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凝視著新婚夫君,輕鬆調皮的神情已然消失無蹤,取而帶的是謹慎肅穆的神色.「爹早說了,說你受傷之後就變了一個人,我不懂,男人的外表真有那麼重要嗎?我以為只有女人才會如此小心眼呢!瞎了一隻眼又如何?你還看得見啊!腳跛了就跛了嘛!又不是斷了不能走了。」

  她指指自己的太陽穴,「重要的是腦袋裡的東西,還有……」她往下移,指著心口.「你的心,這才是最重要的.爹說你天資異常聰穎,這是我願意嫁過來的因素之一,你的外表如何,我根本不在意,明白嗎?」

  裴逸凡的臉頰微微抽搐著,卻仍嘴硬地說:「等你被人嘲諷譏笑幾次後,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媛媛聳聳肩.「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羅!現在嘛……還是討論目前的事比較重要吧?」

  目前的事?裴逸凡不由得瞇了瞇眼.「什麼事?」

  他就知道,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跟如此醜陋的人睡在一起的,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半夜醒來時會被活活嚇死!

  媛媛很不客氣地送他一顆白眼球,嗔道:「明兒個一早的事啊!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嘛?」

  「哦……不用了,」裴逸凡慢吞吞地說:「我娘說不用了,親友長輩們那兒她和爹自然會為我們招呼,也不會讓人來騷擾我們,只教我們在這寒月樓裡安靜的度過新婚,免得出去會……」他自嘲地撇了撇嘴.「平添煩擾。」

  他知道娘親的心思是怕新娘會受不了外界的嘲笑眼光而逃回娘家,所以,像叫他們在這安靜的世界裡先培養出感情再說;可他卻不敢有此奢想,只要新娘子不怕他、不討厭他,他就很滿足了!

  媛媛雙眼陡然一亮.「真的?太好了!」

  看吧!說了那麼多好聽的話,結果她也是不願和他一塊兒讓人瞧見的.裴逸凡面無表情地坐下,並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媛媛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臉色,兀自笑開了小嘴,「真是太棒了,既然沒有那一套煩人的俗節,那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偷溜出去逛個痛快了!」她用小手扯了扯裴逸凡的衣袖.「喂!逸凡相公,你可要負責帶我出去好好的玩個過癮哦!」

  「噗!」一聲,剛入喉的酒全數噴嗆而出,媛媛快如閃電地挪移開去,卻仍是被幾滴酒水噴到,她皺眉噘嘴地拉著裙擺直瞪眼.「幹嘛啊!怎麼喝那種酒都會嗆到?你的酒量不是那麼差的吧?」

  裴逸凡嗆咳了半天才止住,隨即啞著聲音不敢置信地問:「你……你要我帶你出去玩?」

  「當然啊!」媛媛理所當然地抬起眼猛點頭,「揚州是你的地盤嘛!自然是你要帶我去逛的啊!」她說著,又往下瞧了瞧被噴上酒水的裙擺.「大姐也警告過我,這裡不像我們那兒,不興女孩子家獨身到處亂跑的,都得有人陪著才行嘛!」

  裴逸凡不解地瞪著她.「你不想跟我在府裡面見親友,卻要我陪你出去玩?」

  「那不一樣嘛!」

  媛媛說著,開始褪下新娘服,露出裡面的紛色中衣,更讓無限美好的曲線展現在裴逸凡得眼底.裴逸凡驟睜獨眸,驀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屋內更似乎多了一盆火般熱了許多.絲毫不察的媛媛仍逕自將釵鈿解下,任由滿頭漆黑如墨的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你不知道,在家裡,爹和大姐就交代過好幾回啦!什麼大戶人家規矩要慎守,說話也得小心翼翼地免得得罪人,連走路都要踩蓮花步,天哪……」她受不了地往上翻了一個白眼.「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裴逸凡猛灌下另一杯酒,努力平息濃濁的呼吸,在看著她坐上床沿,並脫下繡花鞋、白襪,精緻細巧、雪白如玉的腳指頭可愛的重複捲曲、伸直的動作.「可出了府門就不同啦!沒有長輩盯著、沒有規矩束縛著,我愛怎麼笑、怎麼鬧都無所謂;再說,游江南是我最大的心願,而你是我的夫君,自然是你要負責完成我的願望羅!」

  裴逸凡倏地閉上眼,咬了咬牙.「我已經好久沒有出門了。」

  媛媛曲起雙腳,用雙臂抱著,下頷定在膝蓋上頭,凝睇著他.「那就更應該出去走走羅!」

  裴逸凡睜眼怒瞪著她,「我不想出門!」她咬牙切齒地說.媛媛歪著腦袋打量他半晌,爾後聳聳肩,決定慢慢來,她總不能新婚第一天就把夫君手腳打結,給他來個下馬威吧?還是過兩天再把他的頭摘下來當球踢就好了!

  「那就過幾天再說吧!」說著,她慵懶地打了個呵欠,「好了,吃飽喝足,該睡羅!」話落,身軀已鑽進被窩裡躺好,靜靜的閉上眼,自在得彷彿在自己家裡一般.突然間,裴逸凡發覺自己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新娘子根本不暗常理的思考模式和舉措,令他在意外之餘,還有些手足無措.原來準備好的一籮筐冷漠淡然,完全無用武之地,他辛辛苦苦尋思了大半夜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以便預先設想好適當的反應,可千思萬想,就是沒料想到是目前這種情況.塞北的姑娘都是這等豪爽嗎?江湖兒女就是如此不拘小節嗎?

  廳爹說她還會武功,或許就是仗著有功夫,所以,不擔心他這個令人厭惡的丈夫會欺負她,她說不定連床邊都靠近不了,就會「自動」飛到外面的荷花池去洗澡了!或者……把他另一條腿也弄跛了?

  「啊!對了!」

  媛媛突然又彈坐起來,叫正陷於各種淒慘幻想中的裴逸凡嚇了好大一跳,以為自己就要被扔出樓去了.「逸凡相公,我想,先警告你一下比較好……」

《鬼面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