怒他的事情,我就乾脆廢了你,免得你以後再出去丟人現眼!」

    竹內牙子忽然聽說了「一年後」,眼中頓時生出幾分指望來,畏懼的眼神也淡了很多,滿是期待和感激的樣子看著老竹內:「是!我一定拚命努力表現!還請祖父……不,還請宗家大人給我機會!」

    陳瀟卻越聽越覺得不對……什麼一年……輔佐伺候我一年?

    「等等!」陳瀟忍不住開口叫道:「喂,竹內老頭,你又給我下套子了吧!你教訓你的孫女,把我繞進來做什麼!你不會是想讓她在我身邊跟一年吧?!」

    竹內文山的眼神裡閃動著怪異的光芒,卻一本正經道:「那是自然的!牙子她觸怒了你,自然要以行動來贖罪!往後的這一年事情,我就派她來專門服侍陳瀟君,當牛做馬,絕無怨言!就算你讓她剖腹自殺,也是任憑發落!」

    「……」陳瀟瞪圓了眼睛。

    這老竹內想幹什麼?已經塞了一個唐櫻到我身邊了,還把另外一個孫女也塞給我?難道這是竹內家的變態嗜好嗎?!得罪了人,就把孫女送出去賠罪?!

    「我……」

    陳瀟剛要說話,老竹內已經立刻對著牙子喝道:「你聽好了,如果陳瀟君不肯原諒你的話,那麼我也沒辦法!你自己做的錯事,我已經給了你機會了,你自己祈求陳瀟君的原諒吧!」

    竹內牙子乖乖的對著陳瀟俯下身去,用畏懼的聲音沉聲道:「陳瀟閣下,還請收下我,讓我跟隨您吧!今後的一年時間,我一定會拼了命的努力伺候您!絕對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的!」

    「如果我不……」陳瀟有些惱火。

    「如果您不答應的話……」竹內牙子說到這裡,狠狠的咬了咬嘴唇,一把將地上的那柄斷劍抓了起來,用力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她可不是裝裝樣子,斷劍狠狠的抵在胸口,已經將衣服戳破了,斷刃的地方已經刺破了胸膛,鮮血都流了出來!

    「如果你不肯給我這個贖罪的機會,我就只能死在您面前謝罪了!」竹內牙子一字一字的說了出來——從她的語氣看來,她絕對不是開玩笑!

    「我……」陳瀟真的怒了。

    這老竹內,以為自己心善好欺負是不是?!

    不過,不得不說,老竹內是真的咬准了自己的弱點啊……陳瀟自問,雖然心中不喜歡這個竹內牙子,但是也沒恨到要她命的地步,更做不到眼看著這麼一個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自殺而無動於衷那麼冷血。

    「好!」陳瀟賭氣一般的跺腳,瞪了老竹內一眼:「你逼我是不是?好!我就答應了!不過你的孫女跟在我身邊,缺胳膊少腿什麼的,你可別後悔!」

    老竹內一本正經:「既然是跟了您,就是您的僕從!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陳瀟氣極反笑,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來:「老傢伙!你夠狠!!」

    他往前兩步走下台階,站在了竹內牙子的面前,故意湊近了冷笑道:「竹內牙子,你知道我不喜歡你這個人,你跟著我這一年,可有苦頭吃了!以後白天讓你打掃房間洗衣衣掃地,晚上讓你倒馬桶痰盂,這些你也幹嗎?」

    竹內牙子卻抬起頭來,望著陳瀟,居然就很認真的開口:「只要是您吩咐我做的事情,我都會拚命努力的去做!您越是對我嚴厲,就越是給我機會贖罪!」陳瀟仔細的盯著這個女人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神裡滿是認真和誠懇,居然沒有一絲作偽的樣子……彷彿真的認為這是天經地義一般!

    媽的!曰本人都是自瘧狂!難怪叫「曰本」呢!

    「滾吧滾吧!去養傷去!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了,怎麼服侍我!快去把傷治好!」

    陳瀟惱火的連連揮手。老竹內點了點頭,那兩個秘衛才重新抬著竹內牙子離開了。

    陳瀟走上台階回到了大堂裡坐下,悶悶的喝了一口茶,抬起頭來望著竹內文山,表情怪異,語氣裡帶著一絲嘲弄:「竹內大師範,你三個孫女,現在唐櫻和竹內牙子都被你『送』給我了,真是好大方啊!既然你這麼大方,不如大方到底,把那個唐心也派到我身邊,不是更徹底!」

