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天好嗎?再過兩天,就算父王還是不讓你去,大王兄也會負責說服父王,這樣好嗎?」

  「不要!」七公主猛搖腦袋。「嗚嗚……就是這一回,小七兒就是要這一回嘛!」

  大太子忍不住又歎息了。「那麼明天?」

  「不!」七公主更是斬釘截鐵地斷然拒絕了。「就是今天!」

  「一定要今天嗎?」大太子無奈地搖搖頭。「唉!果真是命數嗎?好吧!那今天就由你去吧!」

  「咦?」沒想到這麼簡單兩句話就搞定了--剛剛那一段五子哭墓不算,七公主頗意外地愣了愣,隨即眉開眼笑地跳腳歡呼起來,臉上猶綴滿了淚水呢!「耶--萬歲!就知道大王兄最疼我了,那我馬上去準備!」話未畢,她已一溜煙地不見人影了。

  大太子怔怔地望著七公主消失的方向良久,而後輕歎一聲,退後一步關上門,再徐徐回過身去,悵然地面對一片由一顆顆龍眼般大小的水滴珍珠串織成的瑩白簾幕。

  「父王,這是天數,我們反抗不了的。」

  珠簾後沒有任何回應。

  「過去一個多月來,無論我們如何拒絕她,即使再怎麼委屈不滿,她也都乖乖地忍了下來,可就是今天,她是如此堅決地一定要去,我想,就算父王堅持不准,她也是會自個兒偷偷溜去的。」

  珠簾後依然靜悄悄的。

  大太子又歎。「情緣已結,命定之數不可違啊!父王!不過才四十天前而已,請別忘了當日的教訓……」

  「夠了!」珠簾後突然怒叱一聲,大太子立即噤聲,片刻後,卻是繼之以一聲恁般沉重的歎息。「本王沒忘,只是……唉!罷了,只望那人仍是那般的深情慈愛,那本王也無話可說了。」

  大太子聞言,卻是蹙眉沉吟半晌後,才躊躇地道:「這……實在很難講,父王,若是不想他們再被暗中迫害的話,勢必……您知道的。」

  好一陣子的沉默後--

  「那也罷了,七兒一向任性,讓她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但是……」

  大太子頓時鬆了一口氣。「龍兒知道,直到她碰上那人之前,龍兒會跟在後頭的。」

  「那你就快去吧!」

  直到那兩扇水晶門再次輕闔上,珠簾後又傳來一聲幽幽地歎息。

  「就算那人如今已是個混世魔王,本王又能如何呢?」

  艷陽天,午時正三刻。

  沒有一絲絲風,也沒有半點濕氣,毒烈如火的炎陽無情地摧殘著原該漾滿潺潺流水,此刻卻幾近乾枯的小溪,溪底潔白的沙礫鵝卵石至少已有九成以上暴露在炙熱的強光下,碩果僅存的幾條小魚在所剩無幾的混水中掙扎喘息著,眼看著就要魂歸離恨天了。

  在這一大片幾個月前還綠意盎然的肥沃土地上,如今看起來卻已絲毫沒有了夏季的莆蔥蒼翠氣息,沒有飛禽、沒有走獸,甚至連只小小的孑孓也看不到,只餘下溪邊一塊塊灰白色嶙峋嵯峨的岩石裂縫中長出的枯草,細弱得如手指般的矮小灌木,和無力地垂落在蒼勁峭拔的大樹間,幹得看起來沒有一點水分的葉子。

  事實上,左鄰右近十幾個縣鎮都是這個樣,不但整整四個月沒下過半滴雨,而且每日都是艷陽高高掛天空,能有多熱它就給你多熱地曬下來,不要說片雲絲雨了,就連一小朵棉花精也沒有,一逕曬得這整片大地不斷發出陣陣無聲的哀鳴。

  即使在絕望的深淵中,官府不得已出面請道士舉行齋醮祈雨,然而,不管求的是四海龍王、河龍王還是雷神、雨神,那高高在天上的神佛們卻一逕當作「你啞巴、我沒聽到」,始終堅持要維持它們的最高品質--靜悄悄。

  於是,卑微的老百姓們也只能繼續在這持續不斷的旱象中苟延殘喘,無奈地祈求上天的憐憫了。

  直到這會兒,在正午的日頭炎曬下,就連空氣都悶熱得幾乎讓人窒息,吸一口進肺裡,好似連胸腔都要燃起火來了似的。驀地,從樹林間有氣沒力地走來一隻精疲力盡的小小羊兒,看它瘦巴巴的沒幾兩肉,只剩下一層薄薄的,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的皮可憐兮兮地掛在身上,搖搖晃晃掙扎著來到溪邊,前腿無力地跪下,模糊的瞳孔內印照著那渾濁的溪水。

  生命雖坎坷,卻依然是令人流連的,那污水雖混沌,對如今的它而言,無異是甜美的甘霖。

  可惜,它連腦袋都沒機會俯下,驟然一陣詭異的炙人焚風平空捲起掠過,不過頃刻間,小小羊兒和那幾條小小魚兒連冒出困惑問號的時間都沒有,就已在瞬間乾枯萎縮成羊干和魚乾了,而那僅剩的幾許混水也在眨眼間化為烏有,甚至連那枯草和干葉也嗤地一聲燒焦了。

  
《我依戀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