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書桌後,埃米爾端坐在高背椅中,雙肘支著扶手,十指交叉形成一個拱圓,下巴就搭在手指拱圓上,狀似在仔細聆聽某人的高談闊論,又有點漫不經心,見雪儂出現,他也只是給她一個含糊的頷首示意。

  書桌前,五個氣勢洶洶的敵軍各據最佳戰略地點,形成一個相當堅強的對戰陣勢!由四個半球體形成的包圍陣勢,幾乎塞滿了整個書房。

  一側,伊德起身,雪儂點點頭,他又坐回去。

  搖晃著綢緞蓬蓬裙,她毫不畏懼地穿過敵陣,在元帥椅旁停下,傾身親吻他的臉頰,還扯著一臉做作的誇張笑容。

  「親愛的,找我?」

  親愛的?

  眉毛好像要飛到天上去似的高高挑了一下,旋即落回原位,「是的,甜心,我找你。」埃米爾慢吞吞地回應,沉穩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

  伊德噗哧,雅克爆笑。

  雪儂瞪過去兩眼,再拉回視線來嚴肅地面對埃米爾,「請問什麼事?」聲音也很正經,嘴角卻在抽筋,一抽,兩抽,三抽,她猛然咬住下唇,免得白牙齒被抽出來了。

  埃米爾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奇異的神色,她懷疑是笑意,但不能肯定。

  「他們說,你要趕他們走?」

  「我是。」她坦承,「如果他們不肯聽我的勸告的話……」接著,她一五一十的把雙方的談話轉述一遍,最後,她說:「我希望他們成為真正值得尊敬的男人和女人,現在辛苦一點也是必要的,所以……」

  「她真是你的女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尖銳的質問便劈殺過來,不但無禮,語氣也很粗魯,雪儂轉頭朝出聲的人看去,這一看不由瞠大了眼。

  如果說絕色美女真有其人,那麼眼前的女人確實當之無愧,美艷絕倫、性感無比,驚人的美貌使她比任何女人都有資格抬高驕傲的下巴,可惜在她的絕色之外又多了兩個字:風騷,整個人格調便刷一下降落到谷底的谷底。

  果然是一塊招蜂引蝶、勾三搭四、人盡可夫的好料!

  「她是我的妻子,」埃米爾沉聲糾正,再望向雅克。「還有我的兒子。」

  濃妝艷抹,好像調色盤似的臉蛋拉長了,「所以你想要趕我們走,因為不需要席勒做你的繼承人了是嗎?」路易絲惡聲詁問。

  「席勒從來就不是繼承人嘛!」伊德自言自語似的嘀咕。

  「住口,你沒資格在這裡說話!」路易絲的閃電又橫劈過去。

  好囂張的女人!

  「你也沒有資格在這裡說話!」雪儂立刻炮轟回去。

  「誰說我沒有,我是……」

  「你是埃米爾的堂嫂,而孩子們的監護人是你亡夫的弟弟,所以,夫人,你應該去找他說話,而不是在這裡大小聲,瞭解了?」

  路易絲窒了窒。「但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雪儂朝埃米爾溜去一眼,後者支手托腮,一副純看熱鬧的姿態。

  「埃米爾知道,如果你需要的話,他可以給你地址,明天你就可以帶著孩子去找他們的監護人了!」

  不過三兩句,話就說到盡頭,路易絲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只好求救。

  「埃米爾……」她只想待在巴黎呀!

  「不用叫他,他已經把你們的事交給我了!」雪儂不耐煩地說。「我只有一句話,要留在巴黎,你們就得聽我的,我要你的孩子們成為有用的男人和受人尊重的仕女,你想再婚,也行,但絕不許再把全巴黎所有男人都當作你的獵物,女人的戰場不在床上,而是在這裡……」

  她指指自己的腦袋。「沒有任何一個娼妓是勝利者……」

  「你敢說我是娼妓!」路易絲尖聲怒吼。

  「你不是嗎?」雪儂哼了一下。「那請問,昨晚你睡在哪裡?」

  路易絲又窒住了。「我……我……我睡在朋友那裡。」

  「是啊,男的朋友,銀行家海德先生那裡,對吧?」雪儂輕蔑地道。「還有一個月前,諾瓦子爵;再之前,工廠老闆瓦斯喜先生,再……」

  「你怎麼知道?」路易絲失聲問,調色盤糊了。

  眼角偷瞥一下伊德,「就說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吧!」雪儂慢條斯理地說。「總之,埃米爾扶養你的孩子們並不是為了要讓他們成為廢物和娼妓,你的兒子必須學會工作是怎麼一回事,你的女兒也必須懂得如何尊重自己……」

  「你又憑什麼要我們聽你的?」路易絲的姿態還是擺得很高,打死不低頭。

  雙眉聳了一下,「因為埃米爾不是他們的監護人,所以我們只有扶養他們的義務,卻沒有權利教導他們如何走上正路嗎?」雪儂輕聲道。「那好吧,你帶他們去找有權利教導他們的人扶養你們吧!」

  路易絲咬牙切齒地來回看埃米爾和雪儂,美艷的五官歪過來扯過去,埃及艷後被毒蛇咬中即將毒發身亡時大概就是這種模樣。

  
《鳥籠裡的暹邏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