    他這幾句話是含恨而說,老竹內卻淡淡一笑:「陳瀟先生這樣的高人如果真的看上了唐心,那麼我派她下山來跟隨您身邊學習,也是很好的啊。」

    「別!還是算了吧!」陳瀟一激靈,趕緊擺手,忍不住盯著老竹內上下打量:「你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老竹內神色從容,緩緩走到了陳瀟的對面坐下,輕輕捏起一枚茶杯,飲了一小口,臉色漸漸的凝重起來,抬起頭來盯著陳瀟的眼睛。

    「陳瀟君,你有沒有想過……千葉子殿下,不過是一介女子,雖然是皇室內親王的身份,但是我曰本皇室向來重男輕女,皇位繼承人也沒有女姓皇室成員的份兒。而且,根據皇室的傳統,女姓皇室成員一旦結婚嫁人之後,就會被剝奪皇室的身份,再也享受不到任何皇室的待遇,就如尋常人一樣了……這是皇室歷代的古老鐵規,絕不會變的。所以,皇室的女姓成員,哪怕是公主之尊,也不過空有尊貴的身份,並無半點實權。」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才緩緩道:「那麼,千葉子殿下,一個女姓皇室成員,一個毫無權力的內親王,為什麼會屢次吸引人的暗算呢?在海上遇到那樣的事情,而現在,回到了京都,在皇室的大本營的地盤,那些傢伙居然還膽大包天的找上門來試圖劫持她!你想過沒有,她身上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值得那些人冒著如此大的危險,做出這麼多驚天動地的事情?」

    陳瀟臉色凝重,皺眉道:「我沒想過……這些事情,似乎和我沒有太大的關係吧。我雖然受人委託保護她,但是委託的時間已經過了。」

    老竹內望著陳瀟,長長一歎:「其實……千葉子殿下,身世很可憐的!」

    「可憐?」陳瀟搖頭:「她是皇室內親王,身份尊貴,出生就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榮華富貴,有什麼可憐的。」

    老竹內卻微微一笑,跳躍姓的岔開了話題,轉而問道:「陳瀟君,我知道您是身懷異能的異能者,那麼你認為,所謂的異能者,包含了哪些?」

    「嗯?」陳瀟忽然警惕了起來,盯著老竹內:「竹內老頭,對於異能界的事情,你似乎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吧?上次你能拿得出『細胞修復液』,那麼這種事情,你還用問我嗎?」

    老竹內淡淡一笑:「我曰本也有很多傳統的身懷奇異本領的人,比如昨晚你見到的那兩個人,就是陰陽師。除此之外,我曰本還有『傀儡師』『巫術師』等等,哦,還有你或許知道的『忍者』……在你看來,這些人,算不算是『異能者』呢?」

    「……」陳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似乎……從他所知道的根據「七級制」的分化,這些什麼陰陽師之類的,好像比較複雜,不太容易按照異能界的七級制去分化吧……可是,這些人,也同樣是身懷了尋常人所無法擁有的能力,似乎……也應該算是「異能者」吧……甚至……如果多想一層的話,按照這種概念來說,那麼,甚至連修煉武道的高人,似乎也能算作『異能者』了!

    武功練到登峰造極的程度,實力和能力,也不比所謂異能者差了!武道高人,比如面前的這位竹內文山,也等於是擁有了遠遠超越常人的超強能力,那麼,算不算「異能」呢?

    「北美有著名的『俱樂部』,歐洲則是『服務社』的傳統勢力範圍,非洲也有大大小小的異能組織,和異能傭兵團。在歐洲也有很多二三流的中型異能組織。甚至我聽說,在東歐,還有幾個傳說之中的『吸血鬼』也在某些異能組織裡出現。」竹內文山微笑:「這麼說來,要給『異能者』下一個準確的定義,還真的很難呢。」

    陳瀟皺眉。

    「其實,我曰本也是有一個很大的異能組織的,只不過這個組織平曰裡隱藏得更深,更隱秘,更超然,更不為世人所知罷了。而且,因為我曰本的皇族是神靈的後裔,所以自從我國的異能組織出現之後,就一直是圍繞在皇室身邊的。只是很可惜,自從數十年前那場世界大戰之後,我國的政體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皇室的地位雖然依然很高,但是實際的權力卻被削弱了很多。所以,圍繞在皇室周圍的那個異能組織,也就分裂了。」

    「很不幸,或者是很幸運……唉,幸或者不幸,真的很難去區分。」老竹內彷彿苦笑了一聲:「千葉子殿下,偏偏就是這個分裂了的組織,分裂的雙方,都非常在乎的一個人!她很不幸的成了一個雙方的焦點人物。」

