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剎那間,所有她為他所做的一切一口氣全湧進腦海中,想到她的每一言每一句,想到她為他所付出的一切,想到那些被他忽視、被他輕看的所有點點滴滴,沒有任何解釋,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他這個根本不瞭解她的癡心的男人!

  而他竟然遲鈍至此,不僅忽略了她的深情,更無視她為他所付出的一切,而依然眷戀著早已不屬於他的愛,她卻……

  驀然,另一股深沉的心痛湧上心頭,令他不由自主地咬緊了牙。

  瑞香說的沒錯,她確是太傻,癡得太傻,也癡得令人心痛,竟然這樣默默地,不求代價地為他付出,甚至不想讓他知道,不希罕他的回報。當他為了嘉嘉的變情而痛苦時,她不但也跟著他痛苦,甚至還考慮為他搶回嘉嘉,如此野蠻又癡誠的心竟然是為他?

  即使現下他對她並無那種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憑著此刻盈滿心中那份令人心痛的感動,他知道她會是一個值得他珍惜的女人。

  天底下的女人並非只有一種。

  她是和嘉嘉不同的,她堅強又勇敢,任性又執拗,所以她的愛也是義無反顧絕不回頭,毋需擔心她會變節,也毋需擔心她會後悔,她堅毅又果決,愛上了就愛上了,她願意付出一切不求任何代價,只想貫徹她對愛的信念,無論結果如何她一心堅持自己的愛,她的愛是激烈的,不顧一切的,也是自我犧牲的!

  惜惜絕不似軟弱的嘉嘉那般禁不起考驗,一旦事不從心願便轉而尋求能滿足她的男人。

  季清儒深深吸了一口氣,仰首眺望藍藍的晴空,是那樣澄澈無垢,讓他煩亂的思緒在剎那間沉澱下來。

  曾經,他的心被掏空了,他所付出的一切都付諸流水;但現在,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又被填滿了,被惜惜的深情,被她無怨無悔的付出所填滿了,而且更豐盈、更紮實,幾乎要滿溢。

  是的,是他該拋開過去那一段情的時候了,他……

  該往前走了!

  於是,他啟步朝綠煙苑行去,腳步毅然,將過去的一切留在身後。

  他往前走了!

  「你現在又在做什麼?」

  聞聲,正在小心剪下藥草的惜惜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整株都給喀嚓下來了。

  「又是你啊!老是這麼不吭聲就摸過來,嚇我一大跳!」說完,她又低下頭去工作。「我在剪藥草。」

  季清儒在她身邊蹲下。「不過才剛長出嫩葉來不是嗎?」

  「要的就是這嫩葉,天氣再暖活一點它就會枯萎了。」

  「怎麼天氣一暖活它反而會枯萎?」

  「所以才叫三芝雪葉嘛!要天寒地凍到下雪它才會生長。」

  「我幫你。」

  惜惜抬頭看了他一下,又想了想。「好啊!不過要小心一點啊,瞧,這邊有幾條黑絲,一定要挑最中間那一條剪下去,不能多一分,也不可少一點。」

  最中間那一條?哪一條?

  季清儒困惑地凝神細看,小心翼翼找出最中間那一條,再左看右看,確定沒錯了才敢剪下去。

  原來光剪個藥草也這麼麻煩呀!

  季清儒不得不專心一點,免得不小心剪錯了她的寶貝藥草,於是,兩人各自低頭默默工作了一會兒──

  「季清儒。」惜惜突然出聲喚他,依然低垂著螓首。

  「嗯?」中間?是這一條嗎?還是那一條?

  「你什麼時候要回朱劍門?」

  停下花剪,季清儒瞟了她一下。「怎麼?要趕我走?」

  「哪是?這是你家,我怎麼可能趕你走。可是……」惜惜也停下手,偷覷回去。「你在這兒還是很痛苦不是嗎?我想你最好再離開一段時間比較好。」

  「你覺得我現在看起來很痛苦嗎?」季清儒平靜地反問。

  「現在?」惜惜打量他,感覺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同。「現在是不會啦!但是當你必須面對那個……呃,你大嫂時,或者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

  「如果你是說這個,那麼請你再看幾天再說,好嗎?」

  惜惜不解地蹙眉。「再看幾天?我不懂……」

  
《怨天怨地捨不得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