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因為你是惡閻羅,你應該知道,聶府是白道世家,行的是俠義之道,走的是仁恕寬厚之路,容不得和江湖上最棘手無情的煞星牽扯在一起。更何況在那天親眼見識過你的殺人手段之後,誰敢保證你不會……」司馬青嵐頓了頓。「呃,一時狂心大發錯手殺了么妹。」

  李慕白並沒有生氣,反倒很認真地點頭同意。

  「確實,岳父擔心的也不無道理。」

  司馬青嵐神情一振。「那麼你的回答是……」

  李慕白雙眸發出柔和的光芒,表情更是溫馴。

  「不。」

  「拒絕!」

  對於父親的說詞和勸告,聶冬雁想都不想,神情震怒地斷然加以拒絕,異常堅定又執拗。

  「什麼叫白道,什麼叫黑道?全都是放屁,難道殺人手段狠一點就算黑道,而白道就可以頂著招牌掛羊頭賣狗肉?」

  「我什麼時候掛羊頭賣狗肉了?」聶文超忿然駁斥。

  「沒有嗎?」聶冬雁冷笑。「您的忘性可真大呀!爹,真老糊塗了嗎?不過四天而已,您就忘了是誰救了聶府上下還有司馬世伯一家人的命嗎?人家救了我們兩大家子人,不思報答人家也就罷了,居然還在這裡亂噴口水猛批人家是黑道,不承認人家是女婿,請問這叫不叫忘恩負義?」

  「這……這……」聶文超表情難堪地窒住。「我……我並沒有忘,爹,咳咳,爹自當有所回報,這個……你不用管。總之,他不僅殺人手段殘酷,而且黑白不分,擄掠姦淫無所不盡其極……」

  「對於這一點,我不想作任何辯解,無論我怎麼說,只要他殺的人裡包括白道中人,你們就聽不進任何解釋。我只有一句話……」聶冬雁傲然揚起下巴。「那些人都該殺!」

  「雁兒哪!」一旁的杏夫人突然插進嘴來,倒是一副深切關心的模樣,不過聶冬雁一點也不信她。「你是很聰明的,不要因為喜歡他,便也是非不分地聽信他所有言語呀!」

  聶冬雁冷冷一哼。「我又不是爹,好色又耳根子軟,只要枕邊那個依然貌美的女人隨便說兩句甜言蜜語,他就可以不顧病弱的元配,任由她去自生自滅,看也不看一眼!」

  杏夫人來不及翻臉,聶文超便已跳起來拍桌怒罵。

  「雁兒,你太過分了,別忘了我們是你的長輩!」

  「怎麼?現在我連實話都說不得了嗎?」聶冬雁昂然不懼。「還是我哪裡說錯了?就在府裡頭,連大門都不必出,四年卻只去看過娘三回,你敢說你有情有義?或者,是我誤會杏姨,她根本沒說什麼,而是爹自己太無情,自己決定不去探視娘的?」

  張著大嘴,聶文超辯不出話來,無論是正反兩面的答案他都不能承認,只能站在那裡氣死自己。追根究柢,錯只錯在……

  他確實是個好色貪歡的男人。

  「么妹,不管如何,事情都過去了,」一側,聶元春想打圓場。「你也不必一再舊事重提,徒增不快……」

  猛然轉首過去,「你的意思是說,」聶冬雁面無表情地睨視著他。「我可以殺了你老婆,然後說反正人都已經死了,也不必追究太多,是不是?」

  兩句話就堵住他的嘴,聶元春只好苦笑著縮回去。

  「么妹,你要殺我沒關係,」順娘倒是最心平氣和,立場也最中立的人。「但現在我們說的是妹夫,姑且不論他是好人或壞人,以他的狼藉聲名,聶府確實不宜與他有所牽連,你不能太自私,應該為聶府上下所有人著想啊!」

  「為什麼不能?」嘲諷的眼神橫著掃過去。「聶府上下每個人,包括大嫂你在內,大家明明都這麼自私,為什麼還能夠這麼理直氣壯地單只要我一個不自私地為大家著想?」

  順娘張嘴想辯駁什麼,忽又收回去,徐徐環視偏廳內所有人,而後若有所悟地低下頭去,也不吭聲了。

  「好,不提過去的事,也不論聲名好壞,么妹,」聶勇超嚴肅地看著聶冬雁。「你能保證他不會一時毛起來連我們也殺了嗎?」

  傾斜著螓首,「二叔看他會嗎?」聶冬雁反問回去。

  「是不像會,」聶勇超老實道。「但是以他在江湖上的傳言,加上我們親眼所見,他確實是殺人不眨眼,連眉頭也不皺一下,你不能怪我們擔心,要知道,如果他真想要殺我們,我們誰也逃不過。」

  「這個二叔不用擔心,」聶冬雁不在意地擺擺手。「他已經答應過我,無論如何,他絕不會動手傷害我的親人。」

  「妳相信他?」

  「他沒有必要哄我,不是嗎?」

  聶勇超認真想了一下。「是沒必要。」

  「那二叔還有什麼好說的?」

  聶勇超聳聳肩,沒話說了。

  「好吧!」聶文超揉揉太陽穴。「那麼,你能夠勸他退出江湖,讓惡閻羅從此消失嗎?」

  這回換聶冬雁非常認真地思索片刻。

  「我不確定能不能說服他。」

  「那你現在就去勸勸看吧!」

  聶冬雁並沒有馬上離去,她擰眉注視聶文超好一會兒。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路了嗎?」

  「沒錯,無論如何,聶府絕不能和閻羅谷牽扯上任何關係。」

  午後,窗外飄起濛濛的雨絲,彷彿珍珠水簾落在那一片綠,教那碧葉深垂,淚痕斑斑,傾訴著恍惚的幽愁,淅瀝瀝地……

  
《只怕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