    「分裂的一方,繼續希望向皇室效忠,但是很可惜,皇室的上層,似乎對於繼續保留這個異能組織並沒有太大的興趣。而是希望把這個組織乾脆打散了,或者是放任其分裂,又或者是併入政斧的管轄權之下,讓這些人受到政斧的約束。而分裂的另一方,則是在近年來,受到了一些國外的神秘異能組織的誘惑,徹底的背叛了自己的國家,一部分人倒向了國外的一個神秘的異能組織。那個神秘的國外組織的面目一直很模糊,我們無法得到詳細的資料,只是知道,那些人的宗旨很奇怪,甚至很……狂熱!」

    狂熱?這世界上找出比你們曰本人更狂熱的人來,恐怕還真的很難呢。

    陳瀟心中腹誹了一句,不過沒說話,繼續聽老竹內說。

    「那些人的宗旨,彷彿就是破壞一切的規矩和規則,打破所有的框架,最好是讓這個世界陷入無序的狀態……他們所謂的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淘汰生存法則』,這樣的理念未免太過可笑,不過畢竟是這些異能者,如果真的搞起破壞來,還是很讓人擔憂的。」

    陳瀟點了點頭:「嗯,你們曰本最大的『規則』就是皇室,皇室是所有曰本人心中的偶像和心靈寄托。所以……」

    「所以,那些背叛了國家的異能者,他們的新的團體,目標就是皇室!」

    「那麼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去刺殺你們的天皇?」陳瀟撇撇嘴。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老竹內的眼神裡陡然閃過一絲怒色,怒道:「陳瀟君!雖然你不是曰本人,但是也請你尊重我!不要在我面前出言侮辱我們的天皇陛下!」

    陳瀟歎了口氣:「好吧,求同存異,我不和你做口舌之爭。你直接說下去吧。」

    「按理說,異能者,只能用異能者來抗衡。從前的那個完整的異能組織,分裂之後,一部分人以敵對皇室的態度繼續存在,目標就是顛覆皇室在曰本的統治。而另外一部分人,應該就是以保護皇室為宗旨了,但是很可惜,因為某些原因,皇室的上層一直對這些忠心國家的異能者並不重視,而更有一個原因就是,這些依然忠心國家的異能者,他們卻遲遲不肯正式對皇室宣佈效忠。」

    「為什麼?他們效忠的對象,不是你們的天皇嗎?」

    「不是。」老竹內苦笑搖頭:「如您所知的,我們曰本這個國家,現在依然殘留了很多封建宗閥的古老習俗,而每一個宗族或者組織,直接效忠的首領對象,也都是世代相傳的。而那個異能組織,在分裂之前,直接效忠的對象是他們的首領……這很正常的,就算是我們上辰家,如果沒有我的點頭,就算是政斧或者是皇室,也是沒有權力調動我的門人的。這就是我們曰本人所尊重的『宗家』的權力!」

    陳瀟忽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千葉子殿下的父親,原本是皇室裡的一位旁系皇子,當初上一代為了籠絡那個組織,讓這位皇子娶了一個異能者,反正那位皇子在皇族之中的身份並不顯赫,用這種手法,也不算奇怪。只是,千葉子的母親,也就是那位異能者,是那個組織的直接首領,她已經去世了。而根據那個組織的傳承傳統,千葉子則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也就是說,她身為女姓,沒有任何繼承天皇皇位的可能,但是卻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曰本這個國家的異能界的領袖!」

    陳瀟歎了口氣:「你直接說『但是』吧。」

    竹內文山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但是……因為身世的原因,千葉子殿下,她一直痛恨異能者,而且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痛恨,這種痛恨,誰也不能消除,所以,她堅決不肯接受繼承人的身份。結果,就導致了那個組織,越發的分裂。越來越對的人被那些叛徒拉攏走,而剩下的那些人,卻始終沒有一個領袖來領導他們,沒有一個讓他們效忠的對象,自然就是一盤散沙了。」

    「為什麼?」陳瀟皺眉。他倒是忽然想起了,那個白手套委託自己來保護佐籐千葉子的時候,的確是說過,因為那個千葉子討厭異能者,所以讓自己這麼一個新人來完成這個任務。

    「因為兩個原因。」竹內文山苦笑:「第一麼……她的父親,那位皇子,是被身為異能者的母親殺死的。」

    「噗!」陳瀟險些一口茶噴了出來:「你說什麼?!!」

    「這是皇室的一個秘密!也是一件恥辱的事情,還請您務必保密!」竹內文山的表情很嚴肅:「因為這個原因,皇室的一位皇子死了,使得皇室對異能者的態度大大的改變,態度也有些微妙,從之前的招攬,變成了漸漸的有些敵視。而同時,千葉子小姐,因為父母的悲劇,一直很厭惡異能者的存在。」
《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