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你這蠢豬!難道你不懂嗎?不管你是誰、從哪裡來,或是曾經做過什麼,即使你曾經是殺人放火的大壞蛋,那也都已是過去的事了,我一點也不在乎!你明不明白,我不在乎!重要的是你的現在和將來,這些才是你應該注入心思的地方,為什麼要死死守著改變不了的過去呢?你真是個超級無敵大蠢豬!」翩然忿忿嘀咕著,可惜只有她自己聽到。

  但是,即使墨維聽到了又怎麼樣?他能如此輕易地拋棄沉重苦澀的過去嗎?

  而那灰暗醜陋的過去又肯放過他嗎?能嗎?肯嗎?

  天福企業大樓內,翁鎮福又在發飆了。

  「有功夫底子的人?什麼叫有功夫底子的人?他又是哪裡蹦出來的?別是那些混蛋做不好工作,就胡亂找個理由來搪塞。」

  忍耐著翁鎮福的怒吼,韓山捺著性子說:「恐怕不是虛構的,我去看過兄弟們,那些個脫臼絕對不可能是假的。奇怪的是,對方似乎也不是真正想傷人,僅是把兄弟們趕跑就算了。」

  翁鎮福在辦公室內煩躁地走來走去。

  「你去查過了嗎?那個傢伙的底細,是不是哪家保全公司的人?告訢我是哪家的,我去找那家保全公司老闆理論,明明都已經答應過我,絕不接受康樂社屋的委託,真他媽的,怎麼又出爾反爾?」

  「不是保全公司的人,是社區內超商新請的店員。」韓山答道。

  「店員?」翁鎮福驚愕停下腳步。「我沒聽錯吧?你說是超商店員?」

  韓山點點頭。

  「這是什麼年頭,連個小小的超商店員都能攪我的事。」翁鎮福喃喃道,而韓山沉默著。

  「真是超商店員?」翁鎮福不信地再一次問道。

  「確定。」

  翁鎮福皺著眉頭又開始踱步。

  「那也該有個來歷什麼的吧?」

  「只知道他在三個月前從基隆巴拿馬貨輪下船,沒多久就到超商應徵,那個女老闆當天就錄用他了。」

  「其他呢?」

  「他是孤兒,在台灣沒有任何親人,過往經歷一概不清楚。」

  「好極了,調查的可真詳細啊!」翁鎮福譏諷道。

  韓山沉默不語。

  翁鎮福哼了一聲又問:「他是什麼樣的人?」

  「據兄弟們的描述,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高瘦男人,身手奇佳,七、八個弟兄一起上都奈何不了他。弟兄們還說,他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勢,一張臉好看卻又冰冷得駭人。」

  「這又是哪一號鬼頭蝦蟆臉?」翁鎮福狐疑道。

  韓山又沉默了。

  「多派幾個弟兄去擺平他。」翁鎮福揮揮手,彷彿事情就此解決。

  「董事長,我剛說過,七、八個弟兄一起上也拿他沒辦法,甚至連碰也沒能碰到他一根汗毛,若真要擺平他,恐怕至少也得二十個兄弟上去,可是這樣一來便很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警方一注意,那些像蒼蠅一樣的記者很快就會閒風而至,然後天福建設就會被挖出來了,這可是我們一直在避免的。」

  「他奶奶的,這也不行,那也不可,那要怎麼樣?」翁鎮福咬牙抱怨。

  韓山思索著,關鍵就在那個店員,但是他卻查不出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物,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細就抓不到對方的弱點,沒有弱點的敵人是最難對付的。

  弟兄們已經開始排斥去康樂杜區騷擾的行動,不但害怕受傷,而且明明知道打不過人家又想找人家的碴,這根本就是蠢蛋才會做的事!但是這一點他一絲兒也不敢透露給翁鎮福知道。

  該死!韓山忍不住暗裡詛咒著,明明是很簡單、很擅長的事,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呢?

  第四章

  任何老闆都不希望找不到自己的員工,包括翩然。

  墨維都選在下午空閒時段出去,翩然自然知道他出去做什麼,卻不知道他到哪裡去及怎麼做。她非常非常不喜歡這種看不到他也找不到他的感覺。

  所以她買了一支手機塞給他,命令他隨身攜帶。

  「任何老闆都不希望找不到自己的員工。」她告訴他。

  將近一個禮拜了,他總是出門時說一聲、回來時招呼一聲,但是當她問他有什麼結果時,他就變成啞巴了。無論她是溫柔哄騙或是破口大罵,他都來個充耳不聞兼相應不理,氣得她直想拿個千斤頂撐開他的嘴巴,或者拿支大鎯頭敲開他的腦袋瓜子,瞧瞧裡頭裝的是不是水泥,否則這個人怎麼會這麼頑固?

  而這個問題尚未解開,另一個更迫切的危機即接踵而至。

  那是某一個又冷又濕的冬夜,毫不停歇的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快打烊了,雖然已經變成毛毛雨,但是仍不情不願地灑落著。

  「都快過年了,哥怎麼還不回來?」翩然嘮叨著。

  這是她近一個星期來養成的毛病,每當沒客人時,她就叨叨絮絮地念個不休。

  就像現在快一點了,她手裡忙著算錢記帳,嘴巴仍不肯休息片刻。

  「連通電話也不打,存心讓人著急嗎?」

  墨維默默地掃地、拖地,他心裡明白得很,翩然是在報復他什麼也不肯說,所以以虐待他的耳朵來出氣。

  但是,如果她知道其實他愛死了她甜美清脆的嗓音,還有她每一字每一句宛若和親人閒聊、抱怨的口氣,不知道她是否會改弦易轍地停止她的叨念,開始以揍他為樂呢?

《地下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