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慢著、慢著,請暫停,那個是我先看上的!」那兩個聲音還沒吵完,她的嘴巴也不甘寂寞地加進來了──同樣罔顧她本人的意願,而且還發出那種很難聽的尖叫聲,好像母雞在尖叫:不要吃我!

  某只逕自探向那尊玉像的手陡然頓在半空中,然後,手的主人徐徐將視線斜過來,再放下手,緩緩將整個身子轉向她。

  僅是上下各一眼,雙方就把彼此打量清楚了。

  卓立在惜惜跟前的是一個高瘦頎長的男人,二十六、七歲,身上穿的是漢人直綴文士長衫,卻不戴巾也不服帽,更不束髻,烏黑的長髮直披下來在頸後匝了一條黑帶,儒雅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野性。

  而他的五官長相也同樣奇特,是俊逸的、是斯文的,但那斜飛的劍眉卻帶著很明顯的煞氣,那一雙眼更是冷清瑩澈,像兩潭幽邃無底的湖水。

  綜合以上,男人給予人的印象是高雅的、出塵的,卻也是世故的、深沉的,還有點冷傲、有點孤僻,出色非凡,卻不容易親近。

  同樣的,在男人眼裡,惜惜也是個相當特異的小姑娘。

  明明紮著兩根西域維族人的髮辮,戴著維族人的小花帽和鮮艷的大圓耳環,腳下也踩著維族人的高統靴,背著維族人的大皮袋,卻穿著漢家女的小袖對襟旋襖和長裙;水汪汪的雙瞳清澈晶瑩,看似天真無辜,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若有似無的狡黠;明媚俏麗的嬌顏有如童稚般清純,那秀氣小巧的鼻卻又帶著些許傲氣地微微翹起。

  這是個被爹娘寵壞的小姑娘!

  男人暗自斷言。「姑娘?」

  「那是我先看中意的!」惜惜指指那尊玉像,鄭重聲明所有權。

  視線斜斜地瞥過去一眼,旋即收回來望住惜惜,男人冷然地兩手往後一背。

  「可是姑娘並沒有任何表示,意即姑娘尚沒有權利說它是屬於你的。」

  「我正要說!」惜惜忙道,還拚命點頭。「真的!」

  「或許,但事實上是在下快了姑娘一步。」

  「可是我來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現啊!」

  「那麼在下只能說,很抱歉,姑娘考慮太久了。」

  這人怎麼講不通啊!

  惜惜不禁有點冒火了。「你管我考慮多久,反正那是我先看上的,你別想跟我搶!」

  「在下沒有跟姑娘搶,在下是在跟姑娘講理,而現在,明擺著是姑娘理虧。」

  「我哪裡理虧了?」惜惜不服氣地反問。

  「雖說是姑娘先來,但沒道理姑娘一站在這裡,其他人就沒有權利來挑選了,你還讓不讓人家做生意?」

  窒了窒,「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惜惜吶吶道。

  「即便是姑娘先看中了哪塊玉,可姑娘也不吭聲只看著,誰知道你中意的是什麼,就算你還在考慮,難不成大家都得先等你考慮好之後才能挑選嗎?你以為你是誰?皇后娘娘還是公主殿下?」

  一聽對方那種尖銳的嘲諷語氣,惜惜剛畏縮回去的火氣馬上又轟的一下冒出來,而且,比先前燃燒得更熾烈。

  「喂喂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你?」她一手插腰,一手指住對方的鼻子,標準的茶壺姿勢。「就算我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公主殿下,好歹也是個姑娘家呀!你不該讓一讓我嗎?請問你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都還給老夫子了嗎?」

  惜惜愈說嗓門愈大,男人卻始終冷淡如故,聲調平靜得氣死人。

  「姑娘指的是哪一本?有提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的那一本嗎?」

  
《怨天怨地捨不得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