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而且他每天早出晚歸,忙著整治宅子,忙著僱請管家、奴僕,也忙生意,但是他午時一定會趕回琴家「伺候」老婆用膳,哪怕生意正好談一半,他也會喊暫停,先散場各自回家填飽肚子再繼續。

  「如果不盯著她,她一定會給我隨便吃兩口就算了!」這是他的解釋。

  他甚至還特地重金聘請了一位酒樓大師傅,又千叮嚀、萬囑咐每餐都要有雞鴨魚肉,但口味務必要清淡,因為琴思淚就愛清清淡淡的口味。

  雖然他本人是喜食重口味的。

  此外,由於過於忙碌,沒空陪伴琴思淚,他自覺有愧,每日回家總不忘帶件禮物回去討好老婆,不是布料衣物首飾,就是一些女人家喜歡的小玩意兒,譬如繡扇珠袋之類的。

  然而,不管禮物是大或小,必定都是極為昂貴的精品。

  這種行為看在琴老先生眼裡,一方面覺得很是寬慰,另一方面卻又覺得太浪費了,一個月後,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我說,女婿。」

  「岳父大人?」

  「男人自有許多責任,寵妻絕非其中一項,女婿疼愛思兒,我自是十分欣慰,然而,也要適可而止吧?」

  寵妻?

  適可而止?

  杭傲先是一怔,繼而低頭看看捧在手上的首飾——一條綴滿紅寶石的項鏈,又朝琴思淚瞄去一眼,再拉回眸子來面對岳父,眨個眼,原有的嬉皮笑臉沒了,替上另一副嚴酷得近乎憤怒的神情。

  這迂腐的老頭子,他都沒跟他計較「關禁」他老婆十六年的愚蠢了,竟還敢指責他寵老婆!

  媽的,如果不是他老婆一定會反對,他馬上就可以奉送兩隻腳印給老頭子!

  「岳父大人。」咬牙切齒。

  沒想到杭傲會毫無預警地突然翻臉,琴老先生很是疑惑。

  「女婿?」他說錯什麼了嗎?

  「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既然我老婆嫁給我了,她就是『我的』人,是『杭家的』媳婦兒,不再歸你們琴家管了,無論我想如何疼愛她,就算我想寵壞她,那也是我們杭家的事,岳父大人你……」杭傲硬吞下飆火的衝動。「管.不.著!」

  無論誰來聽,杭傲的語氣都是百分之百的不恭不敬,但琴老先生並沒有生氣,只是驚愕地瞠大了眼盯著他好一會兒後,眸底忽爾掠過一抹笑。

  「是,是我的錯,女婿你千萬別介意。」

  「當然是岳父大人你的錯,請不要再犯了!」

  「不會的。」

  「很好。」杭傲氣呼呼地摟著琴思淚轉身走人,打算先回房去,再把項鏈送給寶貝老婆,免得岳父又囉哩叭唆一大堆。

  而琴思淚,並沒有因杭傲對爹親不敬而做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聆聽他們岳婿倆的對話,希望爹親能由此而體會到杭傲對她的心意,而自爹親眼裡的那一抹笑,她知道,爹親也確實體會到了。

  目注他們小夫妻倆離去的背影,琴老先生眼底的笑意延伸到了唇畔,大大地勾彎了嘴角。

  「淵兒。」

  「爹?」

  「杭傲並非我原先期望的女婿……」

  「我知道,爹,說起來,妹妹應該算是嫁錯了丈夫。」

  因為金媒婆的從中搞鬼。

  「但是,他也正是我期待的女婿。」

  「這我也知道,妹妹嫁錯了丈夫,卻也嫁對了丈夫。」

  說琴思淚嫁錯丈夫,是因為杭傲並非他們期望中那種書香門第的讀書公子,更非穩重老實的真君子,但是,他卻是真心真意疼愛妻子、嬌寵老婆的。

  又錯又對之間,正是命運的安排呀!

  ***  ***

  杭傲終於帶著琴思淚搬到新宅子裡去了,臨去之前,琴老先生父子倆對他們夫妻倆各有一番談話。

  「思兒。」

  「爹?」

  「看來妳是真的很幸福,」琴老先生滿意地歎息。「爹總算對得起妳娘了!」

  「嗯嗯,爹,女兒是真的很幸福的!」噙著柔婉的笑,琴思淚再一次言明她的家書內容沒有半個字是謊言。

  她是好孩子,不說謊的。

  「女婿雖然粗豪,但他對妳的心意是最摯誠的,那麼……」琴老先生仔細端詳女兒的表情。「妳對他是……」

  「女兒對夫君……」琴思淚雙頰泛暈,羞赧地垂落螓首。「也是一樣的。」

  見生性淡然的女兒破天荒頭一次露出羞態,琴老先生不禁有些驚訝,但也更感欣慰,這表示女兒對女婿也是真有感情的。

  一樁由謊言撮合的姻緣,竟也能營造出一份真實的感情,也算是幸運的了。

  「那就好,雖然他年輕了點兒,不太成熟又很輕率,可是……」

  「不,爹,您錯了!」琴老先生話才說一半,琴思淚便抬起仍顯霞紅的臉兒,正色道。「夫君雖然年輕,看似吊兒郎當不太正經,有時還顯得有些兒幼稚,但其實他是很成熟、很懂事,也十分精明、十分能幹的。」

  成熟懂事?

  精明能幹?

  她在說誰?

《情絲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