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到底是誰幹的?」伊德憤怒的大叫,可能是嚇跑的魂兒還找不到路回來,嗓音拉得有點尖細,像女人。

  「大概是有人趁送貨的時候溜進廚房裡吧!」雪儂一點把握也沒有地說。

  她是這麼猜想的,問題是,她特意派桑娜去廚房監視了一整天,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原以為不會有問題了,然而她剛剛確實發現酒裡有苦杏仁的味道,淡淡的,如果不仔細聞一定不會注意到。

  「但,是誰?又是為什麼?」

  雪儂沒有回答,因為女僕送湯來了,直到女僕在三人面前放下湯盤離去,伊德馬上又追問一次。

  「到底是誰?為什麼?」

  雪儂望向埃米爾,他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很快就恢復鎮定了,正跟她一樣拿起湯匙來準備喝湯。

  「當然是居奈,只要埃米爾和索瓦叔叔都死了,雅克的監護人除了他還有誰?自然,他的幫手也不少,席勒不能在銀行裡撈錢了,瑟荷和皮雅芙需要可觀的嫁妝好嫁個顯赫的丈夫,路易絲的養老金也還沒著落呢!另外……」

  「還……還有?」伊德猛吞口水。

  「瑪克琳的小白臉丈夫。」雪儂兩眼眨也不眨,始終盯住埃米爾不放,見他霍然僵住,立刻追加說明。「瑪克琳並不知情,是她的丈夫瞞著她跟居奈他們合作的。我想瑪克琳雖然愚蠢,但她還狠不下心去謀害自己的親哥哥,所以她的丈夫才不敢告訴她。」

  埃米爾重重吐出一口氣,放下湯匙,拿起希金剛送來的未開瓶葡萄酒,一開瓶先灌下兩大杯再說。

  「可惜找不到證據。」雪儂懊惱地低喃。

  因為伊德的紀錄裡並沒有說明得那麼詳細,是誰下的手,如何下的手,全都沒寫,只有發生的時間地點和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三年後,小白臉才喝醉酒不小心在瑪克琳面前吐露出他和居奈等人計畫謀害埃米爾的內情,甚至還說出他在外面另有情婦與小孩,以及他有多麼厭惡瑪克琳的刁蠻任性。

  瑪克琳當下氣得風火雷電一起發作,趁他喝醉先K他個半死,再帶著三個孩子回到埃米爾這裡,並向埃米爾說出小白臉所說的一切,伊德再把它寫入紀錄內,所以現在她才能夠知道主使人究竟是誰。

  然而他們還是沒有證據,光靠瑪克琳的話是不夠的。

  小白臉可以推說他喝醉酒亂講話,也可以推說老婆得知他在外面有情婦、孩子,因為怨恨所以故意陷害他,甚至可以推說她厭倦了他,想找藉口和他離婚。

  在這時代,女人說一萬句話都比不上男人說一個字有用。

  不過最可恨的還是居奈他們那幾個,一個比一個狠毒,明明已被埃米爾得知他們的計畫,他們卻還是不死心的繼續策畫謀殺計畫,而他們也夠厲害,總是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一再下手,又讓人家抓不到任何把柄。

  這一切直到十年後才終止,不是因為埃米爾終於被他們害死了,而是因為……

  「埃米爾。」

  「嗯?」

  「你不能想點辦法嗎?這樣戰戰兢兢的過日子,太可怕了!」伊德悶悶地咕噥,他已經沒胃口吃什麼晚餐了,搶來葡萄酒拚命往肚子裡灌,一邊抽鼻子。「嗚嗚嗚,我想回家!」

  「放心,放心!」雪儂忙道。「這一次失敗,往後咱們府裡的僕人們一定會格外謹慎,加倍小心,居奈他們無法在我們的宅邸內下手,只好改在外面動手,你們出門時小心一點就好了!」

  兩雙眼一起瞪住她,她縮了一下脖子。

  「好嘛,好嘛,你們都不用小心,有我在,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兩雙眼繼續瞪住她,她翻了一下眼,聳聳肩,拿起湯匙。

  「算了,你們繼續喝酒,我喝湯!」

  半個月後,伊德的父親病倒了,埃米爾叫伊德回去探望父親,並接管葡萄園,不用再回巴黎來了,伊德立刻溜之大吉,跑得比飛還快。

  男人比女人更怕死,再一次得到明證。

  星期五晚上,雅克回來度週末,星期六一大早,他就撞進二樓的小書房裡,揮揮手請女管家先出去,待會兒再回來繼續報告。

  「媽咪,請問你怎會知道他們要在爸爸的葡萄酒裡下毒?」

  雪儂默不吭聲,一手繼續忙著記帳,一手拉開抽屜取出伊德的紀錄本扔到雅克前面,雅克狐疑的打開,看了兩頁後就開始驚呼。

  「耶,有這種東西我怎麼不知道?」

  「艾克索爺爺是伊德的曾曾曾孫子,他給我的。」

  「咦咦咦,真的?」

  「廢話,當然是真的,你認不出伊德叔叔的筆跡嗎?」

  厲害,難怪媽咪都能事先預測到爸爸何時又要遇上危險,這點他們總是想不透,還以為媽咪有超能力呢,原來是有這種東西。

  「可是,伊德叔叔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去做這種紀錄?」

  「不是無緣無故,是我叫他記錄的。」雪儂漫不經心的說,一邊翻開另一本帳簿察看。「不要告訴你爸爸,不然他要是問起來,看你怎麼掰!」

  雅克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好幾圈,驀而咧開狡猾的頑皮笑容。「沒問題,我絕不會說!」事實上,是他不能說,因為爸爸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他不能說。「那伊德叔叔那邊呢?」

  「早就交代過他了,不許他告訴任何人有這種紀錄,包括你爸爸在內。」

  「伊德叔叔肯聽你的?」

  
《鳥籠裡的暹邏貓(下)》